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之後, 小花精成了寶貝疙瘩, 行動間身邊跟著一群人。

內侍開路，後面兩嬤嬤, 四個貼身丫頭。

小花精一再勸慰, 門戶也很重要，全部交給宮女不放心。

紫蘇才答應。

分成出行守門兩班, 一月一輪換。

小花精覺得自己沒有絲毫的變化。

皇後娘娘卻不許小花精再操心勞力。

宣召小花精進宮，不過是為了讓她去禦花園無逸殿散心。

太子府實在太小了。

花園子名不副實, 說是花壇更準確。

若論個人感情, 小花精更加喜歡待在坤寧宮。

皇後娘娘待她如女兒。

馬尚香待她如姐妹。

待著很舒服不累心。

太子府小花精不怕。

但是, 待著有些壓抑, 不痛快，沒有歸屬感。

譬如端本宮，守門戶的太監屬於太子府。

太子妃不經過小花精允許，可以直接進入端本宮。

當然，這也是小花精沒有花費氣力收服他們，也沒有培養自己的勢力。

原本太子府就那麽三瓜兩棗, 她若是蹦跶就格外現眼。

小花精不願給太子一個咄咄逼人的印象。

整個臘月，小花精基本都待在坤寧宮借光, 也幫著皇後娘娘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 替皇後娘娘核準賞賜的名單再有禮物清單, 確保不會張冠李戴。

這一來也不是沒有好處, 就比如太子妃的娘家, 胡家去年嫁出去五個女兒, 分別進了東郡王府、西寧王府做侍妾。

嫡出的三姑娘，一個嫁給豫慶王府嫡出幼子。

一個嫁進北靜王府做側妃。

瞄著太子這個姑娘，是姑娘中最聰明漂亮的一個。

但是，這個漂亮的只是胡家側枝嫡出，跟太子妃是一個太爺爺。

這些關系牽絆，在皇後娘娘的賞賜中，能看得一清二楚。

整個京都的權貴門庭，互相之前就像個蜘蛛網。

榮府也是。

以榮府為中心，周邊牽扯了史家張家水家王家杜家楊家。

鳳姐這種存在，在關系網中，屬於浪費人力。

一般來說，家裏不疼愛的話，會把鳳姐嫁給王府做侍妾，或者，嫁給其他八大公府作為嫡次子媳婦，或者清貴門庭。

榮府的關系網可以看出來，子弟的婚姻，都在向書香門第傾斜。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榮府正在謀求書香世家的門楣。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榮府主動放下刀劍，拿起筆桿，讓上位者看著安心。

皇後娘娘把之前多年的賬冊，都給小花精觀看，細細研究。

一個臘月下來，小花精腦袋有了一副更加完整的京都貴族譜。

小花精也留意了義忠郡王。

繼石家之後，又跟柳家史家成了親戚。

義忠郡王之前預備納史湘君，史湘君覺得義忠郡王沒有前途，自己設計，跟了嘉和帝。

沒想到，史家還是轉著圈子跟義忠郡王搭上了親戚關系。

柳家的女兒成了義忠郡王的側妃。

保齡候的世子娶了柳家的女兒。

義忠郡王又跟柳家成了親戚了。

史家雖然還沒辦婚事，但是，已經下聘，婚事板上釘釘，不能變更了。

小花精嘆口氣，史鼏不死就好了。

至少他只有一個女兒，跟義忠郡王攀不上關系。

這一年史家也有一個意外的好消息，史湘雲的三叔被冊封為忠靖侯，其實稱呼靖海侯更確切。

史鼎成功組織兵力，在陸地上擊殺倭寇一千餘人，並且親自擊殺倭寇統領一名，成功打擊了倭寇不能戰勝的傳說。

一千餘人也不都是倭寇。

其中有五百多人是本地人假裝的倭寇。

他們搶劫不肯交保護費的商家，卻不會搶劫交了保護費的海上船只。

史鼎就是抓住了本地假倭寇，然後威逼利誘，承諾讓他們戴罪立功，成功之後，給他們在外鄉安排新的身份，並獎賞五十畝土地。

五十畝土地相當於五百兩。

這對於貧窮的下裏巴人乃是潑天富貴。

因為這場具有裏程碑一般的勝利，讓妖魔化的倭寇變成了活生生的強盜。

閩浙衛所乃至克虜軍的士氣大振。

嘉和帝決定大力褒獎，以史鼎追剿海賊有功，賜封史鼎為忠靖侯，官封福建總兵，加授都督斂事。

賞賜名單也有周家。

周尚宮的祖父調任遼東副將，她父親升薊州副總兵，鎮守薊門。

這些可以看出，嘉和帝一心一意扶持太子。

小花精笑了下，周尚宮雖然不能出來，肯定又要在太子府蹦蹦噠。

說不得她祖父父親立個功勞，她的金印就回來了，只看周家舍得不舍得。

周尚宮出來蹦跶其實對小花精有好處。

太子妃分出精神對付周尚宮，小花精就可以居中偷懶。

像是胡家的美女就由周家姐妹盯著去了。

只要兩房不給她碗裏摻和東西，她再不會出手反擊。

皇後見小花精看著今年年宴的名單，笑問：“看出什麽沒有？”

小花精笑道：“周尚宮又要出來管事了。”

皇後抿嘴笑道：“所以，本宮只是罰俸，並未將她禁足。

金印嗎，太子府，太子的話就是金口玉言，太子妃敢不從嗎？

周尚宮雖然眼高於頂，她姐姐自小受欺負長大，眉高眼低看的明白，姐妹聯手，可抵禦太子妃的攻擊。”

小花精笑道：“多謝娘娘疼愛。”

皇後道：“空話少說些，把荷錢茶，劍豪多給本宮兩斤吧。”

小花精一楞：“今年不要葡萄酒？”

馬尚香一笑：“你那酒不是藏在西暖閣裏呢，自家屋裏的酒，搬來就喝，何須送？”

皇後一指馬尚香嗔怪：“香兒真是缺心眼啊，幹什麽把實話說出來嘛。咱們偷偷的喝也不用領她的情。”

小花精也跟著湊趣兒：“哎喲，胡娟這個丫頭生了外心了，趕明兒要責罰她。”

胡娟也湊趣兒：“冤枉啊，皇後娘娘要，微臣哪裏敢不從呢。”

大家呵呵一笑 ，比過年還高興快活。

這一年除夕，小花精陪著太子出席了年宴。

當然不止小花精一人，另外還有太子妃與周尚宮姐妹。

大周氏因為要照顧水清，也出席了年宴。

太子府的兩個小皇孫，因年紀還小，並未出席年宴。

太子對於小花精的照顧，毫不遮掩，各大王府女眷給太子府女眷敬酒，小花精的酒都被太子喝了。

大周氏就是個機靈人，太子被纏住的時候，她跟水清搶著幫小花精吃酒。

太子妃整個年宴都是臉色鐵青：她當初懷著水泓的時候，也沒見太子這般緊張。

這一年除夕給帝後拜年，小花精得到了跟太子妃一樣的賞賜，一柄金如意，一柄玉如意。

小花精真是不想要，她已經一箱子金玉如意了。

玉如意只有五寸長，正好拿在手裏把玩。

小花精回府之後。

大周氏帶著水清給小花精磕頭拜年。

小花精除了給水清金銀錁子，還把金如玉轉贈給了水清。

大周氏乘著水清把玩金如意的時間，再次給小花精磕頭：“臣妾今後唯良娣馬首是瞻。”

她妹妹是個炮仗，太子妃根本不把她們母女當成人看，如今依然給她各種的下藥，吃食衣料上都有，揭發也是枉然，太子根本不會廢黜太子妃。

反制回去也沒意思，太子妃反正不能生，她也不怕中招。

她這一生生子無望了。

大周氏已經絕望了。

既然小花精對水清愛護，她願意為女兒的前程，奉獻畢生的精力。

小花精眼神覆雜的看著大周氏：“不用，你保護好水清就是大功一件。”

太子妃這個人只怕為了給胡家助力，要麽把水清忽悠給胡家。

要麽把她忽弄了去和番。

本朝公主雖然有些嫁在京都。卻有好幾位宗室女代嫁去了西海沿子的小部落。

說不得什麽時候邊關有了戰事，和親又要重提。

身為帝女，母族不顯護不住，一旦遠嫁，母女們一輩子也難見面了。

大周氏覺得女兒即便招個寒門進士做駙馬，也比嫁去小部落做王妃強些。

大周氏見小花精不兜攬，以為小花精不信任，隧道：“良娣只看臣妾的行動吧。”

元旦日開始，小花精沒再參加任何宗室聯誼，預備等孩子滿了五月，再出來走動。

小花精想了解一下，大周氏為何忽然向她靠攏。

這日夜半在無逸殿見到黛玉，請她把消息傳給祖父。

這之後，太子府很平靜。

小花精與黛玉把修煉之所，改在無逸殿。

現如今，皇後特特在果園給小花精賜了一座小樓，以便小花精前來散心有個落腳的地方。

小花精把地脈改造一番，在這裏修建了一個修煉密室。

靈氣雖然比蓬萊島差一點，卻比榮府濃郁了十倍。

這一方天道對於皇室十分偏愛。

按照這方天地中靈氣的緩緩增長趨勢，大月朝至少還要傳承五代以上。

警幻之所以能夠破壞這方天地的輪回，卻是因為這一方天地有漏洞。

小花精的功德不足以溝通天道。

但是，她可以看出來太子的運道。

太子是福澤深厚、子嗣延綿的面相。

等她的兒子出世，小花精還可以從兒子身上感悟天意。

若他也是子嗣延綿的命運，那麽大月朝就是六代以上的傳承。

小花精可不是無的放矢。

小蝌蚪變得大一些了，這小子周身被淡淡的金輝包裹。

脊柱的地方，經絡是金色。

這是天生的龍脈根骨。

亦既，這個胎兒雖然沒有成型。

但是，他已經可以自保，甚至護母。

這一日正月十五。

嘉和帝攜同太子去城門與民同樂。

小花精卻在端本宮，與丫頭們趕圍棋贏點心。

大周氏來了。

她拿出一顆藥丸，讓平嬤嬤查驗。

平嬤嬤臉色變了：“這是絕育的虎狼之藥，你？”

大周氏仰頭把丸藥丟進嘴裏，用茶水吞服，又一口氣把一盞茶水吃完了。

她跪下道：“臣妾這投名狀，良娣可否接受？”

這些傷害其實在小花精這裏都可以逆轉。

但是，傷害不是小花精或者小花精的親人造成，她無需幹預。

小花精還是詢問一句：“若是有可能尋到治愈的良藥，你還是不悔嗎？”

大周氏對於治愈已經絕望。

周家送來的丸藥根本沒有作用。

她毫不猶豫舉手發誓：“妾若是表面效忠，暗地尋求解藥，叫我們母女不得好死。”

誓言扯上水清，可見是對生子絕望了。

小花精嘆息道：“你不需做什麽，看在你這份護犢之心，我會盡我所能維護水清一輩子。”

大周氏眼圈一紅，卻忍住了，腦袋磕在地上：“多謝良娣。”

小花精手裏有一份有關大周氏的詳細信息。

大周氏的父親是家中庶子，

地位地下。

大周氏家日子艱難。

周老爺子還活著，周家的兩兄弟並沒分家。

區別是周尚宮的父親做了副總兵，已經能夠獨當一面。

大周氏的父親依然只是八品的虞侯。

如今跟著老爺子在遼東混差事。

這其實是老人家把家裏的資源傾斜長子的結果，跟兩人的能力沒有多大的關系。

小周氏的母親卻把大周氏一家當成側枝。

大周氏的母親，帶著幼子上京求學。

周夫人竟然把小叔子一家，當成打秋風的親戚，安排在下房居住。

周母還要回遼東，畢竟她夫君長子都在那邊。

護送幼子上京求學，卻是想要大周氏想個法子，給幼子求給前程。

她不想幼子跟長子夫君一樣，一輩子靠著父親兄長過日子。

她母親因為是庶子媳婦，十分受氣。

遼東家中有嫡婆婆把持中饋。京都是嫡嫂把持。

他們的處境很難堪。

大周氏正是因為這樣的處境，養成敏銳低調的性子。

賈代善給孫女的意見是大周氏可收納。

畢竟在宮中雙拳難敵四手，有些話自己不方便說，就要有個身份恰當的人代言。

這個大周氏很合適，家世低微，本人聰明。

賈代善給出的承諾是，榮府可以運作讓大周氏的弟弟進入府學。

回金陵考試，保證能考上秀才。

榮府如今有這個能力。

倒不是要賄賂考官。

賈府出了十幾個秀才，考卷大同小異，換湯不換藥，總結總結，就是一份足夠得中秀才的考卷。

小花精其實不想收幫手。

她不需要幫手。

若說跟皇後一樣，善待馬尚香是為了將來宮中寂寞，能有個說得上話的人，大周氏或許能夠勝任。

小花精為了讓祖父安心，決定收下大周氏。

她吩咐紫蘇給了小周氏一千銀票：“你母親前來尋你的事情我了解。

你弟弟上京來求學，借住在嫡枝不甚暢快，尋找你設法買宅子。

你那些衣料首飾不要再賣了，你平素穿舊衣服也罷了，過年過節不穿新衣，不戴新首飾，外人看著不像話。

太子的臉面也掛不住。

這些銀子買豪宅不行，在東南邊緣購買一座兩進的宅子應該足夠了。

不是我不舍得，你們家忽然買了豪宅反而奇怪。”

至於進學，等運作好了再說，小花精不喜歡說空話。

大周氏每月二十兩月例。

之前王府的月例更少。

她不受寵，得不到太子私下貼補。

這些年克扣過活。

雖有積蓄，想給家裏買宅子卻不可能。

大周氏既然投誠，自然不會清高的拒絕主子的賞賜。

她接了銀票，磕頭去了。

等她走了，小花精看著平嬤嬤苦笑：“我怕不答，她還會繼續各種來送投名狀，我應了，她也好安心。”

平嬤嬤頷首，她跟賈代善是一個意思：“娘娘一直誇讚主子您心底善良，不過雙拳頭難敵四手，至少這一年的時間，讓大周氏當您的眼睛吧。”

正月十六，衙門開衙，太子忙得飛起。

但是，只要進後宮，都會到端本宮歇息。

且不為男女之情。

一是小花精這裏的飯菜可口，二是因為端本宮這兒的氣候特別舒服。

小花精雖然燒了銀霜炭。

但是，拔步床上的空氣卻是自然的春天氣息。

蓋著蠶絲被，溫暖不幹燥，不出汗不粘膩。

大冬天享受春天般的溫暖，空氣清新透著淡淡桂花香味，溫馨怡人。

太子也不傻，再不會去那些要麽冰凍，要麽熱烘烘渾身冒汗，清晨起來鼻子發幹，喉嚨發緊的屋裏睡覺。

太子其實每次來最多摟著小花精，把小花精當成抱枕。

然而，落在太子府其他女人眼裏，就是小花精狐媚，懷著孩子還勾引爺們。

小花精每每看著後宅女人砸著瓷器罵她，十分委屈。

太子自己個不想去睡女人，與她什麽相幹？

她自從懷上孩子，真的沒睡過太子。

二月初一，太子又沒去擷芳殿。

太子妃竟追到端本宮。

太子正在跟小花精品著大紅袍手談。

太子妃進來陰陽怪氣：“妹妹真是很辛苦，又要孕育子嗣，又要伺候太子。

說起來都是姐妹們無能，勞累妹妹了。”

小花精起身讓座。

她大大方方，一點也不愧疚：“太子妃請坐，臣妾真有些累了，太子妃您陪太子玩吧。”

小花精說著話進了內室，讓紫蘇替她拿背。

她才不跟太子妃交鋒搶男人，累著自個，或者被太子妃使壞傷了胎兒不劃算。

太子性冷淡拿錢不幹活，實在與她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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