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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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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醒來後,何爾雅摸過枕頭邊的手機一看,已經九點多了。額頭上有異物感,扯下來一看,是姑媽留給的便簽。

早餐和湯溫在鍋裏,記得按時喝藥,我去山上看你爸爸了。

姑媽並不是嬌情,而是已經老了。

輕嘆一聲,何爾雅揉了揉昏沈的頭起來梳洗。昨天夜裏,姑媽是念著表姐的名字入睡的。

很多時候,姑媽的妯娌跟對頭們,總喜歡拿她拋棄了女兒再嫁這個事來攻擊她,說她只重利益為人狠毒無比。

何爾雅沒當母親,不能明白姑媽舍棄了女兒再嫁到底惡不惡毒狠不狠心。但姑媽像是一個母親一樣把她照顧養大,就算所有的人都說姑媽狠毒,她也會站在她這邊陪她一起。

簡單洗漱了一番到樓下,果然看到姑父一個人安靜地坐在大廳裏,一臉的悶悶不樂。她不得不嘆服,這世上為什麽還能有這麽低情商與被動的男人。

如果有一天她想結婚了,打死也不會選擇像姑父這種性情的男人。

姑父沒退休之前是外科醫生,幾十年來救人無數,現在偶爾去附屬醫大教幾節課。閑時喜歡畫畫寫寫毛筆字,是個陽春白雪十指不沾人間煙火氣的男人。

家裏祖上幾代都是出了名的古董商人,很有些傳下來的好物件。所以當初姑媽,或許真是高攀了他們江家。

但真正和姑父這樣的男人過起日子來,長年累月的能把人嘔死不知多少次。

何爾雅扶著額頭在姑父對面坐下,極不願開口卻又不得不耐著性子問:“姑父,您一人在這發什麽呆呢,怎麽不在書房裏寫寫畫畫?”

沈默了好一陣,對面的人才側過臉來:“什麽也畫不出來,字也寫不好。雅雅,你姑媽是不是永遠像這樣不原諒我了?我……總之我是不會答應離婚的,絕不會答應的……”

何爾雅聽了這番話,體內的無力感又開始暴漲。

“姑父,不肯答應離婚,不能永遠只靠嘴巴說,您得做出一些行動來啊。”

“什麽行動?”

何爾雅忍不住站起來走了幾圈來平息內心的暴燥小野獸。

“當您的母親,您的姐姐兄弟們來欺負姑媽的時候,您應該站出來護著她一下。”

“……她那麽強勢,每次吵架都是她嬴。再者,那些都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姐,是我的親人,我實在不知道怎麽開口。我不喜歡與人掙執,也不擅長……”

何爾雅怒了,口不擇言道:“那姑媽難道不是你的親人嗎?她是你老婆,你兩個兒子的媽,是你的親人更是你的愛人。你為她做過什麽,你自己說。結婚這麽多年,送過她一次花沒有,送過珠寶首飾沒有,吵架了哄過她沒有。聽姑媽說兩個表哥的尿布,您都沒幫忙換過幾次。兩個孩子不能是憑空自己竄高長大的,是人抱著哄著奶著長大的。當你們江家那麽些人嘲諷她二嫁,說她狠毒高攀時,你有擋在她身前替她拼過一次嗎?你沒有,沒有!你什麽都沒做,只會默默無聲的扔她一個人在那裏戰鬥。”

喊完這番話,何爾雅有些懊惱了。對方是長輩,她有些太失禮了。可是姑父這個人,你不推他一下,他永遠都不知道主動向前邁一步。

她做不到眼看兩個明明還有感情的人,真走到最後離婚那一步。

“我有。”

“……有什麽?”

“有想送你姑媽花,在她生日的時候。我問她喜歡花嗎,她說不喜歡那種很快枯萎就扔到垃圾桶裏的東西。”

“所以您就不送了是吧。”

“嗯,她說了不喜歡。”

何爾雅簡直想抓頭了,姑父簡直是個榆木腦袋。要她怎麽來告訴他,有些時候,女人是違心的物種。明明心裏想要,嘴上卻偏偏說不。

“生氣了,也說了不讓我哄她……”

“姑父,您不要再說下去了。如果您不想跟姑媽離婚,從現在開始得聽我的。現在您立即收拾幾套換洗的衣服,去山上我爸那裏住著。姑媽什麽時候下山,您也什麽時候回來。”

“你姑媽說了不要我去……”

何爾雅內心的暴燥小野獸都開始撓墻了,但面上還是強堆起笑容來:“沒事兒,您只要記住兩點,姑媽說不喜歡吃的東西,那是真的不喜歡。其它的,她說什麽您全都反著她的意思去做就行了。”

“這樣行嗎,她會生氣的吧?”

“姑媽現在就不在生氣嗎,她都氣您幾年了。反正都是氣,都氣到要跟您離婚了。這已經是最壞的局面了,不破不立。您聽我的肯定不會錯,最多頂不住時您就扯我出來,說是我讓您這麽幹的。所以現在,快上樓去收拾衣服,讓司機把您送過去。”

一邊說著,何爾雅一邊把姑父從沙發裏拉了起來向樓梯上推去。好在的是,姑父沒有再遲疑的真上去收拾衣物去了。

但何爾雅心頭還是有股怒火散不出來,她摸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那頭傳來冷冷的聲音:“什麽事,我待會要跟著進手術室,有很多東西要準備。”

這次找到能發洩的主了,何爾雅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開始狂朝對方吐黑泥倒委屈了:“二哥,你到底管不管他們了?兩個人都一把年紀了,總這樣鬧下去有意思嗎,我心都操碎了。你們兩個也回家住住,也勸說幾句吧……”

何爾雅一股腦的吧啦吧啦吐了一陣委屈,才打住讓電話那頭的人說話。

“一個氣性大,一個不開竅。你讓我勸,我怎麽勸。”

“二哥!”何爾雅好想抓住他猛搖一搖:“你是親兒子沒錯吧沒錯吧,不要說這種不相幹的話啊!”

電話那頭的人嘆了嘆氣:“好吧,等她們從山上住夠了回來後,我回家裏住幾天。”

得到了緩心的答案,何爾雅又叮囑了對方幾句進手術室一定要好好學習不能出錯之類的才總算掛了電話。

然後又撥通了另一個號碼,這次情緒已經恢覆了一些。

“哥,你現在在哪兒呢?”

“商會,一年一次的走不開。”

“我姑媽,你親媽她又去山上我爸那裏去了,我把我姑父你親爸也打算給哄過去。你們倆可才是親兒子啊,不能都這樣撒手不管全扔給我吧。”

“說吧,這次又要多少。”

“哥!”何爾雅本來都已經消下去的氣,一下子又竄到老高的暴走了:“商會地址發過來,我要過去找你,把你摁在地上摩擦啊!”

對方馬上就掛斷了電話,卻也發了會場的地址過來。

何爾雅把早餐並午餐一起解決了,看著姑父上了車才電話預約了一間造型室的托尼老師。

在托尼老師給她整理發型的時間裏,她抽空登上微博看了看。

幾天前《緝兇》劇組官宣了演員陣容,也貼出了主配角的定妝照。

這部劇是部男女搭配的刑偵劇,女主是盛夏文化公司的當家花旦南央,主演劇中的心理側寫師。男主角是環影娛樂的一哥,拿過視帝大獎,主演刑偵隊隊長。

而何爾雅飾演的正是劇中的大反派女二,這個角色有反/人類心理,是個略冷艷高貴的形象,最後死在了男女主的追捕之下。

一般的刑偵劇,多是劇紅人不熱,不如偶像劇來得賺人氣流量。何爾雅接的這個角色,演好了演壞了都是要遭人罵的,而且還是二十八演四十八的高齡。

那麽老的妝一畫,看完整部劇也許都沒人能記住她的真實模樣。

這樣選角,也是劇組故意搞出的一個噱頭。到時候演砸了,只要男女主演演技在線,挨罵也會少些。

但前期這麽一弄,話題與熱度不就起來了嗎。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好奇著好奇著,說不定就會忍不住去看看。於是,就這麽供獻了收視率。

所以這樣之下,願意接這個角色的女演員就沒幾個。經紀人娜姐對她,是真愛了。

不過何爾雅也是沖著可以制作音樂去的,還是免費才得到的這個機會。略微的,心情有些覆雜。

總之不管怎麽樣吧,何爾雅是拿下了這個角色。但現在,她隨便掃了一眼劇組官博下的評論,對男女主的都略寬容,唯獨對她是一堆的質疑。

【刑偵劇我的愛啊,不過這個何爾雅是誰,沒聽說過啊。就這一臉的傻白甜樣,一點也不適合女反派這個角色形象啊,還二十八演四十八。這麽好的劇,能不能不要這麽兒戲,請走點心的別毀了它啊!!!】

【我看過這個人演的一部劇,跟我媽一起看的,演技一言難盡。排隊上邊,這長像演個傻白甜還勉勉強強的,演這麽尖銳的中年角色肯定不行。】

【出五毛肯請劇組更換反派角色,我們不要看一臉傻白甜的女反派,大辣雞了!!!】

然後下邊,居然有幾千條跟帖,全是要出五毛一塊支持劇組換女反派的。

劇組這一波騷操作,穩賺不虧。

何爾雅嘖嘖了兩聲,又轉移陣地到了自己的微博下。這一看,差點沒笑出鵝叫來。

她的微博下邊,可能是從《緝兇》劇組官博順摸過來了一群人,正準備開啟狂噴黑踩模式呢,卻被她微博評論區的瘋狂尬吹驚呆了。

何爾雅的微博粉絲,多是初雲集團的內部員工。留言都是一陣胡天海地的尬吹狂吹,什麽大小姐盛世美顏啦,一路登頂娛樂圈啊,然後句尾全是求翻牌侍寢。

這都是她姑媽弄出來的餿主意,只要他們吹得多了,就會在公司裏抽獎發送九九九九紅包。其實,只不過是公司對優秀員工的獎勵罷了。

還有另一波則是何爾雅的幾個表妹組織的一群粉絲團隊,口號是‘我姐最美最A不接受反駁’,然後也是一通毫不走心的胡吹彩虹屁模式。

於是,這種一邊倒的吹捧模式,徹底嚇到了新摸過來的一群人。

【霧草,目瞪狗呆!!!我這是進了什麽xie教組織嗎?!!】

【同目瞪狗呆xie教組織×1,這麽畫風清奇是個什麽鬼?】

【同目瞪狗呆xie教組織×2,求翻牌侍寢是個什麽鬼?】

【同目瞪狗呆xie教組織×3,大小姐?嘖嘖嘖,難怪,原來是有金主爸爸在背後撐腰啊。】

【同目瞪狗呆xie教組織×4,我有點不知道該嘲什麽,卻又不敢破壞隊形。】

【同目瞪狗呆xie教組織×5,同不知道該嘲什麽,也不敢破壞隊形。】

初雲集團的內部職員們,不愧是社會哥社會姐,一下子反應過來開始攬客。口吻千奇百怪,段子一個接一個的讓人爆笑不己。

整個評論區,感覺像是嗨翻了天。

何爾雅笑得打顫,早上的不開心全一掃而空。托尼老師給她弄了個森林系的小股編發,其餘的披散著,配了個甜系齊膝裙。

就在她預備出發朝舉辦商會的會場趕去時,娜姐來了電話讓她先去公司一趟。

沒辦法,她只好開車先去了公司。誰知這一去,等她從公司再次出發趕到商會會場時,已經是晚八點了。

她在會場門前打了電話給表哥,讓他出來帶她進去。整個南城市資本大佬們雲集的場所,沒有邀請函哪裏能進得去。

好在是沒等多久,何爾雅就等到了表哥出現。她三步並兩步的跳過去挽住了人的胳膊,有些飄飄然地傻笑著。

“怎麽,不是說把我按在地上摩擦的嗎?”

何爾雅壓根沒聽進去,兩眼看不進周圍的浮光華影與人影交錯,聽不進滿場低聲的交談與笑語。

但她是一個對音樂很敏感的人,在她被表哥江衡帶到一個場地呈圓型的小型音樂演奏場邊上時,總算是恢覆了正常。

“哥,我可能要火起來了。”

江衡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然後看著她不說話。

何爾雅有些想跳腳,一把揮開表哥的手,瞪大了眼睛擡頭望著他:“哥,你好好看著我的眼睛,我說的是認真的。”

“你每接一個角色都會說這句話。”

“這次不一樣了,真的,你看看我認真的眼!”

江衡依言擡起兩指捏住了身前人的下巴擡高:“昨天晚上江哲打電話過來說,你把江茵她們幾個抽了頓嘴巴是不是?”

何爾雅點了點頭:“我常常因為不夠神經而覺得與她們格格不入,想著或許發一頓神經之後能與她們的關系變得親近一些,誰知道還是失敗了。”說完,無奈地聳了聳肩。

“下次別再這樣了。”

何爾雅氣憤地踢了他一腳,有點眼紅了:“你總是讓我不要對她們這樣不要對她們那樣,卻不制止她們對我發神經,憑什麽!?”

她們這一幕,在旁人看來很有些像打情罵俏的模樣。甚至一些路過的人,朝她們投來暖昧的目光。

正對著她們二樓上的一間雅座裏,也有人把這幕看在了眼裏。

林隋洲指尖夾著一根煙,在淡淡的薄霧升起中,目光朝下方已經凝聚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王會長順著他的目光朝下看去,笑了笑:“初雲集團的負責人江衡,祖上幾代是炒古玩的。到了他爸這一代,走大運娶了個有本事的女人,居然讓她翻出了這麽大的浪花來。”

林隋洲側頭抽了口煙,半瞇起眼,濃密的睫毛遮住他眸中過份的不快。

在又看了一陣後,他才收回了視線,聲音低啞又帶了幾份不可抗拒的清冷道:“王會長,您現在下去幫我支開一下這個江衡可以嗎,就說我待會兒想跟他組個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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