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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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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離看著她,她也看著他。

他的眼眸如同一抹漆黑的濃墨,深邃不見底,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沈迷在裏面,直到唇間傳來清酒夾雜著茱萸與胡椒的味道。

盡管辣味很淡,可齊光卻是絲毫辣味都碰不得的人,一碰必然滿臉通紅,咳個不停。

窗前有明月和花香,正是良辰美景,本該你儂我儂花前月下,可此時此刻齊光卻猛然推開了路離,歪過頭在一旁咳個不停。

“咳……咳咳咳……”

一張臉蛋轉眼間便變得紅撲撲的,連耳根子也像是充了血似的。她隨手拈來酒杯,剛喝了幾口葡萄酒卻咳得更厲害了,眼眶也泛起淚珠。

一只寬大的手掌撫上她的背部,路離遞上一杯溫水。

“陛下莫急。”

一杯溫水入肚,火辣辣的口感總算消了一半,她喘過氣來,睨了路離一眼,卻見他滿臉笑意,只聽他輕笑道:“頭一回見到陛下臉紅的模樣,不曾想到竟別有風情。”

齊光惱了。

茱萸與胡椒本是為了路離而準備的,沒想到最後卻用在自己身上了。她忽然有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錯覺,尤其是現在見到路離眼中的調侃之意,齊光深深地覺得自己被反調|戲了。

她眼睛一瞇,指著食案上的兩個酒杯,說道:“一杯倒清水,一杯倒葡萄酒。”

路離從善如流。

接著齊光指著盛滿葡萄酒的酒杯,道:“你喝這杯,喝光。”說罷,她又將杯中倒滿的清水全數灌入肚裏,連著喝了幾杯,又吃了一塊蝴蝶酥,嘴中的辣味方盡數散去。

路離亦喝光了一杯葡萄酒。

齊光又斟滿一杯,再一杯,連著三四杯後,酒壺也漸漸空了。路離眼中有笑意,問:“陛下,可需喚宮人再來一壺葡萄酒?”

她打量著他,說道:“夠了。”

酒杯一擲,齊光再次咬住了路離的唇。這一回嘴中只有甜甜的酒味兒,還有屬於男子獨特的陽剛之氣。路離也不動,任由齊光折騰。

也不知過了多久,齊光整個人便已從食案旁爬到了路離身上。

她的一條腿橫在了兩張食案間,地上鋪了柔軟的毛毯,興許是體力不支的緣故,又興許是太過入神,腳一蜷縮,竟是絆倒了一張食案。

酒盅盤碟碗筷應聲而倒。

所幸路離眼明手快,單手摟過她的腰肢,在毛毯一滾,輕巧避過了打翻的菜肴。兩個人在毛毯上滾了兩圈,齊光一時並未反應過來。待她反應過來時,江德忠已經帶著若幹宮人匆匆地跑入殿內。

一進殿內,眾人不由傻了眼。

他……他們的陛下竟騎跨在路侍郎的身上!兩人皆是衣衫不整,尤其是路侍郎,從來都是束得一絲不茍的發髻此刻竟散亂下來。兩人看起來都是面色微紅,明顯是春|潮疊起……

江德忠若還不懂這兒發生了什麽,也無需做人了。他連忙重重一咳,與宮人們如同潮水一般迅速退去。臨走前,他偷偷地瞄了眼一片狼藉的地上。

真真是激烈呀!

門一關,齊光忽然覺得有些尷尬。她剛想從路離身上爬起,腳踝卻扭了下,整個人又重新撲倒在路離身上。兩人對視了一眼。

路離聲音低沈。

“能與心悅之人同騎,勝過任何之喜。”

此話一出,齊光登時就想起了那天在狩獵場上與路離策馬奔騰,在山坡上,他告訴她,能與心悅之人同騎,豈不勝過奪魁之喜。

她還記得那一日,那一句話說完,她便已然心動。

如今在此景此景之下,齊光只覺心中的一根弦轟然斷裂。

她問:“同騎?”

他說:“然也。”

江德忠在承乾宮外守了一整夜。

他豎著耳朵,時刻註意著裏頭的動靜。他就知道陛下對路侍郎不一樣,畢竟是自己的未婚夫婿,又是先帝定下的,自然是最特別的。

約摸三更時分,仍舊精神奕奕的江德忠終於聽到裏頭有聲音響起。

“江公公。”

是路侍郎的聲音!江德忠眼睛賊亮賊亮的,對身旁的宮人使了個眼神。他拔高聲音,道:“路侍郎,熱水已經備好了。”在皇帝身邊當差這麽多年,豈會不知事後需要什麽。不過話說回來,路侍郎也猛了些!都兩個時辰了!

“進來吧。”

“是!”

江德忠身後的宮人正想端著熱水進去,未料卻被江德忠搶了去。他低聲道:“沒你們的事了,有灑家便可以了。”看熱鬧的機會,怎麽說也得自己第一個看。

江德忠興沖沖地抱著水桶走進承乾宮。

地上的食案全已打翻,零亂的衣衫四處可見,江德忠在心中默喊一句:亂得好!他逐步走近,只見皇帝躺在龍榻上,滿臉疲累,顯然已經熟睡。而路侍郎坐在榻旁,倒是精神颯爽得很。

江德忠登時對路離大為改觀,不曾想到看起來瘦瘦弱弱的路侍郎體力竟然如此驚人,暗自詫異了會,臉上堆起笑容,正想問需不需要多些熱水時,路離道:“擱著就可以了。”

江德忠疊聲應“是”。

待門一關,一臉雲淡風輕的路離面色瞬間變得陰沈。不過即便如此,擰幹軟巾後,落在齊光身上的動作仍是溫和輕柔。

他擰了一便又一遍,仔細地擦拭齊光身上的薄汗。

齊光嚶嚀一聲,眼睛睜開了條細縫,聲音迷迷糊糊的。

“……璟衡?”

“睡吧,時辰尚早。”

齊光又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合上了眼。過了會,她又翻回身,伸出手拍了拍路離的腿,無意識地說道:“不必擔心,寡人明白的。”

說罷,齊光又繼續睡下。

路離的臉色又開始變得陰沈。他一直都知道齊光從不在乎行房之事,甚至有些厭惡,他更明白在惠宗的嚴厲教導之下,齊光的腦子裏已經形成貞操不值一文的觀念。

今天齊光贈他菊花時,看她的眼神,他便已明了齊光的意思,所以從南風軒出來後,他特地回府凈身沐浴,順便觀賞了幾幅活色生香的春宮圖。

然而,萬萬沒想到,到真正行房事時,他卻鬧了個烏龍。

路離覺得自己今夜丟的臉面比前半輩子的還要多。

……不過幸好齊光不在意。

他垂下頭,凝睇著齊光,從飽滿的額頭到秀麗的眉眼,再到高挺的鼻梁,和紅潤的小嘴。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眼神溫柔似水,堪比外頭的月色。

彼時他只是寒門子弟,而她是頑皮貪玩的帝姬。

偶然一次相遇,她宛如從天而降的小仙女,光芒四射,笑吟吟地拉起地上的他。

周遭的野孩子被嚇得氣也不敢喘一聲。他們不過是無意間碰倒了一個小哥哥,剛想扶他起來便被一個兇神惡煞的小姑娘瞪了數眼,小姑娘是不可怕,可小姑娘身後的仆從面容猙獰,個個跟妖物似的。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小兄弟你沒事吧。吾乃神龍不見首尾的女俠,你我萍水相逢,相救一事也不必客氣了,有緣江湖再見。”

說完,她瀟灑地離開。

他目瞪口呆,伸到半空的手頓時定住。

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再說,他怎麽看也該是大哥哥,那一聲小兄弟她是怎麽喊出來的?

之後隔三差五的,他總能遇見她。

她偶爾帶著弓箭,偶爾拿著長劍,自稱俠女行俠仗義,專門趕跑以大欺小的野孩子。時日一久,他也覺有趣,時常拿些自己做的小玩意送給幾個野孩子,在她面前演一出戲。

她如他所料那般,又再次從天而降,向他伸出小手。

白白嫩嫩的小手像是京城裏最貴的鋪子裏的絲綢,於彼時的他而言,是可望不可即。一旦碰上了,其他的便再也無法入眼,更無法將就。

他摔了一次又一次,她救了一次又一次。

可每一次她都沒有認出他來。

那時起他便知她享受的只是救人的樂趣,至於救的是什麽人,她從未在意過。他想下一次再遇到她,一定要告訴她他叫路離。

而此時父親得到當今聖上的賞識,龍門一躍便成為聖上跟前的紅人。

他跟著父親入宮。

女帝對父親讚賞有加,對年僅十五的他也頗為欣賞。父親與女帝交談時,忽有人闖進,身後跟了一群侍從。

“帝……帝姬……”

帝姬一身華服,怒氣沖沖。

“為何燒了我的畫!”

像極了午夜夢回縈繞在他腦間的聲音,他擡眼望去。還是那樣的眉眼,那樣的鼻嘴,不過在那一刻他便知道齊光不是最貴的絲綢,而是空中月。

不過空中月亦勝過水中月,難攀,卻也並非不能攀。

他輕撫齊熟睡的臉龐,手指滑過她的紅唇,眼神極為專註。

整整十年,他打了座天梯,終於夠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癡漢你好!!

讓我們把鏡頭拉回江德忠等人打斷齊光與路離好事的時候。

江德忠若還不懂這兒發生了什麽,也無需做人了。他連忙重重一咳,與宮人們如同潮水一般迅速退去。臨走前,他偷偷地瞄了眼一片狼藉的地上。

真真是激烈呀!

路離垂眼拾起地上的酒杯,不動聲色地挪到齊光的腳邊,又不動聲色地繼續擺回原先驚愕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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