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雪找到謝晗的時候， 謝晗蹲在池塘邊餵魚。

這時候太陽已經升起來了，淡金色的陽光輕輕地蓋在謝晗的黑發上，迸散出點點金光。

謝晗手裏拿著一包魚食， 有一下沒一下地往池塘裏撒，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陽光下很好看。

夏天正是蓮花荷花開放的時候， 有幾株白色的浮在水面上，還有幾株黃色的東一朵西一朵，最好看的是池塘中間那朵火紅色的蓮花。

紅色的錦鯉擠在謝晗身前搶食。

“你不曬嗎？”甘雪打著傘也蹲在謝晗邊上。

但是由於甘雪矮，蹲著的時候傘直接扣謝晗頭上了。

謝晗主動接過了傘。

“當然曬了。”謝晗分了一點魚食給甘雪。

他知道曬， 但是一想到他爹回來了，就忍不住在太陽底下多曬曬，讓自己清醒點。

甘雪把魚食往池子裏一撒， 剛剛還在謝晗身前搶食吃的小魚， 全都跑到了她的身前。

這些魚大部分都是錦鯉，紅的白的斑點，甚是好看。

“嗯。”甘雪點頭，陪著謝晗在池塘邊餵魚。

不一會兒就到了中午，甘雪叫謝晗去前廳吃飯。

去前廳吃飯， 自然是要和謝嚴坐在一桌，甘雪覺得謝晗不會去， 但還是想試試。

“吃午飯的時候，要去大堂嗎？”坐在池塘邊的小亭子裏，甘雪主動問道。

謝晗毫不猶豫：“當然是不。”

甘雪吃了一塊桃花糕：“……你不是背上還有傷嗎？自己一個人吃飯可以嗎？”

我不是要享受甘雪的溫柔照顧嗎？

謝晗一瞬間想到這點。

但是又不想看見自己爹。

謝晗瞬間洩氣。

他爹每次看到他，就會用冷冰冰的眼神看著他， 看著他沒理好的衣領子，然後斥責他整天游手好閑……

他才不想見到他爹。

“嗯，那就你一個人吃飯吧……”甘雪語氣中略微帶著遺憾轉身。

“等等！”謝晗感覺抓住甘雪的手腕。

“……我去。”

然後謝晗才發現謝嚴根本沒來吃午飯。

甘雪問了姜婉原因。

“啊， 你爹啊。”姜婉喝了一口湯。

“他換了衣服就進宮了，他和弟弟已經有接近半年沒見了……”

後面的話，謝晗沒聽了，只是一味地吃飯。

回了家就去見自己弟弟？

到底是兒子重要還是弟弟重要？

謝晗心裏酸酸的，但也沒表露出來。

吃了午飯就拉著甘雪出去玩。

他們這次依舊是去鬥雞。

鬥了一下午，直到阿七來叫他們回去吃飯。

謝晗沒怎麽收拾就回去了，身上甚至還沾了幾片雞毛。

他也不怕他爹看見，說不定今晚回去的時候，他爹還在宮裏。

然後謝晗剛剛到了家門口就遇到了謝嚴。

“你又去鬥雞玩了？”謝晗一身黑衣，坐在馬上，冷著聲音問謝晗的時候，特嚇人。

讓甘雪想起高中時候的教導主任。

謝晗顯然也怕，他握住了甘雪的手，依舊梗著脖子：“怎麽？我還不能玩了？”

好了，每次都是這樣，質問完，就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然後拿劍抽他。

氣氛突然緊張起來了，落日的餘暉向後退去，夕陽也要落到地面下去。

甘雪捏了一下手心主動上前道：“爹，是我想要去鬥雞的，這事不怪謝晗的。”

謝晗和謝嚴之間的父子關系本來就緊張，如果再這樣下去，謝晗被抄家的可能性只會越來越大。

按照原書中描述的是，明年秋天，端王府就會被抄家，而被抄家的一個重大原因就是謝晗通敵國。

這純粹是因為謝晗和父親不合，又想做點讓他父親看重他的舉措，才被太子暗算，被扣上了通敵國的帽子。

只要謝晗和謝嚴關系變好，那麽就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被抄家的可能性。

那時候，再說太子的事情。

“就是我自己要去的。”謝晗卻不領甘雪的情。

死心要和自己爹對著幹。

謝嚴沈默半刻，從馬上翻身而下。

雖然人已到中年，但身手依舊矯健，步子很穩。

謝嚴的手放到了腰間，那裏有兩把劍，都是通體烏黑，一把長一把短。

果然又是要動手嗎？

謝晗閉了閉眼睛，他爹每次都只會沈默著用劍抽他。

“甘雪，你先回去吧。”謝晗轉頭對甘雪道。

他不想讓甘雪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甘雪也留下。”謝嚴看了一眼甘雪。

他依舊是滿臉冷冰冰的，看不出一點情緒。

太陽這時已經完全落下閃，周圍變得昏暗起來。

“餵！老頭子！今天是我帶著甘雪出去的，她一個嬌弱的小姐，你就不用懲罰他了吧？”

謝晗滿臉急切。謝嚴常年呆在軍營裏，手又重就算是他被謝嚴打了，也得好幾天下不了床，甘雪要是也被打，那半條命也沒了。

甘雪連忙道：“爹，謝晗之前為了我被打了十鞭子……”

甘雪沒說話了，因為她發現謝嚴正朝她走來，臉上的表情很兇。

謝晗立馬擋在甘雪面前，他心想要是謝嚴這老頭子想動甘雪，他就拼命！

“這把劍送與你，希望你以後和謝晗好好過。”謝嚴把手中那把短的劍遞給了謝晗。

“你別動甘雪啊我警告——嗯？”謝晗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就說出了這句話。

但等他聽清楚謝嚴的話的時候就楞了。

謝嚴這是在恭喜他們？祝福他們成親？！

那個只會沈默著用劍抽他的謝嚴？

不僅謝晗楞住了，甘雪也楞住了。

不過甘雪立馬反應過來，雙手接過劍並且鄭重地道謝。

謝嚴轉頭把另一把劍扔給謝晗。

他道：“讓我看看你的劍術。”

謝晗楞怔過後就開了劍鞘做出攻擊的方式。

平日裏謝嚴都是直接打他的，沒想到今天卻要和他比劍……難道是新的懲罰方式？

謝晗不再多想，他起身和謝嚴比起劍來。

出乎謝晗的意料，謝嚴的劍很慢，攻勢也很溫柔，不像是在教訓他……倒像是，在餵招。

兩人從臺階上打到了臺階下，甘雪站的遠遠的，順便叫了仆人去府裏請姜婉出來。

都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甘雪對於劍，那是完完全全的外行，她只知道他們打地很厲害，謝嚴的劍好幾次都差點劃傷謝晗，讓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天漸漸地暗了下來，甘雪也看不清兩人的打鬥，只聽見“叮叮鏘鏘”的聲音，看見劍碰撞在一起的火花。

天完全暗下去的時候，這時候姜婉也出來了，她提著一個燈籠。

“阿雪，不用擔心。”姜婉笑著看兩人比劍。

她的丈夫謝嚴的性格她是知道的。

主動和人比劍，那是高興。

阿晗開始用功讀書，不再和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而且還娶了一個漂亮的妻子，逐漸安穩下來了。

謝嚴不善言辭，只能從比劍上來表達。

他們只是看著打地厲害，其實謝嚴溫柔著。

雖然聽了姜婉的話，甘雪還是比較擔心，但也沒再多說話，而是在一邊靜靜地等著。

終於，又是半刻過後，兩人打完了。

“不錯。”謝嚴只說了這一句話，然後轉身，“那把劍也是你的了。”

謝嚴和姜婉先走了，甘雪和謝晗留在原地。

謝晗坐在地上喘氣，看來是累慘了。

“謝晗，沒事吧。”借著門口燈籠的光亮，趕緊去把謝晗扶起來。

“沒事——”謝晗喘著粗氣回答甘雪。

這比起以前來，不算什麽，不過是累了一下，之前他還要在床上躺好幾天呢。

“你背後的傷沒事嗎？”甘雪攙著謝晗朝府裏走去。

謝晗：“有點痛。”

其實已經愈合的差不多了，不過和謝嚴比了一會兒劍，隱隱作痛。

接著兩人進了屋子，飯菜早已擺好，姜婉和謝嚴都坐在主位上等他們。

謝晗一看到謝嚴就把甘雪扶著他的手掰開，而是自己慢吞吞地走到了座位上。

謝嚴看了一眼謝晗，嘴動了一下，終究是沒說什麽。

似乎是因為今天在門前的比劍，飯桌上的氣氛比較緩和……但是卻很沈默。

甘雪欲哭無淚，只能硬著頭皮找話題。

她觀察過，大晉的人們就像是後世的華夏，在飯桌上也會說說笑笑。

“聽說爹在軍營裏帶了很久，那爹可以給我們講講軍營裏發生的趣事嗎……”說道最後，甘雪也有點說不下去了。

估計人家正餓著呢，說什麽趣事啊打仗的時候都很嚴肅的！

而且書裏的謝嚴話很少，讓他講故事簡直就是找死啊。

甘雪頓時後悔了，連忙道：“哈哈哈我就是好奇……”

但是謝嚴已經放下了筷子，做出了一副想要說話的樣子。

他道：“冬天的時候，糧食匱乏。大家會去山裏采些能吃的東西，這樣既可以探查山上也沒有敵國的人，也可以讓身體暖起來，還可以吃東西。”

謝嚴說完這個故事之後，就用他黑沈沈的眼睛看著甘雪和謝晗。

似乎在等他們的反應。

甘雪立即道：“嗯嗯！爹這個方法好啊！起到了一石三鳥的作用，大家在山上玩玩，也可以促進戰友感情嘛……”甘雪絞盡腦汁和想了些話來讚美。

但是謝晗不說話，就知道埋頭吃。

甘雪踢了一下謝晗的腿。

謝晗這才擡起頭來，模模糊糊道：“挺好的挺好的……”

一看就是瞎說。

甘雪立馬去看謝嚴的臉色，不過謝嚴已經埋下頭吃飯了。

甘雪頓時覺得，要讓這兩父子和好，可不是那麽簡單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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