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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汙蔑與對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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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一面往漿洗房走一面抹眼淚,心酸得像是放在醋裏頭泡過她往日裏把自個兒看得高,還想大姐也需要自己照看,到這個時候,也只得姐姐、姐夫一家子依靠。

如今才曉得大姐的人緣真不是靠她,全是她自個兒一點點積攢出來,要不然她在這府裏頭已經失勢,如何升大娘還願意同大姐來往?

大姐那份溫柔寬大她這輩子都學不會,她李迎春就不是好性子的人,那柳耀文打量能占她便宜,可是打錯了主意!

迎春咬牙一陣子,把柳耀文恨個臭死,又想起他哄騙自己時的溫柔小意來,要不是他保證說要娶她,她哪裏會糊塗到把身子交出去?

哄了她還想拍拍屁股走人,沒那麽容易!

迎春正出神,冷不防迎面撞著一人,不是別個,正是她恨得要死的柳耀文。迎春當即柳眉一豎,扯住他的袖子就要喝罵。不想柳耀文才從他爹那裏挨罵出來,心虛得緊,見著迎春只當她又要逼自個兒娶她,連忙說“我可沒說過要娶你,要不是你勾引我,如今我還是個清清白白的童男子哩!你別以為仗著你姐夫就能逼我

娶你,你這樣的千人枕萬人騎的娼婦我才看不上。”

聽聽這人有多無恥!

迎春才一怔,柳耀文連忙扯出袖子,連滾帶爬地跑掉,連頭也不回一下。若說迎春片刻之前還對柳耀文有半分期待,對自己嫁進他家還存一絲指望,七分怨恨三分癡情,這時候當真是劈開八瓣頂梁骨,一盆雪水澆下來,從頭涼到腳,整個人在大夏天裏連骨頭縫裏都往外冒

冷氣。

迎春跌跌撞撞回自個兒屋裏,不禁嗚嗚咽咽哭起來。

她原先在廚房做活,好幾個人住一間屋子,幾個小姐妹之間雖有不快,大體處得也還好。後頭她攀上小少爺這根高枝,再看往日的小姐妹就覺得她們不如自個兒,要拿鼻孔看人。

那幾個人也不傻,一來二去就同她慢慢疏遠,不再往來。伺候小少爺時,兩個人住一間屋子,但小少爺身邊的丫鬟個個打破腦袋想求上進,她和同住的丫鬟只有見著互相賭氣的,從沒有好的時候。

再後來就搬到這裏,她在這府裏幾年,也攢下幾個箱子,都叫大少奶奶身邊的婆子一個一個翻檢過,但凡有一絲不對就說她偷竊,好些個好東西都被拿走,只餘下些不值錢的舊衣裳。

搬屋子那日,沒有一個人來幫她,她孤零零地拖著大箱子在府裏走動,見著的每個人都在用古怪的眼光看她,像是恨不得她立刻消失。

她怎會消失?

她發誓要成為柳耀文的眼中釘肉中刺,他不來救她,她就讓他疼一輩子!

迎春哭一陣,眼睛生疼,嘴裏發幹,連力氣也沒剩下多少,便打開箱子,把裏頭還能穿的衣裳都挑出來,找塊舊布包起來,只留下一身春天時府裏給發的桃紅色新衣裳。

她把腕子上套的兩三個叮當作響銀鐲子也擼下來,連帶耳墜子一起塞進衣服包裏,才弄完這些個,就聽見管漿洗的女人叫她“你又去哪裏浪?”

迎春沈默著出去洗衣裳,主人家的綢緞衣裳不會送到漿洗上來,怕下人手粗糙,勾壞絲綢。日常貼身的衣裳自然有貼身丫鬟洗得幹幹凈凈,熨得平平展展,夏日裏灑些花露上去,冬日裏就熏香。

只有外頭家常穿的棉布衣裳才會送來漿洗上,漿洗上也分三六九等,有一等會奉承的,就洗主人家的衣裳,不臟,量也少,洗得好還有賞。

似迎春這等叫上頭罰下來的,落到她手上之後小廝、幫工們的粗布衣裳,量多不說,一個個都臟得不成樣子。

管漿洗的這個女人還奚落迎春“你不是離不得男人?這些個衣裳可都是男人家的,沾滿了男人味兒,總能叫你滿意。”

迎春不言不語,咬牙搓洗衣裳,多虧這時候天氣已熱,要是冬天,手上一準兒長凍瘡,癢到骨子裏去。

那管漿洗的女人往日見著迎春喊姐姐,如今對她的態度還不如對大少奶奶養的哈巴狗兒,迎春早見慣這等捧高踩低,她一心往上爬也是為著這個。

因此並不覺得奇怪,只管低頭洗衣裳,只盼今日早早做完這些個活計,明日把東西讓姐夫帶回去。

快天黑時,迎春好容易洗完衣裳晾起來,早錯過飯點。好在她在廚下原本有些根基,啥時候去那邊都肯給她留兩個饅頭,就是靠著這幾個饅頭她才能好好地活到今日沒餓死。

她蹲得腰酸背疼,兩條手臂也微微有些腫,才甩手要去廚下,忽然管漿洗的女人又抱一堆衣裳進來說“把這些個洗了。”

迎春從來都不是肯吃虧的人,拉下臉說“我今兒的活計都做完哩,別個沒這些個活,你愛叫哪個做就叫哪個,只別叫我。”

說著就往外走。

那女人登時叫得像只被踩著尾巴的野貓,尖聲叫道“你個臭丫頭,反了天了你!”

迎春立時反駁“我哪裏翻得了天?老天爺長著眼睛哩,你凈欺負我,當心被雷劈!”

那女人伸手就要打迎春耳刮子,迎春不肯示弱,撓臉抓頭發吐口水,兩個人滾在一起,打得不可開交。等有人來拉開,兩個人頭發都亂了,臉上一道道血檁子,指甲縫裏都是肉絲兒。那女人尖聲叫周圍人評理“大夥兒說說,這娼婦原是亂勾搭男人,給發配到這裏洗衣裳,我叫她洗衣裳她還不服氣,瞧

我都給撓成啥樣哩!”

不到兩三個時辰時間,柳耀文已經把見著迎春時候那番說辭講得到處都是男人家究竟是不是童男子又沒法驗,倒是李迎春當真失了貞潔。

要說府裏上上下下不曉得柳耀文為人,那是假話。但柳耀文的爹現當著大管家,他不倒臺,誰個沒事去惹柳耀文?

男女間的事情,全憑男人一張嘴,說是女人勾引他,就是女人勾引他,這女人跳進黃河都洗不清,吃虧也是白吃。

迎春目瞪口呆,再料不到柳如龍竟會下作成這樣,滿府裏人如今都道是她勾引柳耀文,把老李家的臉都丟盡了。

還有一等口舌鋒利的,說話間要帶上她的姊妹“你看她那個大姐,長得一副狐貍精模樣,也不是啥好貨色。”

這個是同牛氏有些幹系的,迎春一聽,立時怒火沖上頭頂,一頭撞過去,又同那女人廝打起來。

她這一鬧,到底引來管事,管事的一看,李迎春口口聲聲說要和柳耀文對質,沒法子只得去尋柳忠。

柳忠這幾日為這事氣得吹胡子瞪眼別人都好好的,咋就這個李迎春不聽話?

她要真是個好的,潔身自好,哪個還能欺負她不成?柳忠覺得到底還是李迎春不自愛,他那不成器的兒子才會叫這女的勾搭去。眼看這事兒就要驚動柳老爺,柳忠不敢再瞞,當機立斷先告一狀“我那不成器的孽子,叫個丫頭迷眼,做下沒廉恥的事情來,如今那丫頭鬧起來,要我家給她個交代。都怪我教子不嚴,丟了府裏的臉

,回去我就打死那個孽子。”

他在柳老爺身邊忠心耿耿多年,柳老爺十分信重他,聞言只是道“那丫頭好不好?若是過得去,便叫阿文娶了她也成。”

柳忠嘆口氣“若真是個好丫頭,不等那孽子幹出這等事,我和他娘都要想法子把人說給他。偏這丫頭仗著有兩分好顏色,素日裏情況,沒少同這個那個打鬧唉!”

他話沒說盡,卻叫柳老爺自個兒腦補出一出戲來不自愛的丫頭慣同男人打混,見著柳耀文自然要貼上去。柳耀文年輕人,不檢點是常有的,不想竟一腳踏進泥坑裏柳老爺越想越覺得,府上出這等事,也有他這些年不肯好好管事有關,嘆口氣說“家裏家外這些個事情都是你在管,一時管不到阿文也是有的,年輕人犯些小錯尋常,倒不是大事。你只管去處置那丫

頭,我不怪你。”

柳老爺渾不曉得那丫頭是哪個,便授意柳忠攆她出去,柳忠心道李迎春這丫頭是個烈貨,如今看來留不得,倒是早點打發出去的好。

柳忠先叫人把李迎春關到屋子裏,不許她亂喊,再把柳耀文提來,狠狠給他兩巴掌道“叫你不檢點,如今那丫頭鬧起來,你倒說說要咋辦!”

柳耀文捂著臉哭道“爹,我可沒逼她,是她先勾我的。”

柳忠原就想把事情往這上頭引,一聽柳耀文這樣說,立刻道“那我帶你跟她去對質,你咬死這條,要是叫那丫頭反誣你,我先打死你了事!”

柳耀文一抖,連忙說“爹,你可要救兒子呀!”抱著柳忠的腿哭一陣,到底跟上他爹,去李迎春那裏對質。要對質就得有見證人,柳忠叫人請來幾個管事,又把升大娘也叫來,到迎春她們丫頭住的院子裏,對眾人說“那丫頭鬧起來著實不像話,老爺這兩日厭煩得很,我們早些對質清楚,早些打發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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