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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次振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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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過後,各行各業仍因疫情停滯不前,假期開始無限延長,具體結束時間難以預估。

岑矜就職的奧星自然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沖擊,但萬幸的是,她們公司合作的多為retainer客戶,負面影響尚能接受。

可campaign(短期項目)就有些讓人心力交瘁了,原定春節期間的social投放都得更改或延期,拍攝計劃也在推後,岑矜年前不分晝夜寫的腳本跟做的deck基本前功盡棄。

翻看完原真剛剛更新的Brief,岑矜頭都要炸了。同事們也不好過,在群裏捶胸頓足。

岑矜把筆記本撇到一旁,深呼吸一會,喝了口水,才點進剛開的部門視頻會議。

Teddy保持著自己一貫的好脾氣與樂天派:“我覺得大家心態還是得放好一點,起碼客戶沒放棄大家是不是,只是換種合作形式。”

副總監笑了聲:“沒放棄我們的合作形式就是一天一變?我打字的速度都趕不上他們要求修改方案的速度。”

大家深以為然,都跟著笑。

Teddy安撫加動員:“這也沒辦法,客戶難受,我們難受,大家都難受,只能相互體諒。但不是沒有好消息,這兩天BN直接給我們下了兩個PO(訂單),都是過五十萬的投放,需要往電商引流。說明人家還是信任我們能為他們創造價值的,越艱難,越要證明給他們看。”

岑矜問:“三八節投放麽?”

“對,”Teddy肯定道:“看,這就是我們creative的敏感。”

路琪琪提議:“建議組個女子軍團,沒人比女人更懂女人。”

Teddy說:“還是需要點雄性激素的,畢竟數碼產品。”

“手機麽?”

“耳機,”Teddy貼了張產品圖到群裏:“這款無線耳機,他們出了粉色。”

路琪琪驚呼:“我靠,好可愛。”

“但這次方向不同以往,要真誠,誠心正意,不可以蹭熱點,不可以玩梗,不可以套路,不要娛樂化,還要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對我們創意來講會難度升級,希望大家打起精神,不要因為在家辦公就整天不動腦筋。”

有人吐槽:“這款耳機的目標消費群體是黨員嗎?”

“可以邊跑步邊聽學習強國。”

“哈哈哈哈。”

大家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

結束會議,岑矜闔上筆電,身心俱疲地仰回靠枕,閉上眼睛。

她無緣想起了一個人,吳覆,她曾經的丈夫。

工作這幾年,她從未直面如此手忙腳亂的時刻,她與吳覆的點子都是共享的,碰撞的,這種交互會讓他們的靈感源源不斷。她可以是那個引燃想法焰火的火折子,吳覆也可以是那個思維殿堂的引路者,每次睡前的頭腦風暴都讓他倆變成鬥詩的文人。

但現在,她成為團隊的腦核,不得不挑起大梁去探索,去整合,去捕捉那些靈光乍現的瞬間,去填充紙張的正反,為了使概念恰如其分。

三個棘手項目相互絞壓,岑矜腦子裏嗡嗡哼哼,像碾米機裏四處亂跳的谷粒,最後“嘀――”的一聲,電源被切段,白茫茫一片真幹凈。

岑矜猛嘆一息,彈起身子,沖去陽臺排遣。

在書房上網課的李霧,就見一道米色身影從門框一閃而過,中途還伴隨著拖鞋擦地的急促響動,而後越來越小。他朝窗外張望,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扶欄後女人的背影,她發絲散在風裏,不時還擡手拍拍臉。

李霧支起下巴,已聽不進老師口中內容。

好在上課已至尾聲,老師布置完作業,關掉直播鏡頭。

此時岑矜也走了進來,李霧摘掉耳機,剛想叫他,女人已經轉過臉來,略顯灰心喪氣。

她問:“網課上完了?”

李霧:“嗯。”

“李霧,”她語氣忽然鄭重,眼底溢出羨慕:“我們互換靈魂吧,我來上學,你去上班。”

李霧:“……”他倒是想。

不過岑矜如果真想上課,也不是不行。他旋即發出邀請:“下節是英語課,你要不要一起來聽?”

岑矜無言以對,笑容冷風颼颼:“我很忙,可能沒這個時間呢~”

李霧:“……哦。”

岑矜飄回客廳,強逼自己面對。

她重新打開筆電,在群裏問:BN耳機的brief下了嗎?

這次給他們當“傳話筒”的不再是原真,而是另一個叫益皓的男客戶執行,他是原真帶的實習生,據說對數碼產品研究頗深。

益皓回:我還在完善。

岑矜問:你用過這款耳機嗎?

益皓:用過。

岑矜問:優勢在哪,使用感如何,可以描述一下麽。

益皓:不輸beats,sony。

岑矜:………………………………………………………………………………

見他們的資深文案快拿省略號刷屏,益小阿康登時心如擂鼓:Gin姐你直接說話吧,甩這麽多點我害怕。

岑矜艾特路琪琪:你用過BN嗎?

路琪琪:啊?我用過有線的。

岑矜:說說感受?

路琪琪:降噪效果特別好,戴久了也不會不舒服,感覺全世界就剩耳朵裏的音樂。

岑矜說:皓皓,這是一位設計的回答。

益皓:……我錯了。

原真忙替自己徒弟救場:@奧星-Gin,你等等他brief寫成啥樣吧。

半個小時後,岑矜拿到了一篇“本科畢業論文”,是的,論文,可以起名叫作《當前市場各大品牌藍牙耳機優劣勢分析》。

她在群裏艾特厲飛:皓皓可以去你們策略部,做AE可惜了。

厲飛笑出淚花:我隨時歡迎啊,本來就忙不過來。

益皓直接回了個哭臉。

岑矜退出群聊,開始翻看BN旗艦店的其他產品,不一會,右下角圖標閃動。

岑矜點進微信,是原真的消息。

女人言語當中都是維護:矜矜,誰都是新人過來的,不算過年皓皓才來公司一個多月,你也給弟弟一點成長空間呀,別打擊他積極性。

岑矜叫屈:我哪裏沒給空間,我在教他。他這樣不行。

原真:你不是教,你在揠苗助長。

見她維護成這樣,岑矜一眼看透:益皓但凡長得稍微難看點,也不會有這通私聊。

原真並不否認:對啊,我就好這口,誰讓他到從頭到腳連頭發絲都長在我審美點上,我就喜歡笨逼小鮮肉,不然為啥讓他對接女客戶,女客戶也喜歡。

岑矜捏眉心:行,我也不替你當老師了,他那brief,你再給他說說吧,旗艦店的商品詳情都寫得比他好,我真沒辦法把一盤散沙給他弄成城堡。

原真:知道了!你也別氣!犯不著!

……

益皓的brief被打回重寫,指望不上這位靠臉擠進團隊的小男孩兒,岑矜開始四處查找BN的產品資料與之前的廣告物料,想從中汲取靈思。

這一忙活便從下午坐到晚上,連飯都是李霧端來茶幾給她吃的。

李霧第一次見她忙成這樣,聚精會神,眉頭緊擰盯著顯示屏,像在盯一位世仇,偶爾才揉揉眼,或抿口水。

李霧不好打攪,寫完作業又沒事做,就開始拖地。

疫情期間家政阿姨無法上門,他便主動攬下清潔工作。

餘光裏老有個人影晃來晃去,左右前後沒得消停,岑矜愈發心煩意亂,她啪得蓋上筆電,夾到臂彎直奔臥室。

房門一關,世界清凈。

李霧目視她這一連串賭氣一樣的行動,不解到極點。

在客廳糾結了會,他重新清洗拖把,壓幹,提著往岑矜臥室走。

稍作躊躇,他用手背叩兩下房門。

女人聲音從內傳出:“幹嘛?”

李霧問:“你房間需要拖嗎?”

“啊――”她猛一聲尖叫,似瀕臨崩潰。

李霧愈發不明所以,訕訕垂手,剛要離開原地,門被人從內打開,岑矜又抱著筆記本徑直越過他,走回客廳。

大佛重臨沙發,還睇著他,頤指氣使:“拖一下衛生間就行了,地毯記得用吸塵器。”

李霧不言不語,只略一頷首,轉頭去陽臺拿無線吸塵器。

岑矜的臥室裝飾得要比外面更為精致,更有格調,一些淡而不膩的香氣混雜在一起,好像一間栽種著隱形花朵的園圃。

李霧不好意思四處亂看,就專心打掃任務,直到地板與瓷磚幹凈一新,才退出來帶上門。

他一瞥岑矜,沙發正中的女人完全忘我,修行那般雙目緊閉,但她神態並不舒朗,似有走火入魔的趨勢。

怕打斷她思路,李霧不敢再跟她搭話,輕聲輕腳收拾好工具,快速夾上衣服竄去浴室。

擰上門鎖,李霧才籲了口氣。

他打開花灑,像往常那樣將盆裏換下來的衣服泡上,而後跨進浴缸。

十分鐘後,水聲戛止。

李霧抹了把臉跟濕漉漉的額發,從高處架子抽下毛巾,使勁搓幾下黑發,又甩頭晃散。

他又伸手去拿疊放的衣服。

下一刻,少年眼光一怵,人遽然僵住。

行動太急,他好像帶成了兩條褲子進來。

再看看腳畔盆中早已浸透的上衣,操,李霧生平第一次在心裏低低罵了個臟字。

之後一刻鐘,李霧要在浴室糾結至死,火急火燎思考要怎麽光著上身出去。

蒸汽散盡,即使開著浴霸,在這種天氣裏也還是逐漸凍人。

靠門板後聽了會動靜,李霧一咬牙,決定以最快速度悶頭橫沖出去,並祈禱岑矜不會註意他的經過。

嘎噠。

他扳下門把手。

門外,岑矜正全神貫註地往文檔裏敲字,她寫得並不順利,猜是因為親身體驗不夠,臨時有了個主意。

餘光留意到洗過澡的少年風一樣從正前方穿過,岑矜忙喊住他:“李霧!”

那道身影惶惑一停。

“你幫把我書房的耳機……”她淡聲吩咐著,從屏幕後擡起頭來。

岑矜聲音驟停。

客廳氣氛一瞬僵凝。

面前的少年上身全裸,只穿著寬松的灰色家居褲。不知因為受驚還是怎麽的,他肩膀,手臂、周身所有線條都戒備地繃緊,在半明半昧的光線裏,顯得緊致而極具力量感,尤其是他勁窄的腰腹,肌肉緊湊,塊塊分明,可又不過分,他看起來幹凈而修長。

岑矜完全楞住,目光無法移走,語氣也變得飄忽不定:“你衣服呢……”

燈光不強,他也在一瞬間肉眼可見地從臉紅到脖子根,他視線閃避,吞吞吐吐:“洗、洗澡帶錯了。”

“噢……”岑矜不自在地摳了下眉尾,輕吸口氣,覆述剛才的話:“穿好了記得把書房耳機拿給我。”

“好。”少年撂下這個字,唯恐慢了跑出她眼簾。

等他一走,岑矜脫力般向後一靠,眨眨眼,又眨眨眼,最後似無法忍受急於發洩般掏出手機,點開春暢名字,在聊天欄裏爆發出無聲尖叫: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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