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楚留香的腳步聲聽不見了，水母陰姬才出聲道：“他走了，出來吧。”

“嘩！”的一聲，原月兒自水中躍到水母陰姬的床帳上，心有餘悸的看了看滿石室的水。

陰姬額頭劃下三道黑線，伸手一彈，機關啟動，石室裏的水慢慢消失，原月兒這才安穩的落到地上。

“陰姬，謝謝你。”

謝謝你沒有殺他，謝謝你幫我勸導他。

陰姬道：“這次怎麽沒像防賊似的躲著我？”

原月兒挑挑眉，心道還不是因為知道了你依然愛著那什麽“雄娘子”，確定了你對我沒啥企圖才敢現身的嗎？不過這話，她可不敢說出來。

陰姬看著她，即使她不說，她也猜到她在想什麽，也不惱，只是道：“既然這麽在乎他，為什麽不肯見他？”

原月兒苦笑道：“既然註定不會有結果，見了只不過徒增煩惱。”

陰姬奇怪道：“為什麽不會有結果？”

原月兒輕嘆道：“因為他是楚留香啊。”

陰姬笑了，笑容裏說不出的譏諷，她道：“真沒想到大名鼎鼎的盜帥也會有被名聲所累的時候。”

她看向原月兒接著道：“即使他的過去讓你介意，但你又為何篤定以後他不會對你有始有終？”

原月兒道：“你覺得他會嗎？”

陰姬道：“為什麽不會？他都可以為你但求一死，為什麽不會？”

原月兒意外道：“但求一死？”

陰姬點頭道：“高手對戰，他本已搶得先機，卻在生死之際神思恍惚，讓我有機可趁，不是求死是什麽？”

原月兒撇嘴道：“那色痞還不是因為憐香惜玉的老毛病犯了！”

陰姬深呼吸一口，空氣中好重的醋味啊！

她笑道：“你真的認為他是因為看到我的眼淚才放手的？”

原月兒不情不願道：“難道不是？”

陰姬道：“當然不是，”她看著原月兒眼神幽深道，“他那時看著我的神色，像是在透過我，看著另一個人。”

這“另一個人”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原月兒楞住了。

陰姬嘆了一口氣道：“若是因為未知的未來而舍棄他，是不是對他太不公平了？”

原月兒不說話，似是陷入了沈思。

良久，她擡起頭道：“謝謝你，我想，我會重新好好考慮清楚的。”

陰姬盤腿坐到床上道：“我聽說藍太夫人讓你研制出天一神水的解藥才讓你出師？”

原月兒點點頭。

陰姬道：“需要我幫忙？”

原月兒連忙搖頭道：“我會自己努力的！”笑話！知道她要破解她的毒藥，她沒有弄死她已經很仁慈了，怎麽可能還會幫她？原月兒知道，她要敢點頭，今天就別想完好的從這裏離開了。

陰姬滿意地笑道：“那你可能永遠出不了師了。”

原月兒抽抽嘴角道：“無所謂。只要你今後把天一神水看好就行。”

陰姬的臉色忽然白了一白，她低下頭道：“你走吧。可能以後，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

原月兒聞言也變了臉色：“你……你不會是想……”

陰姬打斷原月兒的話道：“你和楚留香真不愧是一對，我難道就那麽像要輕生的人麽？”

原月兒還想勸說什麽，但最終卻什麽也沒說，只是輕聲道：“陰姬，我很高興能夠認識你，謝謝你。再見。”

她說完，輕點腳尖離去。

如果楚留香此刻在場，一定會驚嘆，因為原月兒的輕功已經與他不相上下，那種速度，只能讓人想到鬼魅。

***

楚留香出得神水宮，就見到了蘇蓉蓉、李紅袖、宋甜兒。

宋甜兒見到他忙迎上去問道：“楚大哥，你可碰見月月？她也進去了。”

楚留香搖搖頭。

蘇蓉蓉看他臉上神色，立刻便明白了發生了何事，安慰道：“楚大哥，她只是還沒想明白。”

楚留香聞言，希冀的看著蘇蓉蓉，眼中的熱切幾乎要將她融化。

蘇蓉蓉嘆口氣，沒想到平日極聰明的楚留香在感情面前也會變得如此癡傻，如此糊塗。

她道：“月月才十五歲。很多事情她沒有經歷過，根本就不懂。她現在只是不想冒險，不敢去全心信任你。但月月是個聰明的姑娘，假以時日，她一定會想明白的。”

李紅袖接口道：“就是。楚大哥，你太著急了。”

楚留香摸摸鼻子，是他太著急了嗎？可想到原隨雲、一點紅，他又怎麽能不急？

但是，他知道他著急也沒用。那麽，何妨多給她一些時間，讓她看清自己的內心，慢慢學著相信他。

他也會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他值得她的信任。無論這個過程有多艱難、耗時多久，他都會等。他會一直等下去，直到這份感情開花結果。

***

最近，江湖上最轟動的傳聞無異於神水宮的消失。

據說，水母陰姬解散了神水宮，裏面的女人全部隱姓埋名散落江湖；

據說，楚留香為一睹陰姬芳容潛入神水宮，被陰姬發現，兩人動起了手，陰姬死在了楚留香的手裏；

據說，陰姬實際上是自殺的，因為楚留香受人所托，給陰姬帶去了心愛之人的死訊；

據說，陰姬其實是在楚留香的幫助下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情人，兩人歸隱了；

據說……

不論江湖上有著怎樣的傳聞，這些都和原月兒沒有關系。她理解陰姬，也尊重她的選擇，這一生能夠與這個偉大的女人有所交集，她已經感到很幸運。

甚至，有人為了求得事情的真相，花重金向相思樓買消息，卻被原月兒拒絕了。

相思樓建立以來僅有的兩筆失敗的生意竟都是關於陰姬，果然是孽緣啊！原月兒不止一次在心裏感慨。

而此刻的原月兒站在萬家莊藍太夫人的房門外，揉弄著衣角，小心翼翼的等待著藍太夫人的發落。

良久，藍太夫人從房內走了出來，看著原月兒嚴厲道：“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嗎？“

原月兒低著頭，小小聲的道：“知道。作為一名醫者不該懷有憐憫之心。”

藍太夫人點頭道：“常言雖道‘醫者父母心’，固然在理，但作為一名優秀的醫者，首先便是要樹立一種眾生平等的心態。在我們心裏，受了小傷的人與垂死的病人地位應該是一樣的。你不能因為傷小而不醫，也不能因為病重而不計成本的死醫。這次，若不是你對陰姬心懷憐憫，又怎麽會不肯研制天一神水的解藥？”

原月兒看向藍太夫人道：“姑姑果然是明察秋毫！”

藍太夫人道：“你是我的徒弟，你有幾分能力，我怎會不清楚？”

原月兒聞言，眼中閃過驚喜，她立刻跪下去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藍太夫人楞了一下，繼而笑道：“你這個鬼靈精，這是在逼迫我呢？”

原月兒道：“月月不敢。一日為師，終生為母，月月怎麽敢逼迫師傅呢？”

藍太夫人故作生氣道：“你還有不敢的事？”

原月兒擡起頭道：“當然啦！月月最怕師傅生氣了，師傅那麽美，生氣會長皺紋的哦！”

藍太夫人聞言笑了：“油嘴滑舌！起來吧，既然口誤被你抓到，那我也不能說話不算數。”

原月兒歡呼一聲，站起來甜甜叫道：“師傅！”

藍太夫人是打心眼兒裏喜歡這個女孩，她嘆口氣道：“雖然你沒有制出天一神水的解藥，但你不是弄懂了它的提煉方法嗎？”

原月兒點頭。

藍太夫人道：“既如此，就算你出師了。以後，要做個有原則的醫者。不能丟了我江左萬氏的臉，知道嗎？”

原月兒鄭重的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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