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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穿腸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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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叔冀當然不肯出城去見賀蘭進明了。

他心說我跟你向來不對付,倘若只帶少數從人前往,難免為你所挾制;而若領著大軍出去呢?這又不是兩軍見陣,若是你使壞,見我旗號便走,完了上奏說我從賊而攻友軍,即便扳不倒我,那也很惡心不是嗎?

所以啊,若欲相見,那就請你進城來吧。反正咱倆都是從三品的禦史大夫,名位相若,誰拜誰都不算失禮。

當即將公文一掩,便命李汲退下。李汲也自然不肯走——說好了把他誆出城去的,倘若失利,還有臉見賀蘭進明嗎?哦你滿嘴大話,還說要做朱亥,結果空手而歸……

再者說了,我好不容易把賀蘭進明給搬來,若能挾制許叔冀,睢陽便有解圍的可能——就差臨門一腳了,豈可就此疲軟,功敗垂成啊?我又不是國足……

於是急前一步,高叫道:“且慢!”

倒把許叔冀嚇了一跳,便問:“汝有何言?”

李汲朝上叉手道:“今睢陽危在旦夕,奈何節帥兵馬不足,不能往救,因而來請許大夫。睢陽若失,叛賊南下,彭城恐也難保,唇亡齒寒之意,大夫難道不慮麽?”

許叔冀冷笑一聲:“國家大事,非汝所可置喙也——可叫賀蘭公入城來,吾自與他說。”不等李汲再開口,便命親衛——“此人無禮,快予我叉將出去!”

李汲原本也有腹案,一大套的說辭,包括房琯已經失勢啊,以及王承業不救顏杲卿的下場等等,誰成想許叔冀壓根兒就不肯聽,直接下令要將他轟出門去。

李汲是真急了,眼角瞥見幾名衛兵朝自己過來,當下怒氣直沖頂門,暴喝一聲:“誰敢?!”

他本來就是大嗓門,這一聲喝,聲震屋宇,包括許叔冀和那幾名護衛在內,全都不禁一楞,動作遲緩。李汲趁機腳下猛然發力,朝前一躥,直接縱過了幾案,便朝許叔冀撲將過去——這可是你逼我做朱亥的!

許叔冀大吃一驚,本能地就把身子朝後一仰,但是——沒能躲過。

因為李汲是站著的,方便行動,他卻是跪坐在案後,倉惶之際,根本來不及抽腿起身啊,目標那麽大,李汲豈有撲擊不中的道理?只聽“嘭”的一聲,二人撞個正著,李汲直接就把許叔冀給按地上了,順腳還一蹬幾案,幾案翻起,將數名匆忙來救的衛士阻了一阻。

可是等把許叔冀按在地上了,李汲才反應過來——不成,我做不了朱亥……

朱亥殺晉鄙而信陵君得掌魏軍,是因為信陵君有虎符在手,而且身在營中,這才方便奪權。但如今賀蘭進明還在城外啊——他才沒膽量效法信陵公子,親自進城來呢——而且雖為河南節度使,彭城之軍久隨許叔冀,就未必肯聽他的。自己若殺許叔冀,必被其部下一擁而上,亂刀斬為肉泥還則罷了,恐怕彭城駐軍將會騷亂四散,別說救睢陽了,就連河南最後一支能戰之軍也就此給毀啦。

那我不但死得毫無價值,而且還會起到反效果……這種徹底賠本兒的買賣我可不能幹哪。

唯有聽從賀蘭進明所言,我不做朱亥,改做曹沫吧……可是曹沫之所以能夠成功,主要是齊桓公要臉,起碼有管仲勸他不可“棄信於諸侯,失天下之援”;眼前這個許叔冀呢,他要臉嗎?倘若要臉,就不會一兩年時間始終呆在彭城,不敢北上一步了!

哪怕我迫得許叔冀首肯,完了只要一撒手,估計這廝會瞬間翻臉,把承諾當做一張擦屁股紙。況且不守城下之盟,也未必會對他的名譽、聲望造成太大的損失吧。而若是挾持許叔冀出城去見賀蘭進明……這城裏可好幾萬駐軍呢,自己能有多少挾質出城的可能性?只消暗中一箭,當即功敗垂成!

人質是這麽好挾持的嗎?即便當日我捉著李輔國、魚朝恩,倘若李亨不給轉圜的餘地,反起殺我之心,我能活到現在?

心思電轉之下,李汲突然間松開一只手,探入自己懷中,摸出來一個小瓷瓶。旋即拇指挑開瓶蓋,用膝蓋一頂許叔冀的胃部,迫得對方難以掙脫,反而張口欲呼,便順勢一手扣住下巴,捏開其嘴,傾瓷瓶往嘴裏倒了一粒藥丸。

這藥丸滋味極苦,且有一股奇特的腥臭味,一沾唾液,當即化開……

李汲才剛松開對方的下巴,許叔冀便倉惶問道:“汝給我吃了什麽?!”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啊,得趕緊問清楚嘍。

旋覺胸腹間一松,李汲已然翻身立起,同時冷冷地說:“大夫勿驚,這毒藥也並非無解。”

聽到“毒藥”二字,許叔冀當即驚得是魂飛魄散,雙肘一支,半坐起來,追問道:“我與汝何冤何仇……難道,汝是叛賊的刺客麽?!這毒藥如何可解?!”

李汲就站在他面前,左手瞬間朝後一格,擋開了衛士刺過來的一矛,嘴裏說:“若殺了我,便無解了。”

許叔冀急忙喝道:“都先退下!”隨即向李汲哀告:“如何可解?我若不死,汝要什麽,黃金、美女,都可商量。”

李汲嘴角一撇,冷笑道:“解藥在城外七裏亭賀蘭節帥手中,大夫急往索求,想必節帥是不會吝惜的。倘若遲延片刻,必然腸穿肚爛,七竅流血而死。”說著話,轉過身去,邁步便走——

“大夫若想活,便跟來;若寧死不屈,便下令殺了我吧。”

他一邊朝外走,還一邊瞠目怒瞪諸衛士:“若欲汝家主公死,便來殺我啊!”

許叔冀忙叫:“都退下,都退下!”然後一邊掙紮著往起爬,一邊問李汲:“多久不服解藥會死?”

李汲頭也不回:“兩刻鐘耳。”

許叔冀臉都綠了,心說才兩刻鐘的時間,我能不能跑到七裏亭都難說啊——七裏亭,顧名思義,是在城西七裏之外。倘若毒發的時間比較遲,他還有機會仔細琢磨一下,籌思別計,如今時間這麽倉促,不趕緊去見賀蘭進明怕是不成啊。

他也不是沒想過,李汲很可能是在使詐,但一來那藥丸的味道確實非同尋常,絕非拿隨身攜帶的什麽止血愈創藥物來誆騙自己,二來……萬一李汲所言是實呢?時間緊迫,我敢拿性命去賭嗎?!

賀蘭進明啊,沒想到你竟然施此毒計!

不過一琢磨,自己跑去了七裏亭,只要趕緊低頭認慫,相信賀蘭進明也不能拿自己怎麽樣吧?先不提雙方品位相若,他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處斬自己,倘若真起殺心,那就不會特意讓個小卒逼迫自己服下有解的毒藥了。

於是匆忙爬將起來,也不顧體面了,發足朝堂下便奔,只是一眨眼,便與李汲並肩。李汲耳聽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眼角瞥見此狀,當即也加快了速度,從疾走變成奔跑,心裏還說:

什麽“腿染風濕,不便行走”,這自己打自己臉可真夠快的。

於是二人幾乎齊頭並進,疾奔而下堂來,許叔冀扯著嗓子高叫道:“馬來,馬來!”

李汲的坐騎就拴在堂下,當即解韁而登,那邊許叔冀才要上馬,其子許鈺聞聲趕來,張開雙臂攔阻道:“大人要往何處去啊?”許叔冀老實不客氣,窩心一腳,便將兒子踹翻在地,隨即跨上鞍橋,追在李汲身後,疾馳而去。

一前一後,兩騎沖出了彭城西門,直向七裏亭而來。那邊營帳之內,賀蘭進明特意擺下簡單的酒宴,以待許叔冀。他心中也有些忐忑難安,坐了一會兒,幹脆背著雙手,步出帳外,觀望徘徊。時間倒也不長,突然有小卒來報:“那李汲攜許大夫來矣!”

賀蘭進明猛然一驚,忙問:“帶了多少兵來?”

小卒稟報說:“遠遠地只見他們兩個,策馬疾馳將至。”

賀蘭進明又驚又喜,心說這李汲真是好本事啊,他怎麽就能說動許叔冀孤身來會呢?正待出轅門相迎,忽見李汲在前,許叔冀在後,直接踹翻攔阻的軍士,催馬就撞進來了……

許叔冀根本不待坐騎減速,直接一按鞍橋,幾乎是翻滾落地,隨即在眾人的愕然註視下,猛地撲將上來,雙手一攏,便即抱住了賀蘭進明的雙膀,嘴裏大叫道:“賀蘭公,救我,救我啊!”

賀蘭進明滿頭的霧水,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才是。旋聽李汲下得馬來,在旁笑道:“是我誆言,給許大夫服下了毒藥,而解藥在節帥手中——幸不辱命!”

許叔冀聞聽此言,仿佛驚雷在耳畔炸響,不禁轉頭問道:“那……那不是毒藥麽?”

李汲兩眼一瞪:“自然是毒藥!”

不等許叔冀面色再變,他便冷冷地道:“只是須多服幾丸才死,唯服一丸,喝些涼水便可得解。”

他迫使許叔冀所服之物,自然是從賈槐那裏討要來的,此藥名為“腐臟丹”,本是一種烈性毒藥,據說見水即溶,只消連服五丸,便會腸胃腐爛而死,哪怕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但若只服一丸,隔個十天半月,毒性漸消,就起不了什麽作用了。

關鍵此藥味辛而氣臭,別說直接服用,或者用清水化開了,哪怕加在飯食中、酒漿裏,也難掩其異味;所以每一丸才摶得那麽小,還需附加以其它手段——比方說下在菜肴裏,用某些香料來掩蓋其味——再使人徐徐服下,否則除非硬塞,誰肯吃啊?

李汲沒想藥死許叔冀,一來還要他給彭城軍下指令,二來在當時那種情形下,若起殺心,雙手一扼咽喉即可,何必脫褲子放屁,偏要用毒?所以才塞了一丸。之所以選擇這種“腐臟丹”,就是因為滋味特別,倘是無味之藥——賈槐所給的毒藥裏還真沒有——怎能使對方相信不是給他進補呢?

至於喝涼水可解雲雲,則完全是臨時起意,戲弄許叔冀罷了。

許叔冀聽了,卻信以為真——他也不敢不信——急忙高叫道:“涼水,可有涼水麽?!”

賀蘭進明也下令:“取涼水來。”隨即兩膀一掙,反過來抓住了許叔冀的雙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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