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帝實在厭惡十四。

他堂堂天子, 竟有這種慫包兒子。

此乃奇恥大辱。

嘉和帝一腳踢開十四。

乾元帝緊跟嘉和帝。

乾元帝覺得，母後必定不願看見他。

兩代帝王沒有表態，十四卻賴在孝慈地, 不肯回京。

十四皇子妃也是誠惶誠恐, 不知道該留下, 還是回京照拂孩子。

這種刀懸在頭上的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十四皇子妃還是決定先試探一下。

十四再是孬種也是上皇之子，當今的弟弟。

和離的後果娘家承受不起，回京, 當可商榷。

十四皇子妃不敢去求皇太後, 太後的鳳攆緊跟上皇。

她也不敢求見乾元帝, 眼巴巴看著小花精：“四嫂？”

小花精見她們母子身邊竟然只有兩個嬤嬤兩個宮女。

侍衛車架一概全無, 甚是淒涼。

當初來的時候，是鑾儀衛安排的車架。

十四被兩代皇帝厭惡, 他老婆回程的車架也被人家占了。

十四皇子妃大面上從來沒有為難過小花精, 遂吩咐紫芽：“過去問問她，若是要回京, 替她安排車架。”

十四皇子妃見了紫芽，拔下白玉鐲，不容分說塞給紫芽：“煩請姑娘遞個話, 我想拜見四嫂。”

紫芽推辭不過, 回返稟報給小花精, 又給她看玉鐲：“奴婢再三推辭, 她不由分, 奴婢怕損傷暫時收下。”

又壓低聲音：“十四皇子府的侍衛內侍鄙視十四爺，找門路回了皇宮。

乘著聖母皇太後的喪禮安排了新的差事。

如今當差的都是十四皇子妃的陪嫁嬤嬤與丫頭。”

嘉和帝厭惡十四，也不會打死兒子，滿腔怒火正無法宣洩。

十四皇子妃膽敢嫌棄十四，兩個皇帝老子的滔天怒火，肯定對準她與她的娘家。

同樣，那些針對十四爺的人，事後肯定討不得好。

皇帝的兒子自己打死，也不允許旁人嫌棄。

也包括十四皇子妃。

鑾駕已經啟動，小花精不可能停車，隊伍會亂。

小花精吩咐紫芽再去一趟：“再去問問她是留下還是回京。”

十四皇子妃沒想過和離，卻想回京都。

陵墓所在地，除了守墓的官兵，荒蕪無人。

然而，聽到紫芽特特來問，她馬上知道該如何選擇：“煩請姑娘轉告四嫂，我準備陪伴夫君守墓，只是這裏什麽也沒有，大人沒關系，孩子卻受不了，我需要回家準備一些生活必須品。”

小花精聞聽這話，覺得十四皇子妃可以挽救一下。

上皇太後陛下的鑾駕已經啟動，她不好請示，派遣丫頭也不合適，遂吩咐紫芽送了兩個護衛與架車給十四皇子妃母子兩個。

各家王府雖然很看不起十四皇子。

然，看見皇貴妃的態度，心中對於十四皇子妃的那一份輕視悄悄收起了。

車架進城之後，各王府皇子府就派了人跟十四皇子妃搭話：有什麽困難說一聲。

十四皇子妃聽了，謝了，卻不往心裏放。

三天時間，他們已經飽受了人情冷暖，真正靠得住的還是嫡親血脈。

一時鑾駕回宮，小花精伺候皇太後下了鳳攆，順便就把十四皇子府的事情說了。

皇太後頷首：“你處理得妥當，稍後吩咐內務府，把之前十四皇子府的原班人馬派遣去孝慈地。

皇子可以挑他們，他們哪來的膽子敢挑剔皇子，不想活了？”

小花精一楞之下頓悟，忙著頷首：“娘娘仁慈，我馬上派人去安排。”

皇城這些日子的血流的太多了，那些人捧高踩低，罪不及死。

小花精把這個人情，送給了福公公。

當初的十四皇子府可是高枝兒，福公公的徒子徒孫就有人去了十四皇子府。

福公公躬身行禮：“大恩不言謝。”

侍衛處的副統領柳稼馬上求見小花精，替那幾個侍衛求情。

小花精道：“告誡他們一聲，眼睛不要長在額頭上。”

如今還在晃悠的宮廷侍衛，都是身家清白的侍衛。

他們離開十四未必都是勢利，大多是瞧不起這個慫包。

再者，他們本來就是輪班當值，想要找茬也困難。

皇宮眾人在孝慈地已經除掉了孝服，換上朝服。

太上皇、太後都活著，宮中不能見白，不吉利。

然而，形式上不能守孝，乾元帝這一支心孝要守。

乾元帝決定忌口三年，不僅忌葷腥，還要戒色。

水澤水清四姐弟是孫輩，忌葷腥一年。

皇太後回宮之後，就提議放一批宮女，替聖母皇太後積福。

此舉得到了嘉和帝與乾元帝的讚同。

小花精之前已經整理好了名冊，儲秀宮與鐘粹宮，再有嘉和帝後宮中，二十歲以上的宮女，只要自願，都可以出宮。

這次擬訂放出宮女一千二百人。

然後，蹊蹺的是，儲秀宮與鐘粹宮兩宮卻有八十餘人不願意出宮，說是她們破了身子，二十歲左右已經是老姑娘了，返鄉去也尋不到好親事。

那些定了親事的更加不敢回去，怕被心上人嫌棄鄙視。

她們甚至提出，願意去浣衣局，慎刑司當差。

這些地方辛苦又血腥，一般人不願意進入這些地方當差。

補助再多的銀子又能如何？

與其回家被夫家磋磨，被娘家嫌，不如在宮中當差。

皇太後卻十分擔憂，因為只要還是宮中的宮女，都是皇帝的女人。

若是一日皇帝心血來潮，臨行宮女，結果發現並非完璧，這就是穢亂宮廷。

尤其是如今宮中兩代皇帝，被有心人編排還了得？

所以，為了大家不死，這些人不能留在宮裏，甚至不能出現在兩代帝王眼前。

小花精看著那些剛剛平覆，又陷入驚恐的宮女，心下不忍，便跟皇太後提議：“不如這樣，這些宮女都是多才多藝，在宮中多年知悉宮中規矩。

對於那些識字的宮女，索性讓宮正司對她們進行正規的訓練。

您想，京都多數人家都想要從宮中聘請嬤嬤教習，她們橫豎也不願意嫁人了，做供奉也是一條生路。

那些不識字的裁剪繡花總是會的。

胡娟說，好些個宮女都學會了配藥煎藥，這些可去惠民署。

正好太醫院的藥童都不樂意在南苑惠民署，覺得學不到醫術，讓宮女替代他們，豈不正好。

會裁剪的宮女，成立惠民署司制司。

每年京都清貴勳貴人家都要捐贈寒衣布匹。朝廷的軍需，每年也會承包出去。

這筆生意給她們，足夠養活自己。

您不是同情那些被拋棄的女童，想要教導她們謀生之道？那些老學究卻不願意教導女娃兒，覺得有辱斯文。

這些宮女多數識字，去了南苑，正好把您的義學撐起來。”

往年的宮女都不樂意去南苑當差，嫌棄那兒冷清，對於升遷，尋摸婆家都沒有幫助。

如今這些人只求一個清凈之地過日子，倒是正好了。

皇後大喜：“此法甚好，宣召六局一宮尚宮。”

議論到最後，竟然是成立南苑六局。

教導他們讀書寫字，裁剪、繡花，伺候花卉、學習藥理、廚藝。

任何一門技藝，都能幫助小姑娘養活自己。

皇太後道：“京都有些人固守成規，好些職業歧視女人。”

小花精道：“您不是要把惠民署開到各省府嗎？

這些人得您的救助，就是您的忠臣信徒，派遣她們下去推廣執行，必定會盡心盡力。”

當然，朝廷的銀子要到位。

這事兒關乎後宮，都不需要跟陛下打招呼，皇太後自己就可以拿定主意。

皇太後這邊忙著放人，又再忙著小選。

小花精又要兼顧侍衛處，又要幫著皇太後，無暇兼顧。

水澤就跟著水潡水楹一起，跟著嘉和帝住養心殿。

小花精一直到清明節，乾元帝要去孝慈地祭拜，才發現水澤在養心殿住成家了。

小花精帶著侍衛護送乾元帝，以及諸位皇子去孝慈地祭拜。

祭祀完畢回返，小花精被乾元帝宣召上了龍攆。

乾元帝握住小花精，說道：“東六宮已經修繕完畢，清明過後，太子府就要搬遷。這涉及到五月太後的千秋，九月太上皇的萬壽。

六宮不能空蕩蕩，坤寧宮也修繕完畢。”

小花精以為他要說新後的事情。

胡家滿門抄斬了。

嘉和帝開恩，留下胡家的側枝，發配漠北。

這個發配地就很有講究了。

胡家的根基在嶺南，嘉和帝卻把人發配漠北，就是為了慢慢泯滅胡家的影響。

小花精猜測，嘉和帝是不是要保留新後，平抑榮府的權勢。

乾元帝怕自己別扭，提前預警，隧道：“臣妾都聽陛下。”

乾元帝歪頭笑看小花精：“對住在哪裏沒有想法？”

小花精道：“景仁宮乾清宮都可，臣妾心口如一，陛下不要試探。”

乾元帝頷首：“好！

還有一件事情，瑗兒要諒解，登基大典與冊封大典，年內都不能舉辦。

萬壽節後，太上皇要處決廢太子，他活著也是受罪。”

小花精忙道：“他也算將功折罪，畢竟，若不是他，忠順王，再有那些戰功赫赫的老王……”

乾元帝頷首。

小花精又道：“對於廢太子，臣妾因為害怕陛下生氣，少說了一句話，我們臨走，他大喊：死人的債，不能欠。”

這話如同詛咒。

這事兒是小花精牽線，所以，她便必須極力促成。

水澤將來有權利把廢太子一系方歸江湖。

但是，廢太子一系得有人活著才能兌現承諾。

小花精必須替廢太子保住至少一滴血脈。

乾元帝見小花精發急，鼻子深深的往小花精身上嗅。

帶著隱約花香的清甜氣味順喉而下。

乾元帝只覺得渾身通泰。

他再看小花精，那是咋看咋順眼。

待在小花精身邊，他就心曠神怡，睡覺都安穩。

乾元帝覺得，他這輩子被這個精靈古怪的丫頭拿住了。

他捏摸小花精的手，溫潤柔滑。

然後，他腦袋一歪靠著小花精的肩膀，人懨懨思睡，鼻子卻一下一下的嗅嗅，嘴裏說道：“安心，朕不會讓梓童為難！”

小花精抿嘴，預備糾正，這家夥竟然睡熟了。

小花精回憶乾元帝的話，似乎說了許多，似乎什麽都沒說。

四月初八，陛下叫大起，雙聖臨朝。

不過，嘉和帝坐著，乾元帝如同侍衛一般站著。

小花精照舊領著侍衛統領的職責。

皇上叫大起，小花精帶領侍衛親自守護乾清門。

然後，小花精發現皇太後與馬淑妃都來了。

再有，她祖父賈代善也來了。

小花精心裏一動：叫大起，她父親大伯應該來，祖父怎麽也來了？

西山奉聖軍的水樹就沒來朝。

然後，水楹也是渾身的披掛，往小花精身邊一站：“皇嫂別擔心，等下徒兒替你執勤守護。”

小花精甚是奇怪：今日朝堂上，嘉和帝要當著群臣宣讀禪位詔書，並將傳國玉璽交給乾元帝。

水楹湊什麽熱鬧？

小花精摸摸水楹：“嗯，朝堂一直不能確任侍衛統領人選，你既然喜歡，明兒就讓你當吧。”

水楹笑盈盈拜謝：“多謝皇嫂。”

小花精在他鼻子上一點：“調皮。”

然後，小花精笑盈盈看著金鑾殿，乾元帝跪地接受詔書與玉璽。

滿殿文武文武三呼萬歲。

小花精水楹再有殿外的侍衛齊齊跪地，三呼萬歲。

然後，就聽大太監悠長尖細的聲音傳出金鑾殿：“太上皇口諭，傳榮國公賈代善孫女，工部侍郎賈政嫡女，太子良娣，禦封丹鳳縣主賈瑗，上殿聽宣。”

小花精一楞，指著自己的鼻子問水楹：“叫我？”

水楹笑著點頭：“是啊，父皇宣召，皇嫂快點上殿聽旨。”

小花精還在楞怔，撤掉她的侍衛統領，還是……

一點風聲也沒有啊？

這時，乾元帝竟然出現在金鑾殿門口，朝著小花精伸手：“梓童！”

小花精看下自己，眨眼：我衣服也沒換啊？

乾元帝再次招手，眼睛戲謔的看向小花精：“梓童就是你！”

小花精穿過滿地跪拜的百官，一步一步走上乾清宮的金階，站在乾元帝身前福身，然後覺得不對，換成拱手：“謝……”

乾元帝牽住了小花精的手：“隨朕來，父皇等著呢。”

乾元帝牽著小花精走到金鑾殿上跪拜：“兒皇（臣女）拜見父皇（上皇），父皇（上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拜見母後（太後）千歲千千歲！”

乾元帝拜見之後攙扶小花精起身。

然後，滿殿文武百官三呼萬歲千歲。

乾元帝登上金鑾殿，坐於嘉和帝與皇太後中間的龍椅之上。

戴權再次唱和：“賈瑗接旨。”

禮部尚書宣讀聖旨：“奉天承運，太上皇詔曰，太子良娣賈氏，系出高閎……

賢良淑德，端方柔嘉，特冊爾為皇後，曉喻百官，昭告天下，欽此! ”

小花精跪下磕頭謝恩接旨。

小花精接手聖旨鳳印那一剎那，頭頂一道金光沖天而起。

瞬間，金鑾殿上香氣彌漫，祥雲繚繞。

金鳳飛翔，鳳鳴悠揚，經久不息。

金鑾殿上的文武百官，五服投地，心悅誠服：“臣等叩拜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乾元帝與皇太後齊齊愕然，震驚不已。

他們聽說過賈瑗出生天降吉兆，一直以為是以訛傳訛。

唯有嘉和帝露出乾坤在握的笑臉。

群臣在震驚中退朝。

小花精護送嘉和帝皇太後回宮。

“稟太上皇皇太後陛下，臣在侍衛處還有宮務需要交接，告退。”

冊封為後，侍衛統領是做不得了。

嘉和帝聲音慈祥：“丹鳳，朕自你幼年便看重你，爾進宮三年，入太子府六年，嫻雅誠孝，雍肅持身，可謂表範。

朕冊封爾為皇後，爾要襄助夫君勵精圖治，開枝散葉，光大皇室，善待子嗣，善待子民，母儀天下。”

小花精磕頭：“兒媳遵父皇訓教，一定謹守本分，相夫教子，孝順長輩，和服戚裏，修身齊家。”

嘉和帝頷首：“記住你的承諾，謹記朕之訓教，退下吧。”

小花精謝恩起身。

皇太後這時說道：“臣妾告退。”

嘉和帝道：“嗯，梓童辛苦些，丹鳳雖聰明，畢竟年輕。”

小花精一路護送皇太後回宮，悄悄詢問：“新後被廢了嗎？”

皇太後搖頭：“沒有，你是元後。

她被冊封為端妃，賜居青寧宮。

今後青寧宮會釘死，除非她死了，不然出不了青寧宮。”

小花精訝異：“可是，陛下之前下了聖旨呢？”

皇太後道：“冊封的聖旨沒有玉璽。

故而，宗人府沒有鐫刻宗蝶，陛下的旨意要先呈報給上皇預覽，上皇不同意即可廢黜。

沒有聖旨沒有慶典，沒有鳳印，胡氏不算是皇後。”

小花精道：“這都是胡家犯上作亂。”

皇太後道：“胡氏本身也是德不配位，不過是個王妃，後院嬪妃全部失去了生育能力。

兩個庶出，病病歪歪，太醫早有診斷，那兩個皇孫傷了根基，縱然成人也子嗣艱難。

胡氏心狠手辣，比之先太後毫不遜色。

胡家縱不叛亂，上皇也容不得她……

“樹大必須根深，乘著後宮無新人，你努力的開枝散葉。”

呃？

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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