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爸爸下了樓，他把衣服裹緊了一些，他仿佛還能嗅聞到女孩身上那甜美的氣息。他真舍不得離開她，如果不是她提醒他，他一度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家要回。

究竟自己是從什麽時候起變得這麽混蛋的，他也不記得了。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變了樣，他早已偏離了原有的生活軌道。

他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別人口中常說的那種渣男，那個詞也是他曾經最不齒的，但是現在，他卻再也沒有資格去批評和指責了。

等他邁進家門的時候，已經夜深了。以前的他如果這個時候回家，總會感到很內疚，而現在，早已習慣成自然，他甚至覺得，只要自己還能記得回家，就已經不錯了。

他脫下外套掛起來，把脫下來的鞋放在鞋架上，然後走進了衛生間。

他往手掌心擠了些洗面奶，然後揉搓開來在臉上輕輕的按摩著。這管洗面奶是女孩送給他的，是一個國外很小眾的牌子，他覺得特別的好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作用而導致的愛屋及烏。

洗漱完畢後，李怡爸爸邊打著呵欠邊走進臥室，逛了一天的街，現在的他感到很困，只想鉆進被窩裏好好的睡上一覺。

“你回來了。”李怡媽媽開口說道。

這聲音嚇了李怡爸爸一跳，剛才他進來的時候只看到她躺在那裏，並沒有註意到她是否睡著了。

“啊，你還沒睡呢。”李怡爸爸邊說著邊鉆進了被子裏。

“哦，這就睡了。”李怡媽媽說道。

說完了這幾句話之後，兩個人就陷入了沈默。房間裏一點聲音都沒有，不過兩個人都沒有感覺到尷尬。

李怡媽媽閉上了眼睛，強迫自己去入睡。反正醒著的世界是這麽的無趣，毫無精神上的交流。

李怡爸爸正想睡，突然感覺到了手機的振動，他連忙把手機拿過來查看。

不出他所料，果然是女孩發來的，在這樣的深夜，除了女孩，不會有第二個人找他的。

“親愛的，我剛剛看見幾只死掉的小強，好可怕。”

“不要怕，明天晚上我就幫你處理它們。”李怡爸爸回覆道。

本來他使用手機並不靈巧，自從遇見女孩後，戀愛的荷爾蒙激發了他的求知欲，現在的他回覆起信息來手指如飛。

“親愛的，你真好。”李怡爸爸能想象得到女孩此時那嬌俏的表情，他真想摸摸她的臉。

李怡爸爸剛想回覆，女孩緊接著又發過來一條。

“我好想你，我剛才都不敢去看你離去的身影，我怕我會上前去抱住你，不讓你走。”

李怡爸爸看到這句話，內心有一處很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他甚至有一種沖動，他想馬上起身下床，穿上衣服狂奔到女孩的家裏，緊緊的抱住她，再也不在夜晚離開她。

但這些只能是沖動和幻想而已，畢竟他還有一些殘存的理智和良心，他不能，不能這樣去傷害李怡媽媽的心，他的妻子是無辜的，錯的是他。

“寶貝，對不起。”思索了良久，李怡爸爸發出這樣一句話。

雖然他知道對不起這幾個字在此時顯得很沒用，但他真的不知道除了對不起他還能說出些什麽。

“我睡了，晚安。”幾分鐘之後，女孩發過來這樣一句話。

“晚安，想你。”

李怡爸爸把手機放在旁邊，本來他是很累很困的，但是現在，卻睡意全無。

自古相思讓人愁，愛情中不只是有甜蜜，還有很多的痛苦。

一時無法入睡的李怡爸爸決定扭開床邊的小臺燈，看會兒書再睡，說起來，他已經有陣子沒看書了。

曾幾何時，他也是一個書癡，只是和女孩的戀愛幾乎改變了他的一切。他像個小夥子一樣熱烈的愛著，除了情愛，他對其他的事情開始感到心浮氣躁，失去往日的耐心。

在他打開燈的那一瞬間，他看見李怡媽媽的身子動了一下。

“是不是影響到你睡覺了？”李怡爸爸問道。

“沒有，你看你的吧。”李怡媽媽輕聲說道。

李怡媽媽沒想到兩個人現在的交流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最開始的他們有說不完的話，後來的他們會閑聊他們各自的見聞和家長裏短，而現在的他們，說的話都能數得出來。

李怡媽媽感到鼻子一酸，他開燈看書並沒有打擾到她睡覺，可此時低落的心情讓她無法入睡。可她又不能翻來覆去，不然李怡爸爸一定會關上燈，停止看書。

她不想打擾自己的丈夫，於是她一動不動，默默的躺在黑暗裏。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是一根枯樹枝，他有多久沒抱過她，她的心就幹涸了有多久。

再忍受一下吧，李怡媽媽在心裏說道，忍受到他們其中的一個人再也忍受不了的時候，也許就是他們都能得到解脫的時候了。

這邊李怡爸爸有日子沒看書，這一看上可倒好，他徹底的掉入了書中的情節，無比的投入，竟然忘記了時間的流逝，也忘記了現在也是夜半三更。

他就這樣一頁一頁的翻看著，隨著情節的展開，時而高興，時而憤慨，時而擔心，時而憂慮。等到他註意到時間的時候，發現已是淩晨兩點了。

不好了不好了，李怡爸爸在心裏叫道，必須得睡了，等下早上該起不來了。

李怡爸爸把書放在一旁，關掉臺燈，說來也奇怪，剛才的他還精神奕奕，這會兒頭一挨上枕頭，他突然覺得奇困無比，很快就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直到這個時候，李怡媽媽才轉過身來，她的腿麻了，等了好半天才緩了過來。

她一直都沒有睡著，一直在黑暗中胡思亂想著。她幻想他們終於有一天回到當初幸福的模樣，她幻想他們終於離了婚，她幻想自己在離婚後過著怎樣的生活，她的思想過分活躍，這使得她無法入睡。

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的臉，這個與她同眠共枕了許多年的男人的臉。他們曾經那麽熟悉，她知道他身上的每一顆痣在什麽地方，可是現在，她看著他，卻覺得他是那樣的陌生。

陌生到讓她產生了一絲恍惚，這真的是她的丈夫嗎？他們真的曾經深深的相愛過，並走過了漫長的歲月嗎？

李怡媽媽看著看著，忍不住伸出手去，她用手指輕輕的撫摸著李怡爸爸的臉部輪廓。從他的額頭，到他的眉，又從他的鼻子，到他的下巴。

她一路撫摸著，心裏生起很多感慨，她的眼淚忍不住劈裏啪啦的掉下來。她有多久沒哭過了，她也要釋放一下自己內心的不良情緒了。

那些灰暗的情緒已經堆積得太久了，如果再不把它們釋放掉，恐怕它們就會變成毒素，滲入到骨髓之中了。

撫摸完之後，李怡媽媽收回了手，靜靜的看著李怡爸爸熟睡的樣子。

他熟睡的樣子是那樣的放松，那樣的迷人，以前新婚的時候，李怡媽媽最愛看的就是李怡爸爸睡覺時的模樣。

這時，李怡媽媽不禁開始幻想起他和女孩在一起時的樣子。

那一定很甜蜜，很激情吧。畢竟他們之間的一切都還很新鮮，他們的了解還不夠深，所以一切都處於探索之中，這個時期的兩個人是最最熱烈的。

李怡媽媽想著，曾經她和李怡爸爸，也是這樣過來的啊。但卻像一場夢一樣，消失在歲月的更疊中了。

而現在，她的丈夫把情和愛都給了別的女人，只給自己了留下這麽一副行屍走肉。

直到天開始蒙蒙亮的時候，李怡媽媽才睡了過去。

她才沒睡多久，就被一陣聲音給吵醒了。她睜開眼睛，看見李怡爸爸正急急忙忙的穿著衣服。

“不好啦，要遲到了。”李怡爸爸急吼吼的說道。

“我去幫你做點簡單的早餐吧。”李怡媽媽說著要起身下床。

“不用了不用了，我不吃了，要不就徹底的遲到了。”李怡爸爸說著走出了臥室。

由於幾乎沒有睡覺，李怡媽媽精神恍惚的躺在那裏，她覺得自己已經被拋到了世界的盡頭，不再被任何人所需要。

女兒最近也不愛回家了，一回家也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臉上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好像是談戀愛了。

自己的丈夫也處於熱戀時期，一周沒兩天是回家吃晚飯的，李怡媽媽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再有任何意義。

雖然房間被她打掃得很幹凈，但這樣的環境從早到晚只有她一個人呆在裏面，她自己做飯自己吃，是那麽的孤獨和索然無味。

有時候她在晨光中照著鏡子，發現鏡子裏的自己看上去是那樣的蒼老，好像比同齡人還要老上好幾歲。而且她自己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卻時常看見有怨氣在上面。

這死氣沈沈的婚姻，難道已經把我變成了一個怨婦嗎？李怡媽媽一邊撫摸著自己的臉，一邊暗自問道。

李怡媽媽漠然的躺在床上，心裏感到一陣又一陣的悲哀向她湧來。

她為自己毫無生機的婚姻感到悲哀，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悲哀，也為自己那如水般流逝掉的青春年華而感到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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