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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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歸說, 顧炎最終還是沒違反紀律給魔王看他的玫瑰色手鐲，而是接著給魔王畫了另一個大餅：“等下次你去我們局裏寫作業，我再拿給你看吧。”
“還下次幹嘛, 下周就行。”魔王生怕又被放鴿子，趕緊把時間敲定下來：“到時候你可不許再食言啊！小孩兒心理很脆弱的, 騙誰都不能騙小孩兒！”
“切。”一邊何零露跟聞櫻完全聽不下去, 幾乎是同時發出了一聲輕嗤。
魔王白眼一翻，絲毫不在意這倆鸚鵡，向著顧炎追問道：“那你派出所在哪兒，離我這兒遠不遠？”
“有點吧。”顧炎說：“在賈莊。”
“賈莊？”魔王瞥一眼何零露：“那不是你工作的地兒嗎？你倆在一個地方工作？那正好，你直接在那邊等我, 也省得跑來跑去了。”
何零露擰眉：“你怎麽說風就是雨, 那是什麽好玩的地方嗎，也不想想什麽人沒事兒會往派出所裏跑。”
魔王耍嘴皮子：“……派出所所長的孩子？”
何零露：“……”
顧炎正斜靠著椅子看向何零露, 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所裏環境不錯, 平時多得是老人孩子來蹭空調，多幾個少幾個都一樣。”
何零露跟他對視, 有點心動：“就怕打擾你工作, 也怕他們搗亂。”
“那不還有你嗎？”顧炎不以為意：“他們過來所裏的話, 我既不用專門送聞櫻, 你也靠得近, 還能在所裏食堂解決吃飯問題，一舉多得了。”
魔王更加好奇：“你們派出所夥食肯定不錯吧？要錢嗎？”
顧炎輕笑：“還行吧，到時候你們拿我的卡, 隨便刷好了。”他又向著何零露追問：“怎麽說啊, 行不行？”
何零露抓抓頭, 早就動搖了：“我看你們不是決定好了？”
魔王明明是被當槍使了還歡欣鼓舞, 舉著雙手一副天下我有的樣子。顧炎盡管沒他那麽浮誇，放在桌面的手指輕輕點著，能看得出心情不錯。
唯獨聞櫻在他們交談時，視線反覆在他與何零露之間折返。
才剛過周末，就已經開始提前謀劃下個周末。這到底是為了她好，為了魔王好，還是為了另一個人呀？
聞櫻帶點壞壞地問顧炎：“哥哥，你下周是不是很忙呀？”
顧炎太了解聞櫻的性格，跟她老實話少的哥哥截然相反，這丫頭太過聰明伶俐。她剛一張嘴，他就知道準沒好事，因而眉梢微挑，帶點威脅意味地看了過去。
深沈質問：“嗯？”
“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好了，不用親自送我過來的！我一個人可以坐車過來，或者我跟姐姐一起結伴過來。”
她說著向何零露眨巴下眼睛：“你說是不是呀，姐姐？”
何零露怔了下：“對……也是啊，我之前怎麽沒想到呢，這是個好主意。”
“好什麽好啊！”關鍵時候，魔王來了個神助攻：“都說好了，怎麽改來改去的。”他把飯碗往前一推，向著何零露道：“你趕緊洗碗去。”
什麽態度，何零露向他瞪了眼。
魔王撇了撇嘴，氣焰立馬低落了不少，拿哄孩子似的語氣說：“好啦，我該學習了，你也想我好好學習的吧？你放心，等我去炎哥所裏，我更專心。”
“炎哥？”何零露起身，邊收碗碟邊好笑：“這麽快就稱兄道弟了？”
顧炎也跟著站起來，從她手裏接過臟兮兮的餐具。他的表情已全然沒有方才的嚴肅，語氣比魔王還吊兒郎當：“小子不錯，以後炎哥罩你。”
魔王家裏其實有內嵌式的洗碗機，何零露跟顧炎卻都沒提要用，兩個人擠在水池邊上，很默契地各洗各的。
水池不大，偶爾兩只手在泡沫裏碰到一起，手背輕輕撞著手背。
起初誰都沒有在意，及至顧炎故意用點力往何零露手腕上抹了下。
何零露微微一怔，扁著嘴，清亮的眼睛轉過去睨著他，如願遇見他那副捉弄完人後藏笑的臉：“你幹嘛？”
顧炎壓根就不看她，很利索地將洗過一遍的盤子放水龍頭底下沖清水：“我還想問問你幹嘛呢。”
“？”何零露不明白：“我怎麽啦？”
顧炎明明壓著唇角，整張臉卻有藏不住的笑意似的，壞水兒也跟著開了的水龍頭咕嘟咕嘟往外冒：“你摸我一次還不夠，總摸總摸……”
何零露：“……”
顧炎擰上水龍頭，向著何零露轉身，直直看著她：“摸上癮了是不是？”
何零露：“……”
兩個人較勁其實是這樣的，誰先慫誰就輸了。縱觀兩人鬥爭這麽多年，每次何零露能占上風，都是因為用魔法打敗了魔法。
她稍一琢磨，把頭微微仰起，看向他時，語氣不屑地說：“那能算摸嗎？”
跟意料中含羞帶怯的模樣截然相反，現在的何零露理直氣壯得像個糙老爺們，反倒讓顧炎楞了下。
而更讓人想不到的是，何零露尾調上揚的話音才剛落下，纖細修長的一只手卻舉了起來，顧炎視線麗嘉立刻從她臉轉至她手。
然後，看著她把這只手擱在自己下巴上。
何零露像電視裏輕浮浪子一樣拿三根手指托著顧炎下巴，拇指則輕輕壓在他下巴上，壓出一道淺淺的，淺淺的溝。
她歪了歪頭，笑起來，露出兩邊尖尖的虎牙，笑得清純又明艷：“這才算是摸吧！”
就連時間都停頓一秒。空氣裏躁動的因子都停下。塵埃也落盡。顧炎直著兩眼，嘴唇抿緊，就這麽呆若木雞似的凝固了片刻。
才猛地向後退了一步，轉過身子。
與此同時，外面客廳裏，聞櫻把魔王長在背後的腦袋扭回來。
方才一幕，魔王看得是清清楚楚，他這叫一個納悶：“炎哥是不是長針眼了，剛剛何零露在幫他看？”
聞櫻腹誹還不知道是誰該長針眼呢，拿筆戳戳他面前的題目：“大人的事兒，小孩兒少管。你連題都做不明白呢，更別說別的了。”
這話聽著刺耳，魔王高聲：“誰是小孩兒了，誰不明白了？你少在那裝深沈，你比我還小幾歲呢，識相的就喊聲哥哥來聽。”
聞櫻輕嗤，白眼都懶得翻一個：“弟弟。”
“……”魔王：“哎，你見過我沙包大的拳頭沒？你今天最好跟我說出個一二三來，不然我分分鐘就把你四五六了！”
聞櫻又是一撇嘴：“你看不出來哥哥姐姐是一對嗎？”
“什麽？”魔王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指著廚房裏的兩個人：“他們倆是一對？他……他倆不是剛剛才認識嗎？”
聞櫻立馬丟給他一個“還敢說自己不是弟弟”的眼神。
魔王立馬摔坐回椅子上，四肢大開著，像塊鋪開的布，一遍遍在腦子裏慢慢過著這一早的信息片段。
喜怒無常的女人，變幻莫測的情緒，極有默契的上班地點……魔王恍然大悟：“這倆人是拿我這兒當小公園了啊！”
“啊！”魔王一驚一乍的：“下周約了去炎哥所裏，不會也是一個計謀吧。”
聞櫻看向他時眼裏的鄙夷並沒有完全消失，語氣倒是夾雜著淡淡的欣慰：“真不錯，我原本以為你這輩子都悟不過來了。”
“……”魔王不停搖頭：“至於嗎，天天上班見都見不夠，大周末的還要膩歪在一起，真是影響我學習！”
聞櫻擰了擰眉，茫然裏四下望了望：“我也不知道。”多少有點超出認知範圍了：“要不下周咱倆還是在這兒補習，隨他們去好了。”
“那不行，”魔王又看了眼廚房，緊張兮兮的：“不能讓他們倆獨處！”
他揉了揉腦袋，頗有那麽幾分懊惱地捶了下自己，自暴自棄道：“另外，我還是挺想看看槍跟手銬的。”
下午四點多，聞櫻終於合上書，她跟魔王回校的時間到了。
原本的計劃是這樣，顧炎先送她跟魔王，稍後再帶何零露去賈莊。反正顧炎一直都有事做，這個點去加班根本稀松平常。
何況，聞櫻這個知心妹妹明白，就算沒事，顧炎也早就成了一顆兢兢業業的小行星，不停繞著何零露這顆恒星轉來轉去。
只是今天的顧炎有點出人意料，他怎麽也不肯讓何零露坐上車子，一味拿自己沒空、有事、不想送為理由搪塞著。
何零露跟聞櫻都不解，面面相覷裏交換著納悶的神色。
唯獨魔王倒是很滿意，趕在人變卦前主動幫何零露打了個車，還熱心囑咐何零露回家就休息：“你辛苦了一天，也該歇歇了。”
感動得何零露立刻在想，他是不是又做了什麽對不起自己的事。
兩隊人自此分道揚鑣，顧炎帶兩位祖宗回校苦讀，何零露則坐車回到家裏。
時間還太早，她簡單弄了點面吃，洗澡洗衣服，一個人坐床上發呆好一會兒，這才去把琵琶拿了出來。
八點正是黃金時間，城市居民忙碌一天，這個點即便還沒吃完飯，也起碼是二十四小時裏難得的屬於自己的時間。
在國內最熱門的社交平臺上，同時段無數開啟直播的房間裏，如果你的運氣足夠好，說不定能刷到何零露的這一個。
在某音平臺上，何零露開了個賬號，夜裏沒事就抱著琵琶自彈自唱，掙點小錢。
兼職這事，何零露一早就想提上日程，她現在工資雖然還湊合，但每月要還助學貸款，要應付自家舅媽，還欠著顧炎的一件外套，錢根本就不夠用。
可是平時社區事多，時不時就要加班，周末又要陪著魔王，留給她的大塊的時間幾乎沒有，根本找不到合適的班上。
她在群裏嘆息過幾次，不知道如何是好。幸虧米周機靈，說在某音看見過許多民俗主播，建議她也開個賬號去彈琵琶，時間靈活，操作簡單，還節省了路上的時間。
何零露立馬下了A，稍微一翻還真看見不少彈琴彈箏彈棉花的，她也就依葫蘆畫瓢，每晚一有空就開會直播。
剛一開始，直播間裏比較冷清，何零露也不太會經營，只是彈一彈琴，偶爾念念彈幕，歡迎下無意進來的路人。
後來大概覺得實在無聊，幾首比較經典的琵琶曲翻來覆去彈得膩了，她索性找了幾首小調，咿咿呀呀彈唱了起來。
何零露學琴那會兒，也一並學了評彈，跟著老師像模像樣吊了好些年嗓子。後來盡管荒廢多年，因為底子還在，天賦也好，如今拾起來水平倒還在線。
這一開嗓，唱進了不少對評彈感興趣的，加上後來蹭上一波平臺集中宣傳民間藝術的流量，她這小小直播間如今每一開播，居然能很快進來三四百人。
今天周末，流量很好，她不過才淺唱了一小段暖場，還沒來得及打招呼，直播間裏已經有三百多號人擠進來了。
何零露微微笑：“晚上好，大家都吃過了嗎？”
【晚上好！】
【美女晚上好！】
【吃過了。】
【你吃了嗎？】
“嗯，我吃過了，吃的面。”何零露現在越來越有經驗，不是一味彈琴唱曲，也會停下來跟大家聊聊天，一面讓嗓子休息一面拉近距離：“你們吃得什麽？”
【也吃的面！】
【吃飯！】
【還沒下班呢，大哭！】
【想吃小姐姐。】
什麽樣的評論都有，但都沒什麽惡意，何零露盡管皺著眉，卻忍不住笑起來，說：“小姐姐可不興吃啊，要鐵窗淚的。”
【天哪，我戀愛了，她對我笑，她心裏有我。】
【可惜只露到嘴，美女什麽時候露全臉，我送告白氣球。】
【告白氣球怎麽夠，起碼也要刷個大火箭！露嘴都這麽美，露臉還不美翻了！】
【鐵窗淚就鐵窗淚，小姐姐給個地址，我扛著火車就趕過去。】
何零露搖搖頭，口吻戲謔：“我還是希望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跟你們相處，好讓你們多關註關註我的內涵。”
她及時剎車：“好了，不說了，大家還是聽曲吧。我準備這兩天排個曲目表，做好之後就貼在後面，以後大家想聽什麽就點什麽。”
【這主意好哎，拯救我們小萌新。】
【不要不要，小姐姐再聊會兒嘛，就喜歡聽你柔聲細語。】
【真的不露臉？我送倆告白氣球！】
【臉臉臉，就知道看臉，小姐姐後面不是有張臉嗎？】
何零露一怔，有點敏感地看了看屏幕兩邊，再斜著眼睛小心翼翼地乜了眼身後。不是她不相信唯物主義，但大晚上的……說這個不太好吧。
誰知道直播間裏的人就跟打了雞血似的，用彈幕演起連續劇，膽小的人越是害怕什麽，他們就越對什麽起勁。
【確定只有一張臉嗎？我看好像旁邊還有一張。】
【準確說，應該是半張。】
【小姐姐你真的不要回頭看看嗎，很害怕嗎？】
“……”何零露連忙把視線挪開，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劃撥幾下，伴著悠揚聲音輕輕道：“我給大家唱一首《鶯鶯拜月》吧。”
“玉宇無塵月一輪，俏紅娘相請女東君，輕移蓮步高樓下，見花光月色兩平分，花有清香月有陰……”
《鶯鶯拜月》，一看名字就知道唱的是是《西廂記》裏的故事。
何零露之所以選這一首，除了看中它曲子好聽、內容有趣，更重要的一點是，它長啊，但凡有人不緊不慢的，唱個十分鐘是沒問題的。
一遍不夠，歇會再唱個《鶯鶯操琴》，總能把彈幕裏的恐怖故事嚶嚶完了吧？
可何零露還真是小瞧了網友們的無聊程度，等她悠悠唱完，準備喝水，兩眼無意間從彈幕上掠過——
【這麽晚還在，是想讓小姐姐再唱一首嗎？】
【唱點什麽好呢，《靈堂唱曲》可以嗎？】
【《咒怨》也可以哦。】
何零露倒吸口氣，猛地起身，膝彎抵翻了椅子，房間裏立刻籠上“砰”的一聲。她心臟砰砰跳得更快，把琵琶放下預備收拾。
一直安靜的外面這時突然響起敲門聲。
“誰在外面？”半夜三更的，這種時候誰會來找她？何零露撿起手機，顧不上跟大家打招呼，就直接停了直播。
關上頁面前還瞄到一句：【真被鬼敲門了？】
何零露壯膽似的在心裏罵了句“有病”，又向著門口問了句“是誰”。只是這次回答她的，依舊只有急促的敲門聲。
“顧炎，是你在外面嗎？”何零露莫名心慌：“你再嚇我，我就生氣了。”
“咚咚咚！”
作者有話說：
應為《壽堂唱曲》、《宮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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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下次幹嘛, 下周就行。”魔王生怕又被放鴿子，趕緊把時間敲定下來：“到時候你可不許再食言啊！小孩兒心理很脆弱的, 騙誰都不能騙小孩兒！”
“切。”一邊何零露跟聞櫻完全聽不下去, 幾乎是同時發出了一聲輕嗤。
魔王白眼一翻，絲毫不在意這倆鸚鵡，向著顧炎追問道：“那你派出所在哪兒，離我這兒遠不遠？”
“有點吧。”顧炎說：“在賈莊。”
“賈莊？”魔王瞥一眼何零露：“那不是你工作的地兒嗎？你倆在一個地方工作？那正好，你直接在那邊等我, 也省得跑來跑去了。”
何零露擰眉：“你怎麽說風就是雨, 那是什麽好玩的地方嗎，也不想想什麽人沒事兒會往派出所裏跑。”
魔王耍嘴皮子：“……派出所所長的孩子？”
何零露：“……”
顧炎正斜靠著椅子看向何零露, 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所裏環境不錯, 平時多得是老人孩子來蹭空調，多幾個少幾個都一樣。”
何零露跟他對視, 有點心動：“就怕打擾你工作, 也怕他們搗亂。”
“那不還有你嗎？”顧炎不以為意：“他們過來所裏的話, 我既不用專門送聞櫻, 你也靠得近, 還能在所裏食堂解決吃飯問題，一舉多得了。”
魔王更加好奇：“你們派出所夥食肯定不錯吧？要錢嗎？”
顧炎輕笑：“還行吧，到時候你們拿我的卡, 隨便刷好了。”他又向著何零露追問：“怎麽說啊, 行不行？”
何零露抓抓頭, 早就動搖了：“我看你們不是決定好了？”
魔王明明是被當槍使了還歡欣鼓舞, 舉著雙手一副天下我有的樣子。顧炎盡管沒他那麽浮誇，放在桌面的手指輕輕點著，能看得出心情不錯。
唯獨聞櫻在他們交談時，視線反覆在他與何零露之間折返。
才剛過周末，就已經開始提前謀劃下個周末。這到底是為了她好，為了魔王好，還是為了另一個人呀？
聞櫻帶點壞壞地問顧炎：“哥哥，你下周是不是很忙呀？”
顧炎太了解聞櫻的性格，跟她老實話少的哥哥截然相反，這丫頭太過聰明伶俐。她剛一張嘴，他就知道準沒好事，因而眉梢微挑，帶點威脅意味地看了過去。
深沈質問：“嗯？”
“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好了，不用親自送我過來的！我一個人可以坐車過來，或者我跟姐姐一起結伴過來。”
她說著向何零露眨巴下眼睛：“你說是不是呀，姐姐？”
何零露怔了下：“對……也是啊，我之前怎麽沒想到呢，這是個好主意。”
“好什麽好啊！”關鍵時候，魔王來了個神助攻：“都說好了，怎麽改來改去的。”他把飯碗往前一推，向著何零露道：“你趕緊洗碗去。”
什麽態度，何零露向他瞪了眼。
魔王撇了撇嘴，氣焰立馬低落了不少，拿哄孩子似的語氣說：“好啦，我該學習了，你也想我好好學習的吧？你放心，等我去炎哥所裏，我更專心。”
“炎哥？”何零露起身，邊收碗碟邊好笑：“這麽快就稱兄道弟了？”
顧炎也跟著站起來，從她手裏接過臟兮兮的餐具。他的表情已全然沒有方才的嚴肅，語氣比魔王還吊兒郎當：“小子不錯，以後炎哥罩你。”
魔王家裏其實有內嵌式的洗碗機，何零露跟顧炎卻都沒提要用，兩個人擠在水池邊上，很默契地各洗各的。
水池不大，偶爾兩只手在泡沫裏碰到一起，手背輕輕撞著手背。
起初誰都沒有在意，及至顧炎故意用點力往何零露手腕上抹了下。
何零露微微一怔，扁著嘴，清亮的眼睛轉過去睨著他，如願遇見他那副捉弄完人後藏笑的臉：“你幹嘛？”
顧炎壓根就不看她，很利索地將洗過一遍的盤子放水龍頭底下沖清水：“我還想問問你幹嘛呢。”
“？”何零露不明白：“我怎麽啦？”
顧炎明明壓著唇角，整張臉卻有藏不住的笑意似的，壞水兒也跟著開了的水龍頭咕嘟咕嘟往外冒：“你摸我一次還不夠，總摸總摸……”
何零露：“……”
顧炎擰上水龍頭，向著何零露轉身，直直看著她：“摸上癮了是不是？”
何零露：“……”
兩個人較勁其實是這樣的，誰先慫誰就輸了。縱觀兩人鬥爭這麽多年，每次何零露能占上風，都是因為用魔法打敗了魔法。
她稍一琢磨，把頭微微仰起，看向他時，語氣不屑地說：“那能算摸嗎？”
跟意料中含羞帶怯的模樣截然相反，現在的何零露理直氣壯得像個糙老爺們，反倒讓顧炎楞了下。
而更讓人想不到的是，何零露尾調上揚的話音才剛落下，纖細修長的一只手卻舉了起來，顧炎視線麗嘉立刻從她臉轉至她手。
然後，看著她把這只手擱在自己下巴上。
何零露像電視裏輕浮浪子一樣拿三根手指托著顧炎下巴，拇指則輕輕壓在他下巴上，壓出一道淺淺的，淺淺的溝。
她歪了歪頭，笑起來，露出兩邊尖尖的虎牙，笑得清純又明艷：“這才算是摸吧！”
就連時間都停頓一秒。空氣裏躁動的因子都停下。塵埃也落盡。顧炎直著兩眼，嘴唇抿緊，就這麽呆若木雞似的凝固了片刻。
才猛地向後退了一步，轉過身子。
與此同時，外面客廳裏，聞櫻把魔王長在背後的腦袋扭回來。
方才一幕，魔王看得是清清楚楚，他這叫一個納悶：“炎哥是不是長針眼了，剛剛何零露在幫他看？”
聞櫻腹誹還不知道是誰該長針眼呢，拿筆戳戳他面前的題目：“大人的事兒，小孩兒少管。你連題都做不明白呢，更別說別的了。”
這話聽著刺耳，魔王高聲：“誰是小孩兒了，誰不明白了？你少在那裝深沈，你比我還小幾歲呢，識相的就喊聲哥哥來聽。”
聞櫻輕嗤，白眼都懶得翻一個：“弟弟。”
“……”魔王：“哎，你見過我沙包大的拳頭沒？你今天最好跟我說出個一二三來，不然我分分鐘就把你四五六了！”
聞櫻又是一撇嘴：“你看不出來哥哥姐姐是一對嗎？”
“什麽？”魔王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指著廚房裏的兩個人：“他們倆是一對？他……他倆不是剛剛才認識嗎？”
聞櫻立馬丟給他一個“還敢說自己不是弟弟”的眼神。
魔王立馬摔坐回椅子上，四肢大開著，像塊鋪開的布，一遍遍在腦子裏慢慢過著這一早的信息片段。
喜怒無常的女人，變幻莫測的情緒，極有默契的上班地點……魔王恍然大悟：“這倆人是拿我這兒當小公園了啊！”
“啊！”魔王一驚一乍的：“下周約了去炎哥所裏，不會也是一個計謀吧。”
聞櫻看向他時眼裏的鄙夷並沒有完全消失，語氣倒是夾雜著淡淡的欣慰：“真不錯，我原本以為你這輩子都悟不過來了。”
“……”魔王不停搖頭：“至於嗎，天天上班見都見不夠，大周末的還要膩歪在一起，真是影響我學習！”
聞櫻擰了擰眉，茫然裏四下望了望：“我也不知道。”多少有點超出認知範圍了：“要不下周咱倆還是在這兒補習，隨他們去好了。”
“那不行，”魔王又看了眼廚房，緊張兮兮的：“不能讓他們倆獨處！”
他揉了揉腦袋，頗有那麽幾分懊惱地捶了下自己，自暴自棄道：“另外，我還是挺想看看槍跟手銬的。”
下午四點多，聞櫻終於合上書，她跟魔王回校的時間到了。
原本的計劃是這樣，顧炎先送她跟魔王，稍後再帶何零露去賈莊。反正顧炎一直都有事做，這個點去加班根本稀松平常。
何況，聞櫻這個知心妹妹明白，就算沒事，顧炎也早就成了一顆兢兢業業的小行星，不停繞著何零露這顆恒星轉來轉去。
只是今天的顧炎有點出人意料，他怎麽也不肯讓何零露坐上車子，一味拿自己沒空、有事、不想送為理由搪塞著。
何零露跟聞櫻都不解，面面相覷裏交換著納悶的神色。
唯獨魔王倒是很滿意，趕在人變卦前主動幫何零露打了個車，還熱心囑咐何零露回家就休息：“你辛苦了一天，也該歇歇了。”
感動得何零露立刻在想，他是不是又做了什麽對不起自己的事。
兩隊人自此分道揚鑣，顧炎帶兩位祖宗回校苦讀，何零露則坐車回到家裏。
時間還太早，她簡單弄了點面吃，洗澡洗衣服，一個人坐床上發呆好一會兒，這才去把琵琶拿了出來。
八點正是黃金時間，城市居民忙碌一天，這個點即便還沒吃完飯，也起碼是二十四小時裏難得的屬於自己的時間。
在國內最熱門的社交平臺上，同時段無數開啟直播的房間裏，如果你的運氣足夠好，說不定能刷到何零露的這一個。
在某音平臺上，何零露開了個賬號，夜裏沒事就抱著琵琶自彈自唱，掙點小錢。
兼職這事，何零露一早就想提上日程，她現在工資雖然還湊合，但每月要還助學貸款，要應付自家舅媽，還欠著顧炎的一件外套，錢根本就不夠用。
可是平時社區事多，時不時就要加班，周末又要陪著魔王，留給她的大塊的時間幾乎沒有，根本找不到合適的班上。
她在群裏嘆息過幾次，不知道如何是好。幸虧米周機靈，說在某音看見過許多民俗主播，建議她也開個賬號去彈琵琶，時間靈活，操作簡單，還節省了路上的時間。
何零露立馬下了A，稍微一翻還真看見不少彈琴彈箏彈棉花的，她也就依葫蘆畫瓢，每晚一有空就開會直播。
剛一開始，直播間裏比較冷清，何零露也不太會經營，只是彈一彈琴，偶爾念念彈幕，歡迎下無意進來的路人。
後來大概覺得實在無聊，幾首比較經典的琵琶曲翻來覆去彈得膩了，她索性找了幾首小調，咿咿呀呀彈唱了起來。
何零露學琴那會兒，也一並學了評彈，跟著老師像模像樣吊了好些年嗓子。後來盡管荒廢多年，因為底子還在，天賦也好，如今拾起來水平倒還在線。
這一開嗓，唱進了不少對評彈感興趣的，加上後來蹭上一波平臺集中宣傳民間藝術的流量，她這小小直播間如今每一開播，居然能很快進來三四百人。
今天周末，流量很好，她不過才淺唱了一小段暖場，還沒來得及打招呼，直播間裏已經有三百多號人擠進來了。
何零露微微笑：“晚上好，大家都吃過了嗎？”
【晚上好！】
【美女晚上好！】
【吃過了。】
【你吃了嗎？】
“嗯，我吃過了，吃的面。”何零露現在越來越有經驗，不是一味彈琴唱曲，也會停下來跟大家聊聊天，一面讓嗓子休息一面拉近距離：“你們吃得什麽？”
【也吃的面！】
【吃飯！】
【還沒下班呢，大哭！】
【想吃小姐姐。】
什麽樣的評論都有，但都沒什麽惡意，何零露盡管皺著眉，卻忍不住笑起來，說：“小姐姐可不興吃啊，要鐵窗淚的。”
【天哪，我戀愛了，她對我笑，她心裏有我。】
【可惜只露到嘴，美女什麽時候露全臉，我送告白氣球。】
【告白氣球怎麽夠，起碼也要刷個大火箭！露嘴都這麽美，露臉還不美翻了！】
【鐵窗淚就鐵窗淚，小姐姐給個地址，我扛著火車就趕過去。】
何零露搖搖頭，口吻戲謔：“我還是希望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跟你們相處，好讓你們多關註關註我的內涵。”
她及時剎車：“好了，不說了，大家還是聽曲吧。我準備這兩天排個曲目表，做好之後就貼在後面，以後大家想聽什麽就點什麽。”
【這主意好哎，拯救我們小萌新。】
【不要不要，小姐姐再聊會兒嘛，就喜歡聽你柔聲細語。】
【真的不露臉？我送倆告白氣球！】
【臉臉臉，就知道看臉，小姐姐後面不是有張臉嗎？】
何零露一怔，有點敏感地看了看屏幕兩邊，再斜著眼睛小心翼翼地乜了眼身後。不是她不相信唯物主義，但大晚上的……說這個不太好吧。
誰知道直播間裏的人就跟打了雞血似的，用彈幕演起連續劇，膽小的人越是害怕什麽，他們就越對什麽起勁。
【確定只有一張臉嗎？我看好像旁邊還有一張。】
【準確說，應該是半張。】
【小姐姐你真的不要回頭看看嗎，很害怕嗎？】
“……”何零露連忙把視線挪開，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劃撥幾下，伴著悠揚聲音輕輕道：“我給大家唱一首《鶯鶯拜月》吧。”
“玉宇無塵月一輪，俏紅娘相請女東君，輕移蓮步高樓下，見花光月色兩平分，花有清香月有陰……”
《鶯鶯拜月》，一看名字就知道唱的是是《西廂記》裏的故事。
何零露之所以選這一首，除了看中它曲子好聽、內容有趣，更重要的一點是，它長啊，但凡有人不緊不慢的，唱個十分鐘是沒問題的。
一遍不夠，歇會再唱個《鶯鶯操琴》，總能把彈幕裏的恐怖故事嚶嚶完了吧？
可何零露還真是小瞧了網友們的無聊程度，等她悠悠唱完，準備喝水，兩眼無意間從彈幕上掠過——
【這麽晚還在，是想讓小姐姐再唱一首嗎？】
【唱點什麽好呢，《靈堂唱曲》可以嗎？】
【《咒怨》也可以哦。】
何零露倒吸口氣，猛地起身，膝彎抵翻了椅子，房間裏立刻籠上“砰”的一聲。她心臟砰砰跳得更快，把琵琶放下預備收拾。
一直安靜的外面這時突然響起敲門聲。
“誰在外面？”半夜三更的，這種時候誰會來找她？何零露撿起手機，顧不上跟大家打招呼，就直接停了直播。
關上頁面前還瞄到一句：【真被鬼敲門了？】
何零露壯膽似的在心裏罵了句“有病”，又向著門口問了句“是誰”。只是這次回答她的，依舊只有急促的敲門聲。
“顧炎，是你在外面嗎？”何零露莫名心慌：“你再嚇我，我就生氣了。”
“咚咚咚！”
作者有話說：
應為《壽堂唱曲》、《宮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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