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後見這些人模狗樣的大臣慫了, 成了沒嘴的葫蘆, 心中暢意。

這些人不再噴糞, 皇太後也見好就收了。

她說道：“爾等有一點說的不錯，女子為官, 沒有先例。

皇貴妃身為後妃，的確應該誕育子嗣為首要。

本宮承諾, 皇貴妃眼下繼續擔任侍衛統領，不過是權宜之計, 等叛逆餘孽完全肅清, 等到太上皇康覆。

那時候, 自然會挑選合適人選，文武百官都可以舉薦。

眾卿以為本宮如此安排，可否？”

滿殿之上都是重臣。

杜閣老林如海幾個一早就沒反對, 只是夏衍在糾纏。

夏衍跟幾個督撫面上十分糾結, 心裏卻驚駭於皇太後與皇貴妃對於皇宮的把控。

皇宮救駕的事情, 他們竟然一無所知。

胡家黨心中責怪太子妃，竟然癡傻道這個地步，一絲風波也不知？

夏衍原本是借力打力，踩張林二人, 提拔自己人。

如今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僅沒有打下榮黨, 還助長賈瑗的氣勢。

國人表率！

看來乾元帝鐵了心思要扶持皇貴妃了。

兩撥人這會子自打嘴巴。

若是答應, 豈不是證實了皇太後之前的結論：他們是不問青紅皂白, 一言不合群起攻之的朋黨？

皇太後見眾人不表態, 盯著夏首輔似笑非笑：“夏首輔，這些人都看著你呢？

今日你不表態，他們似乎不敢說話啊？”

夏衍嚇得碰碰磕頭。

即便這般做了，也不敢這麽認了：“微臣惶恐，微臣不敢。”

皇太後一笑：“算了，不表態，本宮也不逼迫。

本宮就再問你們一句，你們這些反對的人，敢不敢擔保，宮中沒叛逆餘孽？

你們敢不敢保證，餘孽不會危害陛下？

誰若反對皇貴妃擔任侍衛統領，現在站出來。

只要誰敢以身家性命，全家上下的腦袋擔保，你們重新推舉的侍衛統領，一定能夠確保太上皇陛下及滿後宮嬪妃的安全，本宮即刻撤掉皇貴妃的統領之職。”

這種押腦袋的事情，誰敢擔保？

誰也不敢。

文武兩班大臣磕頭：“臣等謹遵皇太後懿旨。”

這個時候，誰也不敢接任侍衛統領。

不但無人接任，也無人敢推舉。

小花精也很無奈，只好繼續幹著侍衛統領。

皇太後大獲全勝。

乾元帝忙著退朝，護送皇太後去養心殿探視嘉和帝。

皇宮從此開啟新模式：皇太後管後宮，小花精統領侍衛。

乾元帝主政。

乾元帝唯一不滿，是小花精不肯搬家。

小花精白日其實多半待在乾清宮。

她沒起巡邏完畢，就會乾元帝各種理由絆住。

太醫一直堅稱太上皇正在康覆，卻無法解釋太上皇為何一直昏迷。

論理，應該早就醒了。

如今過去了二十幾天，依然昏迷，他們十分驚慌。

兩班文武也很焦慮：太上皇難道就這麽式樣了？

乾元帝也擔心嘉和帝一病不起。

聖母皇太後的棺槨一直停在殯宮也不是事兒啊？

如今聖母皇太後停靈靜安莊，十四帶領一家人住守靜安莊。

十四皇子妃如今已經知道了，聖母皇太後是因為十四驚慌失措逃逸，方才不得已自戕了。

她整日惶恐 ，不知道嘉和帝醒來，如何收拾十四皇子，也不知道新帝會如何懲罰十四皇子府。

她之前有些心高氣傲，心裏一直跟平郡王妃較勁兒。

如今看來不僅被十三皇子妃甩了十條街，她是拍馬也趕不上了。

十四皇子妃知道，十四無論如何，她們沒有性命之憂。

但是，十四皇子府的名譽是臭大街了，很有可能也住不成了。

一家老小很可能步廢太子後塵。

她不甘心，幾次遞牌子求見小花精，都被乾元帝給撅回去了：不見。

自從皇太後把攻擊小花精的那些居心叵測之人鬥得顏面無光後，再沒人在朝堂上嘰嘰歪歪。

十五之後，乾元帝讓小花精搬到乾清宮同住。

畢竟乾元帝十分忙碌，偶爾閑暇，就想看看喜歡的女人跟兒子。

這一次，小花精沒有反對，想著面子沒有了，裏子要保住。

不為自己，也要替水澤著想，母子們搬進了乾清宮。

乾清宮是乾元帝的地盤，十四皇子府牌子，根本到不了小花精手裏。

十四皇子妃遞牌子，被乾元帝攔截的事情，小花精根本不知道。

乾元帝不僅攔截了十四皇子妃求見的消息，也把廢太子求見小花精的消息給攔截了。

不僅攔截了消息，還抓了人。

乾元帝命人杖斃了送信的侍衛，並加強了宗人府的守衛。

廢太子求見的消息，小花精很快知道了。

小花精沒有監督乾元帝，但是，她監督了廢太子。

白蛇告知小花精說：“陛下把宗人府的侍衛都換了，守護的鐵桶一般。

廢太子想要再送消息，估計很難。”

小花精覺得廢太子求見自己這事很奇怪。

於是她悄悄給自己撲算一回。自己算自己隔著一層紗。

她卻能看出東行乃吉兆。

什麽吉兆，小花精卻算不住來。

總之，見廢太子之行，可行。

小花精給黛玉傳了消息。

兩人在無逸殿見面，小花精請求黛玉再替自己此行撲算一卦，卦象卻是飛龍在天。

黛玉說道：“此卦象顯示，廢太子能夠助姐姐進入鼎盛時代。”

鼎盛時代？

小花精可以夜半無人時去見廢太子。

但是，人不知道天知道。

乾元帝又十分厭惡廢太子。

小花精眼下也不急，她決定等待機會再說。

小花精猜測，廢太子母子們在皇宮經營三十年，必定還有隱藏的人脈。

小花精決定跟廢太子比耐心。廢太子手裏果然有籌碼，肯定還會跟她聯系。

她如今生活得很安逸：每日清晨巡視，然後，伺候乾元帝父子們吃喝，再後，護送他們父子去探視嘉和帝盡孝。

小花精出手，嘉和帝隨時可以清醒。

但是，皇太後暫時不想讓他清醒。

皇太後的意思，等德妃即將滿百日之前，讓嘉和帝醒來，給德妃送去孝慈地，直接下地宮，免得折騰人。

小花精欣然從之。

水澤天天去探視嘉和帝，他覺得養心殿比乾清宮好玩多了。

在乾清宮不是被他爹拉著寫字念詩，就要被他娘摁著泡藥浴，踢腿站樁。

養心殿多好啊。有水楹這個叔叔與堂兄水潡作伴。

皇祖母與敏祖母，還有淑祖母會準備好多好吃的東西。

造辦處還給他們幾個準備精美的玩具。

他們在養心殿不需要穿戴孝服，好吃好喝好玩，哪個不喜歡。

水澤的記憶，都是嘉和帝對他如何好。

水楹水潡水澤三個人，輪流給嘉和帝讀書，念詩，講故事。

伺候的嘉和帝暈厥中還會露出笑臉來。

太醫們嘖嘖稱奇。

戴權因此更加討好這幾位小爺。

養心殿奴才伺候這幾位，跟伺候祖宗一般。

時間悠悠而過。

小花精這個侍衛統領竟然做到正月末。

朝廷還沒推舉出合適人選。

德妃的五七過了，七七過了，民間開始屠宰了，嘉和帝還在高枕軟臥，聽老兒子小孫子說書講故事。

水澤而今混成了養心殿的小主子，時常提醒太醫太監宮女們：半個時辰到了，皇爺爺該翻身了吧？

或者說，一個時辰到了，皇爺爺該按摩了吧？

又或者說：天黑了，皇爺爺是不是該沐浴了？

又或者吩咐：皇爺爺手腳冰涼，給我爺爺換個手爐。

水楹與水潡兩個大點，有時候不好說話嘛，都推著水澤出頭。然後他們幫腔：對啊，對啊，時辰到了呀。

總之，幾個人把嘉和帝伺候的舒舒服服。

乾元帝被兒子兄弟搶了風光。

德妃是臘月初四薨逝，皇太後給她掐著日子，跟小花精這麽商議：“太上皇最好三月三醒來吧，不然就耽擱聖母皇太後下葬了，天氣熱了，都用了好些冰了。”

皇太後不懂得醫學，這人睡了幾個月，手腳都麻木僵硬了，十天半月很難恢覆。

小花精便道：“三月三啊，還有一個月呢。

我聽太醫說了，這人睡得太久了不活動，腿腳要萎縮，腦子會愚笨，很可能癱瘓，那就麻煩了。

太上皇福大命大，吉人天相，二月初二龍擡頭，這是太上皇的本命日，或許就好了呢？”

皇太後聞言一笑：“嗯，也有道理，那就借瑗兒玉言了。”

旁人聽著似乎兩個女人在祈禱嘉和帝早點醒來。

其實，兩個女人在商議什麽時候讓嘉和帝醒來。

這日正月二十八。

皇太後就為嘉和帝醒來造勢。

恰好這日乾元帝與十三前來探視嘉和帝。

皇太後就蹙眉跟太醫說道：“本宮聽說，這病人不能睡得太久了，不利益血脈流轉，是不是把太上皇攙扶起來練習走幾步？”

太醫有些為難：“太上皇暈厥，四肢沒有知覺，走路肯定不成，除非……”

乾元帝忙問：“除非什麽？”

太醫便道：“除非找個力氣大的人背著太上皇，再將太上皇的腿跟前面人的腿綁上，然後，前面的人拽著太上皇的胳膊走動，帶動太上皇一起走，這需要背負的人力氣要十分大才成，身體僵硬的人特別重。”

十三聞言忙著請命：“本王力氣大，本王背著父皇走。”

乾元帝也道：“朕力氣也不小，朕先試試，不成的話，十三弟再接替。”

太醫們說著動手，將太上皇的腰腿跟乾元帝綁在一起。

太上皇不能動，根本不配合，身體還往下滑溜，整個像是背著一坨肉。

那個難受的滋味可想而知。

乾元帝背了一刻鐘，已經大汗淋漓。

小花精只給他治愈術，增加他的體力，卻沒給清潔術，得留著汗水讓人觀摩。

乾元帝足足背了嘉和帝三刻鐘，整個人汗如雨下。

太醫終於開恩：“陛下，今日訓練的足夠了。”

然後，嘉和帝被放下來的時候，水澤水楹水潡幫忙。

水楹擡著陛下的頭，水潡與水澤抓著手。

水澤忽然驚喜的喊叫：“父皇，皇爺爺捏了我了？”

大家都不相信，太醫也不相信。

大家都問水潡：“你可有感覺？”

水潡的武功不及水澤多矣。

他也不及水澤六識敏銳。

水澤可是從胎兒還是吸納靈氣。

如今就是個行動的靈氣吸納器皿，只是小花精沒教導他修煉。

一點點的動靜，水潡根本感覺不到。

他搖頭：“並沒有感覺？”

大家很失望。

水澤擰眉：“沒有嗎？”

卻知道水潡不會說謊。

這個堂兄最老實了，不然也不會天天被他欺負。

大家很失望。

太醫將嘉和帝的手捏來捏去，嘉和帝一動不動。

太醫翻看嘉和帝眼皮的時候，驀的燙了手一般驚喜交加哭喊：“快看，太上皇哭了，太上皇的確有知覺了。”

太醫院的壓力太大了，太醫院上下都快哭了。

乾元帝並不知道嘉和帝哭了，他渾身的汗水，熱氣騰騰，嘉和帝那點滴的淚水的溫度，根本難以察覺。

水澤最高興：“看吧，看吧，皇祖母，孫兒說得不錯吧。”

乾元帝與十三都哭了：“父皇，父皇，您能聽見嗎？”

嘉和帝又流淚了。

皇太後上前替嘉和帝擦淚，回頭道：“這是好事，你們別哭了，太上皇這不是傷心，應該是高興。

兒孫這麽孝順，太上皇是該高興。”

乾元帝卻不貪圖功勞：“太醫院上下伺候太上皇盡心盡力，統統官升一級，賞銀百兩。”

太醫一年的俸祿只有一百二十兩。

一百兩很不少了。

太醫院倒是不貪圖銀子，卻是一個個高興嘉和帝終於有知覺了，跪地山呼萬歲：“陛下仁孝，感天動地，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母後皇太後千歲千千歲……”

“皇貴妃娘娘，千歲千千歲……”

“王爺千歲千千歲……”

太醫們可謂喜淚迸射，老命終於保住了，挨著個兒給在場的貴人行禮磕頭。

屋裏的人不是皇帝的老婆就是皇帝的兒子，不是萬萬歲，就是千千歲。

太醫們卻是應該感謝皇太後，不是皇太後提議，沒有今日的喜訊。

嘉和帝有知覺的消息傳遍後宮，嬪妃們驚喜交加，卻是喜憂參半。

傍晚時分都到了慈寧宮請安。

皇太後給大家吃個定心丸：“陛下醒來喜事，是大家的福氣，等聖母皇太後安葬，本宮就會帶著陛下去南苑療養，你們同心協力守護皇宮的功勞，本宮不會隱瞞。為了給聖母皇太後祈福，宮中要放人，各宮慶典人數，將年紀到了的宮女，或者家裏有困難的宮女登記造冊，交給皇貴妃過目，該有的賞賜安置費，都要核算起來，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後宮嬪妃，尤其是原儲秀宮與鐘粹宮的才人寶林，竟然齊齊跪地，三呼千歲。

先是遣散了儲秀宮鐘粹宮的宮女內侍嬤嬤，如今又要遣散宮女。

敏妃越發眉頭緊鎖。

皇太後特特留下她安慰：“有本宮在，只管安心。”

多的卻是不再說了。

皇太後嘴裏說出來的話就是鐵證如山，給人聽取就是天大的禍事。

當晚，皇太後正在高興，算計一步一步都按部就班，甚好。

驀的，桂嬤嬤悄悄進來稟報：“太後娘娘，有人投書。”

投書或許鬼鬼祟祟？

皇太後心中有所猜測，宮中需要避諱的人，就那麽幾個。

皇太後展開信件，果然是廢太子求見。

皇太後馬上招了小花精商議：“我那個姐姐真是了不得，這種地步，還有人願意效忠。”

小花精便道：“他三番兩次的求見，必然手裏有籌碼。”

皇太後頷首：“本宮也是這麽認為，徐家當初被稱為徐半朝，文官幾乎都跟徐家有關系，後宮亦如此。

廢太子兩次謀反，雖然不成功，卻也顯示了他們的人脈之廣。

本宮的意思，還是要見一見，他手裏的東西很可能能夠讓朝堂重新洗牌。

或許，這就是瑗兒的機會也不定。”

這話讓小花精想起黛玉所仆算的上上掛。

小花精也有疑問：“他直接求太上皇或者陛下，不是更直接？”

皇太後搖頭：“你不了解他，他茍活這些年，一心東山再起。

如今死心了，不想活了，剩下就是兒孫。

或許，他的籌碼對皇帝無用。”

那就是證據對自己有用。

小花精驀的通透了：“莫非不是忠順王，而是雲貴？”

皇太後頷首：“胡家有個女兒做了忠順王世子側妃，很受寵，兒子都三歲。

只怕胡家從太子妃被剝奪了養子那一刻，就被放棄了？

“為了追求功名利祿，這些人比狼還狠毒。”

皇太後知會了乾元帝，她卻不說是廢太子就見，而是這般勸說乾元帝：“忠順王黨羽在朝堂攪風攪雨，不知道那一日又要跳出來，本宮與他有血脈牽絆，就去勸勸他，或許，他能夠替皇帝解除眼下處處受制的局面？”

要想不受制，那就是搞掉夏衍與他的黨羽，空出首輔與六部的官位，安排嘉和帝的人脈。

那般一來，皇帝就能夠令行禁止，乾綱獨斷。

乾元帝應了。

皇太後又道：“本宮怕他狗急跳墻，讓瑗兒陪伴本宮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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