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橋上，孟靈兒找到了孟婆。她孤零零一個人坐在橋頭，目光呆滯的望著若水河畔，似乎在想什麽。

孟靈兒牽著張郎的紅線一步一步來到孟婆面前，她微微皺眉，感覺鋪天蓋地的悲戚。

“孟婆。”

孟靈兒輕輕呼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你還好嗎？”

孟婆遲緩的擡起頭，在看到孟靈兒的那一刻眼睛終於有了淡淡的光澤。“孟丫頭，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怎麽會呢。”孟靈兒來到孟婆面前，挽著她的胳膊扶起她。“孟家人最遵守承諾了，答應你我會來，我就一定會來。”

“是啊，孟家人最信守承諾了。所以我才在這若水河畔看守了一千多年。”

“才一千多年嗎？”孟靈兒記憶力孟婆應該是從有地府開始就存在的吧。“你看我給你帶來了誰。這是張郎。”

“張郎。”孟婆看向張郎，雙手止不住顫抖。“真的是你，張郎。”

孟靈兒咬破食指，在張郎眉心一點。他塵封已久的束縛終於解開了。

“紅兒。沒想到還可以再見到你。”

孟靈兒看到這一幕，眼角漸漸濕潤。她從小路離開，在不遠處等待他們兩個人的相聚。

這是跨越了一千年的思念。孟婆等了張郎一千年。當年的一切都是誤會，兩個人應該可以感受的到吧。

“喲，小靈兒。”

上官清月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怎麽了，看你這鼻子紅彤彤的樣子，是不是被孟婆的事情感動了。”

“你消息倒是挺靈通的。”孟靈兒盡管嘴巴很硬，卻還是朝著左邊挪動一下給上官清月騰出一個位置。“坐吧。”

上官清月倒是爽朗的坐在她身邊，絲毫不嫌棄。“你知道，了卻了孟婆的心願後，孟婆會怎樣嗎？”

“會怎樣？”

“會解開怨鎖，飛灰湮滅。”

“什麽！”孟靈兒的確不知道還有這一茬。“為什麽？孟婆不是地府的官員嗎？難道你們都是這樣對待自己人的？”

“那是她的宿命。”上官清月的聲音很妖嬈，一如既往的誘惑。“她當初之所以選擇留在地府，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見一見張郎。”

“她為了地府守護若水河畔守護奈何橋，難道不是功臣？”

“守護奈何橋的確是功臣，但是守護若水河畔可是她自願和孟家人達成結締。與我們無關。”

“你們太殘忍了。”

“殘忍的是孟家人。”上官清月鳳眸淺瞇。“在孟家祖先被關押的那一世，她曾與她達成協議。在怨鎖即將被化開的那一刻，孟家人可以幫助她一個心願。但，需要的就是她化解掉其餘的怨鎖。”

“是哪個混蛋和孟婆達成的協議？這分明就是不公平合約。”

“是你。”上官清月篤定的凝視著小靈兒。“準確的說是上一世的你。”

“我？”孟靈兒心裏震驚不已。“怎麽會是我。為什麽會是我？”

上官清月笑而不答。“世間一切，因果循環。孟婆既然答應你，就證明她欠你的。而這一世，你來還願，她接受她的宿命。”

“那以後豈不是沒有孟婆了。”

“胡說。”上官清月糾正她的觀點。“孟婆是一個職位，不是單獨某一個人。即便現在的孟婆灰飛煙滅了，還有其他人願意做這個職位。”

“這個職位有什麽好的。不過就是幫助過路人忘記他們的紅塵往事，並且可以看見他們這一世的姻緣。”

“也對也對。”上官清月嘴角挽起一條弧度，卻不是在笑。“如果所有人都有你這樣的覺悟，那我們地府恐怕就荒灘了。”

“我這輩子幫助鬼魂完成心願，可是從未想過害人。”

“和你做交易的鬼魂最終都會化作鑰匙解開怨鎖，如果真要說，你已經不知道害死了多少的靈魂，害的他們不能輪回轉世。”

孟靈兒的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奈何橋上，她知道，上官清月說的都是實話，可是有些時候實話真的很不動聽。

“是我害了孟婆，是我害了秦老爺子，是我害了莽家大仙，也是我害了那些千萬的靈魂。”

“不是你。”上官清月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的臉頰，卻還是遲疑了。“這是你的宿命，是身為孟家人的宿命，既然當初你選擇接受這樣的命運，現在就必須要去承擔一切後果。”

孟靈兒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眼眶紅的厲害。“我這樣的人是不是以後到了地府會下十八層地獄？”

“你想去十八層地獄嗎？”

孟靈兒搖頭。“哪有人會願意去那個地方。”

“你不想去就不會去，你的命裏註定還會有第十世。”

“我累了。”孟靈兒神色黯然。“如果可以，這一世我死後可以化作奈何橋的彼岸花。變成花，就不會那麽累了。”

“小靈兒，你說這話可就不負責了。你有你的命數，欠人的，總是要還的。”

“我欠了誰？”

“下一世你就知道了。”

“甕……piu！……”

一道白光在若水河畔燃起。

孟靈兒下意識的站了起來，朝著那道白光跑去。

若水河畔之前關押的那口大鐘，破裂開來。

孟靈兒清楚的看見一個金燦燦的身影懸浮在半空中。

“你是……孟家祖先？”

金色身影笑了，笑的花容月色，百媚眾生。她的六只尾巴在背後晃來晃去，重獲新生，她似乎很高興。

“琉璃。”

上官清月喊出了她的名字，那樣寵溺，那樣的深情。“我就知道，我還會見到你，你不會忘記和我的約定。”

“琉璃？”孟靈兒一臉蒙逼的盯著琉璃，心裏有百種滋味。“你不是我孟家的祖先？”

琉璃淺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琉璃，你也是琉璃，我是六尾狐，你也是。”

“我是狐貍？”這絕對是孟靈兒聽到過最好笑的笑話了。“這位不知道哪裏來的騙子，我就想知道，我孟家祖先到底在哪。”

琉璃笑而不答反倒很懷念的看向上官清月。“月哥哥，我以前有這麽笨拙嗎？”

“你很笨，笨到好幾次都需要我舍身去救你，你還執迷不悟。”

“一千年了。”琉璃從未有過的解脫。“當年的恩恩怨怨積壓在我心裏一千年了。月哥哥，對不起，當初都是我不好。”

“琉璃，你知道的，我不會怪你分毫。只要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就好。”

“餵餵餵。”孟靈兒完全被無視掉了。很是不舒服。“你們兩個很久之前就認識？還有，我的祖先呢？哪裏去了，是不是被這個騙子吃掉了？”

“孟靈兒。”琉璃忽然叫了她一聲名字，整個人飄了過來。她雙手握住她的雙肩，親吻她眉心。“謝謝你，為孟家做的一切，也答應我，不要做一個負心人。”

孟靈兒手臂上的曼陀羅花漸漸消散，它們就像是擁有生命力一樣，瘋狂的來，又瘋狂的褪去。“我的手臂……”

“孟家人根本沒有所謂的命運。這一切不過是大家為了讓我解脫對你構成的幻想。你也不是孟家繼承人，你就是你，你就是孟靈兒。”

“所以，你果然是個騙子。”孟靈兒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眼前的這個女人是個大騙子。“你知不知道我從小是怎麽過來的？為什麽一定是我？”

“因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琉璃說完，輾轉來到上官清月面前，笑的像個孩子。“月哥哥，再過一世，我定會記得對你的承諾。”

“琉璃……”上官清月剛剛這麽一伸手，琉璃就整個人都飄散的無影無蹤。她就像是從來沒有來過一樣，就這麽走了。

孟靈兒目瞪口呆的看著上官清月，好半天才找回聲音。“上官清月！你把琉璃給整沒了！我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問呢！”

“問什麽。”上官清月眸色暗淡。“琉璃該說的已經都說了，聽不聽得懂是你的問題。”

“我說……”孟靈兒大膽的猜測。“琉璃該不會就是你要等的那個人吧。那你剛剛為什麽不告訴她你有多思念她？”

上官清月緊緊握著右手，似乎還能感受到琉璃的餘溫。“我現在可回答你三個問題，回答完了你就給我走。”

“三個？”

“嗯。”

“那我想想。”孟靈兒睫毛抖動。“第一個，以後我是不是不用背負任何命運了？”

“或許是。”

“什麽是或許？之前不是說什麽孟家人有孟家人的命運。”

“琉璃剛剛說過，一切都是編造的。”

“假的？所以不會再有任何命運了？”

“嗯。第二個問題。”

“琉璃剛剛說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所以，她是我的前幾世？”

“嗯。”

“嗯？！”孟靈兒深深地覺得大事不妙，好像問了什麽不該問的問題。“第三個問題等我哪天心情好了再來問你。這總行吧？”

“可以。”

上官清月今天心情看起來不錯，至少沒有往日的陰霾以及腹黑。“孟靈兒，欠別人的總是要還的，琉璃是你，你是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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