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跑在前面的男生不知怎麽的突然停下了步子，我光顧著回頭，一個不小心

撞上了男生的背。

“別出聲。”

男生拉著我擠進了兩棟房子間的空隙裏。

“這裏的人不喜歡黑發黑瞳的人，他們認為黑發黑瞳太過妖異，是不詳。”

“可是我聽她們說什麽女巫，這裏人信奉上帝嗎？”

我看了看頭頂，一片漆黑，什麽也望不見。

“不，他們信奉雪女。”

男生擠著了我的肩膀，我動了動，移開些。

“雪女，那不是妖女嗎？比女巫還邪惡。”

“有傳言，撒旦的妻子是個偽裝的人類，她的真實身份就是雪女，也有稱雪妖。”

不遠處傳來了“叮叮當當”的音樂聲，像是有什麽節目開始了。

“跟我來。”

男生拉了拉我，帶我穿過一條街道，遠遠可見街頭立了一個人，燈光太暗，只註意到那雙眨也不眨的血色眼睛。

“別看，那是詛咒，雪女有一雙漂亮的寶藍色眼睛，只有撒旦才有那種血色的惡魔之眼。”

感覺像在聽神話故事，我又忍不住稍稍回了下頭，這會兒有幾盞燈正好飄了過來，我再次看到了那個有著銀色長發的美麗少女，她木著臉，眼中是滿滿的冰冷。

“冷了？”

男生感覺到了我的顫抖，我含糊地應了一聲，他略一思索，帶我轉入了另一條小巷。巷子裏，各個窗口都牽出一條繩子，單色灰白的衣服掛了滿窗，像幽靈一樣。

“我叫乙未，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理了理銀白色的發絲，對著街邊的小水窪照了一下，而後戴上了半邊鑲滿寶石的面具。

“新纖。面具有些礙事，戴面紗吧，平時不要摘下來。”

男生遞給我一條絲質的面紗，我一邊戴一邊看他仰頭，一口氣喝盡了玻璃瓶裏的液體，烏黑的秀發在晚風中緩緩變長，化為銀白色的細絲。

“新纖，到像是個地名。”

我輕笑，卻沒有嘲諷的意思，全是無聊與尷尬，新纖挑了挑眉，沒說話，赤色的瞳孔中，淡淡的黑色縈繞不去。

“還有些東西要準備，你就去學院等我吧。”

男生語氣平平，好看的臉被兜帽遮了大半，我點了點頭，算是回應。只是我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兩個星期，等待的時候，偶爾我也會溜出去玩，漸漸了解到這地方的一些事。

這裏是個另類的空間，名為魔域，和我的世界並不沖突，沒人知道盡頭，說來挺像裏經常看到的異世大陸的，不過這裏的人們都信妖與邪神，雖然描述出的特性與我的世界的有些出入，但大部分還是一樣的，而且這裏的人自稱是撒旦的後裔，然而看他們又有些討厭甚至說痛恨撒旦，很奇怪的地方。

第十五天的晚上，我坐在講臺上看書，昏黃的燈撲閃了幾下，熄滅了，擡頭看了一眼，燈泡內的鎢絲上還帶著微微的紅色火星，過了幾十秒後才慢慢隱去，風吹動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窗外巨大的鳳凰樹擋住了大半的月光，但零星的光點依舊很亮。我又看了眼頭頂那老舊的燈泡，最終還是沒勇氣去碰它，萬一露電就倒黴了。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起身隨意開了一扇玻璃窗，踩著窗臺翻上了一根臨近的樹枝，風還不錯，葉子隱秘能力也可以，我借著月光又看了幾頁書，便感到倦了，於是將書往臉上一蓋，仰面睡倒在粗大的樹枝上。

醒來時天已經亮了，我撥開樹枝深吸了一口氣，頓時感覺一股清涼的氣息沁入心肺，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從窗戶爬了回去，我將書放進靠門的一張桌子裏，拉開門，眼前的一切都透著清爽的味道，卻又布滿了時間的痕跡。

“乙未早。”

學院的管理員——一位很有精神氣的老奶奶，邊掃著地邊和我打招呼。

“奶奶早上好。”

我沖她一點頭，照例向“瑞”走去。屋子依舊是空的，池裏白色的魚群游動，底部綠色的植物清晰可見。

“最好別去中心城，會被吃掉的。”

先君的聲音自身邊響起，我轉頭，正是我剛來時看到的那個女生，她看著池下的魚群，眼中滿是冰冷，不知為什麽，她也天天來“瑞”，第一次碰到她時，我嚇了一跳。

“你是另一個世界的吧？”

她對著我的背說，當時我楞了幾秒，轉過身。

“雪女不吃人。”

她看著我的眼睛，又開口道。

於是我結識了她，雪族的先君，一位普通又神秘的女孩。

“新纖說只有去中心城才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我蹲在池邊向下看，卻不敢再下到懸梯下，新纖說在瑞池裏呆久了會變成瑞。魔域裏的貴族都喜歡瑞，這種魚千金難求，除非它自己願意和你走，像我初來時的那種萬燈會有很多，卻又沒想象中那麽常見，那是有瑞選好了主人才會舉辦的盛大節日。

“瑞真有那麽珍貴嗎？”

我問先君。

“瑞由亡魂所化，它們是神靈。”

先君撫了撫耳邊的細碎發絲。

［什麽嘛，還神靈，明明就是鬼魂吧，不過要是跟了主人，倒可以算作守護靈。］

“瑞和主人是有約定的。”

先君擡起手，在面前的虛空中畫了個圈。

“若是瑞要離開，主人會受很大的影響，除非……”

“除非？”

我擡起頭，陽光有些刺眼，我看不太清先君的臉。

“除非瑞有了新主人。”

“像是鬼魂的反噬，其實挺可笑的。”

我重又低下頭，沖池子裏的魚群做了個鬼臉。

“瑞是自由的，它們不會想要主人的，要是瑞離開，主人就倒大黴了，可人們還是把瑞當神物，思想僵化，這是愚昧。”

“若是遇到了親人或愛人的靈魂呢。”

先君離池邊近了些，與我並排，我一呆，說不出話來。

“很早以前，人們對瑞鐘愛，只是因為其中可能有他們重要的人，後來無知的貴族把這當成了一種榮耀，這害死過好多人。瑞愛上人類，卻發現人類不愛它們，於是就離開了，主人的災禍也就降臨了。”

我張了張嘴，最後什麽也沒說，每個世界都有每個世界的無知與腐朽，也正是這個人類才在不斷進步，發現錯誤，解決它，人類進去一個新的思想領域，可對於小我來說，那是多大的犧牲，沒人知道，也許就是付出生命的。

“乙未。”

新纖在遠處喊我，我向先君道了別，小跑而去。

“東西都準備好了，今天晚上我們就走。”

新纖抓住我的手，轉身快步向學院走去。

“今晚？這麽急？”

“‘色’的效用要過去了，趁著晚上不明顯。”

我望了眼穿衣鏡，頭發已經有些泛灰了，眼瞳的顏色也不再明快，變得深邃汙濁。

“有什麽要拿嗎？”

新纖將一串用紅繩串著的小銀鈴系在了我手上，我搖了搖頭，和新纖一起邁入學院門口的一輛黑色的馬車，等走出很長一段路我才記起，忘記和管理員奶奶還有先君告別了，不過就算我記起也沒法做到，管理員奶奶住在鎮中的圖書館，離學院好長一段路，先君的話我根本不知道她家在哪，有些喪氣地低垂了頭。

“怎麽，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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