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代善並未立刻給出答案, 卻是分析了個中的利與弊：“其一, 做皇帝也需要成長。

他只有經過艱辛與磨礪，從戰戰兢兢中趟出來，才會珍惜那些鞍前馬後的臣子。

太順利，他會變成唯我獨尊的冷血君王。

其二, 做過的事情總會留下蛛絲馬跡。

陛下一旦發現是你在背後操縱，他很可能開始忌憚你。

且別說你們是夫妻，你們不是少年夫妻，也不是青梅竹馬。

從你做了皇後的那一日起，你跟陛下已經不是尋常夫妻。

你們既是聯手治理大月朝的當權者，也是皇權的競爭者。

即便陛下現在能夠容忍你，一旦澤兒長成, 必定有許多朝臣追隨, 你這個母後卻又機智善謀正值壯年。

陛下如何能安枕？

你與澤兒，我們榮府，都會受到陛下的忌憚打壓。

陛下作為皇帝需要一個成長期。

你與陛下需要一個磨合適應期，找出恰當的互補模式。

你要做的就是掌控後宮，讓陛下沒有後顧之憂即可。

聰明睿智的皇後, 會讓皇帝疑心。

祖父的意見, 不要幹涉，讓陛下乾綱獨斷。

給自己一個成長的機會, 而不是親身摻合他與上皇與臣子的博弈。

除非陛下危急, 需要你的幫助, 再出手不遲。”

小花精深受震撼。

她再沒想過, 仙逝的元後跟嘉和帝的故事，有一日會發生在她與乾元帝之間。

小花精說出了自己的擔憂：“孫女並非充能，昨日欽差傳回消息，賑災的銀子嚴重不足，五千人的縣衙分不到五千銀子，人頭不足一兩銀，即便吃粥能吃幾日？

孫女身為皇後，母儀天下，不能眼睜睜看著百姓餓死兒無動於衷吧？”

賈代善言道：“嗯，這事兒的確不能袖手旁觀。

不過，三位王爺出京前，上皇召見了他們，給予他們便宜行事的權利。必要的時候，他們可以就地募捐，支撐到年底應該沒有問題。

陛下也下了明旨，那些老東西即便不出十分力，肯定不敢讓災民全部餓死。

皇後可以在京都誥命中發起募捐活動。

娘娘拋磚引玉，把一年的俸祿，再有所有田莊一年的入息全部捐輸出來，如此，必定能夠引領京都誥命貴女的追捧效法。

保守計，五十萬銀子沒問題。娘娘也可以直接募集糧食，開年破冰，直接運送災區。保證百姓正常春耕。”

小花精大喜，福身給祖父行禮：“還是祖父的註意好，您說的不錯，打擊貪官汙吏是陛下的職責，我努力做好協助就是。”

每年的入息有二萬兩，俸祿一千兩。

小花精回宮之後，首先跟皇太後通氣。

皇太後支持小花精，並願意捐輸金玉首飾各一套，讓小花精義賣。

皇太後這是知道，她若是出了銀子，皇後與後宮，再有誥命們就會被束縛。

銀子只能少不能多。

皇太後的首飾，都是出自內造辦，其隱形的價值可謂連城。落到尋常百姓家，可作傳家寶。

小花精覺得皇太後這個註意好。

後宮嬪妃手裏的銀錢有限，可是，他們有外面沒有的寶物。

小花精決定不白白向人伸手，而是學習內務府處理沒收罪官恒產的法子，舉行小型的競買宴會，價高者得。

翌日，小花精在東六宮展開募捐。

因為有皇太後兩套首飾的引領，東六宮就籌集到了六套出自內造辦的金首飾。

西六宮的老娘娘感激小花精對她們的救贖，讓她們依然能夠有尊嚴有體面的做著主子娘娘。

三十位主子娘娘，竟然捐贈了七十套金玉首飾。

件件出自內造辦。

這說明嘉和帝的後宮更有底氣。

小花精有些不好意思，她自己悄悄添了六套金玉首飾，湊成十二套。加上皇太後捐贈的二套首飾，攏共有八十四套首飾。

有些首飾色澤暗淡，小花精都送到造辦處。

金器炸一炸，玉器清潔拋光，配上內造辦印記的紅木首飾盒。

真是看有看相，賣有賣點。

小花精還給每一套首飾做了產品介紹，註明這套首飾出自內造辦哪位大師，捐贈者是誰。留下一個空白，等待競買之後添上買家的名號。

這一份檔案會留檔，記載首飾的去向，也記載後宮嬪妃娘娘與競賣之人的善舉。

臘月十六。

小花精給京都權貴勳貴宗親人家，鋪地毯一般送上燙金的請柬。

皇後娘娘的賞花宴，京都貴婦貴女齊齊而來。

小花精在交泰殿設下茶花宴，到會的誥命貴女，攏共一百三十六人。

其中有誥命的夫人六十四位。

小花精邀請的是三品以上的誥命。

三品一下的誥命苦哈哈的，小花精不忍心下手。

小花精義賣的金額，超過祖父賈代善的預算。

因為有賈母賈敏王氏楊氏給小花精擡莊，皇太後的一套金飾，被賈母用一萬兩買下。

皇太後另一套和田玉的首飾，被賈敏花費了一萬二千兩競買成功。

小花精這個皇後捐贈的六套首飾，都被賈敏王氏楊氏以八千銀子的價格拍賣回來了。

這是小花精之前跟娘家約好了。

內造辦出品，屬於德妃敏妃幾個賞賜的禮物，可以任憑別家拍去。

她娘家陪嫁的首飾，不能流出一絲一毫。

結果，六套全部完璧歸趙。

這般，八十四套首飾全部競買一空，攏共得到善款六十八萬六千兩。

這些參加競買的人家的誥命與貴女，小花精都特特登記造冊，作為日後指婚、冊封的參照。

寇宮正在六局一司發動捐輸，以四千兩的目標展開捐贈，湊成了六十九萬。

小花精很是感動一把。

宮中的女官並非人人都像小花精，荷包充盈。

當初馬尚香這個侯門女進宮，身上不過二百兩的小額銀票。

一年的俸祿不足百兩，還要處處打點孝敬。

小花精想著，等他日這些女官出嫁，給她們賞賜幾件陪嫁。

小花精沒有出面購買糧食。

天寒地凍，她在後宮，無人可調配。

她決定把這個風頭讓給乾元帝。

乾元帝如今處境其實有些尷尬：內庫在嘉和帝手裏，外庫的存銀不足百萬。

一個國家不可能連大臣的俸祿銀子也不留下。

小花精除了把捐輸的六十九萬給了乾元帝，還把去年一年的收成，一年的俸祿都捐贈了。

攏共兩萬一千兩。

這中間有嘉和帝賞賜的一千畝皇莊的收入，也有乾元帝作為聘禮給的兩千畝皇莊的入息。剩下就是小花精的陪嫁田莊果園的入息。

田莊的糧食一般來說只賣一半，留下一半作為儲備。

小花精去年的紅利五十萬，一早給了乾元帝了。

如今又出了兩萬兩，乾元帝頓時眼眶有點紅，握著小花精的手，十分的感慨：“朕有梓童，猶如李世民得了長孫氏，甚幸！”

小花精忙行禮謙辭：“陛下過譽，臣妾愧不敢當。”

乾元帝抓著小花精不叫她行禮：“朕說當得起就當得起。”

又把小花精的兩萬兩退回去：“總要留一點銀子給澤兒買點糖，給清兒買朵花唄。

梓童不是出了六套首飾，足夠了。”

小花精道：“臣妾跟著陛下，總不會餓肚子。

那些首飾，臣妾的祖母也都還給臣妾了。”

乾元帝頷首：“嗯，榮府，林府都是積善之家。”

小花精忙著行禮：“臣妾替娘家謝謝陛下誇讚。”

又道：“之前募捐，臣妾見大家踴躍捐輸，急朝廷之所急，腦門一熱，就替陛下答應，新春之際，給每一個捐輸的人家，賞賜一個福字兒，還請陛下恕了臣妾先斬後奏之罪。”

乾元帝心頭火熱，卻睨眼道：“好啊，丫頭膽子大得很呢。”

那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求我，求我啊！

小花精很配合，她拉拉乾元帝的袖口：“陛下就應了吧，不然臣妾會很沒面子呢，下回再不敢啦。”

乾元帝繃不住一笑：“梓童真是個傻丫頭，些許小事，何須相求，朕應了，不僅每家賜福字，除夕朝賀，這些人都可賜宴。”

臣子們能在乾清宮參加年宴，那是極大的榮幸。

這一年的年宴，小花精兌現了當初的諾言，每一位捐贈銀子的誥命，都在交泰殿吃上了酒宴（聖母太後的國孝滿了）。

誥命們的夫君，成了乾清宮的座上客。

乾元帝還在乾清宮當殿揮毫潑墨，賜給每一位慷慨解囊的臣子一張福字兒。

小花精這邊在交泰殿，宴請誥命與貴女。

小花精自己的孝期尚未滿，不能飲酒。

故而，讓水清公主代她向諸位慷慨解囊的誥命敬酒。

宴席的尾聲，三位皇子代表乾元帝過來給一眾誥命敬酒。

小花精給參與宴會的誥命與貴女，每人賞賜一個禦制的福袋：內裝一對內造辦的玉如意，四顆狀元及第的金錁子。

通過這一次的年宴，文武百官與清貴勳貴誥命們，都知道了一個秘密：那便是乾元帝對於皇後十分寵愛。

這些誥命之前因為沒有冊封典禮所生的輕慢齊齊收起。

拜別時候的那一聲千千歲叫得格外虔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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