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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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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炎怔怔盯著手機頁面看了好幾秒, 這才把這幾行字看了下去。

腦子裏先一閃而過的當然是疑惑,何零露這拿死工資的打工人,上哪一下子拿到這麽多錢, 還把房子的事情也給解決了。

是中彩票了,借同學錢了, 預支工資了, 還是……

顧炎莫名其妙想到她那晚的“賣`身”發言,即便他很快晃了晃腦袋說絕對不可能,但還是一下從椅子站了起來,親自去找她。

已經過了飯點,食堂的小門掩了起來, 進出的只有在裏面幫忙的大哥大姐。

他因而一溜小跑, 直接去她中心那邊找。還沒跑到,路上有何零露的同事喊住他:“去找小何嗎, 顧警官?”

顧炎立刻停下來:“對, 她在辦公室嗎?”

“不在,早走了。”同事笑瞇瞇的, 帶點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戲謔口吻道:“是被帥哥接走的, 怎麽, 她沒跟你說嗎?”

顧炎眉頭蹙起, 有不好的預感:“帥哥?”

“嗯, 人比你都還要高一點,挺精神的,也特別有禮貌。”同事看他臉色不太好:“當然了, 肯定沒你帥。我看那帥哥跟小何還有點像, 估計多半就是她親戚。”

顧炎又問:“你知道他們去哪了?”

“這就不清楚了, 他們走得時候還沒到飯點呢, 估計會先去哪吃點東西吧。”同事回憶了下:“我剛剛聽大姐說,小何下午請假了,你還是直接電話聯系她吧。”

顧炎點了點頭。

另一邊,何零露正坐在張旭的副駕駛上,兩眼往外一陣亂逛。

市裏有名的美食街,道路兩邊都是各種誘人的餐飲招牌,無奈兩人已經來回轉過一輪了,還是沒決定好要吃什麽。

何零露最終放棄:“我真的不知道吃什麽。”

張旭一下笑了:“我不是本地人,不知道該吃什麽是正常的。你都在這兒念了四年書了,居然連哪個餐廳比較好吃也不知道?”

何零露托著下巴發出嘆息:“那要不然,我還是帶你去學校吃吧?”

“沒出息。”張旭說著伸出一只手要敲何零露腦袋,後者自然嚇得往下一縮脖子。張旭沈聲:“躲什麽躲,跟我過來。”

何零露扁嘴,只好照做,他手落下的時候卻已經沒了力度,只是像摸小狗似的一下一下摸著她的頭:“這才乖。”

這麽多年過去了,張旭還和以前似的保留了這個習慣。

早上她聽同事說有帥哥來找的時候,真沒想到這人就會是張旭。她的第一反應肯定是顧炎,畢竟兩人剛剛分開的時候並不算愉快,內心深處有隱隱期待過他會來解釋。

可同事的口吻明顯是不認識的樣子,那是誰?

魔王,聞道,同學,甚至是老師?

直到有人自背後來,伸手摸在她毛茸茸的腦袋上。何零露先是嚇了一跳,隨即在看在張旭那張比陽光還明媚的臉後,笑起來:“你怎麽來了?”

“想你就來了唄。”

“幹嘛不喊我去接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幹嘛要你去接,開著導航就過來了。”張旭向她挑下眉:“走,今天請假別上班了,先領我去你家看看,一會兒再請你吃大餐。”

何零露想都沒想:“好啊!”

認識張旭是何零露離家出走時的事兒,年紀太小又全無文憑的她找不到像樣的工作,只能在城中村的小餐館裏洗盤子。

在外工作跟家裏幫忙可不一樣,時間緊,要求高,工作量還大。

何零露初來乍到不適應,手剛泡了兩小時就木了,淘洗魚盤的時候不小心,盤子“哐”得一聲砸在地上,摔得稀巴爛。

何零露嚇了一大跳,邊跪在地上摸碎片,邊惶恐地四處亂看,生怕店主突然走進來看見這一幕,立刻把她給開了。

因而有腳步聲響起來的時候,她連大氣都不喘,慌張失措地往洗碗池下鉆,好像一腦袋紮進去就沒人能發現。

後面的人卻沒罵她,只是嗤聲笑了笑。

何零露頭皮發麻地往後看,離她不過兩塊磚的位置,有個穿著運動校服的少年向著她笑。是個瘦又黑的高個子,咧著的嘴巴裏,牙齒倒是很白的。

“你放心,我不會跟別人說的。”他指一指地上的碎盤子,語氣很誠懇,一張笑得過分燦爛的臉卻像是憋著壞。

何零露還不認識他:“你也是他們找來洗碗的?”

男孩應了聲,麻利兒地擼上兩邊袖子就站到水池邊,把兩手插到他平時最受不了的臟水裏:“是啊,他們說我要洗得好,就讓我換了你。”

何零露立刻如臨大敵,快速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好,就跟男孩肩並肩站到水池邊上,跟他搶著比著洗盤子。

“你好像很害怕老板啊。”男孩中途問她。

“你不怕老板嗎?”何零露瞪他一眼,覺得他在說風涼話:“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份工作,要是被開了,夜裏又得去鉆快餐店了。”

“我才不怕呢。”男孩一仰脖子,很得意的樣子:“我來教你一招吧,你肯定還沒到十八吧,他要是敢開你,你就說去舉報他雇童工。”

“……”何零露怎麽沒想到:“你說得有道理啊。可你怎麽辦,你十八歲了嗎,總不能有兩個人洗碗吧,我留下了,你不就得走了?”

自身難保還在想著別人,張旭覺得她更有趣:“我的事你就別管啦。”

不是別管了,是真的管不了,夜裏小餐館終於閑下來,老板老板娘一桌吃飯時,她看見張旭跟他們一張桌子。

老板朝她揮揮手:“來,露露,看看這是我兒子張旭,長得帥吧!”

離家出走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但何零露幸運就幸運在有張旭。

有少爺力保,何零露得以在小餐館紮根,前兩個月還只是專職洗碗洗碟,後來就端起盤子往客人桌上送起了菜。

再往後,何零露坐去了收銀桌,實現了從幫工到“大堂經理”的轉變。

張旭還是跟剛見面時一樣陽光淘氣,何零露遇到困難的時候他會幫著解決困難,何零露沒有困難的時候他就制造困難。

或許是從小就生活在最底層,讓他見過了太多世情冷暖,他從不會問何零露從哪裏來,經歷過什麽,以後又要怎麽辦。

只是像一顆永遠散發光和熱的小太陽一樣,在她快樂的時候有他,被罵的時候有他,偶爾哭哭啼啼想婆婆的時候也有他。

他們往往擠在雜亂的後廚,背靠著從來沒擦幹凈過的瓷磚墻,空氣裏有新鮮的不新鮮的瓜果味,兩顆心卻是從未有過的輕松與怯意。

“就有一天你一無所有,”張旭不止一次跟她說:“你都還有我。”

何零露後來試圖跟他說起自己的事。

她說她在那個繁華城市裏的家,她學琵琶時哭到腫的眼睛,她媽媽是如何美麗又善良,她爸爸是多博學又無知。

好的,壞的,結上惡心傷疤的,爛在心底大牢裏的,她什麽都不放過,恨不得全部攤平了放到他眼前,讓他把她看得明明白白。

她是真的想過要讓張旭與她親密無間,以此回饋他的“還有我”。

可張旭卻在這些過往裏找到了一個其實所有人都不難發現的破綻:“露露,為什麽你的回憶裏從來沒有過朋友?”

直到後來,張旭在何零露執意考往A大時有了答案:“你的那位朋友,一定就在這所大學所在的城市吧。”

張旭出國之前給何零露發來的最後一條信息是:“只要你肯回一回頭就會發現,我永遠都在原地等著你。”

彼時,剛剛坐上回程地鐵的何零露,目光淡而漠然地看著這一行字。

像是一時間失去了所有閱讀的能力,何零露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漸漸看清了屏幕,而後才一點點地把每個字都串聯起來。

也是後來才知道,張旭當天根本就沒走。偌大的候機室裏,他靠著涼涼的椅子,看著幕墻外一架接一架的飛機起落。

像看深秋時節,飛舞飄零的葉。

有地域的分割,距離陡然拉長的兩個人不再有過去隨時見面的便利。隔著時差,甚至就連平日裏的交流也分成了不同的兩塊。

張旭時常開玩笑說他倆就像舊時的筆友,一個人在自己合適的時間段裏寫一天的所見所聞,另一個得要在下一個時間段裏集中閱讀並回覆。

區別僅是筆友的周期最短以周算,他倆則是以日。

交流不減,但他們對分開前的最後一次交談都諱莫如深,即便是張旭朋友圈裏漸漸開始有了其他女孩的身影。

何零露甚至不敢詢問他的感情生活,她怕一向對自己千般溫柔的男孩突然冷冰冰地跟她說“這不關你的事”。

更怕他會拿出一種如釋重負的語氣問她是不是在意他,其實一切不過就是逢場作戲,他還是在原來的位置等她。

但還好時間是最好的良藥,日月盈昃,晝夜交替。你所以為在原地佇立的一兩秒,其實早已在宇宙群星中奔馳了數萬裏。

快到中午。

張旭剛一看見何零露的小樓就說不行:“你怎麽能住這兒啊,太不安全了,不管是誰想進你家,隨便從樓梯繞上去就行了。”

張旭直搖頭:“這不就是想越獄給梯,想殺`人給刀。”

“……”何零露帶他往樓上走,說:“確實是有點不方便,我這幾天正算找其他地方,不打算再住在這兒了。”

張旭:“找到了嗎?”

“還沒有。”何零露搖搖頭:“租房子又不是租本書,哪有那麽容易啊。我不想租得太遠,也不能租得太貴,選擇的餘地可不多呀。”

張旭一上到露臺,先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看了一遍,越看越忍不住搖頭:“確實太不安全了,今天晚上就搬走吧。我在這邊正好有套房,你直接拎包入住就行了。”

何零露站在打開的家門處等他:“那怎麽行!”

“怎麽不行啊?當然行,肯定行,必須行,就按我說的辦!你不知道,當初買這個房子也是因為你,我想著你在這兒上學,我肯定得時不時就過來看你。”

張旭進門時聳肩笑了笑,沒心沒肺的樣子:“誰知道剛一出去就被外面的花花世界給迷了眼,別說過來看你了,根本想都想不起來你這一支狗尾巴草。”

何零露開始動搖:“還是覺得有點不太好。”

“你這是怎麽了,突然跟我這麽客氣。以前你使喚我幫你洗碗的時候,怎麽就沒覺得‘有點不太好’?現在不過就是把一個閑置的房子勻給你住,你就瞻前顧後的。是覺得我故意坑挖讓你往裏跳沒安好心呢,還是覺得我對你餘情未了想借此機會把你一舉拿下?”

“……”何零露瞪著他,實在無語:“你可閉嘴吧!”

“對嘛,這副樣子才像你。”張旭又去揉她頭:“去吧,去吧,去吧……去我那兒吧,求你了!以前誰說的茍富貴無相忘,你不能因為後來發跡的人是我,就不讓我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相處吧?”

何零露腦袋被他揉得左搖右晃,頭一暈就妥協了,順便還把心一橫:“反正欠你的還也還不完……你能不能再借我億點錢。”

“要不要臉,你這就是典型的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啊。”張旭一邊罵,一邊把手機掏出來:“多少錢。”

何零露慎重舉起兩根手指。

張旭開始在手機上數零:“兩百萬,小意思。”

何零露:“……”

兩人後來七拐八拐終於找家餐廳吃了飯。

期間等著上菜的時候,張旭就提前布局,聯系好了兩撥人,一撥人去自己房子裏打掃,一波人去何零露那兒搬家。

至於他倆就純純粹粹呆一塊兒,午飯不緊不慢吃到快兩點,隨即出了餐廳進去影廳,連著看了兩場電影後接著去吃大餐。

有太久沒見,兩個人都有說不完的話。

盡管他們幾乎日日都在微信上做筆友,對彼此的情況可以說十分了解,但坐到一起說話時的感覺還是不一樣。

張旭一直都是眉飛色舞的,說到盡興的時候恨不得站起來:“你也知道的,去那兒留學的,都是家裏有錢的。前幾天我去了個局,因為走得太急隨便套了個T恤,看起來特寒酸,當時就有一妞甩錢要包我。我說小姐姐我很挑剔的,房子起碼要住三百平的,她挑一挑眉說還好吧,我買一套房養你。我立刻給她翻房本,說這種面積的房我這還有幾十套,咱肥水不流外人田,實在不行你買我的就得了。”

何零露笑得停不下來:“然後呢?”

“還有什麽然後,剛準備留聯系方式約她看房,她翻個白眼就跑了。現在的人啊,說一套做一套。”張旭惋惜地直搖頭:“行啦,別說我的事兒了,你呢,最近又有什麽事了?”

“我有什麽事,我的事你還不清楚嗎?”何零露反問。

“又來敷衍我。都畢業這麽久了,你連你住什麽樣的房子都沒告訴我,我還能指望你說點什麽有用的?”張旭提示:“說吧,剛剛那兩萬塊是還給誰的?”

“額。”何零露支吾著,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說。

車子這時恰好駛入一處小區,何零露看著眼熟的門頭,再看一眼小區名,耳邊突然響起“嗡”的一聲,脊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不正是顧炎夜裏帶她來的小區嗎?

作者有話說:

姐妹們收下我晚到的一句國慶節快樂……所以為了慶祝國慶節,明天就讓小的休息一天吧,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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