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這回真心很失望, 就連小花精親自做了美食也吃不下。

大月朝對於蒙古韃子，除了開國皇帝有本事追殺，其他皇帝都只能算是守成。

而今的版圖跟大月朝初期相比, 還有所縮減。

乾元帝的理想是將肉眼所見的土地, 都收歸自己所有。

南邊的倭寇驅逐了，卻讓乾元帝不是那麽美心意, 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倭寇又會卷土重來。

而今, 朝廷還沒有做好戰鬥準備, 瓦刺已經攻破了大同。

雖然說瓦刺人一般都是搶了就跑, 不會占據城池,

可是，每次瓦刺入侵，無不是血流成河。

瓦刺兇殘, 帶不走的東西會燒掉，帶不走的人則會斬殺, 尤其喜歡斬殺青壯年, 搶劫年輕的女人。

衛堃這一次就算是乾元帝仁慈, 不會家破人亡，將軍的官職要被罷免。

乾元帝而今想的是，頂著文官的壓力保下衛家值得不值得。

皇帝雖然金口玉言, 其實跟群臣之間存在博弈。

一個皇帝頻頻出昏招，威信就會蕩然無存，還會失去民心軍心。

乾元帝此刻更加堅定了要滅掉瓦刺的決心，任由瓦刺坐大, 遲早生出逐鹿中原的欲望。

乾元帝之所以年年忍耐, 不曾動手, 就是因為朝廷的庫銀有限，軍隊的展現不能拉的太長。

如今卻迫在眉睫了。

小王子這般挑釁，擄掠屠城，不給與回擊顯得大月朝懦弱。

原本瓦刺與大月朝簽訂城下盟約，每年進貢馬匹。

雖然一年不過幾十匹戰馬，朝廷賞賜的禮物超出戰馬雙倍價值。

饒是如此，瓦刺已經十年沒納貢。

朝廷沒有用兵，正是因為南方不太平，也有嘉和帝年紀大了，不想再動刀兵。

乾元帝跟十三，再有嘉和朝碩果僅存的老將賈代善，三位內閣商量了三天三夜：戰或不戰。

戰，國庫銀子不那麽充盈，戰爭須速戰速決，時間不能拉的太長。

不戰，瓦刺將近十年的騷擾，他們要求結友好邦鄰、不再納貢外還要求開馬市，放開鹽鐵的管轄，雙邊互通有無。

朝廷不在乎幾十匹戰馬，幾十張狼皮，卻是忍不下瓦刺的囂張。

小花精每日只是替他們準備吃食，不參與男人的角逐。

但是，小花精卻知道，乾元帝想要借機會開戰，殲滅瓦刺的三萬鐵騎。

乾元帝猶豫的關鍵原因，是由誰掛帥，能不能打贏。

若是文臣全部反對，皇帝執意打仗，一旦戰敗，乾元帝就是百姓口裏的昏君。

小花精也聽出一些打仗的門道，賈代善不愧是老將，他的主意是，若是要戰，就不是山西一個地方的用兵，戰事要在甘肅山西陜西三地進行，別看瓦刺只有三萬兵馬，移動性很強，馬上作戰能力很強。

朝廷要取勝，一是打，二是封鎖甘肅山西陜西，從現在開始，不叫一粒米糧外流。

然後，才是派遣熟悉外次的將官追殺瓦刺部落。

按照這種算法，甘肅山西陜西沿線必須布置二十萬以上的兵力，才能遏制住瓦刺的三萬精銳鐵騎。

按照賈代善的說話，只要封鎖嚴密，即便我們找不到瓦刺的主力決戰，拖也罷他們拖死。

可是，從現在到年底，甚至明年五月糧食收割之前，二十萬大軍，朝廷能不能養得起？

每個士兵每月支持一兩銀子，每月就是二十萬兩，還有幾萬匹主力戰馬的消耗，一年時間至少要消耗五百萬銀子。

而且，眼下瓦刺已經擄掠了不少糧草，一年時間能不能消滅瓦刺，有待商椎。

戰爭之後需要撫恤，乾元帝這幾年研制中槍炮，創建水軍，如今庫存只有二百萬不到，朝廷的銀子根本不足以支撐一年的戰事。

唯一的希望就是今年的稅賦收成，春上能夠收上來三百萬，勉勉強強可以開展。

打仗打得就是銀子。

而且打仗不只是武官的事情，文官必須同仇敵愾，幫著收稅，幫著籌集糧草。

乾元帝跟一般文臣武將熬了三天三夜，回到坤寧宮，到頭就睡，夢裏還在嘀嘀咕咕:：“戰不戰，贏不贏？”

乾元帝睡了一天一夜，終於恢覆了元氣。

這日起床直接吃午膳，捧著飯碗吃了一半，再次開始念念有詞的琢磨，時不時盯著小花精看。

小花精笑看乾元帝：“陛下看什麽呢？臣妾臉上也沒寫兵法呢？”

乾元帝索性放下碗筷：“梓童聽說朝堂上的爭論沒有？”

小花精頷首：“略有所聞，不知道陛下您問的哪一宗？”

她這個皇後被授權全權負責皇宮守衛巡邏，說不知道養心殿的爭論那就是欺君。

乾元帝道：“嗯，關於衛家的爭論，梓童有何看法？聽說衛家夫人進宮哭訴來了？”

乾元帝雖然沒有下旨抄斬衛將軍服，錦衣衛卻以保護衛家的借口封鎖了將軍府。

的確這幾日有不知真相百姓被人挑唆，朝將軍府們砸雞蛋爛菜葉子。

百姓們聽到的消息是衛家畏戰龜縮，致使百姓慘死，或許還會兵臨京都。

京都底層百姓見識少，謠言傳到後來變成將軍投降了，只怕要引兵圍攻皇城。

這還不恨衛家呢？

錦衣衛正好借口為主衛家，免得衛家逃跑，將來難以抓捕。

陛下若是不懲罰衛家，也正好保護衛家，跟衛家也算是結一段善緣。

衛若蘭還是有一定的能量，護著他母親進宮求見，跟小花精哭訴，可以擔保他夫君不會投敵，不說民族大義，就是長子死在瓦刺手裏，她夫君也不會投敵。

小花精一句話把人勸回去了：“陛下不信任衛將軍，夫人您還能進宮來嗎？”

衛夫人這才哭著回去了，家裏還在給長子準備喪事。

大同換防了，衛若松的遺體由錦衣衛接回京都安葬，同時押解衛將軍回京自辯。

這對於戰敗被人誣陷的武將來說，已經是很好的待遇了。

錦衣衛出京前，得到乾元帝親自接見，按下秘旨，確保衛家老將軍的安全，否則提頭回見。

金鑾殿上沒有結論，乾元帝這個密旨已經是不殺衛家了。

說起來也是緣份，這一次接替衛堃防守大同的就是之前發配山西的馮唐父子。

衛堃將軍能夠保全性命，也是依靠馮唐父子拼死救援。

這般時候，乾元帝暗自慶幸，虧得馮唐以為她夫人求情，改而發配山西，沒有發配漠北。

馮唐算起來也跟賈瑚一樣，屬於皇室姑爺。

馮唐眼前還沒有回覆將軍的稱呼，但是，他的能力，接替駐守沒有問題。

五月底，衛堃回京，他沒有回府，連兒子的棺槨也是屬下送去衛家別院停喪，就直接進宮請罪來了。

一路上的待遇，衛堃知道自己不會死了，心裏對乾元帝十分感激。

他進攻是來請罪也是請戰，要求作為一個斥候總旗再次參戰。

他說自己熟悉草原的路徑，熟悉瓦刺的習慣，願意成為斥候，去草原偵察敵情。

圍困準確提供了情報，瓦刺目前的糧草不足以他們部落的四五萬人過冬，故而，他以為只要朝廷募集足夠的兵力，足以消滅瓦刺。

小花精卻明白祖父的心思，祖父賈代善雖然是武將，卻不主張戰爭。

雖然瓦刺挑釁，我朝乃是正義之師，然而，戰爭一起，無論勝敗，都是勞民傷財。

對於蒙古，除非我們有足夠的兵力駐紮草原，否則跟開過皇帝一樣，打下來蒙古的城池，又覺得住兵不劃算，退居內地。

這對於賈代善來說，既然瞧不上草原，不屑於騎馬放牧，幹脆不打，簽訂朝貢協議就是。

嘉和帝之所以厭惡瓦刺人，也是因為薄來厚往，瓦刺越來越貪婪，甚至得寸進尺，不僅要求賞賜錢財，還要求開放鹽鐵。

這在賈代善眼裏都不是問題，瓦刺的貪婪問題很好解決，規定朝貢的人數與賞賜進宮的比例，比如進貢一萬，賞賜兩萬，多了沒有。

如此行程制度，每年朝貢，嚴格核對，瓦刺就不敢弄鬼。

這十年來，瓦刺年年騷擾，搶奪的錢財遠遠多於當初的賞賜。

總之，邊界以和為貴，沒有百戰不勝的把握就不要貿然宣戰。

賈代善不能指教皇帝，只能把困難擺出來。

很顯然，乾元帝還是沒有打消開戰的念頭。

金鑾殿上，武官雖然反對抄斬衛家，卻對開戰與否並不踴躍。

小花精的性子，很樂意國家強盛，卻不樂意國家陷入戰爭。

她支持乾元帝研制槍炮，主要是倭寇燒殺搶掠，必須還以顏色。

小花精的理想就是屯兵與邊界，槍炮林立，足矣威懾即可。

她不主張戰爭與擴張。

乾元帝卻想要開疆拓土，建立不朽功勳。

小花精心裏很認同在邊陲開辦馬市，互通有無，然後對瓦刺輸入中原文化，教化瓦刺漢化。

銅鐵自然要控制。

我們不侵略，也不能被侵略。

然而，賈代善擺道理，小花精的冷處理，都沒有熄滅乾元帝心裏的雄心壯志。

他最終決定出兵，還要求賈代善老將出馬，出任征北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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