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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烽火照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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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帥投資道維是一場豪賭, 一應物資不走朝廷賬目,用的是他周家私庫。

雖然周家家大業大,養一千私兵不成問題, 可有問題的是這一千人他養歸養,卻不屬於他的私兵, 甚至平時都不聽他周大帥調遣。

道維給他唯一的承諾,是關鍵時刻, 用於奇襲,誓死完成任務, 以死戰報國。

軍中不少人知道這支軍隊的存在,但沒人知道周大帥為這支軍隊提供了絲毫不亞於軍中精銳的軍需供應, 不知道他們存在的意義,也絕想不到周大帥對這只軍隊給予多麽絕望的期待。

只以為周傳軍不知在大帥跟前進了什麽讒言, 讓大帥同意了把一支軍隊的指揮權交給一個才十三歲的毛孩子。

那孩子還是個弱不禁風, 一拳就能打倒的家夥。

此舉太過兒戲,太過荒唐,引起許多人不滿, 紛紛到大帥跟前進言。然大帥就跟中了周傳軍的蠱一樣, 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有人仗著資歷抱怨幾句,還被大帥煩躁的趕出帥帳。

眾人只能把怨氣撒在周傳軍身上, 明面上挑不出他毛病, 就暗地裏給他穿小鞋。

就連巷口大牛他叔都在周父面前陰陽怪氣:“哎呀我說周兄, 既然你跟大帥還有這層親戚關系,那你早說呀!

這麽些年蹲在一個致果校尉的位子上不挪窩, 看著我為了一個昭武校尉上躥下跳的, 沒少背地裏笑話我吧?

我說你這人真有意思, 既然能說的大帥讓你家孩子胡來,幹嘛不自個兒到大帥身邊當值去呢?

好好的情分與其浪費在你家那幾個毛小子的‘過家家軍’上,不如留著自個兒升官發財啊!”

最近周父沒少聽這些亂七八糟的言論,這些人陰陽怪氣軟硬兼施,無外乎想知道他用什麽條件讓大帥妥協的,想搞清楚他和大帥之間除了那層遠的不能再遠的親戚關系,還有沒有其他不可見人的關系。

他都聽膩了。

唯獨一樣,聽不得別人管他孩子們親手組建的軍隊叫“過家家軍”,聽一次他心痛一次。

幺兒和大帥見面那天說了什麽他這輩子都不會忘。

大帥問幺兒,“知不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死很多人?”

幺兒回答:“殺一城人,救天下人,縱滿身罪孽,九死不悔。”

大帥又問:“若天下太平,百姓安樂,你們縱然勤學苦練,爬冰臥雪,銅鑄鐵打,練就了一身本事,在所有人眼裏,也依然是一群過家家的熊孩子,你們,乃至你們的後代,都沒有證明自己的機會,甘心嗎?”

幺兒回答道:“護我河山,守我百姓,為的不就是將軍卸甲馬放南山嗎?既然總要有人犧牲,為什麽不能是我們呢?我倒是希望永遠不要有用到我們的時候。”

然後大帥就親自給幺兒這支還不存在的軍隊提了名字。

周父對大牛他叔道:“照西軍。”

大牛他叔一楞:“什麽?”

周父認真道:“照西軍,大帥親自取的名字,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照西軍,不是過家家軍。”(1)

周父不願和這些什麽都不懂,卻在他底線上瘋狂蹦迪的人多說,黑著臉轉身離開,遠遠地還能聽見對方大聲嘀咕:

“呸,什麽玩意兒,還照西軍呢,就你家那群整天在街上游手好閑好吃懶做的東西,能湊夠一千人再說吧!

別到時候讓大帥臉上掛不住,找你問責就有意思嘍!”

事實上,道維他們不僅湊夠了一千人,而且早早地在大帥的特殊關照下,擁有了自己的秘密訓練基地,展開了水深火熱的魔鬼訓練。

軍中每個人都是經道維手,親自挑選的十來歲少年人,這些人身後有家,心裏有念想,眼裏有光,同時家裏有人死在戰場上,和草原人有仇。

為了查清這些人的底細,不知費了多少心血。

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半大少年們同吃同住同受虐,每天五公裏的負重跑不過是熱身運動,在馬蹄下左右突圍完成任務是開胃小菜,彼此間的感情飛速提升。

被虐的慘了,心裏就只剩下一個共同目標——有生之年,一定要戰勝軍師一回!

可惜直到目前為止,他們的每一次反擊,都只換來了軍師更加慘無人道的沈重加訓。

每日從清晨到日暮,從夕陽漫天到繁星點點,累到筋疲力盡倒頭就睡,感覺剛睡著不到一炷香,又聽到了可怕的集訓哨聲。

眼睛還沒睜開,頭腦一片空白,手腳已經誠實的爬起來順著周圍同伴的腳步往集訓場跑了。

眾人頭頂啟明星站在集訓場上,就聽魔鬼軍師用他自制的那什麽“擴音器”對著他們喊話:

“昨晚我夜觀星象,突然有了靈感,今天咱們玩兒點新鮮的,嗯,從今天起,誰要是不能按時完成任務,瞧見西邊兒那個坑了沒有?

沒瞧見也沒關系,待會兒有的是機會親自感受!完不成任務的主動下坑,想辦法把自個兒埋嘍,留個腦袋在外頭就成!

既然身體這般沒用,那留張嘴在外面能吃飯餓不死,讓我對你們爹娘有個交代就好。”

人群站的筆直,已經沒人會因為這種小陷阱發出不該有的聲音,做出不該有的動作,只有偶爾多眨了幾下的眼睛,還能看出一點兒他們的情緒。

道維拿著“從書上學來的”白女票女主的擴音器,繼續對人群喊話:

“你以為我軍中會養吃閑飯的人嗎?既然埋那兒了,就順便給大家夥兒做點貢獻唄!

瞧見昨天讓人牽來的高頭大馬了嗎?今天開始學騎射,天黑之前,所有騎手必須在被埋之人的頭頂走一百個來回!

現在,所有人,向左轉,五公裏負重跑,開始!”

一聲令下,人群嘩啦啦散開,這時候才有三三兩兩的士兵聚在一起邊跑邊討論剛才軍師說的懲罰。

討論到最後,也只剩下無奈的一句地圖炮表達他們心裏的憤怒:

“操他奶奶個腿兒的,讀書人沒一個好東西,全他娘的一肚子壞水兒!”

相對什麽關禁閉啦,進小黑屋啦,在熊瞎子老巢邊兒上睡半個月啦,當著老虎的面兒偷人家崽兒啦,逛青樓不許給錢還不能讓老鴇追殺啦,在馬蹄下邊逃命邊縫衣服啦。

眼下這個主意,只能說沒有最缺德冒煙兒,只有更缺德冒煙兒想讓人刨他們家祖墳的。

可惜,人群裏發出一聲悲鳴:“軍師他親爹怎麽偏偏就是一烈士呢!”

周老大從這人身邊輕松越過,慈愛的拍拍對方小肩膀,不甚走心的安慰了一句:“想開點兒吧,能來這裏的,誰家還沒有個把烈士了呢?”

這人看著對方小山一樣的背影更加悲憤了:“淦!周家這一群牲口!”

一個個不知道吃什麽長大的,就連周老五那個娘們兒,力氣也大的跟什麽似的,訓練起來那股狠勁兒讓他們這些男人都害怕,有時候一個眼神對上,讓他非常懷疑他是不是曾經殺了她全家!

一開始大家還把周老五當娘們兒輕慢呢,沒過半個月,現實教做人,進了這裏的哪裏還有男女之分?就他娘的全都是禽獸,是牛馬,是牲口,就是別把自個兒當人!

他們不配!

如此水深火熱的過了幾個月,臨近年關,滴水成冰,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已經能騎馬閉著眼睛心跳平穩的從同伴頭頂越過了。

道維讓人殺雞宰羊準備過一個不用訓練的年。

軍營裏一時歡呼聲震天。

然後道維接著說:“兄弟們一起過的第一個年,當然要很有紀念意義,不如大家按照平時的列陣分布排演節目吧!

不是都學了如何妝點?如何變音?如何快速睜著眼睛說瞎話?

什麽舌頭打結,百步穿楊,鼻孔吃飯,家傳絕學看面相斷人生死,用頭頂走路,只要你覺得能拿出手,歡迎展示!

不是都眼饞我那把工兵鏟很久了嗎?今兒第一名的彩頭就是它了!”

原本聽到好不容易休沐還要費心排演節目而不樂意的眾人,聽到“工兵鏟”三字兒,都快要樂瘋了。

軍師手裏那把由鍛造大家用精鐵打造,鋒利程度比他們手裏的□□有過之無不及的工兵鏟,可以兩次折疊,集合了刀、鋸、棍、鏟、鎬、撬棍,刺等二十多種工具特征。(2)

構思巧妙,制作精良,攜帶方便,實乃居家旅行,殺人越貨必備之精品。

對大家夥兒來說,那把鏟子的存在,就像男人眼裏的楊玉環,女人眼裏的衛玠潘安,有鏟子在前,心上人也要往旁邊放一放。

自從軍師“無意間”在大家夥兒面前展示了一回,眾人就對它茶飯不思,相思成疾了。現在有機會得到它,日日夜夜和它相對,哪個男人能允許自己錯過?

一時間軍營裏的氣氛熱鬧極了,眾人情緒高漲,比自己娶媳婦兒還來的激動熱烈。

“熱鬧?熱鬧都是別人家的!周傳軍你實話告訴我,幾個孩子到底背著我這當娘的在做什麽?人家都說大帥被你的豬油給蒙了心,給咱家孩子提供錢財糧草讓他們過家家玩兒呢!

這話我壓根兒就不信!

你周傳軍要是有糊弄大帥的能耐,還用等到今天才施展?早成了大帥跟前數一數二的紅人了!”

話音一轉,語氣又柔和了幾分:

“相公,你就跟我說實話吧,我一天天提心吊膽的啥也做不好。你瞧這馬上就大過年的,人家都熱熱鬧鬧歡歡喜喜置辦年貨包餃子,就咱家冷冷清清。

我辛辛苦苦養了六個孩子,一眨眼家裏就剩我一孤寡婦人,我心裏有多難過你懂嗎?”

周傳軍心裏苦,面上還要繼續糊弄:“夫人啊,人家不都說了嘛,大帥和咱家孩子投緣,把孩子們當自家晚輩疼愛。

給他們點兒糧草人手讓他們練練膽,回頭說不定還要重用呢!這大帥的心思為夫也猜不透啊,你這不是在為難人嘛!”

周母自然不信這毫無誠意的瞎話,但丈夫孩子從頭到尾就這一套說辭,打定主意糊弄她,眼見掏不出一句實話,就開始耍賴。

“我不管,大帥他再能耐,還能阻止我當娘的大過年見孩子?明兒一早起來,我就要看到我六個孩子全須全尾的出現在我跟前兒。

睡覺!要是明兒見不到人,周傳軍我跟你沒完!”

說著熄了燈,留給周父一個無情的背影。

周父心裏長長的松了口氣,今天這茬兒總算是糊弄過去了,至於明兒?那明兒再說唄,過一天算一天。

道維他們還算爭氣,沒徹底把他們爹陷入水深火熱的家庭關系中不可自拔。

兩天後軍營休假,他們提著大包小包,雞鴨魚肉,山裏獵的野豬袍子,布匹綢緞,碗筷碟盆兒,還有給他們娘的胭脂水粉銀釵手鐲,給他們爹的腰帶官靴小匕首。

熱熱鬧鬧,歡歡喜喜,大搖大擺的一路招搖過市。

所見之人無不背地裏暗罵一聲:“吃拿卡要大帥的物資,不要臉!”

面上還得笑嘻嘻奉承:“周家郎君小姐們回來了啊!這是在哪裏發財啦?年後也帶上我家小子一起唄!”

這時候老大那嚇人的身材就該發揮作用,一揮手粗聲粗氣不耐煩道:

“發什麽財?就一給大帥跑腿兒辦差的!只要你家孩子讓大帥瞧的上眼,那就跟著唄,問咱們兄弟有個屁用!”

一般人都要被老大越發精悍的氣勢嚇的退避三舍,然後背著人偷偷摸摸嘀咕兩句:“呸!狗仗人勢!”

雖然道維幾人在家的時間越來越短,但每逢他們回家,都要這般大搖大擺行事,所以周母在這一帶的小日子其實過的越來越順心了。

用周母的話說:“嫁個天天回家的男人,還不如養一群日日不著家的毛孩子頂用呢!我這都是沾了孩子們的福嘍!”

抱怨也都是在人後,在丈夫跟前兒。

到了孩子們面前,周母臉上的那個笑啊就根本停不下來,好不容易一一接過孩子們給的孝敬,笑著跟他們嘀咕:

“也是奇了怪了,就你們還能淘換來這些山裏的野物,娘聽巷口大牛他娘說,最近也不知道咋回事兒,歸臨山那連綿千裏地界兒。

不僅野豬熊瞎子這些大家夥們神出鬼沒的沒了蹤影,就是野雞野麅子也跟絕跡了一樣,好些個進山打獵的獵手都空手而歸。

最近歸臨城的野物價格漲了兩成,還有價無市呢,家家戶戶都買不到這些東西嘍!”

幾人心虛的對視一眼,心說可不絕跡了嘛!

他們最近不管訓練列陣,還是練習騎射,都拿山裏的家夥練手。

一開始在軍營附近,後來範圍擴展到方圓百裏,再後來方圓百裏被他們霍霍的差不多了,幺兒說要給大山留下自然繁衍的希望,不能斬盡殺絕。

範圍逐漸擴展到方圓五百裏,八百裏,甚至上千裏,現在整個歸臨山人能進入的地界兒,就沒有他們照西軍沒標記過的土地。

話說那段時間大家夥兒不僅給家裏親戚朋友瘋狂寄送各種奇奇怪怪的野物,就是軍營夥房天天飄蕩的也是那個味兒,自家兄弟們造不完,幺兒還讓人給大帥那邊送了幾十車。

說句凡爾賽的話,吃的都快要吐了。

也就消停了個把月吧。

不過幺兒說了,問題不大,等明年開春,萬物繁衍的季節一過,口糧跑的又是漫山遍野吃都吃不完!

周母也就嘴上說說,家裏現在不缺吃穿,對這些事情並不十分在意,心裏高興,像個女將軍一樣把全家指揮的團團轉。

“老大老二給街坊鄰居叔伯嬸娘們送點兒年貨過去,都是你們帶回來的好東西,是你們做晚輩的一片心意,記得謝謝大家夥兒在你們不著家的時候照顧爹娘。”

“老三力氣大,去那邊把大骨頭全都剁成小塊兒,放盆兒裏娘待會兒煮。老四手巧,過來幫娘腌肉!”

“老五你一姑娘家,天天跟兄弟們野成啥樣了?到現在都沒個媒婆上門給你說媒,真是愁死人了!你別跟著瞎比劃,小心手!

去把炕上那套玫紅衣裙換上,出來娘給你梳個漂亮的靈蛇髻,再把幺兒給娘買的那支梅花簪別上。

多餘的啥都別幹,就跟著你大哥去給街坊們送年貨,讓大家夥兒瞧瞧我家老五也是快要成年的俊俏姑娘了!”

盯著老五乖乖進屋換衣服了,心下滿意,一轉頭就是一驚:

“哎,哎他爹!快把幺兒手裏的刀接過去,幺兒身體弱,幹不了這些的!”

對上小兒子,語氣不自覺就柔了三分:“幺兒你聽話,去竈臺邊兒幫娘燒燒火,竈臺邊兒暖和呢,別凍著了!”

其他人:“……”

就,突然很疼,想起被幺兒支配的日日夜夜,渾身上下哪哪兒都疼的厲害。

可他們還不知道,這是整個照西軍過的最輕松,最沒有負擔的一個年了。

年後回到軍營,再也沒有整日在軍營訓練,在大山裏和動物作戰這種輕松自在安全的訓練方式。

他們穿上鎧甲,騎上戰馬,日夜奔波在邊防線上,喬裝混跡於來往兩國的商旅中。

在無垠的雪山下,在異國的草原上,在漫長的邊防線上,在荒無人煙的天空下,孤獨的,一個人,沒有任何馳援的作戰。

周圍的夥伴可能隨時都會丟掉性命,他們永遠都有戰鬥到只剩下自己一人,也要拼命送出情報的思想準備。

他們每個人都是照西軍中最優秀的探子,上馬是草原上最彪悍的鐵騎,下馬是天空下最勇猛的步兵。

有人犧牲在孤寂的,荒涼的原野,屍身與禿鷲野狼為伴。有人長眠於冰冷的,安靜的雪山腳下,雙眼永遠註視家鄉方向。

有人完成了一次又一次艱難的任務,立下的戰功足以換取他們往後半生的高官厚祿,卻因為最初的選擇,心甘情願留在照西軍中。

做一個沈默的守候著,守護身後的家鄉父老,守護邊防線日夜安寧。

他們在血與火的洗禮中飛速成長,在雪山草原和歸臨城的註視下逐漸沈默。沈默中,胸口的火把一日日燃燒的更加猛烈,讓他們在寒冷的夜裏也能感受到溫暖。

人後,他們是歸臨城乃至整個北方邊防線上最神秘,最勇猛的“閃電軍”,屢立奇功,曾經創下以兩百騎兵對戰草原部落兩千鐵騎,大勝而歸的戰績。

無人知曉他們的年齡面貌,他們主帥是何方神聖,因為但凡見過他們真實樣貌的敵人,全都去見了閻王。

因此也有人叫他們“鐵面閻羅”,時日久了,但凡在戰場上和他們相遇,敵方的第一選擇都是先逃跑,而非主動迎敵。

人前,他們卻是一群三五不時就在歸臨城大街上鬥雞走狗,無所事事的活祖宗,仗著周大帥的寵信,成了整個歸臨城人人艷羨又人人厭煩的存在。

對於這一切,道維只在給周大帥的書信中,簡單提了一句:“照西軍已成。”

見了血,殺了人,也差點兒被人殺,學會了拼命和保命,他們才是一支真正的合格的軍隊。

周大帥長長的吐口氣,將道維的書信置於火盆上,親眼瞧著它燒成灰燼,看著天空盤旋的幾只蒼鷹,喃喃道:“希望你說的是錯的,又希望你說的是對的。

少年人啊……”

少年人正帶著收繳來的物資,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路風塵仆仆的往回趕。

此次出門已有半年之久,不僅家裏的父親扛不住母親的念叨,已經躲在軍營三個月不敢回家。就連歸臨城的百姓都有點不習慣他們的突然安靜。

道維難得不知從哪裏摸出了他的擴音器,對著身後的弟兄們喊話:

“聽說歸臨城的鄉親們想念有咱們在街上招搖惹事兒的感覺啦,兄弟們,可不能辜負大家夥兒的期待啊!回家好好造!”

後面傳來齊聲應和:“歸家!歸家!”

他們將回到歸臨城,放下一切負擔,像個被家裏寵壞了的孩子,無所事事的在大街上招搖嬉鬧,引來眾人指指點點。

他們把這默認為對他們每回戰勝而歸的最高獎勵。

因為只有全須全尾,不缺胳膊少腿兒,活蹦亂跳的人,才能做到以上這些。

臨分別時,道維騎在馬上回頭,再次強調:“照西軍第一條鐵律是什麽?”

所有人齊聲回答:“兩年之內不許談婚論嫁!”

雖然所有人對這條律令都有不同的理解,但道維制定它的初衷,不過是不想讓血氣方剛的少年人被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分神,讓他們專心訓練罷了。

畢竟一年後,這裏即將經歷一場全城覆滅的惡戰,不管現在擁有多少幸福,只要那時候不能徹底反擊,留下的也只有一地枯骨而已。

這般想著的道維,絕對想不到和兄姐們興沖沖回到家,就有一樁無法推脫的“姻緣”等著他雙手迎接。

作者有話說:

註(1):從軍行,楊炯 〔唐代〕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註(2):百度百科,工兵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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