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時間都靜止了。

你呆呆地看著窗外驟然出現的人影。

他是用的什麽手段才能把自己給固定在窗前, 這倒不重要。

重要的是……

他的綠發沒有像往常那樣妥妥帖帖地別過腦後了, 而是散著, 有一點點遮住了他那雙總是散發出狂熱神情的眼睛。他的臉色是如此蒼白, 以至於臉上唯一的血色便是他嘴角那刻意塗出來的那抹紅了。

你實在是好不到哪裏去。如果你看得清自己，那麽你就會發現此刻你的臉色也相當蒼白, 這讓你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羸弱了。

事實證明，人類在遇見不可預兆的危險時, 並不會就那麽簡單而迅速地調動所有力氣，一股腦地跑開。而往往是被一種迎面撲來的恐懼緊緊地包裹著，直到這無形的膜緩慢收緊令你難以呼吸。

你甚至忘記了求救，只是後退了幾步，跌坐在地上。

光是對方和你還隔著一小段距離，你就會開始感到害怕了。

見鬼，你之前心理素質有這麽弱嗎？

窗外的綠發男人看見你露出這樣的表情，嘴角邊染紅的笑意隨著弧度加大了。

他在用端詳獵物的眼神仔仔細細地觀察著你，浮於表面的溫情之下裹著尖銳的刺。

可是你只要想到“溫情”這個詞貼在他身上, 你就難以置信。

他明明是最冷酷的人，不是嗎？

你和他對視著, 完全不敢移動一步。

你之前都沒有真的把窗戶鎖上，他肯定可以隨隨便便打開的。

怎麽辦，你感覺你已經快要強行結局了。

最終, 滿滿的求生欲還是占了上風，雖說機會很渺茫，但你還是決定打開門跑出去。

你就是個騙子——你正在竭力偽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

可小醜並未急著破窗而入, 他反倒在略有些霧蒙蒙的窗面上寫下了四個字母：open。

他臉上那由紅色顏料勾勒出的淡薄的永恒笑意一直不會消失。看起來就好像他正在朝你微笑著那樣。

永恒的另一個意思其實是不存在。

他並沒有笑，他只是為自己戴上了這副面具。

男人敞開著的紫色外套被風掀起了更多，你才借以看見墨綠色的橡皮泥炸彈一組組全部被他綁在身上。那些炸彈的形狀各式各樣，你還瞥見裏面有一只歪著頭的兔子。

你可以想象得出，他咧嘴笑著坐在黑暗裏，姿態悠閑自在地將手中宛若面團一樣的炸藥捏出各種形狀。

地點也許是在阿卡姆，也或許是在某個教堂的尖塔上。

他敏銳地註意到了你的目光，朝你邀功似的揚了揚原本放在他外套口袋裏的深紅色導線，作勢要引爆它。

他要讓你親手為他打開這扇窗，主動地走到他面前。

你和哈利·奧斯本之間似乎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可供描繪。

但哈利更早地註意到你，遠在你認為的第一次見面之前。

他是那所寄宿學校裏成績最優異的學生。雖然總是寡言少語、獨來獨往，可是他卻因為富有的家庭而成為了最受歡迎的人。無論他走到哪裏，身後總會跟著一群小跟班，即使他臉上永遠帶著不耐的神色讓他們滾開。

非常偶然，他也會與你四目相對。

“能幫我看看這裏對軌道的壓力該怎麽算嗎？”一次下課後，趁著所有同學都迫不及待地跑出去後，你猶豫了半天，才拿起習題冊對他說話了。

在你的印象中，這是你第一次跟他說話。之前雖然一直在一個班，你們倆的位子只隔了一條窄窄的過道，可你還是保持著和他零交流的狀態，這件事還被你在這條時間線上的室友卡羅爾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你還記得她當時坐在她的梳妝臺前，臉上敷著一片白色面膜，做過美甲的手正不住地扯著面膜紙，以讓面膜在她臉上服服帖帖的。

青春期的男孩子都會私下討論討論班上的女同學們，偶爾還會說說黃色笑話。女生自然也會忍不住討論討論自己的理想型。

這所寄宿學校的學生並不算多，但你們這個年級的女生宿舍都是四人間，因此你每一天基本上都能聽見你剩下三個室友喋喋不休地討論著她們的約會對象之類的戀愛話題。

“噢——我都說了多少遍了，我們並沒有談戀愛，我們只是，偶爾在一起打發打發時間。”卡羅爾的視線從始至終就沒有離開過鏡子裏的她那張臉。她是個愛美、時髦的女孩兒，當上了學校裏的啦啦隊隊長。

你當然知道她口中的“打發時間”是什麽意思。

Sex。

“況且我更喜歡那個總是坐在你旁邊的人。”卡羅爾竭力忍住自己臉上的笑意不會太明顯，否則就扯得面膜移位了。

“他不是我同桌。我們倆隔著一段距離呢。”你坐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翻了一下卡羅爾隨便扔在你床上的時尚雜志。上面各種品牌的高定都是卡羅爾的心頭愛，因此她每次都會買很多很多衣服，即使她根本穿不完。

“拜托！”卡羅爾驚叫一聲，這次扭頭看向你的目光裏都是滿滿的恨鐵不成鋼。

“就那點距離，四舍五入就是坐一起！只有你才會守著那段距離，好像是什麽安全線似的。”卡羅爾毫不遮掩地這樣說了。

你知道，在她眼中，你的社交方式簡直是她完全無法理解的。

你從來不談戀愛，不會跟異性多說一句話，永遠都在做那些她看了就頭痛的題。你要不然就一個人宅在寢室幹自己的事情，要不然就呆在實驗室裏進行那些古怪的實驗。

要不是你長得很好看，穿衣打扮也不賴，相信卡羅爾早就把你踢出她的摯友行列了。

卡羅爾是一只驕傲的花孔雀，她從來不會跟與時尚絕緣的人一起玩。

“那不如我們倆換個位置？好讓你早日碰觸到你的真愛。”你笑了。

“求之不得！”卡羅爾一口答應了，要知道她其實早就看上了哈利·奧斯本，只不過一直沒機會出手罷了。

“相信你明天就能聽到卡羅爾·奧哈啦與哈利·奧斯本約會的消息。”卡羅爾也是這樣信心滿滿地跟你說的，“老天爺，他實在是太神秘了，又帥又有錢，績點還這麽高！！和我以前約會過的都不太一樣。”

你下一秒就躺下了，把她的雜志蓋在了臉上，裝作自己睡了。

每到這個時候，她就會開始吹哈利的彩虹屁三千字，還要求你的附和。

但你可不覺得卡羅爾就會真的愛上哈利。她每次date都會半真半假地表示對男方的迷戀，實際上第二天提起褲子不認人的是她。

你還是秉持著自己在戀愛方面不主動的原則。

不談戀愛，b事沒有。

況且，很不願意承認的是，你從來沒有在情人節收到任何人的卡片和巧克力，更別提情書了，連一條示愛短信都沒有。

這一點讓卡羅爾都很詫異。

『也許是因為我不太符合歐美人喜歡的類型吧？』

你每一年都是以這個理由安慰自己的。

……

與你們倆誰都不主動的表現截然相反的是，你們倆的名字卻總是會排列在一起——優秀學生的名單上。

對於哈利來說，從小到大他都是在鮮花和掌聲鋪就的道路走來的，那些說他是天才的誇讚，他都已經聽煩了。

因此每次聽見有人誇他了不起時，他的眉間總是比他的心更早展露出不耐煩的情緒。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的誇讚對他來說才有意義——他的父親。

只是他的父親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他，哪怕一次。

……

聽見你的話，哈利才轉頭，他坐的位子靠窗，周五下午的陽光剛好會透過窗子投在他這裏。

他垂下眼睫，目光落到你拿著本子的手指上，停頓了那麽一會兒，才真的把視線轉移到習題上。

“哪一道？”他開口了，默許了你的提問。

你這才把本子遞給他，他順手接過，你的手指恰巧碰到了他的。

他的手很冰。明明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之下，還是這樣的冰涼。

你指了指那道關於小球軌道運動的題目，才搬了個板凳坐在他旁邊。

“我……我可以坐你旁邊嗎？”直到這個時候你才想到，他好像並不喜歡有同桌的存在。他總是一個人做實驗，理所應當地也是一個人坐。

“嗯。”他頷首，你這才瞥見他的睫毛被陽光暈染成淡淡的金色。

真好看啊。

你想，你有些明白為什麽素來心高氣傲的卡羅爾也會那麽迷戀他了。

“能給我一支筆麽？我的筆沒墨了。”你呆呆地看著他的側臉，直到他突然正面看向你。

不可置信的是，他朝著你笑了一下。短暫到你以為那只是你眼花。

你啊了一聲，這才手忙腳亂地從自己書包裏摸索著筆。

『好丟人。好像癡漢一樣盯著別人看。QAQ』

他接過你遞過來的筆，行雲流水地在你的冊子上寫了一些算式。（你後來才知道其實解題步驟不需要那麽麻煩）

……他的字也好看。至少比你的……強多了。

你心虛地瞥了一眼你之前寫的字，飄得很。

你很少跟除了室友之外的人靠得這麽近。你突然有些後悔今天的決定了——你都不知道寫完題目之後你要跟他說些什麽。你不太擅長和男孩子交流。

『天啊，我為什麽要挖坑給自己跳啊……』你有些心不在焉的。不過你還是憑著自己作為學霸（？）的超強理解能力明白了他所講解的東西。

“懂了？”他問。

你搗蒜一樣點點頭。

“你為什麽不回家呢？”這個問題你完全沒有經過大腦考慮，就說了出來。

今天是放月假的日子，所有寄宿學校的學生要在今天才能離校回家，下周周一再回來，一個月只有一次。

你也是後知後覺才想起卡羅爾她們對你講過的關於哈利·奧斯本的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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