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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井中煉獄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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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不要臉的, 窮光蛋還來我店裏喝酒!”

“老板你不要這麽說啊,我這不是給打雜了嗎?”青年一臉無賴,“你又不給我工錢, 我喝點酒這麽了?”

老板一臉橫肉抖了抖, “你少來, 誰要你打雜了?我這缺打雜的嗎?”

一旁嬌滴滴的打雜小妹蘭花指, “我看~挺需要的。”

“似玉!你別整日裏偷懶,我養你做什麽!”老板氣炸了。

似玉是個二八女子, 大概是姬子出身,貌似從青樓裏逃出來的,被好心的老板收養了。

作為妓子活了那麽多年的似玉,哪兒會什麽苦力活?故而往往終日就在堂內坐著,啥也不幹, 頂多就是溫個小酒,被人稱作“當爐女”。

不過似玉生得美, 成了活招牌,不少酒徒來這兒就是為了看似玉。

似玉裊裊娜娜站起來,斜著眼睛睨老板,“要不, 我這就走?”

老板哪裏舍得這樣的搖錢樹, 當即收起怒氣,清了清嗓子,“不行,你在我這白吃白喝這麽久, 說走就走?”

這麽一鬧, 青年繼續喝著酒,順便撚幾顆花生米扔嘴巴裏, 滿臉的看好戲。

他是人間無賴鬼某人。

自稱姓鬼,名某人。

沒有人知道他從何處來,要到何處去,目的是什麽……不管你怎麽問,他都只會嬉皮笑臉地應對,繼而將禍水東引。

老板安撫完似玉之後,見鬼某人又將美酒喝了半步,頓時怒火中燒,忍無可忍,追著他打。

鬼某人一邊逃,一邊半真半假地叫嚷:“救命啊,草菅人命啦,仙家殺人啦……”

這是一家位於修真界的酒館,名曰“乘夢”。

仙人雖辟谷修真,但終歸不可能一直閉關,還是要有些娛樂的,比如喝酒,比如招/妓。

老板和青年廝打成團,周圍的酒客見怪不怪,視若無睹。

陰槐跨入門內,此時的他撤去了神輝,也掩去了面部的異常,看起來只是個白衣飄飄的美男子。

陰槐揚聲道:“小二,來一壺懷夢釀。”

一名如花似玉的女子軟軟地應了聲:“得嘞~”接著娉娉婷婷地起身去取酒,入爐溫。

陰槐沒了方才在飛升井邊的病態,顯得異常冷漠,面上沒有一絲表情——這才是他的本來面目。

陰槐是個擅長演戲的人,其實他本身並沒有什麽強烈的情緒,但總是喜歡裝出情緒波動很大的樣子,即騙旁人,亦騙自己。

這是何苦?

陰槐自己也不知。

他始終是殘缺的,三魂七魄,他缺了代表“愛/欲”的幽精,少了五魄,平生只知怒惡,不知還有喜哀懼愛/欲。

他不大能接受自己靈魂殘缺的事實,總是能裝一出是一出,當然裝久不免厭而疲倦,每次盡興演出之後他都會忽然失去做表情的能力,變出一副麻木的臉孔。

女小二送來了酒,酒被白瓷裝著,斟一杯,熱起裊裊。

這酒的顏色非常好看,淺淺的清透的藍紫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稀釋的果汁。

它的後勁很大,所以陰槐喝得很慢。

喝得慢了,不免想東想西,想起從前……

那個時候,陰槐還不叫陰槐,衛知也不叫衛知。

他們曾是佇立於九天之上的神族,睥睨眾生,無憂無慮。

然而,然而。

……

老板終究是玩過火了,一不小心將鬼某人推到了客人身上去。

那客人穿著純白色的袍子,雖劍眉星目的霎時好看,但氣息不太像這仙界中人,透著一股子陰邪,瞧著就不好惹。

如今四界征戰,各地都收到震蕩,結界就不那麽牢固了,仙界的軍事力量都被用於打仗,原本管理這些街頭巷尾地方的人都入伍了,現在什麽牛鬼蛇神都可能混跡其中——譬如這鬼某人,就是趁著這仙界無人管轄的時候冒出來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身份與種族。

老板連忙將鬼某人拽起來,強行按著他的頭,迫他跟著自己一起點頭哈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實在是沒註意,今天您這酒錢就免了……”

鬼某人嘟囔了句:“明明是你的禍,別給我背鍋……”

“閉嘴!”老板扭頭斥了句。

白袍客一直沒反應,手持著空空如也杯盞,凝視著灑了小半桌的酒水陷入了沈思。

老板生怕白袍客發飆,連忙加了句,“這個酒我再陪給您一份,似玉還不去溫酒!”說完還親自用袖子給客人揩幹桌面,賠笑道,“您繼續喝,小的就不打擾了。”

老板拉著鬼某人就想走,白袍客卻突然出了聲,“站住。”

老板心知不好,依舊強顏歡笑:“客人您還有什麽吩咐。”

“我沒叫你。”白袍客擡頭,露出兜帽遮掩的如玉容顏,都說似玉姑娘如花似玉,可與這寶跑可一比那真是妥妥的庸脂俗粉。

“我說的是他。”白袍客指了指鬼某人。

老板心裏一驚,他的確素來討厭鬼某人,但是還沒想過真要將他推出去過,“這位客人,他也是不小心才撞上您的,您真要怪罪的話,就怪罪我把,畢竟是我……”

鬼某人聽不下去了,“你這什麽狗血臺詞,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跟你情同姐妹呢!”他將老板推到一般,自個兒就躥到白袍客跟前,在不是要打架就是要接吻的距離上,仔仔細細地打量白袍客。

“你想幹嘛?”鬼某人逼問。

白袍客還是那副死人臉,似乎不太適應這種距離,張開五指一把蓋住了鬼某人的臉將之推遠。

鬼某人踉蹌了下才站穩。

老板見狀,以為沒事了,豈料白袍人喝了最後一杯微涼的酒,便站了起來,朝著鬼某人閃電般出手了……

“欸,客人!”老板驚慌失措,“他不會法術!”

白袍客恍若未聞,出手就是殺招,鬼某人顯現躲過那光系的術法,將發帶往後一甩,不羈地笑了笑,“小爺逃南逃北,就你還想傷了我?”

說完,鬼某人刺溜就跑了。

白袍客沒有表情,留下了幾枚與懷夢釀等價的靈石就走了。

“客人我剛說了——免單的啊……”老板的聲音弱了下去,因為白色的人影已經消失在了屋外。

似玉走過來,探頭探腦地打量外頭,“那小子,該不會栽了吧?”

“看那人身手,那無賴小子怕是有難。”老板嘆氣,“不過就撞一下而已,應該不至於讓那人在仙家地頭上殺人。”

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仙界剛開了議和大會,雖然途中出事故導致議和失敗,但還是向各界證明了自己的實力,還不至於叫他界之人如此囂張。

似玉松了一口氣,“那就好,不然就沒人幫我打雜了。”

“你就擔心這個啊……”老板無語,心說人心不古。

……

不知那無賴青年到底是慌不擇路還是故意為之,竟然一直朝著獵妖山去了。

這乘夢酒館距離獵妖山可不是一步兩步。

老板聲稱他不會法術,可他不用馭器就能在虛空中如履平地,還時不時回頭笑嘲道:“哦,蠻厲害的,追上我我就給你打哈哈哈……”

真的非常欠揍。

當然,陰槐追逐他並不是因為他欠揍,也不是因為他之前撞上了自己,而是發現這小子身上有跟衛知相似的氣息。

註意,是氣息,不是氣場不是氣質,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磁場。

陰槐本人法力高深,遇到突然的襲擊,包括鬼某人那樣的一撞,身體都會自動彈出防禦性的神輝,可這一次,卻並沒有。

另外,那杯酒,本不應該灑的。

陰槐握酒杯的手很穩,遇到那種程度的沖擊根本不會產生動搖,然而那酒水像是擁有了自主意識般往一邊飛出去,灑下來……

這太奇怪了,這個看似只是破皮無賴的少年人不簡單。

陰槐是個心狠手辣,做事情斬草除根不留隱患,且疑心病極重的人,他一定要抓到這個少年,搞清楚他身上的秘密,來判斷對自己的棋局是否有所影響。

陰槐是一名墮落的神族,背負的宿命非比尋常,下的棋關乎六界,絕不能有半分差池。

而能給這種程度的大局造成一定影響的,必然是非凡之人,比如不遠處正在扭頭沖著自己做鬼臉的無賴少年。

陰槐半神半魔,移動的速度絕對不慢,看怎麽地都差那少年十步之遙,怎麽追都追不上,心下惱怒,“該死的,給老子站住!”

隔了十步,陰槐聲音也不大,但少年就是聽到了,轉身扭腰擺屁股做鬼臉吐舌頭道:“略略略……誰站誰蠢驢!”

鬼某人在獵妖山上上竄下跳,直到走到那飛升井的井邊才停了下來。

少年人回頭,陽光一笑,像個天真的孩童。

接著,湛藍的天空忽然為不知何處來的濃雲遮蔽,少年的笑容因陰影籠罩,不覆陽光。

陰槐停住腳步,依舊站在鬼某人十步之外,沈著臉凝視著他。

現在,陰槐能夠靠近鬼某人了,可他感覺到鬼某人的異常,心有疑慮,不願上前。

那口井之前剛沈過衛知,衛知掉下去之後井就自行封印了,雖然沒有井蓋,但是任何生物都無法再入內。

因為飛升井,一期只能進一萬人,多都一個不行。第一萬個人入境之後,井就會封閉,衛知就是這一期的最後一人。

只有當一萬人死得只剩下一人時,井的封印才會解除。

那一人將在井開後,飛升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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