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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土豆攤煎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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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後兩輩子加起來,百合頭一回懷孕。

她上輩子還沒嫁過人,讀的是師範,學幼兒教育時順道看過兩本育嬰方面的書,到底沒專門研究過,好些生孩子需要註意的事情都不太清楚。

大妞的記憶裏更是一片空白,只記得朱氏的肚子都沒凸起來,有一天就突然給她養下妹子兄弟來朱氏懷孕時營養沒跟上,肚子小得很,完全看不出來懷胎十月的模樣。

懷孕對百合來說是絕對新奇的體驗,她眼看著自個兒肚子吹氣般一天天鼓起來,又興奮又好奇。

肚子裏的娃娃動第一下時,百合尖叫出聲,嚇得宋好年魂飛魄散,以為她出了啥事。不想百合激動地道“他剛剛踢我哩!他在我肚子裏動!”

百合好歹還曉得胎兒在肚子裏動是尋常事,宋好年連這都不知道,慌忙扶著百合到床上躺下,飛也似地跑去尋李彩鳳,道是“百合肚子裏的娃娃才將踢她,別是有啥子事,嫂子你快去看看!”

李彩鳳哭笑不得,半晌才道“小娃娃都這樣,沒啥事。”

見宋好年實在不放心,到底同他走一趟,果然百合身子好好的,一點事情都沒有,宋好年這才把心放回肚子裏。

百合身子一天比一天沈,肚子裏的小娃娃也越來越活潑,她有時望著自己肚子,就見這裏鼓起一個包,隔一會兒那裏又鼓起一個,便壞心眼地把他按回去。

宋好年看得目瞪口呆還能摁回去?

小娃娃在裏頭拳打腳踢一番,百合在外頭按他,他便更加活潑,玩累了又翻個身睡過去,不理會宋好年在外頭眼巴巴地看他。

宋好年與百合道“他可快些生出來罷,你總擡著他太累了些。”

百合笑“不是你想他早日出來與你做耍子?”

宋好年將近三十歲的人,每日裏巴望這孩子生出來,那可憐兮兮的模樣與杏兒也差不太多,看得百合十分好笑。

這些日子土豆和紅薯都新下來,百合嘴饞想攤土豆煎餅吃,磨著宋好年給她做。宋好年一點兒脾氣沒有,問明白做法,便跑去攤餅子。

土豆煎餅坐起來簡單,土豆擦成細絲,淘土豆的水別潑掉,放在那裏沈澱一個多時辰,再撇掉上層清水,盆地就是半盆土豆絲和白花花的澱粉。

這澱粉單獨弄出來拿油一煎,就是半透明狀的土豆煎粉,味道也十分好,只不大好克化。百合愛吃脆的,把澱粉和土豆絲攪勻,鍋裏油滑開,倒土豆絲進去煎成兩面焦黃的餅裝,再拿出來切。

土豆絲越細便越脆,咬下去咯吱咯吱直響,澱粉的部分又面又韌,整張餅充滿土豆的香味,中間以蔥花為點綴,再加一點點鹽,別的啥調料都不用放就很好吃。

百合吃得眉花眼笑,與宋好年說“這東西配上煮得爛爛的土豆糍粑,湯裏頭調些加了熟芝麻的油潑辣子,更香得不得了。”她不過隨口一說,不料第二日就在飯桌上看到土豆糍粑配煎餅,宋好年用足心思,卻一點兒也不居功,反說百合辛苦“你懷胎的辛苦我都看在眼裏,恨不能替你辛苦,不過做幾樣你愛吃的東西,你倒

哭上了。”

百合道“誰哭來著?我這是高興的!”

百合懷上這一胎,大概是過年前後,算起來十月裏就該生,八月過後她連翻身都困難,宋好年再不敢動手動腳,夜裏十分警醒,她要喝水、要起夜,他都照看得精心。

肚子越大,百合便溺的次數就越多,禁不住抱怨“都是你害的!”

宋好年不住點頭“嗯嗯,回頭你生下孩子,再打我不遲。”

百合見他這樣反沒法再怪他,只得摸著肚子道“你可別折騰娘哩。”

到九月裏頭,迎春提著個包袱站在宋家大門前,臉上還殘留著驚魂未定的神色。

宋好年來開門,連忙把迎春讓進去,問她“你咋回來了哩?”

迎春抱著包袱道“姐夫,我想著大姐快生了,回來伺候她。”

說起來李家三姊妹裏頭,百合倒是伺候過朱氏的月子,一丁點大的人還沒竈臺高,就要給娘做飯洗衣裳,還要看著兩個妹子別亂跑。

迎春那會子年紀小,頂多幫忙洗幾片尿布,還真不會伺候月子婆。不過宋好年和百合都沒戳穿她,只叫人好好住下,回頭有空再盤問。

偏迎春嘴巴閉得死緊,就是不肯說。

她不說百合也能猜到一些,能把她從城裏逼回青柳鎮,叫她連鎮上流言蜚語都不顧地回來的事情,除去楊林,又能有哪個?迎春回來得正是時候,如今豆腐店全交給李彩鳳看著,素日與百合好的一種妯娌姊妹都各自有事情要忙活,宋好年成日在家伺候百合,總有要他出去做事情的時候,百合獨自在家,他無論如何不能放

心。

再有,孩子的小衣裳小被子也該準備起來,雖不曉得是男是女,小娃娃穿一身紅總沒錯。小孩子皮膚嬌嫩,裏頭的衣裳越細致越好,陳彬送來的好料子裏頭有幾匹格外細滑的棉布,百合叫迎春裁好縫衣裳,又一遍一遍地洗,直洗到手摸上去一點兒不紮,才放在日頭底下曬幹,隔幾日便拿

出來晾曬一回,預防要用。

裁小衣裳剩下的布片就拿來做尿布,一樣洗得順滑光溜,宋二妹說百合“這樣新的料子,放在誰家都得好好地做衣裳穿,就你裁來做尿布,真真不把好東西當回事!”

百合道“我們大人穿得衣裳那樣粗糙,拿舊衣裳該尿布,豈不磨壞了他?”

宋二妹回頭悄悄與她嫂子嚼舌根“你瞧她,哪個小娃娃不是這樣過來的?”

大貴嫂笑道“那是她出得起這些東西,原也不算亂淘澄東西,你換一家子出不起的試試,有些娃娃長到十來歲,身上還沒有一件新衣裳哩。”

宋二妹白操心一回,一想宋好年跟百合確實有不少好料子,便不再理論。

百合還記得自己上輩子有個虎頭帽,她奶奶縫的,樣子十分喜慶,藍底紅花,上頭用黑絲絨繡幾個字,她十來歲時還翻出來玩過,便照著畫出花樣來,求金大嫂裁了,一樣讓迎春細細繡花。

迎春縫衣裳還好,繡花繡得直頭疼,直到十月開頭才縫好。

宋家準備好產房,東廂房每日清掃一遍,要用到的剪子、木桶、白布都買來全新的,每天用熱水燙一遍。屋裏每天生上炭盆,生怕百合冷到。

一色要用的衣裳、被子、小鞋子小襪子也都齊備,只等這娃娃落生,他偏遲遲不來。

到這時候,百合肚子裏動靜反而少了,問過有經驗的人,都說到這時候娃娃不敢亂動,要不然容易出亂子。

原本高高挺起的肚子有些往下掉,差不多隔半個時辰就要上一趟茅房,百合有些焦躁“算著日子就該這幾日生,咋還沒動靜哩?”

宋好年只得往城裏帶話,請雪娘來看看,雪娘自個兒雖不曾生產過,到底醫術高明,又是個女人,有她在旁邊看著才放心。

說來也巧,雪娘來的第二日,百合就發動起來。

十月十二早上,百合與雪娘一道吃飯,雪娘見她望著肚子發愁,有意哄她說笑,笑道“有些娃娃是慢性子,偏不愛這麽早出來,你看外頭這天寒地凍的,我要是他呀,我也不愛出來。”

百合不由笑起來“他又不是個哪咤,還能在我肚子裏擡三年不成?”

雪娘才要接話,忽見百合臉色大變,臉皺作一團,捧著肚子彎下腰去。雪娘連忙上前一步,托住百合的手腕子一把脈,急聲對宋好年道“發動了,快請穩婆!”這穩婆也是雪娘帶來,不是伺候尋常鄉下婦人生產的那種,倒是常在富貴人家行走,宋好年他們原先都不曾想到這一茬,多虧雪娘周到,請來的穩婆經驗豐富,又不似鄉下穩婆那般不把女人的命當命

,有她在,百合又多一重保障。

穩婆就住在宋家偏房裏,聽見動靜連忙趕過來一探,吩咐迎春去燒熱水,急急忙忙把產房布置起來。

宋好年還站在那裏發傻,穩婆推他道“宋爺,你快去給祖宗家神上香,求他們保佑母子平安哩。”

宋好年悶頭走出幾步,有走回來“我連自個兒祖宗是哪個都不曉得,求誰去?”

雪娘聽得直要翻白眼我們要告訴你你祖宗是哪個時,你不肯聽,這會子曉得著急了?

哭笑不得地說“宋爺,你家祖宗都是頂厲害的神明,你縱不曉得他們,他們也能護佑子孫平安,你只管求便是!”

宋好年猛然醒悟,便是每年給宋家祖先上香,他也不曉得那些先人姓甚名誰,如今換成自家祖宗,不過把心裏的想頭換一換,並沒有啥子難處。

宋好年同手同腳地走出去上香,百合疼得直喘氣,抓著雪娘的手顫聲問“咋這麽疼?我該不會要難纏罷?”

雪娘心一抖,心道你可難產不得。連忙回頭看穩婆,穩婆正檢查百合下身,聞言笑道“娘子放心,胎位很正,一準兒順利。”百合“那為啥還這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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