淩霽媽媽這一倒，堇泱發現淩霽也差點站不住，幫忙扶著回到客廳，正巧撞見淩霽爸爸從房裏沖出來。看到家裏多了一個“人”，淩霽爸爸的震驚僅僅持續了兩秒鐘，考慮到大清早的等救護車不如直接送去醫院，跟淩霽說，“淩霽，幫我開門拿鑰匙，我送你媽媽去醫院。”

淩霽爸爸說完去房裏背起妻子，淩霽乖乖幫忙，到了樓下車庫，淩霽爸爸坐上駕駛座，向女兒擺擺手，“你好好上課，不用擔心。”

說是這麽說，淩霽怎麽可能聽話，想要上車，“我也去！”

“別添亂！”當了十幾年威嚴的父親，淩霽爸爸的語氣很兇很不容商量，嚇出了淩霽的眼淚，“關門！”

淩霽只好關上車門，目送父母離開。

“我護住你媽媽的心脈，沒事的。”堇泱幫小兔子擦眼淚。

淩霽哭得說話都不利索了，執著道，“我……我要……看媽媽。”

“好。”堇泱心疼得摟在懷裏，伸出尾巴卷好往最近的醫院飛，吻住淩霽額角安慰，“我帶你去，不會遲到的。”

她們先到達，淩霽坐在座椅上哭，堇泱提前跟急救中心說了些信息，讓醫護人員提前做做準備。幾分鐘後，淩霽爸爸背著妻子進來，一起進了急救室，慌張害怕到沒註意幾步開外的女兒。

淩霽看媽媽呼吸平穩了些，松口氣坐回凳子上靜待，等到醫生說情況穩定，乖巧揪著堇泱的袖子，說話時依依不舍看著病房方向，“我們回去吧。”

“你想在這裏嗎？”堇泱問，“我替你去上課。”

“想……”淩霽吸吸鼻子，主動撲進堇泱懷裏抽搭，勒得很緊的胳膊暴露了內心的恐懼與無助。她低低啜泣了一會兒，開口被嗆著咳嗽許久，還是堇泱撫背順氣才斷續說出話來，“你……你不許變成我的樣子上課開小差啊。”

那麽煽情的場景，堇泱認真等到的卻是這句話，莫名笑了，揉揉淩霽的頭發，“好啦，還做筆記舉手發言好不好。”

聽到笑聲，淩霽淒苦的心情開朗了些，嘟囔，“做筆記就好了。”

堇泱點頭，變出絲帕擦擦淩霽面上的淚痕，囑咐，“等會兒你爸爸走了再進去，小心別被發現了。”

“嗯。”

交代完事情，堇泱變成淩霽的樣子去上課。

第一節恰好是雪凰的化學，堇泱專心看著黑板，把上頭寫的東西全抄到了筆記本，但是手機械動著，眼睛根本是放空狀態。雪凰早已看出，一瞧堇泱自己的位置空著，心裏有數，過去叩叩桌子低聲提醒，“下不為例。”

堇泱回了神，點頭，不想跟雪凰對視。

暫且把疑惑壓在心底，雪凰把兩節課應付完了，在大課間把堇泱叫到露臺，“怎麽了。”

“淩霽媽媽住院了。”堇泱索性說了，又多嘴一句，“本來她身體就不好。”

雪凰不傻，剛才堇泱眼神躲閃，分明是避忌她的。淩霽媽媽是靠和鬼差談判才拖了五年的壽命，當時鬼差全看的是石瓔的面子，現在石瓔不在，淩霽媽媽立刻情況嚴重，送到醫院裏頭去……

“我會找石瓔回來。”雪凰抄手，面上仍是一臉平靜。

這個不友好沒氣質的動作，堇泱記得雪凰幾乎不做，一眼看出雪凰的不悅，拉住好友的胳膊，“不用，我去跟鬼差打聽一下，還有什麽別的辦法。”

說完決定，堇泱低頭想走，不想再給雪凰心軟的機會。

堇泱反而松口氣，點了點頭，最後回看一眼，見著雪凰仍是那樣挺背昂頭的倨傲模樣，頗感欣慰。她慢悠悠走回教室，撞上熱鬧的討論，原來是去交作業的課代表聽到一條新鮮出爐的八卦。

雪凰辭職了。

……

中午的時候，堇泱抽空去醫院看了看淩霽，發現母女倆正在病房裏談笑風生，氛圍挺好。嚇得一個激靈，堇泱趁著淩霽去打水的時候，拉了她到旁邊，弱弱問，“你媽允許你逃課啦？”

“我算準了時間進去的，說提前下課。”淩霽把熱水壺很順手地遞給堇泱，“拿著。”

本來很任勞任怨的，堇泱一看小兔子在前面走得跟微服出巡似的，頓時覺得自己地位好低，撇嘴，“把我當奴隸使喚。”

淩霽回首一笑，“我買了雞湯，分你一點？”

關鍵時候，堇泱還是懂事的，想著不能奪病人的食，擺手，“不用，我不愛吃……”

謙讓的話在黑歷史滿滿的人說來，淩霽聽到耳裏當成了大實話，冷哼，“我是不會買炸雞烤雞給媽媽吃的。”

“嘿嘿。”堇泱上前勾肩搭背，“可以買給我吃啊。”

大概是母親好轉，淩霽心情不錯，由著狐貍爪子亂摸亂蹭，離病房幾步遠才拍掉屁股上的色手，接過熱水瓶。堇泱以為她要扮孝心，正開玩笑說“夠精明，路上我拿，門口你拿”，便聽淩霽呢喃，“嗯……你不要進去了，我媽應該不想看見你。”

“……哦。”堇泱氣鼓鼓坐在門口的椅子上。

淩霽想再哄哄，冷不丁聽到病房裏媽媽叫喚，先把傲嬌狐貍丟到一邊進病房，砰的關上門，差點砸到探頭探腦的狐貍鼻尖。

“不讓進還不讓看。”堇泱酸溜溜地想，撓一撓飛來時吹亂的頭發擋住臉，像個瘋婆子似的大咧咧坐著。

坐了五分鐘，堇泱有點犯困，彎腰趴在膝蓋上想瞇一瞇，準備睡著時聽見一個和藹的聲音，“小妹妹，又來啦？”

“……”堇泱擡頭，從掩映的頭發中看到護士的影子。

“唉，母女倆有什麽說不開呢。”護士親切坐到堇泱旁邊，“媽媽是著急才會暈倒的，你還小，真的不能生寶寶的……”

堇泱猛地掀開頭發，大怒，“你看清楚我是誰！我懷孕了？”

“噢……”護士的眼神更是慈悲，“這種病能治好的，以後找個好工作……”

大概是有了經驗，堇泱一下子看出來護士把她當成特殊工作者了。她想反駁，旁邊的病房門忽然開了，似乎淩霽媽媽要趕淩霽回家。堇泱立刻垂首低頭，將淩亂的頭發蓋回去，這怕人的動作在同情心泛濫、腦洞巨大的護士看來，更是心酸。

“你別怕，吃飯了嗎？”護士溫柔問，伸手要去撩堇泱頭發。

堇泱黑線：有完沒完了？

擡手的瞬間施法跑掉，堇泱經過淩霽時捏了一把腰，而後千裏不回頭地瞎跑，沒頭沒腦到了手術室，那兒有幾個人來回打轉，念叨“母女平安”，最為鎮定的是倚在墻邊的鬼差，牽著個渾身冒水的小女孩魂魄，冷眼看一家子緊張。

現在淩霽父母生不如死……不如找個鬼差問問？

用了障眼法，堇泱大咧咧走過去，跟鬼差套近乎，“送貨呢？”

“嗯。”這鬼差在醫院看到狐妖挺意外，但也是個會辦事愛套關系的，裝作認識堇泱的樣子，“你來幹嘛？”

堇泱一看鬼差上道，便說，“路過，跟你打聲招呼。最近怎麽樣啦？”

“還不是那樣？”鬼差沒好氣，“這人吶，身體素質越來越差，生孩子越來越慢，都耽誤時辰了！”

順著話頭說“是啊”，堇泱恭維鬼差幾句，切入正題，“你們鬼差能延壽，是不是真的？”

“是啊。”鬼差指指小女鬼，“她，就是之前那有錢爹媽砸出來的，本來出生後不久要死，現在好好長到十四歲，一死馬上有好胎接應，vip啊！”

堇泱皺眉，“怎麽操作，直接放過嗎？萬一心情不好……”

“反悔回去收錢？”鬼差瞪眼，“你把我們當什麽了！我們是有職業道德，為顧客服務的，收了錢會辦好事，答應延壽立刻給魂魄做記號，免得其他鬼怪做手腳。”

這倒沒想到，堇泱想了想，問，“您能幫我看看一個人的壽數嗎？”

一聽產房裏的孕婦仍在嚎，鬼差點點頭，叮囑小女鬼別亂跑，跟堇泱去看淩霽媽媽後，笑了，“這拖出來的五年，不好受哦。”

“什麽？”

“你們找的關系不好。”鬼差搖搖頭，“多病多災哦，受難那麽久，好幾次到鬼門關前晃悠，死還死不利索。””

堇泱了然，拍了拍鬼差的肩膀，微笑，“兄弟，能不能行個方便……”

“人家幫你延了，我不能插手。”鬼差斷然拒絕，看到堇泱眼珠子一轉在打主意，不問自答，“多延也不行，這人身上欠了地府的債，五年後不報到，算逃犯的！”

堇泱心想果然，當初鬼差給淩霽父母五年，死活不能再多，原來是出於這個原因。她想了想，意圖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怎麽消掉債務？”

“歸在生死簿上。”鬼差比了比噤聲的手勢，“不是我們拿的那本覆刻，是原版。”

跟著小聲說話，堇泱拿下金質手鏈給鬼差，“原版在哪兒？”

“鬼判殿，大海沃石外，正西黃泉黑路。”鬼差顛了顛分量，善意道，“要不，我帶您去看看？您有千年修為，魂身分離不是大事兒，至於之後……咳，言盡於此，你自己琢磨。”

之後，看生死簿，甚至……改生死簿？

從鬼差的賊眉鼠眼中，堇泱看出門道，點了點頭，“您稍等。”

堇泱魂魄出竅，招來龜弟弟和巧芳照看，到鬼差面前恭敬道，“好了。”

鬼差趕完了小女鬼去產婦肚子裏，回首嚇了一跳，“你……不是白狐嗎？”

“怎麽？”

“魂魄好汙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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