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算欺負了？蔣迎南表示以後還有她受的。

雖然現在在城裏有了房子，但蔣迎南還是會住在宿舍, 只有周末放假才會回去。這天晚上寢室裏還沒有熄燈, 王靜就好像個悄無聲音的木頭樁子一樣坐在桌子旁邊看書。

蔣迎南拿著紙幣走了過去, 開始給家裏頭寫信。

之前他剛到學校的時候寫過一封信, 後來一直很忙, 寫信的事情就耽擱下來了。現在房子裏裏外外都弄好了, 也該給家裏寫信了。

他想了想，提筆開始寫。

仔細算算他來到這個地方也才一年多，可是給他的感覺卻像是過了很久了一樣。他和蔣家的老老少少的感情就好像是相處了很久才有的那種感覺, 從前的事情不去刻意想也已經差不多想不起來了。

他出來讀書這幾個月, 家裏頭的事情一直記掛在心上, 他很想爸媽，想孩子想帶妹。

不知不覺中信已經寫了三張紙了, 周川他們的床鋪很安靜，仔細聽能聽到微微的鼾聲。熄燈的時間也快到了, 蔣迎南收起信紙伸了個懶腰, 身上的骨頭啪啪作響。

一直像個隱形人一樣的張靜忽然開口道：“給家裏寫信嗎？”

對於他的突然說話, 蔣迎南說不奇怪是不可能的，但他還是點點頭道：“嗯，農忙結束了，想讓家裏人來這裏玩玩，看看學校什麽樣子。”

這句話不知道觸動了張靜什麽心事, 他突然就有點激動起來, 終日不離手的書放了下來, 就連臉都有點微微漲紅。蔣迎南有些話沒說出來，因為他覺得自己和張靜不熟，不熟悉的人說話就要顧忌許多了，這樣的話不如不說。

第二天一大早蔣迎南就把信寄了出去，在食堂吃早餐的時候平時的六個人少了一個人。少的那個人就是周川，說好了周末才一起見面的，這第二天早上就一起吃上早餐了。

對此他們幾個都是十分不恥，不恥完了李戍道：“什麽時候才能輪的上我們和女同志一起用餐？”

蔣迎南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指著窗口打飯的大媽道：“你要你肯請吃飯，那位女同志一定原因和你共進晚餐，燭光的都行。”

李戍打了個哆嗦，道：“千萬別，我會有陰影的。”

楊旭對付小平道：“怎麽樣？你羨慕不？”

“我羨慕啥啊？”付小平一臉不屑道：“這裏的女生我根本看不上，一個個嬌氣的不行，這樣的女生在我老家，那是會被欺負的。”

“哎我說，你到底哪裏人啊？”楊旭道：“動不動就我老家我老家的。”

“這還用問嗎？”蔣迎南道：“一天到晚啥啥啥的，肯定是祖國北方的人民。這麽明顯的特征還想裝神秘，還不趕緊省點力氣吃飯。”

“原來你早就看出來了啊。”付小平糾結的道：“要說你們南方什麽都好，就是天天吃米飯這點我受不了，不膩麽？一天三餐的米飯，我真的忍了很久了。”

李戍一臉茫然道：“米飯也會膩嗎？那你在家平時吃什麽？”

“早上喝粥，中午吃饅頭，晚上吃面條。”付小平道：“這才叫過日子，一天三頓換著花樣吃，生活才會有滋有味好嗎？”

“全是面？”謝軍道：“那菜呢？都吃什麽菜？”

“什麽都有。”付小平道：“根本不是這樣一小盤一小盤的，茄子燉土豆燉大白菜，可好吃了。”

“……”

作為土生土長的南方人，他們確實有點不能想象。

付小平一臉美的不行的樣子道：“我最愛吃我媽烙的大餅，可香了，包上大蔥幾口就吃了一個。哎喲不能說，來到這裏我真是饞了好久了。”

蔣迎南同情的看著目瞪口呆的幾人道：“這已經很不錯了，頓頓能吃到面粉，真的很不錯了。”

換了一個角度一想，他們就覺得好像確實是這樣，這年頭誰能說自己家頓頓吃白面的？就是謝軍家條件那麽好，那也做不到一家那麽多口人拿面粉當飯吃呀。

李戍當場表示，“你家夥食真好啊。”

“那是。”付小平一臉得意道：“等有機會我帶那麽回我家，讓我媽給那麽蒸饃吃，我媽蒸的饃，那是這個呀。”說著付小平伸出了大拇指。

幾天之後鄉間的小路上，將帶著正背著背簍拿著鐮刀從山上往家裏走。自從哥哥媳婦走了之後，沒有人打自己了，可他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也沒那麽多人和自己搶肉吃了，可蔣帶妹總覺得吃的不香。

經常晚上他在房間裏把媳婦寫的信拿出來，然後拿起筆給遠在省會的媳婦寫信。他擔心媳婦也擔心哥哥，城裏吃肉都要票，他們沒票是不是都餓瘦了？

他愁的不行，正垂頭喪氣的走著呢，忽然就碰到了背著雙手的舅舅何建黨。何建黨一看見蔣帶妹就道：“帶妹啊，幹嘛呢？”

“我……我瞎溜達呢。”蔣帶妹道：“舅舅怎麽還不回家吃完飯？”

“這不是給你家送信嘛。”何建黨道：“快回去吧，你哥哥來信了。”

蔣帶妹二話不說，立刻飛奔回家。

家裏的飯已經做好了，晚上頓了只雞，堂屋裏全是雞湯鮮香的味道。

一家人圍坐在飯桌旁，蔣小寶站著手裏拿著信，讀的抑揚頓挫道：“親愛的爸爸媽媽帶妹小寶還有小花小業，你們好嗎？我離開家已經有兩個多月了，十分的想念你們。想念家裏柔軟的床鋪，想念媽媽做的好吃的，還有打帶妹時的痛快之情……”

“……這在這兒已經買了房子了，是一棟兩層的小洋樓，不比家裏的小。若是不忙你們可以來這裏找我，我帶你們逛省會。好久不見你們，甚是思念，請給我回信……”

蔣小寶讀完了信之後，何翠芝就道：“老大向我們了，我就知道，老大從來也沒有離開過家，這一下子出去那麽久，怎麽可能不想。”

“媽我們去找哥吧。”蔣小寶興奮的兩眼冒光，“我們做火車去吧。”

“去倒是能去。”何翠芝還十分猶豫道：“可這家裏許多事，哪裏離得開人？”

不說別的，就是家裏的兔子雞豬們都是離不開人的。

自覺擔負起家中頂梁柱責任的蔣帶妹一咬牙道：“你們去吧，我來看家。”

“瞎胡說。”何翠芝道：“你媳婦還在那裏呢，說不去就不去，你舍得啊？”

一想起自家媳婦的可愛模樣，蔣帶妹只覺得心如刀絞，但他還是痛苦的道：“我……舍得。”

“舍得個屁。”一家之主蔣來喜發話了，“我留在家，你們都去。”

“那哪兒行？”何翠芝道：“你一個人在家，誰給你做飯？”

“我自己會做。”蔣來喜道：“又不是去了就不回來了，這麽磨磨唧唧做什麽？聽見小寶讀的沒有？老大說想我們了，還把房子都弄好了就等我們去了，大不了這次你們去，下次我再去好了。”

這話說的在理兒，何翠芝激動的飯都吃不下去了，她站起來道：“不行，我要收拾收拾。老大在城裏不知道吃的好不好，我給他把鹹肉都包起來。”

等到了出發的時候，何翠芝準備的東西都快要吧蔣帶妹壓垮了。可蔣帶妹心裏高興啊，馬上就能見著媳婦和哥哥了。

何翠芝到了不少鹹肉，還有家裏的鹹菜豆腐乳，就怕蔣迎南在外面什麽都沒得吃。他們走的這些日子，何翠芝還給他們三個一人做了一身冬天的衣裳，也一起帶上了。

在車站等車的時候，小花小業緊緊的貼在奶奶身上，道：“這裏怎麽這麽多人呀？”

何翠芝一早就聽說過車站了許多拍花子的事情，她一手拉著一個孩子，一點不敢放松。小寶雖然是第一次出門，但是卻一點不怕。她興奮的跑來跑去道：“媽，我看見火車啦！好大呀！”

“媽！火車過來啦！我們是要坐這個車去找哥嗎？”

“媽！城裏房子和家裏房子有什麽不一樣啊？”

“媽，大學和小學有什麽不一樣啊？”

何翠芝煩不勝煩，閉著眼睛道：“你再喊一句，我就不帶你去了。”

蔣小寶立刻閉嘴，眼巴巴的看著何翠芝，心說媽就會嚇唬人。這個時候不讓自己去，她就得把自己送回家，這樣媽自己也去不了哥哥那兒了。媽這麽稀罕哥哥，肯定舍不得走。

蔣迎南一直在等家裏的回信，一般信寄回去要四五天，寄回來又要四五天。一來一會兒至少要十天左右，所以雖然他著急，但也只能幹等著。

這天白天上課的時候蔣迎南總覺得心神不寧的，放學之後他不想吃飯。葉秋凰道：“不吃飯可不行，是不是食堂的飯沒胃口？要不我們回家吧，我給你做飯。”

蔣迎南心說也好，在學校久了，就是想吃家裏做的飯。他牽著葉秋凰的手，笑道：“好啊，我們走吧。”

兩人牽著手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家，一進院子就被嚇了一跳，只見家門口蹲了一圈人。

等看清楚都是什麽人之後，蔣迎南驚喜道：“媽，帶妹，你們怎麽來了？”

小花小業屁顛屁顛沖過來一人抱住蔣迎南一條大腿，“爸爸爸爸爸爸……”

“哎哎哎……”蔣迎南伸手一撈，就把兩孩子撈進懷裏，“爸爸的好孩子！”

何翠芝笑著走過來道：“不是你讓我們過來的嘛，還問是怎麽過來的，坐火車過來的。”

“媽你這一聲不吭的就來了，我這不是沒準備嘛。”他笑道：“應該先寫信，然後我去車站接你們。”

“哪要接的？地址都清清楚楚的，這不就過來了嘛。”何翠芝上下打量著蔣迎南，然後評價道：“瘦了。”

其實蔣迎南覺得自己沒瘦，但既然媽覺得瘦了，那就是瘦了吧。葉秋凰開了門，道：“大娘等久了吧？早知道您要來，我和迎南就早點回來了。”

“沒等多久，下車才沒一會兒呢。”何翠芝進了房子，四處看看，道：“真好，這房子真好，以後等小花小業也讀大學了，就住在這裏，方便。”

蔣帶妹在一旁急不可耐道：“哥，我媳婦呢？小青怎麽沒回來？”

“哦，我今天也不知道你們要來，臨時想回來也沒告訴呂青。”蔣迎南道：“我去找她去。”

葉秋凰攔住了他，道：“還是我去吧，你和大娘多說會兒話。”

蔣帶妹道：“我也去，我跟你一起去。”

兩人出了門，何翠芝看著屋頂上的燈，奇怪道：“這是個什麽東西嘛？”

“這是燈。”蔣迎南道。

“等？”何翠芝一臉驚訝道：“燈放這麽高，怎麽往裏面添油？”

“這是電燈，不用添油。”蔣迎南走到開關處，道：“只要一按，就能亮了。”

說著電燈亮了起來，原本昏暗的屋子裏面頓時亮堂起來。何翠芝嚇了一跳，然後道：“這燈真亮啊，不燒油那燒什麽呢？”

“電燈，費電。”蔣迎南道：“等過幾年村裏也通電了，家裏就也能用上了這樣的燈了。”

“這燈好，我喜歡。”何翠芝道：“前幾天燒飯燒的晚，就在鍋竈邊上點了燈看著燒飯。我手一碰到，燈就打翻了，煤油全進了鍋裏，一鍋的肉哦就這麽糟蹋了。這要是有這個燈，哪兒能糟蹋那麽些好肉？”

蔣迎南看著何翠芝有些心疼，苦了一輩子了，雖說自己幫助改善了家裏許多，但日子還不能說是好。去一趟城裏要走那麽遠，燒個飯還會把燈打翻了，蔣迎南真想讓何翠芝就在這裏住下算了。

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至少現在不可能。在地裏幹了一輩子的人，那兒能說離開土地就離開土地。

蔣迎南笑了笑道：“媽，我明天放假帶你和孩子們逛街去，給你們買點東西帶回去。你別不要，我還要給爸買呢，把這次沒來可要好好的給他買幾樣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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