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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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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道第一次真正註意到顧炎,就是他為了何零露跟人打架。

在那之前,他雖然對這個名字如雷貫耳,但因為敘述多半來自求而不得的愛慕者和針鋒相對的競爭者,對他的側寫都是目中無人、囂張跋扈之類的詞。

等到一起升入高中組做了同班同學,他才發現這人雖然為人張揚,脾氣火爆,但勝在性情直率,誠實可靠。不管再什麽驕傲,偶爾有事做錯,絕對不吝嗇道歉。

聞道那時比現在內向許多,盡管對顧炎很有好感,但怎麽也不可能進入他的朋友圈。

直到某天放學路上,路過一個狹長小巷的他,順手救了一個差點被偷襲的姑娘後,這才和顧炎有了第一次的對話。

顧炎那會剛跟人打完,一張臉像開了醬油店,不能說是完好無缺吧,至少也可以說是面目全非了。他踉蹌著走過來,明顯扭到了腿,跟他說話的時候卻還是底氣十足。

“核桃露是你看著的?”顧炎沖他揚一揚下巴。

聞道皺眉,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顧炎看出他疑惑,把何零露從他後面拉過來,先把她擺弄著轉了一圈,確定她安然無恙後,很鄭重地道了聲謝:“我欠你個人情。”

說完,沒等聞道回覆,抓著何零露就走。兩人一高一矮,不時靠在一起,女孩個子不算矮,微微胖,但站在顧炎旁邊,就像只依人小鳥。

她聲音也是細細軟軟的,帶著點哭腔:“就說讓你別打架了。”

“是不是還沒被他們堵夠啊,非得等他們做點什麽,你才要給人一點顏色看看是不是?”顧炎兇神惡煞的:“我是為了誰啊,你以為是我想打架的?”

“嗚嗚嗚。”女孩委屈:“我是不想看到你受傷!”

“我又不是紙糊的,這點小傷小痛算什麽,過幾天就好了。還不都是你啊,”他持續倒打一耙:“讓你直接回家,別跟著我,要不是你讓我分心,我至於會這樣?”

“嗚嗚嗚。”

“但願我爸這兩天值班,這樣回去被看見了,他不抽我才怪呢。從小跟在他後面練的,現在連三個弱雞都打得磕磕巴巴,說出去臉都沒了。”

“嗚嗚嗚。”

“哭哭哭,就知道哭,再哭以後別跟著我,自己坐公交上下學!”他故意放粗了聲線,不耐煩到極點:“勞資還沒死呢!”

何零露明顯也不是吃素的,聽他這麽說立刻就負氣不走了,最後還得是顧炎來哄她。他一手勾著她脖子,很用力地揉了揉她腦袋。

“好好好,我不對,我都傷成這樣了,你還非要跟我鬧別扭?”他耍無賴地把體重都堆到何零露身上:“快點扶著我,我走不動了。”

聞道見過跟人爭得面紅耳赤的顧炎,見過籃球場上不要命斷球的顧炎,也見過門門第一後猖狂得意的顧炎,唯獨沒見過跟何零露在一起時的顧炎。

多話,乖僻,又順從,像個覆雜的結合體。

這一晚的所見所聞給聞道心靈上造成的震撼,完全不亞於他成年時父母跟他說他們又給他生了個妹妹時的程度。

但等後來跟顧炎真正混熟,見識到他對何零露的無微不至,這才驚覺這一晚的震撼屬實是有點大驚小怪了。

不管夏日炎炎還是寒冬臘月,顧炎每早騎車上學,後座總有個體重不斷攀升的何零露。跟前面費勁巴拉蹬腿的男孩不同,女孩明顯悠閑又愜意,一邊抱怨太陽太大或是天氣太冷,一邊擺席似的從包裏拿出各種牛奶蛋糕水果包子……

到了中午,顧炎發揮腿長優勢,跑去食堂的第一件事是給何零露打飯。等她跟同學們悠閑過來,桌上的四菜一湯一杯奶已經早早備齊了。

夜裏他就站去初中部的教學樓外等她下課,隨手武`力`鎮`壓前來來送情書或是多看她兩眼的小男生。等何零露笑瞇瞇地跟同學們道別走出教室,他再隨手把她書包接過來,跟她並肩往外走。

顧炎跟何零露是什麽關系的討論,一直是他們學校裏經久不衰津津樂道的話題。

有人說何零露家境不好,從小就被父母賣給顧家做童養媳,有人說何零露很會下蠱,這才讓顧炎服服帖帖,還有人說何零露是顧炎失蹤已久的親生母親,不然桀驁不馴的男孩憑什麽對她俯首稱臣。

聞道想來想去覺得還是童養媳一說更加靠譜,趁著一天顧炎心情好的時候側面問他。誰想到顧炎自己都沒想過,歪在椅子上琢磨了半天。

最後淡淡道:“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就是習慣了。”

聞道笑:“哪有什麽一成不變的習慣,你們也不是正經兄妹,對她好或不好都不用負責任。你難道就沒想過,這其實是一種喜歡?”

顧炎死鴨子嘴硬,動作極大地拍了下桌子,要把這種念頭給人嚇回去似的:“我瘋了啊,沒事幹嘛喜歡一個初中生,你看她長得胖胖矮矮,人又迷糊,哪點吸引人了?”

“我倒是核桃露覺得挺可愛的,性格也軟,連你這種狗脾氣都能忍,估計很難跟人吵得起來。”聞道開始挑事:“你要是真的不喜歡,那我以後追她好了。”

“你想死是不是?”顧炎這回直接跳起來,眼睛瞇著,眉心緊蹙,一副他再多說一個字,他立馬就能把人吃了的樣子:“還有,誰許你喊她核桃露了?”

一晃多少年過去,聞道再同時看見這倆同框出現,居然又是因為一人為一人出頭。

他忽然想起不久前,顧炎半夜給他打來的那一通電話。不用說,那個讓他熟悉卻難開口的人就是何零露,他會在A大外面無所事事,多半也是因為何零露就在裏面。

時間會跑,人會改變,但一切就真的過去了嗎。他看這事未必。

聞道先把聞櫻送回學校,再開車送何零露去了賈莊。車一停下來,顧炎居然先何零露一步下車,還頭也不回地往巷子裏走。

聞道一頭霧水,頭探出車子喊了他好幾聲。

後來是何零露走過來,幫著顧炎解釋:“他這陣子在這邊掛職,前幾天一直在出差,今天來估計是要整理什麽資料。”

聞道將信將疑:“這麽巧。”

何零露點點頭:“是挺巧的。”

何零露跟聞道道別,看了眼顧炎走遠的方向,從旁邊一條小路回了宿舍。

她從學校搬出後,住到了這邊一棟老樓的二層,雖然只有一間房一個小客廳,因為樓梯是沿著樓房從外走的,私密性很好。

何零露一回來,先給米周她們報了平安,緊跟就去開熱水器洗了個澡。

今天這一通折騰下來,她累得夠嗆,剛剛回來路上她一直覺得眼皮子很重,腦袋也昏昏沈沈的,不太清醒。

可等一切忙好,穿著睡衣躺在床上,何零露居然一點睡意也沒有。

眼前不停播放的是音樂節上顧炎為她大打出手的畫面,明明是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明明可以交給場內的保安和警察處理。

他卻咽不下那口氣,直到把自己弄到也狼狽的境地。

何零露閉上眼睛,想把這一畫面迅速壓過。視野受阻,腦子卻很靈活,畫面重找幕布在她大腦裏播放,何零露忍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沒能忍得過。

起身,換衣服,再從藥箱裏翻出些藥。

派出所裏二十四小時有人值班,主樓的燈從來不關,何零露往裏走沒多久就看見顧炎坐在接待室外動作別扭地擦自己後肩。

聽到有腳步聲逼近,顧炎十分謹慎地擡頭看了看,發現來人是何零露後,稍微怔了怔:“有事?”

何零露沒搭腔,徑直坐到他身邊,把帶來的碘酒棉球等等拿出來。

顧炎雖然把人揍得夠嗆,自己也不是一點虧沒吃。回來路上,何零露就已經註意到他掌根和肘部都有傷,短袖蓋著的肩部那邊也有血點。

何零露往棉球上倒了點碘酒,說:“我來吧。”

沒等他有所反應就推高他袖子。

顧炎下意識地往旁邊縮了下,滿臉意外。然而等最初的僵硬過去,他咬了咬牙關,並沒有拒絕她的這份好意。

顧炎肩膀雖然沒有大面積淤青,只有幾道血痕,但因為廝打中雙方都用了全力,這幾道指甲印子又深又長。

何零露感同身受,覺得自己肩上也隱隱作痛:“可能有點疼,稍微忍著點。”

顧炎倒是滿不在意:“你開什麽玩笑,就這麽點小傷罷了。”他動了動胳膊,催促的意思:“趕緊的吧,都多晚了。”

何零露還是不慌不忙:“再晚也要好好消毒。”

顧炎比何零露高不少,哪怕坐著清理肩傷,她也要稍稍擡一擡頭。顧炎側著身,角度剛好能仔細看清她整個人。

剛剛洗過的一張臉上白白凈凈,只有鼻尖上泌出一層薄薄的汗珠。身上穿著的是一條很簡單的杏色棉布裙,兩條腿規規矩矩地靠一起,斜撐著地的小腿細而長。

“下面呢?”他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

“下面也有嗎?”何零露剛幫他肩消過毒,以為他在提醒其他受傷的地兒,連忙舉著他胳膊仔細檢查,可是看來看去還是只有肩上的這幾道:“在哪呢?”

“我是說問你話的後面。”顧炎把胳膊伸回來:“不是應該說點什麽‘不要打架’、‘沖動是魔鬼’這樣的話嗎?”

他直直看過來,擺明了挑釁。

何零露也直直看過去,仍舊平和:“你會聽嗎?”

顧炎嗤地笑起來,不依不饒地:“既然知道我不會聽你的,幹嘛還要讓我走、讓我別管?”他把肩上的衣服放下來:“是覺得我肯定打不過,還是怕被人懷疑,想接著劃清界限?你想沒想過我是個警察,保護公民,本身就是我的職責。”

“不是,都不是。”顧炎話音剛落,何零露就立刻開了口,聲音輕而堅定:“我是怕你受傷,我怕你違紀……我當然知道你是警察。”

也正是顧忌他是警察。

因為,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陪伴還是分開,和平相處還是吵吵鬧鬧。

即便重逢以來,她一直配合著他的視而不見,他也附和著她的敬而遠之。

但在她遇到麻煩的時候,她知道,顧炎永遠會像兒時一樣將她護在身後。

不講條件,不惜代價,不顧一切。

哪怕,面前洪水滔天。

作者有話說:

姐妹們,因為榜單問題,明天還要停更一天嚶嚶嚶,對不起你們了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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