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一天沒來上課, 學校裏老師也在找他。

班主任第一個將電話打沒給了王秀，王教授正忙著在實驗室裏帶學生，為了不影響自己說話, 一連掐了好幾次電話。

等過了幾小時給班主任回過來電話，班主任這邊都已經聯系上秦烈爸爸秦書記了。

王秀也覺得挺不容易的, 問：“老秦怎麽說的？”

“說在市政府開會呢, 沒時間顧得到秦烈。”班主任嘆了口氣：“您這邊兒呢，是不是也忙著，不然還是我再找會兒？”

王秀有點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哪玩兒去了，要麽就是突然身體不舒服。自從你讓聞櫻跟他結對子，我看他表現好很多了啊。”

“是啊, 所以我才覺得納悶, 打他手機他一直關機，問同學們也都說不知道。我擔心他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呀？”

王秀立馬否認：“那麽大一小夥子了, 能出什麽事兒啊, 說不定就是今天睡遲了，不好意思上學了唄。”

“聽您這意思, 昨晚他一個人在家？”

“是啊, 昨天我出差了, 今天上午剛回來。老秦最近也是挺忙的, 開發區那邊要引進個大企業, 他一直在外面搞招商的事。”

班主任都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說：“秦烈媽媽，這不是我第一次說你了, 但希望你能真正引起重視, 學校只能盡到傳道受業的任務, 但在學習之外, 孩子還需要愛和陪伴。你還是老師呢，大學教授，這些事情不應該比我更懂嗎？”

王秀實在汗顏，感慨：“這些年是虧欠秦烈很多，我這邊科研壓力很重，他爸爸又是事業的上升期，平時一忙起來根本顧不上其他的。”

“再怎麽顧不上別的，也要顧孩子啊，就算是小狗小貓，領回家了，也該按時餵吃的餵喝的吧……算了，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你趕緊把秦烈找著吧。有什麽情況，隨時給我打電話。”

王秀連聲應道：“哎！好好好好好……”

掛了老師這邊電話，她立刻給秦烈打了個電話，臭小子也不知道怎麽了，手機果然處於關機的狀態。

王秀抿著唇，琢磨著是不是回去一趟，院系主任突然來信息讓她趕緊去開個會，學生又愁眉苦臉地來請她解決問題。

她為難地左右看了看，還是決定先把秦烈的事往後靠一靠。

反正這麽大一孩子了，能有什麽事？

另一邊，聞櫻卻不這麽想。

早上顧炎突然提起秦烈就已經很奇怪了，而更奇怪的是秦烈居然關機了。

秦烈是學校裏出了名的魔王不錯，一向浪費天賦不愛學習也不錯，試問這樣一個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的狠角色，為什麽隨隨便便翹一天課就把手機都給關了？

不像他啊，不是他作風啊。

他最喜歡的就是無時無刻出風頭，哪怕不是什麽好事，他也只會嘴角一抹笑意毫無負擔說一句：“勞資就是出去玩了，怎麽了？”

聞櫻咬著手背想過幾秒，覺得是啊，非得是這樣一個渾球無賴王八蛋，才能完美符合他人設，而不是突然就當縮頭烏龜了。

她很快就想到顧炎狀似無意追問起的郭潔，那秦烈沒來，會不會跟她有關呢？

聞櫻無聊給她打了個電話，居然也是關機。

下午，事情的脈絡更加清晰了起來，有一小組警察過來請走了班主任，後來又把幾個班委也喊了出去。

她等了很久沒等到自己被喊，於是主動給顧炎發去了信息。

聞櫻：【秦烈出事了？郭潔和他一起的？】

顧炎沒有回覆。

聞櫻想了想：【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我可以跟你保證，秦烈一定是無辜的。】

顧炎這次終於有了動靜：【我記得你很講邏輯，那你是怎麽在什麽事都不知道的前提下，給另一個人下了這麽一個定義？】

聞櫻說：【這件事有邏輯。】

顧炎：【妹妹，人心難測。】

聞櫻搖頭：【其實不難。】

傍晚，學校裏的警察收工，顧炎這邊卻開始了新一輪的工作。

他派出一隊人前往秦烈和郭潔昨晚去過的酒吧搜尋線索，自己則是帶著另一隊人前往秦烈家中。

秦烈作為一個學生，平時的生活相對比較單調，心智也還比較單純。

假設他確實犯了錯誤，恐慌之下肯定會先找個熟悉的地方躲著。既然他沒有在學校裏出沒，家會是他想要躲避的港灣之一。

即便他已經不在，開始用各種方法逃跑，在那之前回家拿點錢或證件什麽的，也是很有可能的一件事。

顧炎不需要第一時間找到他，只要能發現哪怕一點線索就滿足了。

而等他帶著一隊人做好部署，自己率先從電梯裏走出來時，恰好在秦家門口碰見了收到王秀和聞櫻雙重托付前來查看秦烈情況的——

何零露。

何零露見到顧炎，起初還有點驚喜，不知道他是不是往自己身上按了個GS，怎麽她到哪就把他也指引到了哪。

但這種情緒在見到從電梯裏尾隨出來的其他幾個面色嚴肅凝重的警察後，變得只是有驚而不是喜了。

發生什麽事了？這麽大的陣仗。

陳星看見何零露的第一眼也是有驚有喜，他跨過顧炎一步，先把何零露往旁邊拽了下，說：“同學，你怎麽也在這兒，站這兒別鬧啊，我們出任務呢！”

何零露顧不得理陳星，只是睜大了眼睛看向顧炎，無聲在問怎麽了。

顧炎看著她只想了一秒，最後還是公事公辦，用幾乎沒有任何曲折任何感情的口吻道：“你把秦家的鑰匙給我。”

顧炎拿鑰匙開了門。

之所以沒有像影視劇裏的莽夫似的踹門而入，甚至還浪費時間在問人要鑰匙這件事上，是顧炎斷定家裏並沒有人。

他們上來的時候，何零露已經在準備開門。在這之前，她勢必已經敲過門並等了一陣子，確定沒人來應才動用了自己的鑰匙。

顧炎把門打開後，家裏果然是黢黑一片，玄關也收拾得十分整齊。

而等他們準備把整個秦家翻過一遍的時候，卻突然在主臥發現了異樣——顧炎在隊員引領下，走進房間。

秦烈居然在家，只是仰面倒在床上雙目緊閉，臉白得像紙一樣。

顧炎連喊幾聲得不到回答，單腿跪去床上，伸長手壓了壓他頸動脈。人還在，看起來只是昏迷：“喊救護車。”

“秦烈！”何零露也看見這一幕，立刻被嚇得臉色煞白，她慌張失措地想跑進房間，要親眼看看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

顧炎手一擋，做了個阻止的手勢，語氣十分格式化地說：“這邊警方正在辦案，請閑雜人等立刻離開。”

陳星立馬去拉何零露，說：“走走走，別礙事兒啊，顧隊辦案子呢。”突然又反應過來：“她好像跟這小子熟啊，是不是帶回去問問。”

顧炎皺眉，踟躕著是不是該說一句“她跟這件事沒關系”。

何零露先高聲應答：“我去我去，我跟你們去！但在那之前，能不能讓我先跟一趟救護車，我想知道魔王怎麽了！”

陳星斷然拒絕：“那當然不行了，你開玩笑呢！”

何零露立馬滿眼期待地看向顧炎，就差把所有哀求都寫在臉上。

顧炎只是淡淡回看她，搖了搖頭。

魔王被送去醫院，何零露則跟著警車先去了公`安局。

顧炎調回來後，她是第一次前來這邊，可惜不是參觀也不是被他介紹給同事，而是因為一個案件。

局裏同時有好幾個案子，審訊室被擠得滿滿。她等了好一會兒，饑腸轆轆的肚子一連叫過好幾聲，這才終於做完筆錄。

大概是為了避嫌，問她話的既不是顧炎也不是陳星，何零露很老實地把自己知道的見到的都說出來，可等她反問對方發生什麽的時候，那人就只是讓她出去了。

何零露好奇心很重，卻不知道該問誰才好。

她猜秦烈一定是遇到什麽事了，而且警方絕對是拿他當嫌疑人的。否則為什麽會有那麽多警察都沖到家裏，又把她跟秦烈身邊人都問了一遍。

可是這種事她又能問誰，小民警不會跟她說，她又不想讓顧炎為難。警察辦案是有自己規矩的，偵破環節這麽重要，怎麽能隨隨便便告訴別人細節。

她不想顧炎破壞規矩，另一方面，她也清楚知道，顧炎不會為了她破壞規矩。

人就是不能聯想，明明只是感慨顧炎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何零露忽然就想到在秦家時，他冷冰冰看著自己的樣子。

腰上忽然一緊。何零露還來不及驚呼，顧炎熟悉的聲音已經響在耳邊：“別怕，是我。”

他突然從後緊緊抱住自己，嚇得她連忙四下看看，莫名擔心會被他這邊同事看見這副場景：“別呀，好多人！”

顧炎不動，說：“怕什麽，又不是見不得人。”他摟得更加緊一點，吻了吻她耳廓：“是不是生氣了？下午對你太兇了，是不是？”

何零露先是怔了下，而後搖了搖頭：“沒有啊。”

“為什麽遲疑？”顧炎看出她不對勁：“你說，不管是什麽批評，我都接受。”

何零露伸出兩手握著他胳膊：“真的沒有。就是……”她眼神裏明顯有些憂傷：“就是你今天下午的樣子，讓我想起之前你在我面前裝作陌生人的時候了。”

“……”

“我覺得好孤獨啊。”

“……”

“好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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