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星西光酒店外已經一片狼藉。

酒店大樓頂部的幾層早就在之前黎明之子幹部和特對部執行官們的激烈戰鬥中坍塌了大半。

等到加夢槐和師新覺打起來, 破壞力直接上升了好幾個檔次，戰場附近的建築物、道路、綠化植被無一幸免，繁華都市的一角以驚人的速度變成了拆遷爆破後的廢墟, 像是彩色地圖中的一塊轉瞬失去色彩，只剩下灰白色的殘骸。

如果不是特對部在黎明之子幹部被能量防護罩困住的那段時間裏對周圍的群眾進行了緊急疏散, 必定會造成慘烈的人員傷亡。

這兩個人的力量過於可怕，不光是普通人, 哪怕同樣手持武器掌控力量的特對部執行官和黎明之子其他人員，也會自覺遠離他們的戰場。

立於廢墟中的加夢槐捂著小臂上新添的傷口, 目光從周圍慘烈的戰場上一掃而過，眉心微蹙, “我平常盡量不在鬧市裏動手的。”他對自己的破壞力還是有所自覺的。

就算聯邦政府和特殊對策部再怎麽把黎明之子定義為恐怖/組織、犯罪集團，他們自己也從來沒有這麽想過, 更沒有動手執行過以無意義破壞為目的的行動計劃。

師新覺聞言轉了轉手上的武器, 不動聲色地調整著稍顯急促的呼吸。他已經數年沒有進行過需要他傾盡全力的戰鬥了，整個人的狀態前所未有的好，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身體像是得了熱病一般。

然而即使戰鬥意願如此激昂, 師新覺本人的情緒依舊是理性和克制的, “這是清除災害必要的代價。”他這樣回應加夢槐暗含指責的話。

“災害？”加夢槐躲過師新覺的一擊，新的力量在指尖凝聚, “我必須得否認這種汙蔑, 黎明之子是現行規則漏洞的監督者才對。”

師新覺的手指迅速拂過腰間的按鈕, 切換了飛行背包的形態後朝著加夢槐連開數槍，“你們只是用武力把規則捅得更加千瘡百孔而已。”

加夢槐的反駁和手上的招式一同撲向對面, “總是用武力和性命來維護那些腦滿腸肥的蛀蟲的是你們才對。”

師新覺迎上空間攻擊, 先是用特殊武器攔了一下, 當意識到這次的招式難以硬抗，便迅速展開能量護盾，然後趁機後撤躲開這一擊的攻擊範圍，又轉瞬反守為攻，對加夢槐發起新一輪的攻擊。

在兩人力量的碰撞聲中，師新覺的聲音平淡而篤定，沒有半點動搖，“我們拼命維護的，是人類、科技以及秩序。”

“你們的所有都是這些東西的反面，所以我們才會是敵人，僅此而已。”

加夢槐在兩人的僵持中輕輕嘆氣：“看來，我們彼此之間是無論如何都說不通了。”

個體渴求的公平正義至上，還是群體統制的秩序規則至上？

黎明之子和特殊對策部，道不同不相為謀。

兩人都意識到了這一點，不再說話，而是更加激烈地廝殺在了一起。

正在跟翠鳥戰鬥的四隊隊長莘綺雲聽到師新覺和加夢槐說的那些話，無語地翻了個白眼：總是說著人類如何科技如何的這位特級執行官，每每令她心折，卻永遠無法真正理解。

表面上看，自從加夢槐到來打破了西光酒店上層的防護罩之後，黎明之子似乎取得了喘息的機會，跟特殊對策部的執行官們陷入了僵持拉鋸的狀態。

可事實上，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切都在朝著不利於黎明之子的方向滑去：專門針對寄生者的δ射線和特殊藥物的副作用越來越明顯，游隼等人越來越無法順利操縱自己的超凡能力，甚至出現了力量暴走的前兆。

隊長級的執行官們抓住敵人的破綻步步緊逼，再加上新武器留下的傷口無法用超速再生覆原。而這些賦神者的損傷和消耗越大，就越是無法控制身體裏混亂的力量，簡直是惡性循環。

加夢槐則是在之前幾次星際遠距離空間轉移中耗費了大量的超凡力量，平時不要緊，但要跟師新覺這樣的頂尖高手戰鬥，要在對方眼皮子底下把黎明之子的人一口氣全都帶走，就太過吃力了，到現在也沒找到一次機會。

以有心算無心，特殊對策部之前那一系列聲東擊西的行動確實起到了分散黎明之子成員讓他們疲於奔命的效果，大大削弱了對方的力量，讓他們在持久戰中難以為繼。

更何況……加夢槐的目光快速掃過四周，除了明面上這些隊長級的執行官們，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手和遠程武器埋伏在戰場的附近，將他們層層包圍，就等著他們露出破綻，才好蜂擁而上、將他們一網打盡。

最先支持不住的是三位高級幹部中身手最好、從一開始就承擔了最多攻擊的游隼。他在三隊隊長汲南和其他幾位高級執行官的圍攻下終於力量失控，眼看著就要在新式武器的攻擊下重傷。

卷尾和翠鳥註意到了這一點，卻因為特對部緊咬不放的攻擊自顧不暇，無法對同伴施以援手。

一直暗自關註著全場戰鬥的加夢槐心頭一凜：以游隼現在的情況，絕對不能再受傷了。

“叮叮當當”的聲音接連響起，汲南等人的攻擊和遠處的狙擊彈全都打在了游隼周身豎起的空間屏障上，與此同時，師新覺毫不客氣地抓住了加夢槐分心的空檔，飛速擲出的特制武器擊一下子擊穿了加夢槐的自我防禦，深深插進他肋下，外面只留下了刀柄。

“蒼鷺！”

“蒼鷺先生！”

卷尾和翠鳥因為加夢槐的重傷發出驚呼，被救下的游隼更是全然無法維持平日裏爽朗輕松的模樣，此時的他緊皺著眉頭，露出了鋒利沈郁到可怕的表情，不顧後果地使用了最大限度的超凡力量，瞬間擊傷了猝不及防的三隊隊長汲南。

“蒼鷺……”游隼用刀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低聲喃喃，他已經因為在異常狀態下強行使用超凡力量而陷入了失控狀態，整個人的氣息都混亂起來，距離徹底的力量暴走只差一線，到那時候，一切都將無法挽回。

但是，還不夠，遠遠不夠。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對於整個黎明之子來說，蒼鷺才是最重要的。誰都可以死在這裏，只有身為首領繼承人的蒼鷺必須活著回去！

也許，游隼因為體內混亂的力量恍惚了一瞬，也許他們會向蒼鷺求援這件事，本身就是特對部陰謀的一部分。但是，青年勉力站直身體，倒轉刀柄，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狠戾，但他是絕對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特對部和黎明之子之間的戰鬥節奏極快，這一連串的兔起鶻落，僅僅發生在數秒之內，快到身處其中的人幾乎來不及反應。

眾人腦海中最後殘留的畫面，只剩下加夢槐血液滴下的暗紅、游隼手中一瞬間爆發出來的藍色刀光，還有就是幾乎擠滿了所有視野的濃綠——蓬勃茂盛到讓人發慌的藤蔓枝葉……

……

齊衡和林翼被許飛羽的超凡能力困在了白川星基地的兩扇閘門之間。

“還挺能幹的啊，”對於許飛羽他們采取的行動策略，齊衡扯了扯嘴角，哼笑一聲，“那個小鬼。”

不如說許飛羽一直都很能幹，無論是從前做執行官的時候，還是現在作為黎明之子的幹部，都能幹過頭了。在敵對立場和血緣親情的撕扯下，這種能幹全成了切割人心的利刃，刀刀見血。

從林羽被黎明之子的人養大，作為間諜以許飛羽的身份出現在林翼面前那一刻開始，別有用心的謊言和欺騙就鋪天蓋地般淹沒了幼年時光中所有值得珍惜的東西。

“哢噠！”

在林翼和齊衡采取暴力手段之前，眼前的金屬閘門響起了鎖扣被打開的聲音，然後徐徐升起，露出了站在後面的身影。

已經回到黎明之子的許飛羽早就不會再穿執行官的制服，但他也沒有跟其他黎明之子的成員一樣裹上那身標志性的黑袍。為了方便行動，即使外面寒風瑟瑟、風雪飄搖，人在基地裏的許飛羽也只穿了貼身的作戰服。

少年雙手持槍，腰間纏繞著堆疊成串的備用子彈，鋒利的刀刃別在他腿側，全身上下到處都裝備著各種武器，隨時準備經受一場鮮血淋漓的惡戰。

當他以這副姿態從遠處一步步走來，當黑色的戰靴踩在基地光潔的地板上發出“篤—篤—”的沈悶聲響時，就像是極為尖銳的危險降臨，就連身經百戰的林翼和齊衡都本能地脊背一涼，皮膚被激起了細小的疙瘩，讓他們不得不打起精神，嚴陣以待。

時隔多日再次相見，少年似乎還是那個少年，卻已然物是人非。當那兩雙因為血緣而十分相似的藍色貓眼再次對上視線時，曾經充滿了親昵和溫情的稱呼，再也無法沖破層層封鎖吐露於口。

齊衡面色沈沈，看著對面一身危險氣息的許飛羽，咬牙不語。

林翼看似平靜，卻是不著痕跡地把許飛羽上上下下仔細打量過一遍：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少年並沒有因為上次的基地坍塌留下什麽不可挽回的傷勢。

然而下一刻擺在眼前的，就是他們之間再一次你死我活的鬥爭。心情過於覆雜的林翼張了張唇，卻什麽也沒能叫出口。

反倒是許飛羽，在見到他們兩人後露出了淺淺的笑意：“別來無恙，”

“林隊長。”

少年這樣稱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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