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霏聽了他這話，才知道原來護法們選擇弟子也是有先後順序的，心裏忍不住就是一陣緊張，她記得江秋曾經說過，宋雲清是最小的護法，若是自己被別的護法選中……

也只能聽天由命了吧。

被自家師父點了名，宗主首徒靳雲揚便笑著一指林奕劍：“這個土火靈根的，我要了。”

盈已真人笑著點了點頭，林奕劍便上前拜見了師父，嵐霏擡頭側頭掃了一眼，只見他的師父二十多歲模樣，容貌明朗，滿臉笑容，看上去像是個和氣的人。

緊接著又有一個女修溫柔動聽的聲音傳來：“木火靈根的女劍修，我收了。”嵐霏知道她說的是江秋，沒想到她這麽早就被師父選中，心裏也替她高興，江秋上前拜見了師父，見自己的師父是一個眉目溫柔清麗，笑的十分和善的女修，心裏也松了口氣。

盈已真人又對著旁邊一個一襲黑色道袍的男修言到：“雲天啊，今年的這五個孩子可是十分優秀的，你還不挑一個親傳徒弟麽？”

那人被師伯點了名字，起身言到：“多謝宗主美意，弟子境界還低，不願收徒。”他聲音清澈悅耳，卻仿佛帶著森森的寒意，站著的五人聽了，心裏都是一顫，竟然不敢擡頭偷看一下這位護法大人。

盈已見他依舊是固執己見，卻也不好再勸，只得笑笑揮手讓他坐下，又轉向他下首坐著的一名女修：“雲瑤，你可有中意人選？”

宗主問完，大家就聽到一個清冷中又帶著三分淩厲的聲音緩緩言到：“回宗主，弟子想要收那個金水靈根的女劍修為徒。”

嵐霏聽她提到了楚輕風，心裏也替她高興，楚輕風便也出列上前拜見了師父，自這女護法起，後面的護法坐的位置正在五人身後，嵐霏他們卻是不敢回頭偷窺了。

嵐霏暗自算了算，如今宗主已經問過了四位護法，應該只剩下宋雲清了，可自己和江夏二人，他會選擇誰呢？若是他選了自己，那江夏怎麽辦！

還沒等她發完愁，盈已真人又笑到：“雲清替宗門辦事未歸，臨行時告訴我，要讓他的首徒替他收一個徒弟，如今那弟子可在殿外？”

嵐霏聽了盈已真人的話，心裏卻是打了個點：按江秋知道的，這宋護法並無親傳弟子，可宗主卻說他有一位首徒……

她突然想到早於內山甄選入門的那二人，心裏便是一沈，想到了外山傳功大典那日，宋雲清走去見公西傾城那一幕，若是她……

果如她所料，門口的執禮弟子一聲喚，眾人耳邊就傳來一陣環佩叮咚，一身淡粉色羅裙的公西傾城緩緩走入，對著宗主稽首一禮，盈已真人笑到：“你是雲清的首徒，是叫……傾城是吧？”

公西傾城趕緊恭謹一笑：“回宗主，正是弟子。”

盈已真人笑著點點頭：“那好，你師父臨行時曾說，若他趕不及返回，會將收弟子的事情交代給你，如今還剩兩名有資格的弟子，一個是水系單靈根的劍修，一個是木火靈根的體修，你師父是法劍雙修，我看你就替她收下這個女劍修吧，你們師姐師妹也好做伴。”

聽了宗主的話，嵐霏心中卻是一苦：雖然她很喜歡宋雲清這個溫和博學的師父，可若是公西傾城做了自己的師姐……

日子沒法過了！

不過她一個被人選擇的小弟子，也沒什麽置喙之地，只能靜靜聽著，卻見眼前粉色袍袖一閃，公西傾城已經站在了自己面前，開口聲音溫柔，面容卻是十分猙獰，可因為背對著宗主，眾人還以為她是滿臉歡喜呢：

“這位師妹，靈根上佳，劍術高超，本是十分合宜的……”她清脆地笑了一聲，又轉向盈已真人：“只可惜師父臨行前曾叮囑弟子，定要為他尋一個男修為徒，這位師妹……”她轉過頭，面上笑著，眼裏卻帶了深深的怨毒：“對不住了！”

嵐霏垂眸行禮，心中卻是一片清明：看了公西得意洋洋的表情，她就知道了，宋雲清臨行時定然是交代了她如果可能便收自己為徒，卻被她自作主張攔下，心裏憤懣的同時卻也疑惑，按說名門大宗師徒之間，便如父子君臣等級森嚴，誰敢這樣明目張膽地違背師父的意思？難不成這公西傾城的家世背景，已經可以壓制北冥宗了麽？怎麽可能？！

她這麽想著，卻見身邊的江秋身形一動，她如何不知她要做什麽，趕緊一把拽住她袍袖，微微搖頭：當初宋雲清保證之事，除了自己江秋和楚輕風三人再無人知曉，若是現下在大殿上鬧起來，對他們五人來說，只有壞處，沒有好處，如今江夏還沒有師父，她不想冒這個險！想到這裏，她又轉頭看了看楚輕風，卻見她眼中雖然憤怒不屑，卻不像是要發難的樣子，心裏便知她同自己想到了一處。

此時公西傾城又來到江夏面前，看著他笑了笑：“至於這位體修師弟，與我師父所修道法不同，也是不合適收徒的。”她回身對著盈已真人行禮言到：“稟宗主，我師父臨行時也曾叮囑弟子，收徒一事全憑機緣，寧缺毋濫，如今也只能抱憾了，只是對不起兩位師弟師妹了。”

她假作失落，心裏卻是一片歡暢：師父臨行時叮囑若嵐霏甄選成功，定要將她收為徒弟，這個小賤人到底哪裏好，讓師父這般心心念念地，她怎會讓她如願入門，分了自己的寵愛！

雲清哥……師父是自己一個人的，誰也別想搶走！

盈已真人見她說的有來道去，也不好勉強，卻是對著下面尚未找到師父的兩人犯起了難：

“唉，你們呀……”盈已真人笑著搖搖頭：“這兩個孩子資質上佳，一個是罕見的體修，一個是水系天靈根，怎麽倒剩下了，若非宗門規矩，本座都想收他們為徒了！怎……雲天？”

一旁坐著的祁雲天聽到師伯又叫了自己的名字，頭皮也是一陣發麻，起身也不知該說什麽，只是稽首默然，盈已真人無奈只得揮手讓他坐下，此時首徒靳雲揚笑著起身言到：

“師尊，弟子的首徒三年前閉關沖擊境界，想來還須許多時日出關，弟子是體劍雙修，我看這個體修的孩子，不如還是交給弟子吧……”見宗主微微頷首，他又轉向江夏，爽朗一笑：“只是我體修是半路出家，恐怕你大多還是要自己參悟了，不過咱們宗門也有專修體術的內山師父，我不會阻你去向他們求道，你意下如何？”

江夏早就知道自己修習的是少見的法門，一直生怕沒有師父願意收留，如今見靳雲揚如此寬容，哪有不喜之理，趕緊上前大禮參拜：“弟子多謝師父教誨，弟子定將潛心修行，好好侍奉師父。”

靳雲揚笑著一拍他肩膀：“那好，就這麽定了！”

盈已真人笑著點了點頭，又轉向下面坐著的那個清冷女修：“雲瑤，你是劍修，這水靈根的孩子……”

護法裏排行第四的宋雲瑤本是宋雲清的胞姐，自家弟弟臨行前也曾叮囑過，若有個水系單靈根的女修，不要同自己搶，如今她見公西拒了，也正猶豫著，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起身言到：“稟宗主，弟子最近快要閉關了，恐無力教導兩位徒弟，還是讓其他師兄師姐收了她吧。”

她這一言出口，盈已真人倒是犯了難：自己的兩個弟子靳雲揚和沈雲舒已經有多個徒弟，祁雲天一向是獨來獨往，不喜收徒，他師父戍彰真人向來愛同自己對著幹，盈已真人對自家這個二師弟也是無奈地很，自然也不好太過逼迫他的愛徒，可眼下宋雲清不在，宋雲瑤又要閉關……難不成……

他腦子裏靈光一閃，對著大殿裏最下手的一人笑道：“雲楚，不如你收個徒弟？”

“好呀，弟子遵命。”這樣清澈溫雅的一聲響起，大殿中眾人心裏所思各不相同，盈已真人自然是松了一口氣，自家這個剛剛回到身邊的小徒弟，雖然境界讓人有些著急，人品倒是足堪為人師表，看來事情是可以圓滿解決了。

旁邊的宋雲瑤卻是在他應承的一瞬間就冷笑一聲：“呵，剛突破融合期的螻蟻就敢收徒？你不怕幾年之後徒兒的境界就越過了你去？”

嵐霏聽了身後那個聲音，心裏卻是巨震：這聲音她一輩子都忘不了，是哪個曾經救過自己性命的外山弟子，白楚。

聽出了他的聲音，嵐霏心裏又是一陣驚奇：這白楚一年多以前才是練氣大圓滿，如今便突破了融合期？還是說他之前便如輕風一樣，是壓低了自己的境界？他同公西傾城一起入山，為何公西成了宋雲清的徒弟，他卻成了二代弟子，這人……到底是什麽來路？

她唯恐自己是聽錯，剛想冒險回頭看一眼，便聽後面那聲音又響起：“師姐說笑了，不過若真是如此，也只能說明我教導有方呀”

沒錯，就是他！嵐霏心中說不上是什麽感覺，但驚奇肯定是占了一大半。

宋雲瑤似乎是對此人十分不屑，當下冷哼一聲：“寡廉鮮恥的螻蟻。”

容不得嵐霏多想，盈已真人面色微冷地對著宋雲瑤嘆了一句：“雲瑤，莫再玩笑你師弟。”便轉向嵐霏：“你可願拜本座的三徒白雲楚為師？他境界雖然不如師兄師姐們，不過倒是足以教導你修行了。”

嵐霏此時心裏雖亂，卻是已經明白了自己並無其他選擇，既然拜宋雲清的事情眼見是泡湯了，其他師父又不肯收，自己也只有拜這人為師，好在他救過自己，應該不是什麽壞人，至於境界，自己不過是煉氣，又有何立場去看不起一個融合初期的修士，更何況還可以躲開公西傾城……

只是，他知道自己的體質……還是個男修。

她心裏浮起一絲陰影，又趕緊壓下：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嵐霏這麽想著，對宗主稽首為禮：“弟子遵命。”又轉身慢慢走向逆光中那個淺笑的人：

“弟子，拜見師父。”

一身湖藍色道袍的男子伸手虛扶，面上的欣喜不攙一絲假意：“好，不必多禮，我叫白雲楚，自今日起，你便隨我修行吧。”

嵐霏也趕緊頷首行禮：“弟子嵐霏，謹遵師父教誨。”

很多年以後，她再想起這一日自己心裏的一絲不甘和隱憂，忍不住便會嗤笑年少時無謂的小心。

若是早知這一世師徒緣分是這個樣子……

我當初定要對你，尊敬一些，再尊敬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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