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弱小的身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鐘錦繡心裏就泛酸，眼神越發的溫柔，伸手撫摸著他臟汙的小臉，手中冰冷的溫度教她心疼。

前世她經常去孤兒院做義工，心中對小孩子總有一份憐憫，瞧見小小的身軀在寒風中乞討，衣衫襤褸的馬上就要入冬了還穿的這般少，等到了冬日，只怕路邊又會多了幾具凍死骨。

站起身就跑向一旁的包子鋪，買了幾個熱乎乎的肉包子，轉身跑回去，呼著熱氣將包子遞給小乞兒，“喏，肉包子，吃吧。”

一雙餓到發綠的眼睛直盯著熱氣騰騰的肉包子，抓起白胖胖的包子就要塞進嘴裏，可到了嘴邊，卻又停了下來，喉頭不停的蠕動，艱難忍住誘惑的肉味。

肉啊，有多久沒吃到過肉了。

“怎麽不吃？”

乖乖的放下包子，只見白胖的包子上有幾道臟汙的痕跡，那是他手上的臟汙。

“還有弟弟妹妹在等著，我不能自己吃。”說話的時候還在流口水，眼睛死死盯著肉包子，一想到還有弟弟妹妹沒吃的，他心底的愧疚就加深了一層。

“附近還有別的小孩子嗎？”

他重重點頭，轉頭指向城外，“我們住在城外的破廟，白天就會來城裏乞討。”

“城外的破廟距離這裏可是有三裏地，就這麽走回去不凍壞了才怪。”車上的風雄小聲嘀咕著。

聞言，鐘錦繡將包子用油紙包好，遞給車上的風雄，整理了一下小乞兒身上的襖子，“這樣，恰好我們也要出城，我們捎你一路，你看行嗎？“

見她跟小乞兒商量，風雄不禁翻了翻白眼，這有什麽好商量的？直接將人抱上來，還不感恩戴德的？跟一個小乞兒商量做什麽？

風雄暗自翻白眼的動作被小孩子看到了，他連忙後退了一步，輕輕搖頭，抓緊胸前的布襟，裏面裝的是銀子。

“不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要不然，叔叔會不高興的。”

冷冽眸光射來，容不得風雄辯解，一柄折扇就從車內伸了出來，狠狠敲在他的腦殼上，讓風雄充分了解到二爺的怒火。

被砸的風雄只能閉著嘴巴，揉著腦袋，眼睜睜看著風姿卓絕的二爺走下馬車，漾著笑輕柔的牽著小乞兒的手。

“是他不懂事，你別怪他。”雲意寒握著小手，冰冷的溫度讓他皺起眉峰，臉上的笑容卻絲毫不減，“廟裏太遠了，等你走回去包子也涼了，吃了冷包子可是會拉肚子的，你也不想弟弟妹妹鬧肚子，是不是？”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果真小家夥露出為難的表情，看看好看的馬車，再低頭看看身上的臟汙，他有些膽怯。

平日裏大家都對他很遠，說他臭，不肯跟他親近。

回想起那些大人的白眼，小手揪著衣擺不敢上前，搖著小腦袋，“還是不了，我，我身上臟，會把馬車弄臟的。”

看他小臉皺巴在一塊，風雄看不下去了，直接出手拎著衣領就將人給扔進了馬車裏，粗魯的很。

“讓你坐就坐，廢話那麽多。”

溫暖的車裏讓他露出眷戀的神色，味道好好聞，跟臭烘烘的味道很不一樣，而且鋪在車裏的毯子也好暖，如果蓋在身上不知道有多舒服。

望了一眼毯子上的臟汙，他臉色羞紅的縮到角落裏，距離他們遠遠的。

他們身上很幹凈，跟他們這種沒人要的孩子不一樣，不能弄臟了他們的衣服，否則，就是把自己給賣了，也賠不起一件衣裳。

心疼的望著蜷縮在角落裏的小小身影，鐘錦繡伸手將他拉進懷裏，感受到他渾身僵直，深深嘆了口氣，“別怕，你不臟。”

感受著許久不曾有過的溫暖，小家夥紅了眼眶，小手緊緊揪著衣裳，“我，我很臟。”

每天都有人說他很臭，他真的很臟。

他不敢動，害怕一動這些人就會不給他肉包子還有錢，他得用這些錢養活弟弟妹妹，不能讓他們在冬天裏餓死凍死。

小臉望著紅坐在榻上的雲意寒，瞧著他錦衣華服，心中莫名有種敬畏感。

默默坐在那裏的雲意寒，感受到小家夥不住的打量，幽幽嘆了口氣，轉而笑看他，“不用怕我，我以前也跟你一樣，在街邊乞討。”

那是之前沒被雲家收養的日子，風餐露宿，常人眼底的嫌棄，他是深有體會。

“騙人。”小家夥一臉的不相信，“你是富人家。”

雲意寒苦笑一聲，斜靠在榻上，挑眉望向一臉不相信的小家夥，“我從不騙人，所以啊，你只要努力，總有一天也能出人頭地。”

“你叫什麽名字？”

“狗子。”狗子垂下頭，擰著衣裳，他真的有一天可以變成有錢人嗎？

“俗氣。”雲意寒毫不留情的批判。

狗子立刻紅了眼眶，屈辱的瞪著他，忍不住的回嘴，“是啊，我們又不是有錢人，取名字沒那麽重要，活下去才最重要。”

看小家夥落淚，鐘錦繡責備的瞥向雲意寒，把他抱進懷裏安慰著，“小孩子，他們也有自尊心，你說話註意些。”

她的呵護教雲意寒輕聲一笑，只是笑聲裏似是夾雜著嘲諷，“別用你的同情心看待他們這些孩子，如果你沒有能力給與他們保護，等你走了，他們只會變得憤世嫉俗。”

一餐食，一頓飯，都會讓這些孩子誤以為找到了靠山，全副身心都寄托在她身上，可只有一時的關懷，等到他們失去的時候心裏會變得扭曲。

他們也會想，為什麽拋棄了他們？是他們不夠好嗎？

再度受到人們的白眼時，他們會變得比之前更加的脆弱，心底的陰暗面逐漸滋生，長大之後扭曲的心會讓他們豁出性命做一些事情，就像當初的他一樣。

怔怔凝望著那雙平靜的眼眸，不知是不是鐘錦繡的錯覺，她從中看到了悲涼還有嘲弄，本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世俗。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雲意寒淡然眸光瞥向倔強咬牙的狗子，“我說的你全明白，想要活下去就只有變強，不是從以後變強，而是從現在開始。”

車廂內的氛圍冷凝下來，對雲意寒忽然尖銳的態度有些不敢茍同，皺著眉頭望他，“你以前，當真是……”

狗子在跟前，她不好說出乞討之類的詞語。

顯然雲意寒知道她要說什麽，淡漠的點了點頭，“沒被母親收養之前，我就是這樣生活的。”

這回，連鐘錦繡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安慰？她想，雲意寒不需要那種東西；勸解？他現在過得日子令多少人向往？

隔了片刻，狗子終於開口了，“怎麽樣才能變強？”

澄澈眼眸充滿了堅韌，目光筆直的直視雲意寒，“我想變強。”

握著折扇的手指微微一頓，雲意寒只是這樣望著他，並未開口回答，過了一會兒，馬車停了下來，風雄的聲音從外面傳出來。

“二爺，到了。”

“下車吧。”

伸手整理一下他身上的襖子，雲意寒拉著他的手，緩緩走下馬車。

腳剛沾地，狗子就迫不及待的奔向破廟，雙手捧著還有餘熱的肉包子，興奮的推開破廟的大門。

“小花，小柳，我帶回肉包子給你們吃了！”

一推門，就看到破廟內一片狼藉，蓋的被褥還有床板都被人給掀翻了，就連乞討用的破碗也碎成了兩瓣，狗子的小臉霎時慘白，慌忙的四處奔跑，尋找弟弟妹妹的身影。

“小花！小柳！”

“哥，我們在這兒。”

跟在後面進門的雲意寒，看著兩個灰撲撲的身子從供案下面鉆了出來，同樣的衣衫襤褸，身上散發著不好聞的味道。

看弟弟妹妹安然無恙，狗子放心了，重新揚起笑臉，將肉包子捧在他們的面前。

“你們看，有肉包子，快吃吧！”

已經兩天沒吃東西的小花，一看到肉包子話不說的就往嘴裏塞，狼吞虎咽，大口大口的咬著，恨不得將手指也放進嘴巴裏的滋味。

小柳看了看肉包子，想伸手去拿，還是忍住欲望，默默擡頭看了看狗子，“哥哥，你吃了嗎？”

“我，我吃了。”

剛說完，狗子的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計。

“哥哥你沒吃，你騙人。”小柳扁著嘴，望著裏面的肉包子，“哥哥你吃，我們才吃。”

狼吞虎咽的小花聽哥哥還沒吃，一下停住了動作，將剩下一小點的包子重新放進油紙裏，眨著一雙圓圓的眼睛。

“哥哥，吃。”

看著肉包子，狗子吞著口水，一想到有可能接下來幾天都乞討不到食物，他硬生生壓下饑餓感，“我真的吃過了，你們吃。”

“哥哥不吃，我們也不吃。”小柳堅定的搖著頭。

伸手拍下小花要偷吃的手掌，小柳頗有氣勢的瞪了過去，“你都吃了一個了還吃！”

“我餓。”可憐巴巴的眨著眼，眼睛還是盯著白胖的肉包子。

“吃吧。”鐘錦繡緩步走到三個孩子的面前，蹲下來笑容溫和的望著他們，“以後你們不會再餓肚子了。”

陌生人的出現，讓小花有些害怕，猛地躲在小柳身後不敢冒頭，小柳也是一臉防備的望著面前的鐘錦繡和雲意寒。

“你們想幹什麽！”

明明還只是孩子，在應該享受呵護的時候，卻露出這種超乎年齡的防備，心底的疼痛令鐘錦繡的笑容越發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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