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曜走進基地的時候, 完全是懵逼的，若是此時有BGM響起，肯定就是那首“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問號”。

他覺得自己也就走了不到一個月吧，怎麽就跟換了一個基地差不多呢？外面那圍墻是長城沒錯吧？萬裏不萬裏的他不知道, 但的確把整個基地都包圍起來了。

……基地外圍什麽時候延伸那麽長了？

還有這裏面, 路修平整了還算正常, 自己走的時候莫北就在雇人弄這些，現在弄完了也不奇怪。可這分岔路口，怎麽就多了那麽多？要不是有莫北帶著，季景曜都不確定自己還能找到正確的方向。

曾經見過基地颯的季景曜都這麽詫異了, 更別提後面跟著的人, 他們只覺得自己的眼睛不夠看, 明明同樣是一級基地，卻讓他們有一種到了更高級地方的感覺。

這裏的建築、衛生、秩序、還有偶爾路過的領民的精氣神, 都和他們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截然不同。

季景曜帶回來的這些人都是一個基地的，他原本只想在那休息幾天, 卻恰巧趕上了人家內鬥現場, 等稀裏糊塗跑出來後，才發現自己身後不知何時跟了一串尾巴。

這些人都是權力更疊下的失敗者，不想死就只能選擇流亡生涯, 在茫然無措之際，他們只能選擇跟隨擁有神聖火把的季景曜。

忐忑的心情在路上被季景曜安撫了不少，但當他們來到基地颯的外面被那雄偉的圍墻沖擊之後, 那股靠自我催眠強行壓下去的不安, 又一下子冒了出來。

他們曾經賴以為生的家園, 同樣也是個一級基地, 資源不多, 派系卻不少，林林總總的團隊加起來十數個，每個人都差不多主動或被動地加入一個，否則就無法生存下去。

原以為所有的基地都大同小異，在哪裏都差不多，可這一路走來，他們所看得到的一切無不在顛覆他們以往的認知。

路上沒有隨處火並的團夥，也沒有趁火打劫的無賴，或圍觀叫好的閑人。這裏有老人，也有孩子，別管衣服是否破舊，但都穿得整整齊齊，看向他們的目光多半是好奇，並沒有人上來乞討或者兜售小道消息。

這個時間正是工作的時候，他們並沒有看到誰在閑逛，似乎每個路過他們的人都有事要做，步履匆匆不會為看熱鬧而停歇。

“哥，我們等下要去加入哪個公會啊？”陳柔小聲問著陳溫，她看向領民的眼神帶著濃濃的羨慕，“這次可得問清楚了，咱就找那種可以幹活不惹事的，多好。”

“噓！”

陳溫趕緊先看了眼走在最前面和季景曜有說有笑的莫北，見對方似乎沒聽到自己妹妹的話，這才松口氣，放緩腳步錯開幾個身位，落到了隊伍的後面，這才惱火地瞪了自己妹妹一眼。

“亂說什麽！不會說話就閉嘴！”陳溫生怕惹惱了莫北，即便在訓人也是壓低著嗓子，“你忘了咱們是為什麽逃亡的了？”

被雙胞胎哥哥訓了，陳柔不滿地撅了撅嘴，到底也不敢高聲，也壓著聲音反駁道：“我忘不忘的有什麽用，拜山頭是早晚的事，又不是我說不加就不加的，到時候連工作都找不到，你說可怎麽活？”

“我問過季大哥，他說基地颯裏沒公會，用不著拜山頭。”陳溫雖然心裏也含糊，覺得沒這麽簡單，但還是盡可能理直氣壯說服著妹妹，同時也是在說服自己，“再說了，咱之前不是商量過嗎？真有公會就跟季大哥走，他路上幫咱那麽多，總不會在這上面坑咱。”

“那倒是。”陳柔想到了什麽一樣眼神又瞟向莫北和季景曜，見兩人依舊相談甚歡，把腦袋湊近自家哥哥，小聲說道，“哥，你看季大哥和這裏的領主關系那麽好，他在的公會是不是官方的啊？要是就好了。”

陳柔的話引起了附近幾個人的共鳴，他們不約而同相互看看，心有戚戚點頭。

雖然季景曜一路上跟他們說過，這裏沒什麽公會，不需要拜碼頭，單人也能做任務養家糊口，但不管是陳家兄妹，還是其他人，都是明面上相信，但心裏另有想法。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或許基地颯不像他們的故鄉那樣派別林立，但要說完全沒組織，根本不可能的吧？就算是那些依舊歸政府管轄的大型基地，據說也有什麽公司、工廠之類的派別。

季景曜說單打獨鬥的人也能活，大概是說他們能接到最臟最累的工作吧，這樣的話就算沒有傭金抽成，養活自己也並不容易，要是還拖家帶口的，就更難了。

哎……普通人想活下去怎麽就這麽難呢。

但願這個基地颯的公會能少一些，傭金抽成低一些，如果能和季景曜一個公會就太好了，有熟人照應著，日子怎麽都要好過點。

就在他們胡思亂想之際，突然一陣“叮叮咚咚”歡快的樂聲傳了過來，眾人精神一震，疑惑地循聲望去，就看見在前方不遠處幾道淡藍色的水線忽高忽低、忽上忽下地竄了出來。

“那是什麽？”

“危險嗎？”

“真好聽，站遠點就沒事吧？”

“我想去看看，那是水吧……竄那麽高，是水管爆開了嗎？”

“我會修我會修，這個工作我能接的。”

“我可以給他打下手。”

“煩死了，你們能先閉嘴嗎？安靜聽完好不好？”

“就是就是，這麽好聽的音樂，以前可是要花大價錢才能去劇院聽的，你們誰舍得？好不容易有這麽個白聽的機會……是、是白聽的吧？”

這話一出，頓時引起一陣小型騷動，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下意識就把手放到了耳朵邊上，似乎就等有人說出一句“收費的”就立刻堵上耳朵裝沒聽一樣。

莫北在聽到騷動的時候就停下來了，心情有些覆雜，那些人的動作無疑是可笑的，但可笑背後所代表的遭遇往往讓人無法笑的出來。

“這是我們領地的觀賞性建築，音樂噴泉，就在市民廣場上，供領民們休閑賞玩。從早上7點到晚上9點，音樂噴泉每隔兩小時噴一次，只要來的時間對，就能看到。”

說完，莫北又補充了一個他們想知道的關鍵詞。

“這是免費的，所有來我們基地的人，不管是不是定居在這裏，都可以隨意觀賞，但不能破壞。”

“誰會舍得破壞這麽美好的東西！”有人直接嚷嚷了出來，見莫北看向自己，又趕緊往隊伍裏湊了湊了，彎腰低頭，生怕會給領主留下壞印象。

“大家先看看吧，順便休息休息，等結束了來前面的服務大廳登記暫住身份。”

莫北剛才跟季景曜不是瞎聊的，多少也知道了這些人所在的基地有多離譜，連剛出生的小孩子都得隨父母加入一個公會，不然就會被視為異端，被排斥在外。

沒有公會的人找不到工作，任何人都可以欺負他，根本活不下去。但有了公會又怎樣？待遇公正、盤剝不那麽厲害的公會寥寥無幾，大部分都是權勢當道，抽取高額傭金。

底層普通人累死累活幹一天，只能得到勉強糊口的微薄報酬，吃了上頓沒下頓那種。因為沒有繼續，若是不小心生病或者受傷，全家都會跟著跌入泥潭，要麽放棄治療等死，要麽就得變賣本就不多的私產，或者賣身為奴。

莫北在剛聽到的時候差點以為自己回到了舊社會，後來想想就大致明白了怎麽回事，畢竟“資本從誕生的那一天起，每一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臟的東西”，在無序的地方發生這種事，簡直太正常不過了。

她實力弱小，不但管不到人家那邊，就連自己的基地，莫北也不敢保證以後一定沒這種事發生。她是個法學生，沒選修什麽經濟、金融或者行政管理之類的學科。

莫北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從小到大學過的知識，還有幾乎不管什麽專業都要涉及到的“馬哲、毛概、鄧論”三本靈魂著作。

曾經莫北覺得這三門學起來令她頭禿，現在就只恨自己當初禿得不夠徹底。

不過這都是後話，就目前這一攤子而言，莫北覺得自己還能撐得住，暫時用不到別人來伸手。

誰伸砸誰，她的大錘可不是擺設。

這些想法在腦子裏過了一圈兒，音樂噴泉的表演還沒有結束，每次時間都是五分鐘，曲子隨機，噴泉的行動軌跡也隨之略有不同。

“哇哦！”

“又變色了，又變色了！我猜這次是紅的！”

“媽媽，這個真好看，過會還來好不好？”

“水水，棒棒！”

……

圍著音樂噴泉的人不僅僅只有新來的這些人，莫北領地上的居民們也很喜歡在工作的閑暇出來看看，尤其是工作地點就在廣場附近的，更是會抓住這五分鐘出來走走，為的就是能觀賞到音樂噴泉的運作。

所以對於這些大呼小叫的外人，領民們還是很寬容的，他們矜持地站在另一側，一面觀賞噴泉，一面偷瞟著那些外來者，雖然自己也還沒看夠，但就是能自然地流露出一種看土包子的優越感。

瞧瞧那些外來人，音樂噴泉都沒見過，大呼小叫的一點都不優雅。

什麽？你說我在噴泉剛建好的那天也這麽大呼小叫的？

那不是第一次看嘛，大家都叫了，有什麽好奇怪的，那麽久遠的事，你記那麽清楚幹嘛。

什麽？你說才過去三天，不算很久遠？

……我來這裏是為了看噴泉的，才不是來跟你聊天，浪費口水。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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