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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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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屋的是陸淩爺爺陸峰跟繼任妻子秦慧。

大家都沒動, 只有桂姨一人含著笑意客客氣氣地迎了過去,接過兩人手上的東西往裏走。

陸峰已年近六十,面容跟陸山河有些相似, 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很嚴肅, 此刻被妻子挽著走進屋, 朝餐廳坐著的人望了眼,沈默著沒開口。

餘光瞥見在客廳另一角站著的三個小輩, 這位五十來歲的爺爺臉上總算有了點兒和緩笑意, 轉身朝孫子招手:“小淩回來了。”

陸淩站在小叔陸熠旁邊, 看自己爺爺一眼,點點頭, 悶悶地喊了聲“爺爺”。

陸熠跟陸蓉也規規矩矩地站好,十分有禮貌地跟著喊了聲“大伯、大伯母”。

樂樂從幾人腳下滾著小滑輪冒出來, 大眼睛一閃一閃的, 往客廳站著的兩人身上掃描了一遍,嗯, 不認識, 先打招呼:“你好,我是樂樂。”

陸峰看了眼樂樂, 朝幾個小輩點頭。

陸淩爺爺身邊的繼奶奶秦慧年紀應該剛過五十,但保養得極好, 看著像是三四十歲的模樣,臉上幾乎沒有歲月沈澱的痕跡, 穿一身蘇繡白玉蘭的裙子,溫溫婉婉地站在丈夫身邊。

很顯然, 陸淩這位繼奶奶對一家人的冷待仿佛有些怔楞, 欲言又止看一眼丈夫, 不見風霜的臉上浮出絲苦惱悵然,怯生生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剛進院子不適應的小姑娘。

聽見陸教授喊,這位秦奶奶勉強朝陸濤擠出笑意點了點頭,看著餐廳坐著的一群人,先往丈夫身邊靠了半步,擁著丈夫胳膊,望向自顧自吃早飯的宋悠跟陸山河,定了定神,主動打招呼:“山河跟小悠也回來了呀?”

聲音跟語氣,帶了幾分怯然跟小心翼翼,聽起來柔弱無辜得很。

人家客客氣氣地點到了名,又是長輩,宋悠也不至於視而不見,認認真真看了眼這位幾乎沒有任何印象的婆婆,笑了笑,語氣平淡地回:“昨天回來的。”

見宋悠回話回得沒有半分情緒波動,這位婆婆臉上血色頓時又褪了些,柔柔地看一眼丈夫,努力壓著委屈,十分顧全大局地朝眾人笑了笑。

除宋悠之外,其餘人連帶著林教授在內,連一絲餘光都沒往客廳放。

秦慧尷尬地挽著丈夫手,眼眶不自覺地紅了些,看樣子極是委屈可憐。

客廳角落裏幾個孩子面面相覷,陸蓉拽了拽陸淩胳膊,眼神示意他。

陸熠眼尖瞥見,朝一大一小兩個搖了搖頭,拎著樂樂趕緊退遠了一步。

還沒摸清楚狀況的樂樂突然一下沒了滾動小滑輪的自由,稚嫩聲音十分不滿意地反抗:“樂樂自己可以走,請放我下來。”

聽見角落裏的聲音,紅了眼眶地秦慧這才意識到場合不對,眼裏紅暈收斂了些,轉頭望過去,看向幾個天真爛漫又尷尬互望的小輩。

視線觸及呆萌可愛的樂樂時,秦慧原本苦惱委屈的臉上總算浮出點兒天真笑意,款款放開丈夫,朝三個小輩走過去。

“你們在玩兒什麽呢?”溫溫柔柔的聲音,帶了些好奇的興致,這位長輩仿佛一下子被樂樂吸引了目光,遲疑著伸手碰了碰樂樂的圓腦袋,十分親切地跟陸淩幾人說話,“這是機器人吧?真有意思……”

宋悠看得大開眼界,跟二嬸林娟對視一眼,從林教授溫婉眼神中洩露出的無語看出了點兒眉目,大致意會了,繼續吃早飯。

她這位便宜婆婆,五十歲的人了,這份不經世事的柔弱天真跟情緒外露,該說是真白蓮呢還是段位低呢?

怪不得一家子人都不待見。

人家剛一露面就泛起的那份讓人渾身難受得起雞皮疙瘩的柔弱可憐跟矯揉做作似的天真和煦,一般人確實是受不住。

宋悠內心嘖嘖,面上沒什麽表情,收回目光,手指在陸山河掌心動了動。

一家人都見怪不怪,當看不見,各吃各的。

老太太還招呼宋悠多吃點兒,仿佛根本沒看見大兒子跟大兒媳婦。

桂姨見情形不對,無聲無息地嘆了口氣,放了東西,忙笑著走過去,招呼陸淩爺爺:“小峰還沒吃早飯呢吧?去吃點兒。”

桂姨在家裏二三十年了,又比陸淩爺爺大幾歲,稱呼上就依著老太太喊的,也親近。

老太太聽得清清楚楚,隔著老遠沖桂姨使眼色,瞪她不該多話。

桂姨當沒看見,一邊招呼陸淩爺爺一邊快步到廚房裏拿了碗筷擺出來。

老爺子倒是沒說話,喝了碗粥,坐在主座上,冷眼盯著兒子。

陸淩爺爺一言不發地往餐廳走過來,在老爺子身邊落了座,又看了眼陸山河跟宋悠。

陸山河眼皮都沒擡,給宋悠拿了蒸餃,放下碗筷,冷冷淡淡地坐著。

陸淩二爺爺陸濤尷尬又好笑地看著這一幕,搖了搖頭,跟著坐下來吃飯,也不當出頭鳥了。

看見侄子拿替侄媳婦拿蒸餃,陸教授意外了地多看了一眼,隨後在妻子身邊坐下,若有所思地默了一瞬,有樣學樣,替林教授拿了她愛吃的灌湯包。

林教授看著放到碗裏的包子,意味深長地瞥自個兒丈夫一眼,給了他一個自己意會的眼神。

他們陸家這些男人,跟溫柔細心都不沾邊,要不是看著侄子照顧侄媳婦兒,人家陸教授壓根就想不起來要幫她拿包子!

安安靜靜吃完早飯,老爺子十分有威嚴地看了兒子孫子一圈,一群男人自動往書房去。

陸山河走在最後,遠遠看著宋悠,似有些想留下跟她站一起,被宋悠好笑地一眼瞪回去了。

等人走開,宋悠勸著老太太跟幾個孩子一起去客廳裏歇著逗小機器人樂樂,自己跟著二嬸林教授,邊聊天邊幫著桂姨收拾碗筷。

在客廳裏搭話的秦慧見老太太過去,心知老太太不喜歡自己,主動避開,往宋悠幾人站著的地方走,到門口了,卻局促地站在廚房外插不進手,似乎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麽。

見宋悠拿了碗筷從身邊轉過,秦慧欲言又止地張口喊住了她:“小悠,之前那個照片,小藝不是有意的,她就是對山河……”

照片?小藝?

宋悠心底微頓,停下腳步,平平靜靜地看了秦慧一眼,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

秦慧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忙把後話咽回去,望著宋悠,語氣誠懇中帶著赧然歉意,含糊道,“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這麽多年了,跟別人總有些不一樣……這件事是她做得不對,我替她跟你道個歉,請你多擔待。”

悵然嘆了口氣,秦慧語氣苦惱起來,眼裏帶了些希冀,柔柔弱弱地懇求宋悠,“山河那兒,還請你跟他說說,別為難秦家了,中恒那個項目,資金缺得厲害,小藝他爸頭發都愁白了。”

話到中途,秦慧眼眶紅了些,聲音也柔弱地更低了幾分,聲色姿態尤其無辜,“你跟山河要是對我對小藝有不滿意,我怎麽著都行,跟秦家其他人沒有關系,你們就放過秦家吧……”

宋悠冷冷清清地打量著眼前柔弱可憐卻十指不沾陽春水顯然沒受過生活壓迫的婆婆,差點兒沒繃住笑了。

便宜婆婆這番話簡直是迷之操作,讓人大開眼界。

她們之間,最多就是面兒上點頭打個招呼的婆媳關系而已,關系根本沒好到她會幫著秦家勸陸山河的地步,但也沒差到要這位婆婆專門等在這兒挑撥離間的程度。

這位怎麽就能這麽理直氣壯地開口呢?

還沒等她說話,剛拿了毛巾從廚房院外轉進來的林教授先聽不下去了,本來溫婉體貼的人,直接走過來,冷淡地盯著秦慧,面無表情地問她:

“你這話對著小悠說幹什麽?她又不管家裏的生意,什麽為難秦家不為難秦家的,誰聽得懂?”

林教授上下打量秦慧一眼,冷嗤,“有話就當著面跟大哥和山河說,把小悠架著幹什麽?難不成小蓉她舅舅想投個項目,成千上萬的資金,我說讓大嫂你擡擡手過一過,你也能做主?”

說完話,林教授冷哼一聲,直接拉著宋悠走開了,一點兒也沒給秦慧留面子,十分幹脆地把秦慧晾在了一邊。

走出餐廳,林教授才緩和了臉色,不怎麽耐煩地掃了眼立在廚房門口泫然欲滴的秦慧,轉頭囑咐宋悠:

“別理她,我頭一回來老宅的時候,差點兒被她一句話噎死,人家還天真柔弱委屈可憐得很,倒讓我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要不是看她幾十年都是這個模樣,我還以為她裝的。”

宋悠見識到了,十分理解地點頭,面上冷靜得很,心平氣和地拉著林教授胳膊笑:“多謝二嬸您幫我說話,您放心,我現在心寬著呢,不跟拎不清的人一般見識。”

見林教授面色不愉,還勾出了氣性,顯然是想起了無語的往事,宋悠一時失笑,不動聲色地挽了她胳膊,主動岔開話題,“這會兒太陽正好,二嬸跟我去院子裏泡壺茶吧,曬曬太陽賞賞花,也躲躲懶。”

林教授氣過後自己也笑了,把秦慧拋在了腦後,不跟糊塗人計較,揚聲問了桂姨茶壺茶具在哪兒,跟宋悠一起去找。

宋悠見她愛惜地擺弄那些杯子,笑著說起了閑話:“我們辦公室的老師有個侄子,接了個瓷窯,最近在燒制各色新奇瓷器的,上次我們同事拿了個杯子送我,形狀別致,釉面細膩,杯壁上的畫也靈動,很好看,我正好帶來了,一會兒給您看看。您若是喜歡,我回頭找同事拿一套給您寄過來。”

至於便宜婆婆,宋悠跟林教授都非常明智地當看不見,連眼角餘光都沒丟過去,嬸媳倆說說笑笑地往花園裏走。

桂姨先前就在餐廳聽了個大概,這會兒看林教授跟宋悠都走遠了,嘆了口氣,苦惱又無語地望了眼要哭不哭的秦慧。

這位真是,什麽話都口無遮攔,說是天真吧,五十歲的人了,天真成這樣,可真是……

人家小兩口好容易湊在一處,看著關系也親近了,她這麽含含糊糊地一攪和,要是小悠再多想點兒,那不是硬生生拆散人家夫妻感情嗎?

桂姨揉著眉心,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

秦家那丫頭跟山河,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什麽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哎喲餵,讓人聽著都心肝痛!添什麽亂呢!

桂姨一個字都不想多說,連臉上的客氣笑意都不想堆了,收拾完桌子,想了想,悄悄轉到書房外,找了陸山河。

·

宋悠跟林教授一起洗好茶具,便從花園上到二樓,進臥室拿了杯子,人還沒走出去,陸山河高大身影已從門外映了過來。

他站在門口,望了眼宋悠,順手關了門。

宋悠拿著杯子停下腳步,神情淡淡地瞭他一眼,不說話,繞開他去開門。

手剛搭上們把手,陸山河反手握住她手腕,聲音低低地浸下來:“你生氣了?”

“生什麽氣?”宋悠轉回頭,斜睨著他,面上一片風平浪靜,不緊不慢地笑了笑,反問,“跟不相幹的人用得著生氣?”

陸山河緩緩看她一眼,伸手將她攬進懷裏,聲線沈喑地喊她名字:“宋悠——”

她就是生氣了。

“都說了我沒生氣。”宋悠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由著他將她擁進懷裏,象征性地掙紮了一下,手指扣在他衣襟上,用力戳了戳,輕哼,“我就是沒想到,陸總竟然還有青梅竹馬呢。”

冷冷淡淡地哼完,她收了手,仰頭睨著他,一字一頓地強調:“我不生氣,我吃醋!”

陸山河手臂環在她脊背後,抱著她抵進胸腔,心底又軟又脹,緊得讓人發顫。

男人目光滯澀著望著她,張了張口,卻不知從何解釋,只抱著她的手臂又多用了一份力,低頭吻她額頭。

宋悠被他看得一陣無語又氣悶,垂了視線躲開他漫下來的潮熱呼吸,使勁兒掐了把他胳膊,手指順著他胳膊往上,勾住他後頸窩,覆身過去,一口咬在他脖子上,不怎麽氣平地控訴:

“之前我還問過你,我跟季時那些照片,到底是商業對手還是外頭哪位準備進陸家的嬌柔美人找人拍的。現在看來,金屋藏嬌的美人確實是沒有,青梅竹馬倒是有一個!”

她額頭抵著他下巴,唇瓣壓著他喉結,磨著牙問他,“這得是什麽情分呀,都值得陸總你親自替人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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