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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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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的鈴聲,總是讓人格外地痛恨黑夜為什麽如此的短暫。

何爾雅艱難地睜開眼睛,摸過枕頭邊響著的手機看了一眼,才淩晨四點鐘,肖娜這個點打電話過來擾人清夢是幾個意思?

但她還是按下了接聽鍵,把手機放在了耳邊,軟綿著睡意濃濃的聲音朝那邊說:“姐……你知道現在才幾點嗎。拜托了,快去找個男人吧,讓他耗幹你的精力,你就不會在這個點空虛寂寞冷地打電話來折磨我了……”

“何爾雅!”肖娜在夜色裏一邊開車,一邊氣得腦仁疼:“你又皮了是不是,不是約了今天上午的專家號嗎,我正在去你家的路上,你趕快給我起床收拾收拾,我特意抽出了上午的時間來陪你。”

“去我家幹嘛呀。”何爾雅翻了個身,困得眉頭深深皺起:“我昨天就過來醫院旁邊的賓館裏住下了,等下就起床去排隊。你可以放一百個心,以我糊穿地心的程度都不用戴口罩過去,也不會有人認出來的。就算咱想搞一撥炒作也不會選在醫院啊,分分鐘會被寫成為‘繁星簽約藝人何X某為金主爸爸墮胎’這樣的狗血兩三集。”

肖娜恨不得捶死何爾雅這個不皮一下會死的臭丫頭,她擔心的根本不是有沒有人能認出她來。而是擔心她一個人去面臨腦子裏長了顆瘤這種事情,會難受而已。

雖說是屬於良性範圍的腫瘤,但卻不能用藥物冶療,只能手術切除。那可是要切開腦袋,又不切個西瓜這麽簡單。

沒想到這臭丫頭,平日裏嘻嘻哈哈皮得要死。但凡有點小咳嗽感冒就非要裝嬌弱佳人,現在真正病了卻變成了一聲不吭的鐵血戰士。

她有些惱怒,也有些心疼。心頭剛飆升上來的火氣,瞬間又熄滅了下去:“發個地址過來,我現在過去你那兒。”

何爾雅困得連手指也懶得擡一下,重重地哎嘆了一聲,不得不又把眼睜開發了地址過去。

為了避免呆會兒還要再經歷一次被迫驚醒的痛苦,她幹脆也不睡了。起了床,混混沈沈地打了一套慢太極。

等搞定一切梳洗,換完了衣服,又站在窗邊擺開姿勢空拉了差不多一個鐘頭的小提琴時,敲門聲響起來了。

一開門,肖娜就被何爾雅浮腫的雙眼驚了一下,“你這眼睛是怎麽回事,又糊吃海喝了是不是?”

“姐,人生是如此的美妙,你為什麽總要這麽的暴燥呢?”何爾雅嘆了嘆氣,推開她放在眼上的手,轉身往裏面走去:“我沒有放飛自我的糊吃海喝,眼睛會這樣腫是因為昨晚跟我姑媽通電話太久,眼淚演技齊飆導致的結果。”

肖娜跟著她往房間裏面走去:“怎麽,又找你姑媽撒瘋了?”

等她環視了一眼面前簡陋的單人間時,心情說不出的覆雜。平時吃喝多挑剔的臭丫頭啊,總能不聲不響地讓人意外。

何爾雅正在疊著被子整理床鋪,頭也沒回道:“這回可不是我撒瘋,而是我姑媽。一把年紀了,還非得要和我姑父鬧離婚。你說,我能答應嗎?”

“你姑媽可是個說一不二的狠人,幾年前你表姐剛沒那會兒,不是拿起刀把你姑父追出了好幾裏地嗎。怎麽,還沒和好啊?”

“哎……”何爾雅又嘆了一口氣:“就我姑父那個悶性子,再加上他那三個吸血不斷的兄弟姐妹,能簡單和好才有鬼。說到底啊,都怪我們何家這邊一攤子爛事拖了我姑媽的後腿,讓她沒底氣在婆家直起腰來做人。要不然以我姑媽的性子,能這麽多年還收拾不了那幾個人。”

見她又陷入喪氣裏,肖娜想調節一下氣氛:“那你又是怎麽朝你姑媽撒瘋讓她打消離婚念頭的?”

“哼,別看我平時喜歡賣個小萌。可但凡一出手,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兒。”何爾雅收拾好了床,轉過身來一臉的得意洋洋:“我跟她說,咱們老何家,一個殺了人在牢裏呆著,一個死了老婆在山上出家,最後一個再離了婚。以後還有什麽好人家,肯跟我結婚。”

這臭丫頭一張嘴可真毒的,肖娜心想。“所以,你姑媽就心軟了。”

何爾雅一臉吃了屎的樣子,一把抓住肖娜的雙肩,低下頭去:“才沒有,她居然說結婚有什麽好的,讓我想生孩子的時候跑去跟長得好看的男人睡幾覺,懷了就跑回來,自己生自己養……”

肖娜忍不住笑了:“沒想到你姑媽一把年紀了,思想還挺前衛的。”

“是啊,她是挺前衛的,另肯我將來的孩子沒有爸爸。可我一說她如果和我姑父離婚了,那幾個吸血蟲應該會開心到上天,她想了不過三秒鐘就絕定暫時不離了。看來我這個親侄女在她心目中,還沒幾個仇人來得重要。”

“哈哈哈……”肖娜這下真忍不住笑場了。一陣之後,她因為生孩子這事又想到了何爾雅還有個麻煩的。

“今天順便也掛個婦科看看吧,停經這回事可大可小的。”

“哎,想不到我的姨媽跟姑媽一樣都跟我不親,說離家出走就離家出走了,連個招呼也不打。”

三個月前的一天,何爾雅很突然就暈倒在地了。經紀人肖娜跟助理把她送到醫院做了個身體檢查,這一查還真查出問題來了。

她的腦子裏長了個腦膜瘤,良性的,這種瘤生長得緩慢,往往沒有什麽太明顯的癥狀。

但一生產生了癥狀,就說明已經壓迫到了附近的神經。而何爾雅腦中的這個瘤,又正好生在神經比較密布的區域。

所以那家醫院的醫生,建意何爾雅來三院比較權威的腦腫瘤科,再覆查一次或是直接預約手術切除。

也許是心理一時受到了沖擊與壓力,何爾雅的月經在那個月就直接沒來了。

暗暗嘆了一口氣,何爾雅笑了起來:“不用了,我姑媽已經給我找了個退休的婦科老大夫了,還沾了點親。今天就只管拍個腦CT,聽醫生怎麽說了。你也別緊張,都說了這種瘤是很良性的不會危及性命。而且這兩個月我半點癥狀都沒有,所以說那次暈倒肯定只是中暑而己。”

這種時候反被一個患病的人安慰,肖娜心裏越是不好受起來。但她不會表現出來,只是擡手捏了捏她的臉:“都收拾好了沒,好了就出發吧。”

何爾雅照例把頭發紮成個簡單的丸子頭,穿著一身很普通的T恤牛仔褲,素著臉戴了個茶色的眼鏡。

“姐,如果這樣能被人認出來,那就說明我何爾雅的時代要來了,黑紅也是紅啊。等我知民度起來後,再去削個臉墊個下巴。再拉著咱們繁星現在的頂流明玄弟弟炒個姐弟戀的CP,或是我在網絡上曝光一下娛樂圈的黑幕與潛規則,立個耿直與不畏強權的人設,你認為怎麽樣?”

可惜她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肖娜翻了個白眼扭頭走了,邊走還邊說:“明玄另願跟一只猴子炒CP,也不會願意跟你炒的。”

何爾雅在後邊追了上去:“我哪裏不如一只猴子了,真過份。下次他再受了欺負哭唧唧的,就別想我再慰他了。”

“你那是安慰人家嗎。”肖娜壓低著嗓音,學著何爾雅當初對明玄說的話:“你矯情個屁呀,家裏沒礦的進了這個圈子裏,不就是圖錢來得快嗎,賣臉總比買身強吧。你要是想賣身跟我說啊,我認識不少寂寞空虛冷的人,男女都有,不過你要多吃點腎寶才行。”

“……我,我有這麽狠嗎?”

“你有!”

兩人也就這麽一邊小聲地聊著天,一邊下了樓出了賓館。才五點多的時間,外邊已經有不少人在走動了。

隨意解決了早餐,就步行往醫院的方向走去。等到了掛號的大廳門口,望著一條長長的隊伍時,她們有點傻眼了。

“我約了兩個月才排到了號,而且還提前一晚在醫院旁邊住下了。所以這些人,是半夜就來排隊了嗎?”何爾雅有些替自己委屈,也替這些人感到無奈。

她推了肖娜一把:“要不你先回吧,等結果出來了我發消息給你。”

肖娜把她往隊伍最後邊推了過去,“你就別管我了,安安生生的在這裏排你的隊。”說完,自顧自的退遠些,找了個能看見她的位置,挨墻靠著。

然後看著她在人群裏,對她比了個OK的手勢,從口袋裏摸出了一雙耳機塞了上去。

她的耳朵裏,肯定是開著最大的音量,隔絕了這世界的喧嘩。她喜歡音樂,無論是在哪種地界裏,音樂都能讓她沈迷進去的安靜下來。

就這麽看著看著,肖娜又想起了第一次遇見何爾雅的時候。

那年,她正在發掘可以帶的新人。那是一個大型音樂節目的選秀後臺,何爾雅是個落選者,卻站在陰暗的通道裏,給登上舞臺的竟掙者們鼓掌,口中還念念有詞。

“好吧,你們有資本爸爸,有團隊在背後操作,但你們想要登上舞臺的心也是迫切的。再者音樂就是音樂,無論在任何手段下它也是純粹的。雖然我現在嫉妒的恨不得去撓花你們的臉,但還是祝你們永不忘初心吧。”

她說完那一番話的轉身,卻嚇出了尖叫的跌倒在地,因為肖娜已經在黑暗中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好一陣了。

目測一六/四五的身高,骨架很小,腰又細,還有一對挺翹翹的小屁股與筆直的腿。她只看了個背影就想到了人肯定不會長得太差,最後只需要看個正面就行了。

她們的孽緣,也就是從那夜開始的。她給她畫了個大餅,以為她能上道一點的,偶爾對這個圈子裏的規則妥協。

可是她完全拒絕!

出去跟投資方吃個飯喝個酒,能懟到人家讓她當場滾蛋的地步。但凡是有兩張合同的劇本,說幹了口水也不簽。

別看她心情好時像一只打盹還會朝人討巧撒嬌的貓。但若真正的惹怒了她,會變成一只撕咬人的老虎。

小小的身體,也不知哪裏來的那麽大能量。

所以混了這麽幾年,也只能演些小配角而已。但她似乎也佛了,反正又不差錢。

正當肖娜想著何爾雅的一堆糟心事時,一回神卻發現有個男人正扯著她的胳膊不知道在說著什麽。

她想也沒想地沖了過去,還沒到她身邊呢,那個男人卻放開她又去糾纏其它人了。

“幹嘛的?”

“黃牛黨,專家號一張六百。”

肖娜松了一口氣又退了回去,何爾雅也繼續聽著音樂排隊。等她浪費了差不多一個鐘頭時間到達窗口時,卻被告知她約的是專家號,不需要在大廳裏排隊?

何爾雅心裏十萬句臟話,卻又不知向誰罵。她也是第一次病到需要掛這麽高級的號,沒有任何經驗啊。

恨恨地離開了窗口,何爾雅朝前臺服務處問明了她預約的科室樓層,拖著肖娜又轉移了陣地。

忙忙碌碌了一陣之後總算掛上了號又重新排上了隊,好在這次排隊的人比較少,不一會兒就輪到了她。

照舊是要先拍腦CT,才能拿到醫生那裏去問結果。讓何爾雅沒想到的是,她居然在檢查室裏,神奇地碰到了一個熟人。

“阿雅!”

對方驚呀地喊了她,然後又忍住了情緒恢覆了工作的狀態。

何爾雅心裏也撲騰過一陣不小的浪花,但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麽些年,再多的怨恨也已經消失不見了,留下的只是些充滿遺憾的回憶罷了。

檢查結果要兩個鐘頭後才能出來,何爾雅挽了肖娜的手準備回賓館裏茍兩小時再說。

卻沒想到,有個穿大白衣的女人,正在醫院的大門前等著她。

一見了她,馬上就走了過來:“阿雅,一晃都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幻想過很多次我們相遇的場景,卻怎麽也想不到會是這種方式。你……”

肖娜捏了一下何爾雅腰間的軟肉:“誰啊?不要引起麻煩?”

“不會有事的,一個從前認識的人。”

於此同時,泰安國際頂樓的空中花園裏,林隋洲又換了一個新的心理咨詢師。

他交疊著雙腿,指間夾著一支煙,冷冷地看著對面的人,盯著那幅畫看了很久也不擡頭,還很忘形地擡起了一只手來想要去摸。

“鄭醫生,你看看就可以了,我沒允許你能碰。”

心理咨詢師鄭明楚笑了笑地把手收回來,看向了對面,朝他投來危險又放肆目光的男人。

“林先生,在我想碰這幅畫的時候,您心裏是怎麽想的?”

“惡心。”

“是想到了什麽,還是……”

“你朝畫伸過去的手讓我惡心,想折斷它。”

“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畫是我的東西,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東西。”

“如果我戴上手套,能允許我碰一下嗎?”

林隋洲懶懶地射過去一道不善的視線:“我會折斷你的手,再陪給你一筆錢。”

鄭明楚也不生氣,依舊是笑:“林先生,您深究過您這股占有欲背後的原因嗎?您很在意送您這幅畫的人,我能問一下這個人是您什麽人嗎?”

“前女友。”他第一次嘗試著交住的對象。

“原來是這樣。我能問問您對愛情有什麽想法與感覺嗎?”

“惡心。”

“那您覺得您前女友惡心嗎?”

林隋洲微微僵了一下身體,但很快調整過來朝對面望去:“這是你必須問的,而我一定要回答的問題嗎?”

“是的,您必須要回答。”

“她,有那麽一點點……”忽然的,那副淚流滿面的樣子又浮現在林隋洲的腦子裏,他一個狠勁掐斷了指間的煙:“她不惡心。”

“林先生,這不是您本心的回答,您剛剛明明應該是想說她有那麽一點點惡心的是吧?”

“她不惡心,也不幼稚,和她做/愛的感覺我很滿意。所以,略過這個話題吧。你只要回答,從這幅畫裏能看出來她是什麽含意就行了。”

“林先生,請回答我先前的問題。”

林隋洲把指間捏著的斷煙,彈到了對面人的衫衣上,然後就站起來抓住了他的衣領。

“她會哭。我說了跟她做/愛有點惡心,她大喊大叫瘋了似的哭個不停!送她去醫院的車裏,餵她水喝也不喝,摸她的頭也不能停止下來。所以,說了她會哭,我沒辦法哄好她!我花錢是請你來回答問題的,而不是來逼我又想起不愉快往事的,現在你可以起來離開這裏了,錢我會付雙倍。”

鄭明楚有些被他眼中的不耐與惡意嚇到,但也沒忘了問出一句:“你為什麽執意要哄好她,為什麽偏要弄清楚這幅畫是什麽含意?即然都已經覺得惡心分手了,為什麽不能把她徹底的丟到腦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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