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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牽腸又掛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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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百合死裏逃生,睜開眼頭一個看見宋好年,二一個就是李彩鳳。

李彩鳳人爽利,嘴巴快,看似不饒人,實際心好又熱情,百合能在這裏立住腳,多仰仗她的照看。

有著這層情誼在,這兩個人感情好得跟親姊妹也不差啥,兩家孩子一道吃、混著睡,哪個都不是外人。李彩鳳說氣話,要柳義休妻,百合哪能由著她把這話亂說?鐵了心要離婚的人,沒有她這樣的,她這些話百合也不當真,只細細勸她“不說杏兒,就說你跟大哥恩愛

這些年,除去兒子這件事,他哪點讓你不滿意,哪裏委屈過你?”

李彩鳳道“我哪裏是為著他委屈我?是怕我耽擱他家傳宗接代大事,休了我再娶一個,不兩年生個大胖小子出來,多好。”這等事最不能多想,越想越鉆牛角尖,百合打斷她道“那你也得想想杏兒,落到後娘手裏豈是好過的?你們兩個人拌幾句嘴,多大點事情,你就又離婚又再娶得,哪

裏至於?”

好容易勸住李彩鳳,百合拉著人出門“走,到我家散散心去。”

李彩鳳臨出門又回頭“那這屋裏吃飯啥的咋辦?”

百合揚聲道“大哥,彩鳳姐去我家幫我剪花樣子,到吃飯時,你到我家吃去。”

杏兒也說“爹,我幫忙去帶如真。”幾個人說說笑笑出門,柳義本在生悶氣,忽然家裏冷冷清清,就剩他一個人,不由有些淒涼。才李彩鳳跟百合說話,屋子就這麽大,他聽得見。媳婦閨女一齊出門他

都覺得家中冷清,要說這個家就這麽散了,他這日子還有啥意思?

要攆上去吧,男人的自尊心又不幹媳婦生不出兒子,確實對他不起,他不過說兩句,她就那樣大脾氣,真是慣得她!

柳義一時氣惱一時難過,不知不覺已過去半日,他腹中饑餓,不見媳婦閨女回來,也拉不下面子去宋好年家裏蹭飯吃,遂到廚房去找吃的。進廚房柳義才想起,自打娶李彩鳳回家,他十好幾年都沒下過廚。大年兄弟還不時做頓飯給弟妹吃,原先弟妹在廚房,他也會打下手,到如今家裏請了廚娘,宋

好年才少下廚。

可他柳義仗著有個能幹媳婦,頂多曉得水缸在哪兒,就連米桶面桶都分不清是哪個,還得打開瞧。

那些個罐罐裏,或是調料,或是腌菜,或是花露,柳義也分不大清楚,好在五鬥櫥裏放著一碟包子,熱包子最簡單。柳義好容易生著火,熱得滿頭大汗,燒水溜熱包子,看著孤零零一盤子,又嘆口氣。黑子走進屋,臥在桌子底下,柳義掰開包子給它一塊,黑子聞一下,嫌棄地撇開

頭。柳義一楞,這才看仔細,那包子上頭有幾個黴點,原來店裏前幾日有包子沒賣完,當日賣不完的包子或者帶回來自家吃,或者分給街坊鄰裏,李彩鳳從不往外賣隔日

包子,她拿回來這幾個,本要用來餵豬,連黑子都看不上。

柳義一時悲從中來。

忽聽宋好年在門外叫“大哥。”他提著個竹子編的食盒走進來,李篾匠在盒蓋上編出精細花紋,拿去外頭輕輕松松就能賣十幾二十個錢。

“你咋來哩?”

宋好年笑道“大嫂不放心你,使我來送飯。”

說著掀開食盒,取出三樣菜青椒肉絲、番茄炒蛋、醋溜白菜,下頭一層裝著熱氣騰騰的白米飯,另有一盆酸辣肚絲湯,一碟切碎拌好的泡菜。

他們男人家,就要吃肉菜才有勁幹活。

柳義還有些不好意思,硬著聲音道“她還能想起我?”

“大哥,”宋好年笑著說,“原先你還教訓我跟媳婦咋相處哩,咋輪到你自個兒,連這也想不明白?”

宋好年在柳義家裏熟,擺好飯菜就去尋一壺酒出來,兄弟兩個就著飯菜下酒,說些心裏話。其實柳義何嘗不曉得,生不出兒子,李彩鳳比他還著急,可他不怪媳婦還能怪誰?眼見兄弟們一個個生孩子,柳三平的媳婦陶彩霞生下頭個兒子才半年,這就又懷上

了,他這個做大哥的,看著眼紅。柳義有心事,李彩鳳自然看得出來,沒兒子這事就是夫妻兩個心結,說不了幾句都急起來,一個說你不下蛋就少說話,一個說你既嫌棄我們娘兒倆,幹脆把我們攆出

去,另外找好的來,越說越急,僵成如今這樣。

雖兩邊置氣,又還牽掛著另一個,在宋好年家裏,杏兒跟如真玩在一起,早把爹娘拌嘴的事忘得一幹二凈,李彩鳳卻怕柳義在家吃不飽飯“我今兒沒留飯。”

百合硬把她按回去“就是你不留飯,大哥那麽大個人,還能餓著自個兒不成。”

李彩鳳心想,要是別人,隨便哪個兄弟家裏湊合一頓就罷了,偏自家那個牛心左性,只怕還在家生悶氣哩。

百合看她坐立不安,只得叫宋好年去送飯“要真不管大哥,我看你也吃不香。就這麽著牽腸掛肚的,你倆還置啥氣?”

那頭柳義問“你嫂子在你家沒哭罷?”

宋好年也笑著說“大哥,你既掛念嫂子,就去我家看看。”柳義抹不開面子,宋好年勸道“大哥你從前教我,我們男人要容讓女人些,我看這回倒是你的不是多些,不如趁早退一步,接嫂子回來。要不然你讓杏兒咋看,她爹

就為她不是個兒子,連她們娘兒倆都不想管了?”

兒子要緊,可兒子還沒影,到底媳婦跟閨女更要緊,柳義喝口酒道“待會子我就去。”

他這個做大哥的,倒要兄弟來替他操心,心中頗過意不去。

宋好年趁著柳義微醺,把人引回家,果然夫妻見面,稍微不自在一下,便如往常一樣親親熱熱說話,杏兒蹭到她爹跟前,大聲說“爹,我比男娃兒還強哩!”

柳義一伸手就把杏兒抱起來,要往肩上架“那是,我閨女比哪個都強!”

杏兒已十多歲,好些年不曾往柳義肩上爬過,不禁尖叫起來,聞見柳義渾身酒氣,嚷嚷“爹,我要給你熏醉啦!”

柳義哈哈大笑,如真見人笑就愛跟著笑,沖宋好年伸手他也要爹抱到肩上。

宋好年一手抱起如真一手抱起圓圓,輕輕松松轉兩個圈,一屋子人都笑個不住。

這頭柳義夫妻兩個和好,別處夫妻卻一輩子都和不好。

自打落胎過一回,黃珍珍在柳如龍家中,看夫家就如看仇人一般,柳家看她也一樣,要不是都算計著對方,早過不下去。這兩個人成日相互看不慣,也不用啥由頭,動輒就能吵起來。這日柳如龍又在那裏指桑罵槐,罵黃珍珍無恥蕩婦,要是別人還真不一定能聽懂,偏生黃珍珍是舉人家

的小姐,當日能與他歪詩酬唱,聽懂幾句譏刺自然不在話下。

黃珍珍沒心思與柳如龍爭吵,站起來道“我回娘家去一趟。”

她娘家沒啥人,就幾個家丁而已。這些日子柳如龍也差不多想清楚,黃珍珍的奸夫多半就在那幾個家丁裏頭他還想不到那幾個家丁全是黃珍珍的奸夫,冷笑道“你倒有臉把你那淫窩叫娘家,要是

我,羞都羞死哩!”

黃珍珍心道,留著這人不過是給自個兒掙個出嫁女身份,免得爹和嫡母當真把嫁妝收回去,哪個當真要和這種不中用的廢人過日子?

她將自個兒打扮得花紅柳綠,一邊往外走一邊冷笑“我要是沒了卵蛋,才要羞死!”

柳如龍趕上去舉手就要打,黃珍珍反一把推開他“你打啊,叫大夥兒都看看讀書人是咋打死老婆的!”

又刺道“咱們夫妻一場,我兒便是你兒,你雖不中用,當日要讓我把他生出來,也算你柳家香火。誰知你沒這個福分,活該斷子絕孫!”

黃珍珍嘴唇抹得紅艷艷,一張嘴如毒蛇般往外頭吐毒液,柳如龍一口牙咬得咯吱咯吱響,險些兒沒把自己氣死。至於秀才爹娘,早被黃珍珍嚇破膽撕破臉後再回夫家,黃珍珍身後站四五個壯年家丁,當著秀才爹娘面道,“你們動我一指頭,我就打你兒子一頓敢說我半個字不

是,我也打你兒子。到底哪個心狠,且走著瞧吧。”

因此柳如龍夫婦兩個吵成那樣,秀才爹娘並不敢出來勸阻。

柳如龍眼睜睜看著黃珍珍一搖一晃地走遠,身段好似柳條在風中搖擺,但凡路上男人,沒有不看她的。

柳如龍忿恨不已,心道死銀婦,遲早叫你死無全屍,死無葬身之地!

當時他不過這麽一想,到底黃珍珍有個厲害爹,他不敢當真將她怎樣。

誰知惡念也有成真日,第二日黃珍珍沒回來,誰都不當回事。接連四五日黃珍珍還不回來,柳如龍更將她恨得臭死。

十來天上頭,汪永興夫妻兩個覺得不大對往日在地裏幹活,偶然也能見著黃家屋子裏冒出炊煙,還有人走動說話聲氣,咋這幾日連個人聲都沒有?

汪永興上前一推門,那黃家大門竟虛掩著,他登時心裏一咯噔,再壯著膽子走進去一瞧,屋裏哪有人?一間一間屋子看過去,到黃珍珍屋門前,還未開門,就聞見一股濃烈臭氣。推門一看,只見兩個女人倒在地下,爛得看不清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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