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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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敞亮廳堂,郁家老太爺郁樺廷端坐主位,深邃冷肅的面容自看到了女兒和外孫女後,笑意綻開,流露出溫情的一面。他一身藏青色的錦袍,腰間掛了塊青綠玉佩,稍稍一動,吊穗便跟著晃。

“父親......”

“祖父,外祖父......”

一行人來到他面前,紛紛躬身行禮。

郁樺廷見到這一幕,臉上的笑容更濃,“都坐吧,自個兒家裏不需拘禮。”

話落,目光便落到了初承燁身上,有點不敢相信地問道,“這是承燁?”

初承燁再度向郁老爺子鞠躬,“外祖,是我,您最近身體可好?我來時,母親托我帶來了一株百年人參,祝願老爺子長壽喜樂。”

郁樺廷見他這般,眼底劃過一絲讚許,“你母親有心了,回去替我謝謝她。”

初承燁乖順道:“孝順長輩是應該的。”

郁樺廷略一頷首,這茬算是揭過了,他又沖著初夏招了招手,“初初過來,讓外祖仔細瞧瞧。”

其他人落座間,初夏行至郁樺廷身邊,郁樺廷伸手扶住她的胳膊,細致打量,“你可好全了?怎地那樣不小心,女兒家能涼著?” 像是在數落,斥責,可這背後的關心,根本藏不住。

初夏凝著老人家,心軟成一片,嬌嬌道,“外祖教訓得是,以後初初定會加倍小心,再不讓大夥兒擔心了。”

她這般,郁樺廷一句重話都再說不出口,“說了可要記著,下次再這般,外祖便把你接到郁家,親自看管。”

初夏忍不住憑空臨摹了一番外祖嚴厲看管她的樣子,那是相當的生動有趣,不禁輕笑了一聲。她這一笑,郁樺廷才緩和的臉色又一次沈了下來。

初夏見狀,連忙補救:“一切聽外祖的。”

郁樺廷故作冷厲地睨了她,隨後目光一轉 ,霎時間,延禮清雋瘦削的身影溶入其中。其實,眾人進來時,他便發現了這玄衣少年。陌生得緊,然無論是容顏還是氣度,處於北境翹楚之中竟不落一絲下風。而且,他看向他時,目光依舊淡漠。

這般淡定心境,令得郁樺廷難得對人起了好奇心,他問初夏,“這位是?”

初夏循著郁樺廷的目光看去,正想答,不料被郁眠搶了個先,“這就是前些日子初初從藏龍山帶回的少年......”

之後,給延禮安了個初夏救命恩人的名頭,又說自己憐他身世可憐總是忍不住多照顧些。

“您知道的,這個年紀的孩子心都野得很,能出來晃決計不肯悶著。我怕他們在府裏憋壞,就趁著回家,將兩個帶出來逛逛。”

“發洩了精力,在家能安穩些。”

有理有據,郁樺廷也沒多想,還說,“看面像,是個福澤深厚的人。既然都帶回了,又救過初初,多花些心思是對的。”

郁眠笑著應是。

而這期間,延禮的神色未見一絲波動,恍若長輩們討論的那個人不是他。

初夏瞧著,不禁暗笑在心。這人怎地就這般淡定從容呢?若是他和她異地處之,她深知自己做不到這種程度。

**

寒暄一陣,郁眠趕孩子們去後院耍,聚在廳裏,實在是吵,她和爹爹都沒法說話。幾個小的早待不住了,得到應允跑得飛快。出了大廳,左轉往練功場,右轉往後花園。

幾個人需要統一下意見,因此停住。

郁展銘先說的話,聲音裏藏著些躍躍欲試,“承燁,我聽說你武藝又進步了不少,我們去練功場過幾招?”

這話猶如一把鑰匙,碰到對應的鎖,沒有任何阻滯地得到了響應,“行啊,想找你過招多時了!”

郁展銘師從君子劍蕭寒天,玄鉞叫得出名字的絕頂高手。他的徒弟,習武之人有幾個不想挑戰?

聞言,郁展銘興奮極了:“那便走,動作快些。”

話落時,他望向初夏和她身邊的延禮,“初初,你呢?”

初夏輕笑著:“我先帶延禮在家裏逛逛,晚些再過去同你們匯合。”

初承燁:“也行,但要快些。我們還可以和延禮過幾招。”

初夏無奈地瞧了自家三哥一眼:“初初知曉了,逛逛就去。”

達成一致,三個少年飛奔向練功場。

初夏和延禮相偕而行,慢慢悠悠朝著後院而去。第一站,停在了後花園,占地廣袤,繁花爭艷,其中許多都是外邊見不著的珍惜品類。

迎著層次感十足、馥郁繁雜的香氣,初夏忽地側過眸子,溫柔地睨著延禮,“小時候,我最喜歡呆的地方就是這裏。好美,好香,外祖和舅舅為逗我開懷,先後在這裏建造了涼亭搭了秋千。”

話到此處,她的指尖指向了秋千方向,“在那裏。”

“我想坐,延禮幫我推可好?”

面對初夏,延禮不知拒絕為何物。或者更應該說,她的每一個要求對他而言都是恩賜,能輕易地勾動他的歡喜。

“好。” 他的聲音很輕,卻催出了初夏最明艷的笑容。

片刻後,兩個人來到秋千架前。珍貴的小黃花梨木,紋理柔美細密、香氣泌人,無聲無息地將郁家人對初夏的寵愛攤在了人前。

初夏清雅而熟練地坐了上去,纖白的手碰到鐵鏈時,她偏過臉,一眨不眨地睨著延禮:“要高些。”

延禮如有似無地應了聲。

初夏不滿意,對他不依不撓,“延禮,你可是不情願推我?你若是不願,我可以喚其他......”

“啊!”

結果話還沒說全,少年的手便拽著鐵鏈,輕而易舉地推動了載了個人的秋千架。幅度是很淺的,可初夏沒有防備,嚇得叫了聲,小手收緊,牢牢地拽住了鐵鏈。回過神來,有些惱了,“你這人,怎地都不和我先說說再推?萬一我沒準備,摔著了可怎麽是好?”

延禮聞言,大手忽地收緊,秋千架回到了原處,連小幅度地擺蕩都不曾有,控制到如此精準的程度,初夏都不知道他是如何辦到的,也因此晃了下神,與此同時,她聽見了延禮的聲音,“不會。”

初夏定了定神,望著他:“什麽不會?”

延禮:“我會抱你。”

自信篤定到令人發指的程度,凝結於初夏耳側,她氣也不是歡喜也不是,只能越過這茬,“那你便推吧。”

說完,撤回目光,再未有言語。

延禮凝著姑娘烏黑柔亮的發頂,莫名地覺得她又生氣了,無法確實她在氣什麽,只能依循近獸的本能,“不想其他人。”

沒頭沒尾,說的也不甚清楚,卻無法妨礙初夏讀懂,一點個矯情勁兒就這麽被抹除了,輕易的讓她對自己生出了嫌棄。只是能怎麽辦呢?自己撿回家的,再如何都是要寵到底。

“知曉了,以後只有延禮在時我才坐秋千,可好?”

延禮這回大聲了些,“好。”

聞言,初夏的嘴角抑不住地輕抽了下,心中也不禁暗忖,“這狼崽子可真不知道客氣二字為何物。”

延禮得償所願,後續時光乖順到不行。

初夏叫他高些他便使勁兒,叫他低緩些他便撤回了些力道。這般態度這等服務,讓初夏十分滿意。

臨走前,初夏望著絕麗花園,忽然對延禮說,“延禮,記得這花園的模樣,我以後想要一個一模一樣的,一樣的秋千一樣的涼亭還有花花草草。”

延禮聞言,竟認真地看了會兒,隨後認真點頭。

初夏將他的慎重看在眼裏,心口泛甜,面上卻未表現出分毫,“我如此這般向你索要這個讓你做那個,延禮可覺得煩?”

延禮想都未想,目光堅定道:“不曾。”  夏夏要什麽,他便給她什麽,無論在哪裏無論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這個念頭似一道白光從延禮的腦海中劃過,他試著去抓,只是速度太快,沒能抓住分毫。

初夏對他內裏的波動一無所知,兀自笑著,艷若薔薇,“那便好!”

最後望了眼花園,似也想將花園的樣子刻在腦海裏。唯有那樣,他日延禮贈她花園時,她才能知曉他有沒有遺漏什麽。

片刻後,她撤回目光,輕柔對延禮說:“我們走吧。”

**

郁眠同郁樺廷聊了陣,獨自出了郁家。說是忽然想去逛逛,尋些兒時的記憶,實則為尋一對兄妹。昨日和初初聊過以後,她幾乎一夜未睡,思索良多。

初初這夢來得突兀,卻又莫名的適時。正如平西王所言,他們再不願,初初最後都會隨著明川入宮,於未來某日嫁給太子。可若初初的夢真是未來映射,最後君臨天下的人會是延禮。

他何時登基、登基後初初該如何自處先不論,這個孩子當真是可憐極了,其他幾個皇子都各有仰仗,唯有他什麽都未有。再看初初對他的態度,雖說她極力掩藏,卻還是能瞧出動了心。

這般情勢下,她必定要為兩人做些什麽,暗助延禮,幫得一分是一分。若他能趕在初初嫁入皇家前重回鹹佑,那她的初初說不定能嫁於自己的心上人,即便一世呆在深宮內苑,心中都懷著歡喜。

未叫馬車,郁眠只帶了蘇嬤嬤,循著記憶兜兜轉轉,終是停在了一處簡陋的木屋前。

一古樹枝葉繁茂,枝椏有些耷拉下來,一簇簇,似藩籬護住了這間屋。

和裏面的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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