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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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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還在夜色裏飛弛的途中,何爾雅讓周獠把她送到就近的醫院,因為她已經忽冷忽熱了一整天。

送達後,周獠要跟著回去處理後續的事情,留下慕蓉陪她。

額溫探測器顯示,何爾雅已經發燒到三十九度四。雖然在門診註射室裏直接掛水也行,但何爾雅還是選擇了住院。

填好資料上到住院部樓層裏,她在護士站升級了VIP病房。

每當這種時候,何爾雅都慶幸自己不是什麽當紅。不過在一路填寫入院資料與走來的途中,還是惹來不少人的悄悄打量與低聲議論。

進入病房後,她先洗了個澡,才按鈴讓護士小姐姐進來掛了藥水。

剛躺下,電話便響起,來電顯示是娜姐。

何爾雅忙劃開接聽,“餵,娜姐,快十點了,有什麽事嗎?”

“阿雅,你現在在哪?我們與泰安國際簽定的合同上有個條款不是很妥,我要過來找你商量一下。”

何爾雅皺了皺眉,“很急嗎,就不能明天?”

肖娜在電話這邊忍住了內疚,繼續道:“阿雅,這麽多年你還不了解我的性格嗎。如果今天不商量出個結果,我會連覺也睡不著的。”

何爾雅無奈的嘆了嘆氣,“好吧,你過來,我有點發燒人在醫院打點滴,掛了發地址給你。”

掛斷電話發了地址過去後,何爾雅又上外賣APP給自己與慕蓉點了份宵夜。

今天一整天,實在超出負荷的疲累。何爾雅的腦子,到現在也沒能安靜下來。

所有事情的脈絡變得清晰,也表示著她將要把防禦與反擊好好的準備起來。

從前那兩個畜生不論,這次劇組裏的攝影師有幾個,究竟哪個才是替那個人辦事的卒子呢?再者,真的有卒子,真是攝影師嗎?

有人監視著想看她痛苦,還只是她不確定的猜測罷了。

但不管怎麽樣,加倍小心總是沒錯的。一時間無法解決的事情,再著急也沒用。暫時,似乎也只能這樣。

整理好了思緒,何爾雅再度躺了下來。

慕蓉選了個近床的沙發坐下,也疲累得向後靠去,“你們這個職業就是麻煩,走哪兒都像做賊似的。幸好你不紅,不然剛才哪能這麽順利。”

說著,將視線移到了何爾雅面上,瞇眼打量她。

除了眼皮因哭過而略微有些紅腫外,從她臉上,已完全看不出有過傷心的痕跡。

如果換作她經歷了如此人生與報覆,可能會變得極為瘋狂。

何爾雅看她一臉的疲憊,便笑了笑:“我點了宵夜,待會兒吃了,你就回吧。”

慕蓉嘖了聲:“你以為我不想回家睡嗎,頭兒不讓。說什麽你現在,最好不要落單。人心的黑暗啊,最無法直視。有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在這行裏堅持多久。”

何爾雅扯了個笑容望向她,“雖然說人性的陰暗不可猜測,但我姑父告訴過我。人活一世,必須要心懷光明的信仰走下去。若不然,他人的陰暗沒打倒你,你自己內心的軟弱先把你擊敗了。”

慕蓉掀了掀眼皮,懶懶應道:“是啊,理是這麽個理,但能堅持得住的不是一般心性的人。另外,你有個不錯的姑父。”

何爾雅輕輕嗯了聲:“我十歲開始跟著我姑媽姑父生活,但我姑媽是個停不下來的女人。她在外邊賺錢東拼西殺的,她的家婆我姑父的親媽,並不喜歡我。所以我放學以後,多是坐車到我姑父上班的醫院。他是個很優秀的外科大夫,所以我兒時很多時候,都是在醫院的外科住院部度過的。雖然我姑父也心性軟弱,但他卻沒有像我爸那樣把我扔下不管。”

“我姑父生了兩個兒子,其實暗地裏稀罕女兒得不得了。只要閑下來,就會親手教我寫毛筆字,給我買我喜歡的樂器。為此,他親媽沒少罵他。可是,也就是個這麽稀罕女兒的人,卻硬是接受不了姑媽頭婚的女兒。在意吃醋都快瘋魔了,卻又木納呆笨的把與姑媽的關系,搞成一團亂糟。”

慕蓉平日裏也是個不怎麽會安慰人的主,此刻絞盡了腦汁,也只得一句,“嗐,人世間又哪有什麽是輕易的,慢慢熬著吧。哪天兩腿一蹬睡進棺材裏,也就輕松了。”

何爾雅忍不住噗嗤一笑,今日難得的開懷了一瞬,“謝謝你了,這個點了還陪著我。”

說著,兩人相視一笑,彼此眼裏皆是坦蕩。就此,便聊開了。半個多鐘頭後,吃的送到。

然而,才剛吃幾口而己。何爾雅沒等來經紀人肖娜,卻等來了林隋州。

林隋洲一走進病房,輕松的氛圍頓時變得僵硬起來。

慕蓉嘖一聲,抹了抹嘴角的湯汁,湊近何爾雅耳邊,道:“既然這家夥來了,我也就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你們慢慢聊,我先告辭。”

何爾雅咬著奶茶的吸管點了點頭:“嗯,慢走不送。”

等慕蓉走後關上了門,病房裏就只剩下了“謔謔謔”的吸奶茶聲。

何爾雅已經很累,可也知道林隋洲沒這麽簡單能讓她休息。而且,大概也能猜得到,他想說什麽。

感情的事啊,果然是個磨人的東西。還有經紀人,也是個重利多過重友的。

偶爾的某一刻,何爾雅甚至很想挑明與林隋洲在大悲寺的那段過往。

可挑明了又怎麽樣呢,人家擡擡腳就一走不回頭。說穿了,怕是會讓自己更跌份的難堪。

只是現在,她與他該如何相處呢,還真是個難題。

何爾雅陷入了恍惚裏,有些許的茫然,隨後醒悟回神,擡頭望去的輕輕笑道,“你怎麽來了。”

她沒問你怎知道我在這兒,而是問他為什麽來了。已經分手的男女,難道不該保持點距離嗎?

林隋洲站得筆直,有些趕來趕去的疲勞被他掩藏得很好。

沒見到她之前,他以為自己咬咬牙就會撐過去的。

現在人就近在眼前,看著她手背上紮著的針管,與眼睛浮腫不堪的模樣。林隋洲心底所有堆砌的堅硬與高墻,全都在瞬間化為了粉碎與柔軟。

他有些無措,並開始回憶他們第一次分手時在車裏的哀求,與回到病房與住所,她已狠心離去時的頹廢。而這一次,似乎更難受過前一次太多。

他究竟是中了她的什麽魔咒,為什麽就是無法斷個幹脆?!

林隋洲呼吸漸漸沈重的靠近過去,輕輕擡指試探般地觸上她紅紅的眼尾,“又哭過了?”

像當年一樣痛哭,還是比之當年的更難受?林隋洲不敢想像她哭泣的樣子,他把一個好好的女孩,作踐般的傷害了兩回。

“阿雅,對不起,阿雅!”林隋洲不顧她的輕輕推拒,把人緊緊的攬進懷裏。心底泛起陣陣的酸意與刺痛,嗓子也堵得厲害,“阿雅,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趙盈那個女人並不是我心中的陰影,我的母親我的媽媽,才是我最抵觸家庭與不喜歡孩子的原兇。”

“她啊,是那種上一秒與我爸爸發生了不愉快,就會把所有委屈展現在孩子們面前的母親。她會抱著還不懂事的孩子,哭得一塌糊塗,把什麽也不懂且無辜的孩子徹底嚇壞。然後又放下孩子,主動跑到丈夫那裏,給他端茶又到水去討好的人。”

“年幼時她推了我去抓父親的奸,那個孩子掉進泳池裏淹死後。她醒過來第一件事是找父親撕打,瘋狂介意崩潰他的出軌而不是難受自己的孩子落水沒了。後來,才要生要死的說隨那個孩子去了算了。可是啊,嘴裏卻一口一句‘隋洲啊,你是男孩子,男孩子就要保護媽媽不是嗎?隋洲啊,媽媽不是故意沒看好弟弟的,原諒媽媽好不好?’……”

“當我被迫不得不說出原諒的話後,她就不再要生要死了。她十月懷胎的孩子沒了,她卻只求他人一個原諒。家裏有保姆有阿姨燒飯,我記憶裏甚至不曾有她給我們餵飯的片段。當她跟父親合好又生了個孩子時,我是又恨又可憐那個孩子。”

“果然的,她的十指從不沾半點屎尿。保姆阿姨打理的時候,她就拿個玩具在一邊逗弄,喊著別哭別哭這樣的話。等那個孩子長到四五歲,又到了調皮愛玩水的年紀。她半點也不吃教訓,只知道沈溺在自己的世界裏,或是把全部視線放在我父親的身上。”

“我常常疑問,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女人,這樣的母親。活這麽大,我從沒得過她一句,‘隋洲,讀書學那麽多東西辛不辛苦啊?隋洲,滿世界的跑辛不辛苦啊。她只會眼淚淒淒地望著我,‘隋洲啊,我是你的媽媽,你不可以這麽對我。’……”

“所以,我是個這樣無情的女人所生,還有個貪鮮而出軌的父親。我的基因裏,大概也沿續了他們所有的不良。我不知道自己,哪天就會厭了煩了給他人更多的傷害。明知道該放過你,可是卻這麽的痛苦又不甘心。”

“阿雅,若我此刻後悔了,卑劣的求你原諒。你的回答,會是什麽?”

何爾雅穩住了內心的波動,眼睛又再泛紅的搖了搖頭,“林隋洲,不管你再怎麽卑鄙的賣慘,我們也是不可能的。”

林隋州站起身,手指顫抖的想摸出煙盒來,卻一不小心把手機跌落下地。

“抱歉阿雅,剛才是我太不夠成熟的沖動了。一想到你可能哭過,我就失去了理智。你,嗯,不必介意,我先去個洗手間。”

林隋洲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的狼狽的輕輕關起了門,然後整個人脫力的靠在門上苦笑了笑。

如此的反反覆覆,是個有腦子的都不會再踏進他這個坑裏來。

呼吸驟然大感酸澀的瞬間,林隋洲忽然笑起的覺得,整個世界似乎都變得索然無味極了。

不過,他還是很快整理好情緒出到了外邊。

見她正捧著他的手機,一步步的後退,手指顫抖的想在屏幕上點擊,卻似乎沒對準位置。

林隋洲一個大步過去,何爾雅卻大喊了聲“林隋洲別看”之後,掙紮著把手機舉高朝墻壁上狠狠砸去。

很可惜,手機安然無損的跌落在地面。何爾雅再想去搶,林隋洲卻一把勾緊了她的腰,然後俯身撿起了自己的手機。

被打開的微信界面第二位是他先前在來的路上,與繁星傳媒的經紀人肖娜互通的消息。

排第一位的或許是生意場上某個人的名稱,但頭像卻變成了個黑色的“墓”字。

“噓,阿雅,別害怕,沒事的沒事的。”林隋洲一邊言語安撫懷中的人,一邊手指輕觸的點開。

一張張血腥的圖片躍入視線裏,甚至最後還有幾張沒穿衣服的。圖片中的少年,像個被破壞的人偶,血淋林的躺在地面。

懷中的聲音又再響起,“林隋洲,別看!”

林隋洲握著手機的指骨發白,呼吸重了幾個瞬間,忽然低頭狠狠的吻在她唇上,“別擔心,我會派人二十四小時守在你門外。你好好的呆在這裏,我現在得去處理下要緊的事。”

說完,滿眼殺氣的扔下何爾雅轉身就走。何爾雅立刻扯了針藥沖出去想把人拽住,卻被守在門前的幾個保鏢給攔下。

“林隋洲!我原諒你!原諒你!你回來好不好,陪著我哪也別去,林隋洲,你不準沖動的幹傻事,林隋洲!!!”

然而那個男人,只留給她一個毫無回應的背影,大步的離開消失在了門後。

不顧被喊聲吸引而來的圍觀人眾,何爾雅連忙退回了房間,摸出自己的手機,打通了林隋洲姑姑的電話,“餵,是林姑姑嗎,這麽晚打擾您真是不好意思。那個、那個從前傷害過林隋洲的人,發了些很不好的照片過來。林隋洲他氣瘋了,現在估計是要去做什麽不好的事,你們快攔下他!”

林姑姑在電話那邊嚇得從床上跌落下來,聽明白是發生了什麽事後,哀喊了一聲隋洲後立即掛斷電話,又給幾個哥哥去了電話。

而何爾雅這邊,掛斷了林姑姑的電話後,速度換上了自己的衣服挽起了頭發。

拿起手包拉開門,朝門前站著的幾個人身上砸去,“你們的老板現在很可能在發瘋,你們放我離開這裏,放我離開!!!”

幾個保鏢也不敢還手,結果人做勢的狠砸他們,卻趁他們躲閃間找到了間隙,像條魚樣的滑開跑走了。

何爾雅拼著靈活與速度跑了出去,並按動了電梯卻躲在了消防通道的門後。

聽著幾人在外邊與住院部的保安在糾纏,何爾雅一股作氣的跑下樓往外邊奔去。

攔了輛車坐上去後,她給林隋洲發了條信息過去。

“林隋洲,為了那麽個瘋子弄臟自己的手不值得!”

作者有話要說: 嗯,今天的更出,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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