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56章 第五十六次振翅(男大學生“日程簡章”)

關燈
當天下午,岑矜跟著父親回了家。停車場分別時,李霧面色淡靜,並無多少不舍,可才出F大校門,坐副駕上的岑矜就收到了少年的短信:到家了跟我說一聲。

岑矜彎了彎眼,瞥一眼專註開車的父親,才稍微斜著屏幕回覆:你回宿舍了嗎?

對面回:嗯,領到軍訓服了。

岑矜問:什麽樣子的。

李霧回:迷彩的。

岑矜:好像跟我們以前一樣。

對面主動問:要穿著拍照給你看嗎?

岑矜微怔,反應過來後掩唇笑了下:不用了,你新室友會覺得你這人很奇怪。

李霧說:以前跟我要校服照你也沒怕別人覺得奇怪。

好像自己真有什麽古怪癖好一樣,岑矜微微面熱:你那會才多大,家裏人要張照片怎了。

那邊安靜片刻,回了一句話:可當時我室友都以為我是發給網戀對象看的。

這句話如撥片,騰得讓岑矜心弦一顫:你就承認了?

李霧回:我說了不是,他們不信,我後來就當做是了。

她故意問責:你那會腦子裏面盡裝這些七七八八的了是吧,難怪第一次月考只考了89名。

少年直認不諱:嗯,除了學習就是你。

岑矜無法抵禦這種坦誠,這種毫無保留,嘴角完全掛下不來,若非紅燈時老爸好奇問了句“矜矜看什麽呢怎麽這麽開心”,她可能要笑到下車。她趕緊裝泰然自若地攏了下手機,切到微博界面說:“就搞笑視頻。”

不敢再放肆,回到家,岑矜才躲回房間長輩口吻告誡:你現在雖然是大學生了,但也要持之以恒好好學習。

李霧又變回那個聽話的乖小孩:好。

岑矜繼續叮嚀:記得跟室友和諧相處。大學雖然不像高中在教室時間那麽多,但宿舍人際不比高中簡單。

李霧嗯了下:我剛跟徐爍來圖書館看了下。

岑矜問:怎麽樣?

李霧說:感覺這裏的書四年都看不完。

岑矜回憶了一下母校圖書館的模樣:那是當然。去看光華樓了嗎?

李霧:嗯。

他在走她曾走過的路,日光明烈,濃蔭綠木,岑矜如是想象著,忽然一下子對李霧擇校不當的事釋懷了。她微嘆一口氣,回覆道:新的路口啦,李霧,繼續放開來跑吧,這次不用我帶路了。

聊天框裏寂靜片刻,回道:那你站著別動。

岑矜笑:我現在還不能站。

李霧回:那坐著別動。

岑矜知道他想說什麽,但還是忍不住問:幹嘛?

少年不假思索:等我跑向你。



軍訓過後,院裏的張教授便跟李霧搭上了線,與他一道的還有同寢室的徐爍。

徐爍的文化成績並非出類拔萃,但他中學時期獲過幾次物理競賽獎項,屬於打小天賦過人對萬物充滿好奇,認準這條路死磕到底想為之畢生奮鬥的人,大方向上倒是與李霧不謀而合。

紮進實驗室後,兩位大一新手還沒有足夠的理論支持,只能靠多讀文獻和資料找補,平時大都跟在師兄師姐後面打打下手,學習運作機理與數據記錄。

除了上必修選修通識課程,李霧每天大早還會去操場晨跑,在薄霭中默背英文,剩餘時間基本泡圖書館裏,苦讀專業書籍。當然,他也加了一個小眾社團,橋牌社,把打牌當為數不多的課餘消遣。

隔壁劇團見他外形佳聲音好,幾次想拉他入夥,李霧都以沒空排戲謝絕了。

得知此事的岑矜險些在公司笑出聲來,嘲他:你心理年齡沒四十說不過去。

少年倒回得理所當然:所以你就不要再嫌我年紀小了。

岑矜見他這麽會順桿子上爬,忍不住打壓:我也不喜歡中老年男性。

李霧回:跟生理年紀中和一下,剛好跟你同齡。

岑矜手頓在鍵盤上,笑而不語。過了會,她笑意慢慢淡下去,慢慢升騰出幾分“男大不中留”的脫節與寥落。

她能感覺到,豐富多彩的大學生活讓這個孩子變得愈發開朗自信,青春洋溢了。

一切也如她預料,天高地廣,學習之外,他真的不再只需要她了。

盡管李霧每天都會向她繪聲繪色描述與匯報自己的日常,但她始終都是個局外人、旁觀者。

他也會問起她的工作,她的生活,岑矜說不上來,通常寥寥兩句簡略概括,主要是日覆一日的社畜生活也沒什麽值得細講的,多半是負能量吐槽,只會叫人掃興,讓他提前憂心將來的社會生活。

她寧可不說。

寧可不說的後果就是少年覺得自己被冷落了,偶爾到那個臨界值時,他會給她打電話或彈語音,想聽她聲音。在家岑矜會接通聊一會,但在公司加班基本直接掛斷,有時還一個字都不回。

幾次下來,少年略有不滿,但也不會跟女人正面置氣,就悶頭在宿舍鍛煉排解。

宿舍另外兩人格外佩服李霧旺盛的精力,感覺他與徐爍每天有七十二個小時拿來安排自己。

尤其一天忙碌下來,還能在床上面不改色地哢哢做好幾組卷腹。

室友鐘文軒雖已見怪不怪,但還是忍不住問:“李霧你不累嗎?今天下午還上了籃球課。”

李霧停下動作,疾呼一口氣,又拿起枕邊手機,確認岑矜還是沒來任何消息後,沈著張臉說“不累”,而後繼續。

午夜時分,荷爾蒙分泌旺盛的男生們偶爾會聊起班裏女生,或別系美女。

鐘文軒是東北人,口音極逗:“我們社經管院那個叫谷憶彤的學姐老好看了,還跟徐爍一個地方,江南水鄉就是養人。”

徐爍問:“有照片嗎?”

鐘文軒飛速翻看起朋友圈:“有,她今天剛發了自拍,等我,我發宿舍群。”

徐爍點開看了眼,語氣平淡:“就還好吧,我們那滿大街這種。”

鐘文軒驚嘆:“我靠,回頭我考研就往你們那整。”

鐘文軒又去李霧那求認同:“李霧你看了嗎?”

岑矜在忙工作,李霧無事可幹,專註於一個解謎類手游:“還沒。”

“你看啊。”鐘文軒不滿:“我選了最漂亮的一張。”

徐爍說:“李霧怎麽可能覺得好看,她還沒李霧姐姐好看。”

李霧手指一頓,又聽另一個室友溫暉問:“李霧姐姐長什麽樣啊,光聽徐爍說過,都怪我報道那天來太晚了,錯過了看到美女姐姐的機會。”

徐爍回憶著:“怎麽說呢,過目難忘,是我喜歡的那種看起來很有感覺的禦姐。”

鐘文軒說:“我怎麽不覺著,光記著她腿瘸了。”

“她只是腿傷了好吧,”徐爍問:“李霧,你姐腿已經好了吧。”溫暉快好奇死了:“李霧你那有你姐照片嗎?”

李霧直接關閉手游界面,在黑暗中靜默片刻,開口道:“她不是我姐。”

徐爍訝然:“那她是你誰啊?”

李霧說:“我高中那會的資助人。”

寢室裏籲嘆四起。徐爍一下子變成一本問題大全:“那你們關系很好啊,她不能走路還送你來報道。她是本地人嗎?家裏是不是很有錢?結婚了沒有啊?”

“關你事嗎。”李霧肅聲吐出四個字,好像在空氣裏紮下一根冰錐。

自打兩人同進同出稱兄道弟,李霧可是第一次對自己這麽兇殘,徐爍不禁怔忪一下,悻悻道:“我就問問。”



覆工後,岑矜忙得團團轉,她身居要職,重新接回項目時基本都是些“疑難雜癥”,就等著她回來一一解決。

每天微信裏的男大學生“日程簡章”成了她忙碌日子裏為數不多的快樂,像一間手機屏幕大小的象牙塔,她可以借機躋身進去,重溫學生時代的小確幸。

有時李霧還會發些照片給自己,比如食堂的新菜,一片紅紫漸變色的傍晚的天空,還有他在社團橋牌比賽裏奪魁的小獎牌。

被可愛到之餘,岑矜也有些苦惱,想不出自己有什麽等價的分享回饋,這陣子的疲累已磋磨掉她所剩不多的浪漫細胞。她只能信口誇獎幾句,以免小男孩期待落空。

秋去冬來,連續一個多月的車軲轆轉,岑矜的工作量才漸趨穩定,找回之前的條理與節奏。

得空時,她去商場買了臺自己同款的筆記本電腦,打算在李霧十九歲生日當天送給他。

這天開會,李霧又一聲不響彈來個語音,岑矜瞄一眼屏幕,立馬給斷了。

她想了想,告知原委:有事。

那邊再無動靜。

岑矜垂眼等了會,將手機倒扣回一旁,而後雙手交叉撐起下巴,繼續看大屏幕。



新年前夕,宜市遇到了這幾年最大的降雪天氣,天地渾然一色,雪花如鵝毛般翻卷了整日,直至傍晚,才有所止歇。

樓宇街巷披銀裹素,路上車輛均小心移動著。

饒是天寒地凍,路況惡劣,李霧也不厭其煩地換乘了幾路地鐵往回趕。

他想給岑矜一個驚喜,就沒有提前告知,想到她公司樓下再給她打電話。

到市中心時,天上又飄起了小雪,被城中燈火映透,好像飄搖的星粒。

李霧從地鐵站出來,雙手抄兜往久力大廈方向走,一想到待會就能見到岑矜,他笑意就止不住,不間斷地呵出白霧。

快過人行道時,紅燈驟亮。

他跟著人流停下,從灰色大衣兜裏抽出手機,打開微信看置頂,盯著看,思考什麽時候告訴她合適。

想了想,又放回去,摩挲著另一只衣袋裏的小巧禮盒,而後重新揚起臉,視線漫不經心越過人群,望向馬路對面。

下一刻,他漆黑的眸子聚起光來。

朝思暮想的女人就站在馬路對面,在等同一個紅燈。

只是她並未直視前方,微側著頭,與身畔一個男人談笑風生,男人西裝革履,高她半頭,斂眼看著她,同樣在笑。他們距離很近,一會,他忽然擡手,在她鬢邊逗留兩秒,才垂回原處,她詫異一下,摸了摸同一個地方,又指他西服前襟。男人聞言,笑容更深了,去撣自己胸前。

李霧猜,他可能為她摘下了一片雪花。

天地間,雪似乎靜止了。

交通指示燈上的綠色小人,開始連貫地交替雙腿。

兩邊人流往路中央攢動,聚湧。唯獨一個人紋絲不動。

李霧下頜酸僵,眼眶急劇漲紅,他的雙腿被大地吸附,完全無法邁足。他就停在那裏,註視著他們倆往這兒走,他們根本不看路的,好像有聊不完的話題。

這一秒鐘,他意識到了,在岑矜的選擇題裏,他是個屁的A,他連D都不夠格,根本不會有他的一席之地。

就在女人正要回眸的一瞬,哐一下,腦中如撞鐘,李霧似從噩夢中拔身,知覺覆蘇,轉頭快步離開原處。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