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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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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張麽?”站在喻王府的牌匾下,泠陌瑾沒有放開喻輕歌的手,語氣輕柔的問著身旁的喻輕歌。

泠陌瑾倒是什麽都不在意了,禮教束縛,性別界限,身份之隔,所有的阻礙她都在要了喻輕歌的那一夜將它們一一沖破了,她在確定自己再也不要放開喻輕歌的時候便不再顧及任何的後果,就像喻輕歌所想的那樣,泠陌瑾本是一個淡漠到極致的人,這樣的人不動情則矣,一旦動了情,那便不會給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可是喻輕歌卻是不一樣,她一直以來都是主動的一方,她愛得瘋狂,愛得長久,愛得不顧一切,但她卻也極為重視家人,這一點從她對喻風的感情以及她害怕面對姜梓衣這兩點可以看得出來,若是姜梓衣今日有什麽別的說法,甚至是反悔了那日說出的話,喻輕歌不會妥協,但她一定會為之覺得遺憾。

“你都不緊張,我緊張什麽?”喻輕歌笑著回答,但她的樣子卻並不輕松,那畢竟是自己的母親,即便在自己昏迷時她與泠陌瑾有了短暫的談話,甚至默認了自己與泠陌瑾的情意,可是如今真的要親自將這多年的隱晦情意擺在母親的面前,說不緊張是假的,她只是不想泠陌瑾擔心。

“進去吧。”泠陌瑾緊了緊她的手,讓喻輕歌感受到自己的給她的力量,事已至此,還怕什麽呢?

兩人走到外堂便看到姜梓衣在擦拭喻風的牌位,許是太過專註,許是不願中斷,她並沒有轉過身來,泠陌瑾和喻輕歌也並沒有出言提醒她,而是靜靜的站在那裏等著她。

“回來了?”姜梓衣忽然問道,依舊沒有轉身,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是,母親,我回來了,與她一起。”喻輕歌本想只說自己回來了,卻猛然想到今日的目的,便又加了一句“與她一起”,她知道母親會懂她的意思。

姜梓衣轉過身,看到兩人緊握的手,眼裏沒有任何波瀾,泠陌瑾今日身著常服,沒有了那高高在上的姿態,她一下子明白了泠陌瑾的意思,今日泠陌瑾來此並不是以一個國家最高執政者的身份,而只是一個愛著自己女兒的人。

“輕歌,陪我去看看你父親生前種的花草吧,你許久未歸,想必不知它們是否還存活了。”姜梓衣沖著喻輕歌笑著說道,並且朝她伸出手。

喻輕歌望了一眼泠陌瑾,見她微微頷首,便朝著母親走了過去,那對泠陌瑾依依不舍的模樣卻是讓姜梓衣直想搖頭,面上沒有表現出分毫,心中卻在想著果然是女大不由娘,有了媳婦忘了娘。

“怎麽?如今連與母親說說話都不願了?分開一會兒都不行?”姜梓衣裝作斥責的模樣,說出的話卻讓喻輕歌面色一紅。

“母親……”喻輕歌羞紅了臉說道,終於是露出了在母親面前應有的姿態,不再那般小心翼翼,將手遞給了姜梓衣,在泠陌瑾柔和的目光下隨著姜梓衣往後花園走去。

喻風生前與姜梓衣鶼鰈情深,知她喜愛花草等靜物,每次出征或途經某個地方,都會將當地有名的花草帶上幾株回府,若碰上姜梓衣特別喜愛的,下回便會多帶上一些,將那一小片花圃都給種滿,因此喻王府內的後花園劃分為許多小花圃,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草。

姜梓衣放開了喻輕歌的手,自顧自的緩步走在前方,喻輕歌也不開口,靜靜的跟在她身後,她已經知道了自己今日的來意,此刻主動帶著自己來此,定是有話要說。

“人說世間男子大多皆薄情,你父親卻與這兩個字半點不沾邊,即便他身居高位,身上卻沒有一絲貪官汙吏的品行,反而清明廉潔,對我的情意也是數十年如一日。”姜梓衣伸出手輕輕觸碰著一株花的花瓣,語氣像是在自言自語,但卻是對著喻輕歌所說。

“喻輕歌,你現在倒是有了你父親的影子,上陣抗敵這樣的事都敢去了,我可不信是泠陌瑾允許你去的。”姜梓衣忽然轉過身連名帶姓的叫著喻輕歌的名字,語氣有些斥責,隱隱透出怒氣,她本想稱呼泠陌瑾為“太後”,可是說話前思慮一番,以泠陌瑾今日所表現的姿態和如今與自己女兒的關系,這聲“太後”實在是喚不出口。

自己的女兒是怎樣的性子,姜梓衣還是清楚的,與她的父親一樣,為了國之存亡不惜一切代價,而喻輕歌卻更上一層樓,為愛不惜放棄性命也就罷了,內力盡失還要遠赴邊境抗敵,以泠陌瑾如今對她的感情是斷然不會同意的,必然是喻輕歌擅自決定的。

她曾經十分反對喻風將兵法和武功傳授於女兒,要知道一個女兒家怎能去學那些男兒的本事?即便喻輕歌天賦極佳,到底也是要嫁人的,可是卻架不住喻風對喻輕歌的寵愛和喻輕歌的堅持,最終還是讓喻輕歌學了去,而且還學出了本事來,那身武藝與喻風當年的副將,如今的鎮國大將軍黎洛有得一拼。

“母親,這些事若是再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麽做。”喻輕歌坦然說道,似乎是因為方才在外堂聽姜梓衣說了那樣的話之後,她便猜到些許姜梓衣對她與泠陌瑾的態度,這才敢如此坦然,無論是對泠陌瑾的愛還是擅自遠赴邊境抗敵,這些若是再讓她選一次,她還是會這麽做。

“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同意你們在一起?”姜梓衣對她此刻不卑不亢的應對是讚賞的,但是面龐上沒有表現出來,她與泠陌瑾的感情不容於這時代,甚至自己也是這麽認為,女子和女子之間不應該產生這樣的情愫,她們違背了倫理綱常,身份,性別,這些都是橫在她們之間的阻礙。

但是喻輕歌終究是自己的女兒,她為了這段感情不惜自盡,該是多深的情意才能讓她下得去如此狠手?

話剛落音,喻輕歌屈膝跪了下來,後花園的小路是以圓潤的小石子鋪就,雖不尖銳,卻也是凹凸不平,她就那麽毫不猶豫的跪了下來,似乎察覺不到疼痛那般,雙眼仍舊直視姜梓衣。

“輕歌……你這是作什麽?”姜梓衣被她的舉動驚到了,伸手要將她扶起,要知道喻輕歌從小除了練武會有些小傷之外,其餘時候自己與喻風都是恨不得將她捧在掌心裏疼著護著,別說下跪了,就連少時偶爾進宮見墨皓軒和墨皓軒的父親,都被免了禮,她所得到的疼寵比皇帝的親生骨肉還要多得多。

“母親。”喻輕歌沒有順著姜梓衣的動作起身,反而握住姜梓衣的手,“我不奢求你能同意,我只是想告訴你,自八歲起我隨父親練武,學兵法,央求你教我吹奏短蕭,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與她並肩,能成為懂她之人,更能為她守疆護土,我的生命已經不是在為自己而活。”

姜梓衣靜靜的聽著,沒有打斷她,大概姜梓衣也想知道喻輕歌究竟為泠陌瑾付出到了什麽地步。

“剛開始學武的時候,我覺得很累,甚至每次看到身上新增的淤青都讓我一度想過放棄,可是每次想到要放棄,想到第二日不再去學了,我便很難過,我的腦海中便會想到墨叔叔大婚那日看到的她,直到我長大後才知道那種難過原來就是心疼,不舍,我不願放棄任何能接觸到她的方法,不願放棄任何能愛她的機會。”

喻輕歌似乎想到了少時的自己,唇邊揚起淡淡的微笑,想到了許多年前自己的念想,想到了如今終究是得償所願,想到了自己這一生只為一人而活的執著,泠陌瑾到底是沒有讓自己體會到那種得到了又失去的疼痛,她回應了自己,她與自己相愛了。

“當我被封為公主時,我本想只是看看她過得是否快樂,可是當我知道她的心仍然如十年前那般孤寂時,我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了,我想靠近她,我想融化她,我想陪伴她,想與她相愛,與她共同度過此生。”喻輕歌的聲音滿懷對泠陌瑾的情意,對泠陌瑾來說喻輕歌是毒,而對喻輕歌來說泠陌瑾何嘗不是毒?

明知與她之間有著不可逾越的身份地位,卻在知道她仍然如同十年前那般清冷,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時,在那一瞬間下了決心要去觸碰這個不染凡塵的仙子,想要讓她知道何為心動,何為感動,一切的源頭都來自於自己無法控制的愛,自己不願讓她孤寂一生。

“母親,除非我丟了這性命,否則這情意是無法斷了。”喻輕歌終於說到了此行的重點,她的膝蓋已經從酸麻疼痛到如今沒有了直覺,可是她覺得這一跪是應該的,她到底是辜負了身為女子應該去做的事情,沒有嫁給一個優秀的男子,更無法相夫教子,她自私的去愛了那個女子,可是她不後悔。

若愛而不得,即便喻輕歌擁有尊貴的地位和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她此生都不是完整的,那些身外之物都不如能與泠陌瑾相愛。

“若是沒有你那次自盡,沒有泠陌瑾的弒君,任憑你們情意多深,我都是決然不會同意的,可是喻輕歌,你拿準了我的弱點,你是我的女兒,我希望你幸福,而不是想看你傷心,甚至拿自己的命不當回事。”姜梓衣溫柔的說著,再次伸手將喻輕歌扶起,她這回手上使了力道,讓喻輕歌無法拒絕。

“若是兩個人拼盡了全力在一起,連性命都不顧了,我想沒有什麽是能阻擋的了,我不懂女子之間為何會有這樣的感情,但是我懂愛。”姜梓衣輕輕撫著喻輕歌的臉,自己的女兒承受的比當年喻風所承受的要多得多,喻風與自己至少是男女之情,阻礙再多也沒有喻輕歌與泠陌瑾的多,如今終究是走過來了,自己又如何能再去做那拆散她們的事?

無論姜梓衣會不會後悔十年前帶喻輕歌進宮讓她看到了泠陌瑾,無論這段感情在開始的時候是不是錯的,無論自己如今的決定是否違背了一個母親應該去做的事,在這一刻姜梓衣選擇接受泠陌瑾和喻輕歌的關系,在她看來,比之喻輕歌的幸福和安康,即便是滔天大錯擺在面前都不重要了,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快樂。

“母親,你……”喻輕歌聽出了姜梓衣話裏的諒解和松動,她猶豫的喚著姜梓衣,此刻她覺得自己所有的不安都完全消散了,雖說自己不會放棄,但能得到母親的諒解卻是她極為希望的,她想讓母親認可自己的感情,她想與泠陌瑾再無後顧之憂。

“去找她吧,此刻她應該在你的房裏。”姜梓衣笑著將喻輕歌的身子轉回來時的方向,本就默許了她們的關系,難得她們還願意來面對自己,看著女兒那唯恐自己不答應而小心翼翼的樣子,何必呢?這便不再賣關子了吧。

“在我的房裏?”喻輕歌疑惑的問道。

“我早已吩咐李叔,若是你們來了,便將她帶去你的房裏,難不成你讓她在外堂幹等著不成?”姜梓衣依然笑著,卻伸手摸了摸喻輕歌的發,這是她每次答應喻輕歌從小到大所提的無理要求時總會做的動作,代表著她哪怕知道喻輕歌要做的事是不對的,卻仍然同意了,只因她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快樂。

喻輕歌感受著姜梓衣的慈愛,被姜梓衣推著往回走,眼淚終究是流淌下來,她低聲說了一句:“母親,謝謝你……”

身後的姜梓衣沒有回答,但是喻輕歌知道她一定能聽到,血濃於水的親情,如何不知她對自己的寵愛?她如今的愛更是與已逝的父親所留下的愛融合在了一起,一切的寬容和諒解都是為了讓自己幸福快樂。

母親,我曾經多害怕你會阻止我,我害怕你對我的所作所為感到痛心,我承認我是自私的,為了這份感情不顧一切,但我已經沒有退路了,謝謝你如此理解我,謝謝你接受我們的感情,謝謝你,沒有成為我們最後的阻礙。

尾聲

李叔記著姜梓衣的吩咐,在她與喻輕歌往後花園走之後便領著泠陌瑾進了喻輕歌的房中,隨後便退下了。

喻輕歌的閨房泠陌瑾是進來過的,就是狄雲帆逃出宮後自己隨喻輕歌回府的那一日,墨皓軒撞破自己與喻輕歌情意的前一日,可是當時太過倉促,泠陌瑾並沒有能仔細看過這個地方,這裏是見證了喻輕歌成長的地方,曾經的喻輕歌便是在這裏釋放她每日的疲累。

泠陌瑾掃了一眼,不禁輕笑一聲,心頭卻有些苦澀泛起,這個房間跟喻輕歌的外表極為不符,如此美艷的女子,這房中卻沒有過多的女兒家喜愛的小玩意兒,而是有著些許大小不一的弓箭以及長短不一的刀劍擺放著,看樣子便知道是喻風根據喻輕歌的年齡增長而配給她的。

而這房裏的書籍也是古往今來的名將所著的兵書,泠陌瑾抽出其中一本,即便兩邊都被別的書壓著,卻也看得出這書籍頁腳翻卷的痕跡,必然是已經被翻看過許多回了,將書頁翻閱起來,幾乎每一頁都有批註,這些批註都是在針對每一個列舉出來的戰役的看法,這字跡更是與喻輕歌張揚的外表完全相反,看似清峻內斂,卻又宛若翺翔九天的游龍般恢弘大氣。

泠陌瑾看得入了迷,完全陷入喻輕歌對每一場戰役的批註中,嘴角銜著淡淡的微笑,直到身後溫熱的身子靠近時才回過神來,卻沒有動彈,仍舊看著手中的書籍。

她不需要刻意去詢問喻輕歌和姜梓衣的對話,感受著喻輕歌平穩的呼吸她便能知道方才的對話定是已經得到了姜梓衣的同意,再加上李叔將自己引來喻輕歌的房中,這還有什麽需要問的呢?恐怕姜梓衣早已預料到今日她們二人的目的。

“是顏如玉好看,還是我好看?”喻輕歌嗔了泠陌瑾一句,將泠陌瑾手中的書抽走,又將她身子轉過來面對自己,“況且這書裏可還沒有顏如玉呢,只有打打殺殺,瑾兒看得這麽入迷?”

“我在看你寫的批註,莫非你想讓我說你寫得不好麽?”泠陌瑾柔柔的笑著,伸出指尖點了點她的額頭,錯過了這麽多年她成長的時光,怎能不仔細看看她寫下的每一字每一句?

“瑾兒,十一年了。”喻輕歌將泠陌瑾拉進自己懷中,貪婪的嗅著她的馨香,在她耳邊低喃著,她的笑容晃了喻輕歌的眼,讓喻輕歌忍不住將她納入懷中緊緊摟抱著,仿佛永遠也抱不夠那般。

“嗯,我知道。”泠陌瑾靠在她的肩頭,了然的應道,不再是十年了,自己終究是回應了她十年的傾慕,將近一年來的種種都縈繞在心頭,終於是再無後顧之憂了。

“我還記得,十一年前,墨叔叔與你大婚那一日……”

十一年前,墨皓軒繼位,年號順安,立泠陌瑾為後,普天同慶,舉國歡騰。

喻王府中,喻風蹲下高大的身子,看著那小小年紀五官便極為漂亮的女兒,伸出手牽著她的小手,笑著說道:“為父今日帶你入宮參加墨叔叔的大婚宴席,輕歌可要牢記,不許亂跑,知道麽?”

“輕歌知道了,父親母親,我們快走吧。”喻輕歌語調歡快,直拉著喻風的手往外走,她不是經常能入宮的,只有父親出征回來才能隨父親入宮,她許久未見過墨叔叔了,不知今日墨叔叔還有沒有小禮物送給她。

姜梓衣慈愛的看著面前的父女二人,人說女兒是母親的小棉襖,可自己的女兒倒是自小就跟夫君更親一些。

馬車行進在國都的街道上,喻風騎著馬在前,喻輕歌與姜梓衣在馬車裏,姜梓衣撩開簾子,街道上張燈結彩的,想必是宮中頒了旨,新皇登基,並且同時封後,兩件大事一同進行,普天同慶的景象是必然的。

“輕歌,今後不可再喚墨叔叔了,要叫皇上,明白麽?”姜梓衣忽然想起女兒還習慣稱呼墨皓軒為墨叔叔,如今他已登基為帝,無論他多麽疼喻輕歌,都不能再那般稱呼了。

“輕歌明白了。”喻輕歌乖巧的應著,她如今只盼能快些見到墨叔叔,她好久沒有見過墨叔叔了,這次父親出征許久,自己很久都未能入宮。

可是入了宮喻輕歌的嘴便一直撅著了,這宴席一點兒意思都沒有,墨叔叔一直坐在高位,自己根本不能跟他說上一句話,而且大婚的過程似乎很繁瑣,直到那個穿著鳳袍霞帔的女子被帶走,整個殿中的氣氛在她看來仍然十分怪異,讓喻輕歌覺得今日實在不該來,還不如央求父親將自己留在府中。

喻輕歌仗著自己身子還未長開的優勢,趁著父親母親與朝臣們寒暄,便悄悄出了殿門,往禦花園去了,今夜的皇宮似乎十分靜寂,只有舉行大婚宴席的宮殿燈火輝煌,喻輕歌心想,這樣正好,沒人會發現我。

父親經常會將稀奇的花草帶回府中,可到底沒有宮中禦花園裏的多,喻輕歌說不上多喜歡花草,只是因為這裏占地寬廣,可以讓她隨意玩耍,可今日似乎多了一個陌生人。

那是個女子,身著大紅色的宮袍,那袍服上繡著金色的鳳凰,喻輕歌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覺得她根本不像與自己是一個世界的人,她太過幹凈,這是喻輕歌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湧上腦中的兩個字,幹凈。

那一身端莊華貴的鳳袍遮掩不住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清冷氣息,她側著身子不知望向何方,可喻輕歌卻看到了,那雙晶亮的眸子裏毫無雜質,沒有尋常女子嫁人時的羞怯,沒有殷切等待夫君時的期盼,更沒有坐上皇後之位的喜悅,如同一潭死水般沈寂。

母親說墨叔叔是皇帝,他的衣衫上繡著金色的龍,只有他的妻子才能穿繡著金色鳳凰的衣衫,喻輕歌知道墨叔叔的妻子就是皇後,也就是說,這個女子就是方才與墨叔叔行禮之後被帶走的那個,明明今日是她大婚之日,可是她的眼裏為何沒有母親望著父親,想著父親時的那種情意呢?她不喜歡墨叔叔麽?

“今日與墨叔叔大婚的那個女子就是皇後,她名喚泠陌瑾。”母親對自己說過的話忽然在喻輕歌的腦海中閃現,泠陌瑾,面前這個女子名喚泠陌瑾。

喻輕歌忽然很想讓這個女子綻開笑顏,無論是面龐上還是眼底都染上笑意,而且這樣美好的笑容一定是要對著自己,因著這一眼,她想靠近這個女子,她想融化這個女子冰冷的面容,她想讓這個如仙子一般清雅脫俗的女子為她綻放。

……

“從那時起我就想得到你,想讓你笑,讓你快樂,更想讓你為我綻放最極致的美好。”喻輕歌出了神的在敘述著那年看到泠陌瑾時自己的心態,說到最後也不遮掩,明明白白的就把當年第一眼看到泠陌瑾時的想法說了出來,懷中靜靜聽著的人兒那白皙臉龐上的紅暈卻蔓延到了耳根子。

“喻輕歌,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心思就這麽壞了。”泠陌瑾從她懷中起來,羞紅了臉看著這人魅惑的容顏,她小時候果然是被喻風和姜梓衣還有墨皓軒給寵上天了,居然明知道自己是皇後還對自己生了這般念想?而且還是第一眼就想將自己據為己有。

“你到底是沒有讓我失望,沒有狠下心推開我,瑾兒,謝謝你……”喻輕歌如同在泠府時那般與她額頭相抵,而如今的泠陌瑾也不再像那時一樣回避她的目光和她的話語,而是淺淺的笑著。

“我很慶幸那一夜自己走出了未央宮,我也慶幸你生了那般壞的心思,我更慶幸自己終究是沒有違背心意,沒有將你傷了,一切都來得及,一切都剛剛好。”泠陌瑾輕撫著喻輕歌的臉龐,忽然很慶幸那一夜自己的舉動,沒有老老實實的等著墨皓軒的到來,而是自己掀開那繡著金色紋路的蓋頭避開宮人走到了禦花園。

若當年沒有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想法,便沒有喻輕歌的驚鴻一瞥,沒有她此後十年的念想,近一年的執著,更沒有如今的纏綿繾綣。

是喻輕歌讓泠陌瑾知道了何為心動,何為感動,何為心疼,何為相知,何為相憐,何為相惜,何為相愛,喻輕歌的出現給泠陌瑾尊貴卻又空洞的人生添上了點睛之筆,喻輕歌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將她缺少的血肉一一填補,讓她更為完整,曾經那個打算將生命之路當做責任來走完的泠陌瑾已然不覆存在。

“瑾兒,待瀟兒可以親政了,你便隨我踏遍這萬裏河山,可好?”喻輕歌摟緊她的腰肢,與泠陌瑾泛著無限柔情的雙眸對視著輕輕的說道,墨承瀟是泠陌瑾的兒子,在名義上也是喻輕歌的弟弟,便隨著泠陌瑾這麽喚他了。

如今她們之間已經沒有了任何阻礙,唯一的牽絆便是墨承瀟還未能獨自處理政事,還需要泠陌瑾的扶持,但是這麽些年都熬過來了,這麽多阻礙都一一沖破了,還有什麽是不能等的呢?想到離宮後的日子能夠與泠陌瑾如此逍遙,喻輕歌便覺得雖說還要待在宮裏幾年,但有泠陌瑾相伴,再等幾年又有何妨?

泠陌瑾想起了數月前承諾喻輕歌的出宮之事,她的心中滿是對那般逍遙生活的憧憬,她的眸子裏仿若散發著將日月星辰都納入其中的光華,她語氣裏也是說不出的溫柔,“好,有你在的地方,自然哪裏都好。”

據《南衡史》記載,墨承瀟繼位四年後泠後退出朝堂,不再涉及政事,將政權完全移交至墨承瀟手中,至此之後朝臣們再也見不到那位撐起南衡江山數年的傳奇女子。

眾人在稱讚她的功績和嘆息她退居後宮之時,卻沒有人發覺曾經多次入宮的長公主喻輕歌也不再時常入宮,就像從來沒有過這個人一般的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作者有話要說:

到此就結束了,待我來一章番外交代她們出宮後的生活就徹底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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