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案子, 唯有一點是確定的，事情發生在文江中學內，那麽可能還存在於某處的證據也好, 知情者也好，也一定都在那裏。

崔辰的家人事實上並不了解學校裏具體發生了什麽, 別說他們不敢說話，就是敢說, 估計也全都是充滿個人情緒和主觀臆斷的猜測，根本不能作為翻案的有力證據。要找證據, 還是得去文江中學裏找。

楚郁作為搜查官被盯得緊，而且只要是他去問, 必定會引起所有人的警戒，最終只能得到跟之前一樣的“標準答案”。

但許飛羽跟裴寒, 一個14歲, 一個15歲，跟文江中學的那些孩子年紀正相當，完全可以混進去不著痕跡地探聽出一些內部消息, 這是楚郁所做不到的事情。

搜查官甚至開始覺得, 這次跟他一起的不是林翼、齊衡那兩個在這種時候派不上用場的大男人真是太好了。

於是, 第二天一早，接下調查任務的許飛羽跟裴寒只能把智能輔佐官留在酒店中保護楚郁, 自己出門。

第一件事是甩掉暗中監視他們的家夥, 這點對於兩位出色的執行官來說並沒有什麽難度。

而第二件事, 就是找個僻靜的地方換上校服，做好偽裝, 準備潛入。

他們兩人都曾經在文江中學的校長和師生們那裏露過面, 保險起見, 當然得用立體投影對自己的發色、眸色、臉部細節做出稍許修改和偽裝。這種程度的小小改變，不是專業人士，是不會看出問題的。

不久之後，兩個穿著文江中學校服的少年就跟著清晨三三兩兩來上學的初中生們一起，邁步朝學校走去。

到了校門口的時候，人流更多一些。但所有人都要排隊刷卡入校。許飛羽、裴寒跟周圍的學生們一樣，把手腕上的終端往門禁的感應區前一掃，“滴——”順利通過。

這都是神通廣大的楚郁大搜查官的功勞，不光是校服，就連能夠通閘機門禁系統的權限都有了。

即使如此，許飛羽和裴寒依舊算是“黑戶”，是不可能跟著學生們一起去上課的。儀器可以被程序欺騙，但同一個班級裏的老師同學，可不會對突然冒出來的陌生人毫無反應。

做兩個轉校生的假身份，對楚郁他們來說也不難。只是一旦身份過了明路，還在這麽敏感的時間轉校過來，一定會引起有心人的註意，行動受限。而且，什麽都不知道的轉校生身份，其實並不利於他們打入內部探聽消息。

所以許飛羽和裴寒在用楚郁給他們捏造的身份卡蹭完學校食堂的早餐後，並沒有進入教室，而是在校園裏轉了起來。等所有學生都去上課，兩人更是連走動的老師和監控都要避開，不然肯定會被扣下來盤問，到時候就麻煩了。

之前來查案的時候，他們只去了校園很少的一部分地方。這一次，他們倆倒是偷偷把地圖上標註的區域都逛了個遍。

文江中學作為文江市最好的中學之一，占地面積廣闊，校園也建設的很漂亮，大樓都是簇新的，配套設施先進齊全，初中部和高中部加起來，光是室內體育館都有六個。

這樣的條件，要說是監控壞了那麽多，十分牽強。

許飛羽和裴寒雖然不能去教室上課，但不代表兩人沒有跟學生接觸的機會。

等到下午第二節 課，操場和體育館等地方都熱鬧了起來，學生們開始上室外活動課了。

這種時候，往往是多個班級同時在操場裏，學生們除了本班的同學能夠認全，對於外班的人，哪怕是同一年級的，都很難全部認得，最容易讓他們混進去。

等前面的集體課程一結束，大家開始自由活動，許飛羽就跟裴寒一起加入了樹蔭下做放松運動的學生之中。

哪怕是陌生人，只要模仿對方做出相似的動作，就可以沒有違和感地成為群體的一份子，迅速拉近跟對方之間的心理距離。更何況他們還是一般年紀，穿著一模一樣的校服，坐在同一棵樹下。

裴寒還稍稍有些拘謹，許飛羽卻是非常自如地跟大家一樣壓壓腿，彎彎腰，聽別人說話的時候還要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應和兩句：

“對呀。”

“就是！”

“唉，李老師確實有點難纏。”

“嗯嗯，你說的很有道理。”

裴寒：……你真的聽明白他們在說什麽了嗎？

但這種不著痕跡套近乎的行為確實是非常有用的，剛剛說自己事情說得唾沫橫飛的男生看了眼許飛羽這位特別捧場的陌生同學，礙於情面，不得不禮尚往來地問了一句：“你們倆是隔壁班的，怎麽跑這邊來了？”

看著面生，但又跟他們一起上體育課，只能是隔壁班的了。

許飛羽聞言一點都不慌，還朝著其他人笑了起來：“這邊涼快，我們就跑過來了。”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一年級A班的這些學生並沒有懷疑他們的身份，接受了臨時湊過來的兩個鄰班同學，大家一起繼續聊天。

等稍稍再熟悉了一點，許飛羽終於主動挑起話題：“前幾天來調查崔，嗯哼，的人走了沒走啊？”

“學校之前不都說結案了嗎，怎麽調查的人還是一波又一波的？唉，真沒意思，誰來我們不都得按著學校教的說，有什麽用啊？”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就算再怎麽被學校、老師、家長囑咐，也不可能跟成人一樣守口如瓶，大人一邊要求他們誠實，不許對自己撒謊，一回頭卻又強迫他們對著調查員說假話。

孩子們就算表面上迫於壓力屈從了，在被成人監督的場合不敢反抗，但心裏肯定是不服氣的，性子烈些的還會有嚴重的逆反心理。

果然，許飛羽只是起了個頭，A班的同學們就跟著抱怨了起來：“還不是因為曹瑜那幾個家裏有權有勢，平時就在學校欺負人，現在鬧出人命了，還有這麽多人幫忙遮掩。”

“一群舔狗，呸！”

“對啊，什麽品學兼優，嘔，我都要吐了。”

其中一名學生在他們談起崔辰的事情時就表現得有些緊張，朝四周看了看，確定沒有老師過來，才壓低了聲音道：“還是因為崔辰是寄生者吧，不然，不然他們也不敢這樣？”

另一人立馬反駁他：“你這是怕了吧？也不一定不是寄生者就沒事兒啊，就算是把你推下去了，人不一樣操作，死了也白死，你們家還有什麽不一樣咋地？”

對面被他的話氣到，卻又沒法兒反駁，只能自己一個人坐在一邊生悶氣，神情糾結。

他們倆鬧別扭了，旁邊又有人撿起了話頭：“寄生者啊，哎，以前還真沒看出來，崔辰看起來挺安靜一個人，性格也挺溫和的，被曹瑜幾個欺負成那樣了也不反抗。”

於是眾人又討論起了寄生者相關的事情，甚至提到了黎明之子這個組織，“也不知道偷偷跟黎明之子的人告狀有沒有用？”有人小聲嘀咕。

看起來，雖然沒有直接接觸到外面的事情，但學校和老師們的做法，已經讓這麽小年紀的孩子意識到了權勢地位是怎麽一回事兒。

公平正義、人人平等……這些寫在書本上的話，似乎也不那麽可靠了。

許飛羽跟裴寒收集到了不少信息，在下課前一會兒從一年級A班那裏退了出來。

天氣已經有些熱了，哪怕是在樹下吹風，也出了一身薄汗，許飛羽跟裴寒跑到水龍頭這邊洗臉。

剛帶著滿臉的水珠擡起頭來，一條幹凈的，還帶著洗滌液香氣的毛巾就遞到了許飛羽面前。

女孩有些羞澀局促的聲音響起：“這，這位同學，不介意的話，請用。”

許飛羽跟裴寒是偷偷混進來的，當然不會像其他人那樣準備齊全，毛巾自然是沒有的。

現在有女孩主動給他，許飛羽也沒拒絕，道謝後接了過來。

“你們，是隔壁A班的學生嗎？”女孩兒大著膽子問，她早就看到許飛羽跟A班的人一起聊天的樣子了，偷偷關註了他很久，才趁著送毛巾的機會上來搭話。

不得不說許飛羽現在偽裝後的模樣，黑發黑眼，上翹的眼角被稍稍修飾，看起來比原本精致張揚的貓眼柔和了許多，再加上俊秀的面容，甚至會給人一種溫柔的錯覺，是這個年紀的女孩兒們會喜歡的類型。

許飛羽眨了眨眼，對著女孩微微一笑：“對啊，我叫林羽，你呢？”

女孩羞紅了臉，小小聲地報了自己的名字：“一年級B班，丁嬙。”

許飛羽跟丁嬙說了一會兒話，不遠處其他觀望的B班女生也都湊了過來，許飛羽來者不拒，模仿著哥哥林翼的神情語氣，對誰都一副極其溫柔好說話的模樣。

遠處剛剛跟許飛羽聊過天，已經開始整隊準備下課的A班男生忍不住有些酸溜溜地說：“小林在他們班還真是受歡迎啊……”

而許飛羽也從丁嬙她們這裏，發現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他跟裴寒，更容易從女孩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

和男孩還要花半天時間套近乎，在女孩子面前，只要待在一起的時間久一點，對方很容易主動上來搭話。

這個時候他再提起崔辰或者曹瑜那些人，或是感嘆一句崔辰的可憐，或是編造一些曹瑜欺負自己的“罪名”，美麗溫柔的女孩兒們必定會絞盡腦汁說出自己知道的許多事情來安慰他。

於是一兩日時間裏，文江中學初中部的許多人都認識了這個曾經也被曹瑜五人欺負過，跟死去的崔辰有點同病相憐的“隔壁班小林同學”。

許飛羽也因此收集到了很多跟案件相關的重要信息，比他們三人剛來時從日常對策部、校方、崔家得到的線索加在一起還要多。

“也許，”裴寒眼看著自己的搭檔如魚得水到處“勾搭”，潛入調查任務完成的游刃有餘，心情不由得十分覆雜，“你還挺適合當搜查官的。”甚至就連楚郁也這麽說過。

黑方潛入情報人員·演技高超·飛羽貓貓：“嗯，是這樣吧？”

只能說明黎明之子的臥底培訓課程沒有白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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