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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冬季調查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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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仞蒼茫絕壁下,晦暗的山林間,是動物的棲息之地。越過緣山而繞的冰凍河流,山間坐落的人家越發寥寥。

凱迪牽著馬,同十幾個調查兵一起,循著老獵人的足跡前行。

領頭的人是嗜酒如命的吉爾迦,這個面容方正,劍眉虎眼的漢子,出生在北部鄉間的獵戶家庭。擅長那種原始,生野的狩獵方式,同貴族熱衷的高級娛樂活動不同。

所以前日弗裏克斯找到凱迪,邀請她來打獵的時候,凱迪本想拒絕。可聽到側旁的新兵兩眼放光地嘀咕著鹿和野豬。她便對弗裏克斯坦白說沒有獵犬和獵木倉她半只兔子都捉不到。若不嫌棄,她便樂意前往。她知道,平民沒有獵鹿的許可。

但當吉爾迦說計劃瞞著上司時,凱迪還是當緊地皺了眉。吉爾迦解釋說,團長特別強調了待命並不是休假。士兵在待命期間需要保證自身的絕對安全是不容置疑的。

打獵存在一定的風險,雖然沒有明令禁止,但也需要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我有信心讓兄弟們一根汗毛都傷不到,他信誓旦旦地說,背袋裏的黑色箭羽如鐵片般光滑鋒利。

馬隊從斯托海斯一路向羅塞境內的山區行進。布置陷阱,沿路選擇合適的位置放好白菜做誘餌,吉爾迦運籌帷幄的架勢讓人放心不少。

凱迪告訴他們,通常貴族狩獵時獵犬咬住的野兔和狗獾最終是要放生的,引來一陣噓聲。

“他們多半只是享受追逐的愉悅感。”

“班長,我們也要放了嗎?”一個名叫布呂克·卡恩的新兵呼著白氣轉頭面對班長,略顯稚氣的臉龐上滿是遺憾。

“放?那你就等著吃草吧。”吉爾迦朗聲答道,餘音回響在森林裏。

一陣哄笑間,有人模仿著小動物的慘叫聲,據說這樣可以吸引附近的紅狐上鉤。

“但正真的猛獸像熊或者狼,都是雇傭的獵人來殺,他們沒有膽量追著熊跑。”

凱迪話音剛落就有人放言道不打只熊就白來了這一趟,不知誰回了句就憑你這熊樣?又引得眾人哄笑成一團。

說話間,他們到達了一處山峰的平整地,越過山下深綠的樹影,視線的遠處,一叢排列整齊的黑點在訓練場的空地上移動。

有人喊了一聲,大家即刻圍過來朝下望。吉爾迦既興奮又悲痛地說道,“訓練兵的冬季拉練啊,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過得太TM慘了。”

“話說,這是第幾期訓練兵了?”

“一,二,三……”新兵布呂克扳著手指說,“104期啊。”

“讓我想起自己還是新兵蛋子的時候。”弗裏克斯說。

吉爾迦目視前方,一把拍在弗裏克斯的背上,“你說,他們中有多少會選擇背上這雙翅膀。”

弗裏克斯笑笑,“啊,會有多少像你一樣的傻|逼。”

“哈哈哈,你不也是。”

“老子不出墻的,埃爾文讓我砍巨人,你信不信我明天就不幹了。”

“不信。”

士兵們互相打趣訓練兵時期的往事,凱迪借機會問道有沒有誰與利威爾同期。

大家連忙說沒有,接著新兵布呂克支支吾吾接了一句,“利恩小姐好像總是特別關註兵長。”

凱迪聽罷,低了低下巴,抿嘴一笑,回答道,“沒錯,是這樣。”

布呂克·卡恩著實吃了一驚,這位小姐平日裏同高層走得近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實,但她對兵長的態度是在他不懈努力的觀察下才得出結論的。她就這麽大方地承認了,沒有掩飾什麽。

他不禁停住了腳步,看著凱迪的背影發呆。吉爾迦從後面走了上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要氣餒,好好幹,等你晉升到三條杠,說不定也會有這樣的小姐來倒貼呢。”

“唉,不會有了,這樣好的不會有了。”布呂克目空一切,面若土色地說道,頗有除卻巫山不是雲的架勢。

“我覺得兵長有個女人對我們是好事。”弗裏克斯拽住馬停下來,一副認真的樣子說道,“兵長從來不跟我們出去鬼混,長期以來某方面需求得不到解決,脾氣才會那麽暴躁。”

“說什麽呢。”吉爾迦笑著打過來,“拳頭還沒吃夠,回頭喊兵長再賞你幾下。”

弗裏克斯單手推開吉爾迦,嘴角一歪,露出一個狡黠的笑臉,“我是真覺得凱迪因小姐很不錯,配咱們兵長他兩誰也不吃虧。”

說著,看向凱迪小聲嘀咕了什麽,吉爾迦笑著斜了他一眼,大聲嚷道,“你還真是嘴上沒把門的,意 | 淫什麽呢。”

弗裏克斯擠眉弄眼說著,“是真的很不錯,哎你別不信,我見得多了,兵長絕對喜歡這種……”

這兩人笑嚷得實在太厲害,凱迪回頭望了一眼,不知道什麽事讓他們那麽興奮。

弗裏克斯馬上就住嘴了,擡了擡手,咳了一聲,說道,“凱迪因小姐,我支持你。”

“……”凱迪有點懵,不知道哪接著哪,呆呆地應了句,“哦…嗯。”

旁邊的布呂克一字不落地聽完,臉早就紅成了一片,瞪著班長和馬倌,說道,“太太太壞了你們!”

濃密的雲層均勻地貼在頭頂的天幕上,淺灰的雲層與冷白的積雪將天與地分置成上下兩層極其相似的寬廣平面。循著冰崖頂端的人跡前行,凱迪哆嗦著打了個冷顫。

吉爾迦判斷附近不是大型動物的活動範圍,他們便拴好馬匹,接下來的流程是分頭尋找小動物的蹤跡。弗裏克斯本想同凱迪一路,但凱迪執意表示自己可以,不需要特殊照顧。

吉爾迦便將一把獵木倉挎在凱迪肩上,說道,“集結的信號會放出強光音彈。”他的心裏有些顧慮,畢竟凱迪是有身份的階級,又不像這些糙漢子一樣經得起摔打。

凱迪點點頭,把槍背好,她一向對武器不甚了解,只知道扣扳機,出子彈,打不打得中就是聽天由命了。

凱迪選擇了一條深入松林的小路,但她不打算走遠。

直立高聳的松樹林有一種威嚴的氛圍,陰天本就淡薄的天光在這裏被樹冠反射成深沈的灰綠色。四周很安靜,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腐葉和濕滑的凍土上是正在融化的積雪。

就這樣走了幾分鐘,凱迪看到樹林盡頭白色的光亮,她朝那裏走去,很快便聞到冷空氣貫穿而過的味道。她不禁擡頭望去,很多松樹一團團簇擁的密集針葉波浪般向上湧動。

凱迪發覺自己正位於一處崖地的頂端,被崖壁阻斷的冷風在這裏形成了自下而上的氣流特征。

她向前邁了幾步,山崖下的景色伴著迎面吹來的冷風,一點點出現在腳下的視野邊緣,崖壁的高度目測有二十多米,十分陡峭,像被巨大的鋒利刀斧劈就而成。

這時,她忽然聽到樹林的近處有生物活動發出的沙沙聲,一個小小的黑影從樹幹的頂端螺旋向下移動,它的速度非常快,像是急速墜落,最終輕松一躍,下落在雪地裏。

待到它終於不動,凱迪凝神一看,是一只棕黃色的松鼠。

松鼠的雙手舉在下巴上,像是作揖的動作,乖巧的很。毛茸茸的大尾巴彎曲著貼著圓鼓鼓的後背,尖端的絨毛豎得很高。

它黑豆子一樣的眼睛盯著凱迪,好奇地歪了一下頭,尖耳朵也跟著抖動一下。凱迪瞬時便被它靈巧的姿態吸引,心生喜愛。

凱迪蹲下來,這樣就能更加接近它。她伸出一只手,攤開放在雪地上,輕聲說,“過來,小家夥。”生怕驚嚇到它。

松鼠待了一刻,邁開了小腳丫,凱迪開心地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凱迪肩上的槍帶滑了下來,卡啦一響,那小家夥立馬像被箭頭射中,募地定在原地,不肯再往前一步。

凱迪並不知道這松鼠對人類武器發出的聲音如此敏感,她低下頭去擺正槍托,想把肩上的帶子扶正,重新背好。等她再回過頭,那小家夥已經不見了蹤跡。

凱迪四處張望一番,轉過身面向崖壁。奇怪了,它可跑的真快。

吱—— 嗯?

凱迪剛回過身,便感到胸口受到一個猛烈的力量撞擊。她毫無準備地後退了一步,卻沒有踩到地面。

糟了。踩空的那個瞬間,她的腦子裏顧不上有其他反應,心中猛然一慌,甚至沒有機會喊出一聲,便感到腦袋朝下撞上了什麽東西。

接著便是漫長的黑暗。

凱迪記得,第一次恢覆意識時,渾身都像針紮一樣在發麻,在模糊的意識中聽到有人在喊她,長長的聲音,很多聲。

她想開口回應,想讓嘴巴動起來,可是除了呼吸,她的身體仿佛被困在另一個空間,完全沒有反應。但從側臉傳來的冰涼的觸感,讓她明白自己還有感覺,仍然活著,只是暫時動不了。

下一次再有意識時,小腿和肩部都在劇烈地發疼。她仍然動彈不得,只能呼吸,呼吸。她感到自己的心跳聲大得像耳邊的雷鳴,大口大口地,呼吸,呼吸,過了良久,漸漸的,周圍不再是一片漆黑。

她終於張開了眼睛,努力平覆著,忍著疼痛緩慢挪動胳膊,壓在下面一側的臉頰因為長時間接觸冰冷的雪水而失去知覺。她撐起上身,眩暈使她的每個動作都很緩慢。

就在這個檔口,凱迪努力回憶了一下剛才發生的事情。她在崖頂上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突然消失的松鼠又一躍而起,在空中向她飛來,迅速地伸出自己的小腳丫,一腳踹在她的胸膛上。

她是被一只松鼠踹下山的,凱迪想通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到終於可以自如地活動,便嘗試著喊了幾聲,空谷報以回響,而後恢覆一片死寂。

她找了個位置坐好,擡頭向上望,心中思緒紛湧,“我所處的位置靠近崖壁,確實不容易被方才來尋找她的人看見,他們曾經在這裏尋她不見,因此不能寄希望於在原地等待救援,很難想象會有人再一次折返回來。必須自己尋找出路才行。來時的路上,馬匹在人跡罕至的地區足足行走了有兩個小時,才到達上山的入口。此時所處的位置,必然在來時山峰的背面。”

但同時她開始想,如果走錯了方向,該怎麽辦?如果整夜都走不出這林子,會有什麽後果?她不知道。可她必須走起來,去尋找出路,只是等在這裏,入夜以後她會被凍死,為了能夠回去要做的事情還很多。

凱迪檢查了自己的身體,各處的疼痛都稍微消除了一些,還能走路。她用手扶住槍托的弧線,心想,“我有一把獵木倉,槍裏有子彈,如果遇到野獸我有機會可以擺脫。馬匹行走的速度大約是人類步行的三倍,只要確定了正確的方向,就有得救的可能。”

可是,正確的方向在哪裏?凱迪擡頭望向陰沈的天空。

在沒有太陽和月亮的世界裏,人會迷失自己的方向。

作者有話要說: LIE QIANG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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