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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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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聞言皆露出一瞬詫異。

但池衍很快便淡定下來。

總歸有過上一世的經歷, 知道這小姑娘的脾性,驕橫起來想要從她那兒討得便宜,還真不是容易的事兒。

不過, 錦宸相較之下便無法鎮靜了。

自己看著長大的皇妹,縱使有些驕縱, 可近十六年也沒見她行過粗暴之事,乍一聽她打人, 他簡直難以置信。

反應過來, 錦宸眉間皺痕一深, 擡步便要過去。

池衍伸手攔下他, “你出面有所不便。”

對視一眼,他腳步從容不迫, 負手往外走。

昨夜方和他們做了出戲,眼下由錦宸處理此事,的確不合時宜。

但錦宸難免擔憂。

烏羌女子大多有勁, 他是生怕那丫頭受了委屈。

那人方轉身要走, 錦宸便將他喊住。

待他回眸側瞥而來, 錦宸肅下容色, 正經叮囑:“千萬別讓她吃虧了。”

池衍略微勾起嘴角, 笑而應之, 悠閑走出竹苑。

元佑忙不疊跟上前去帶路,“將軍……不不, 陛下……”

斜睨他一眼,池衍輕然一笑:“行了,甭改口了。”

得他應允,元佑憨笑著抓了抓頭。

將軍叫習慣了,想必沒個一年半載, 就軍中他們這些五大三粗的,是更不過口來的。

這下心安理得了,元佑意興盎然。

“將軍,先前在東陵,九公主還跟朵嬌花兒似的,沒想到動起手來這麽狠!”

池衍反而眸中閃過笑意。

想到上一世在方府,小姑娘那慍怒氣紅的臉蛋還猶歷在目。

走在白玉石路上,陽光盛濃。

他唇角輕彎,頗有一味興致:“怎麽?”

一回想方才所見,姑娘家的矜驕和蠻橫。

元佑止不住嘖嘖嘆道:“九公主抓住那郡主的頭發就是又扯又拽,那拳頭還只往臉上打,要不是公主沒多少力氣,怕不是衣裳都要給她撕爛掉……”

說著,他又自問自答般:“倒也是奇了怪了,那丹寧郡主都不帶還手的……不過也是,有將軍您和太子殿下撐腰,想來她也沒這膽子!”

池衍唇邊猶自帶笑,俊眸卻是深沈下來。

他一點兒不著急,是確定那殷夕蘭不敢反抗,畢竟事關烏羌生計,忌憚他們是一方面,她也是怕精心籌謀的計劃落空。

默然走了一段路,池衍徐徐頓足。

淺思須臾,他神色淡淡:“你不必跟來了,回去告訴易瓊,明夜子時三刻,潛入尉遲府替我接應一人。”

元佑隨著他止了步,疑惑道:“是何人?”

眸光幽深,池衍面無情緒:“尉遲亓的寵姬,名喚初吟。”

楞神半晌,元佑徹底驚詫:“啊?”

他再問一遍確認:“就之前給太子殿下解毒那個,玩兒蛇的漂亮姑娘?”

池衍並未否認,靜默思慮一瞬。

嚴聲囑咐:“到時尉遲府必定大亂,你領百人於府外接應,事成後,讓易瓊繞北道密林走,再沿河西水路直達盡頭,務必連夜將人安全送到渡口。”

聞言便知他自有計策與安排。

元佑從不怠慢他的命令,當下便應聲,立馬奔走而去。

這時,婢女正好不知所措地尋來。

見那兩位主子打架,也不敢勸,只好去到竹苑請太子,不承想半路遇到了皇帝陛下。

於是她們忙不疊將事情覆述與他聽,求他去瞧上一瞧。

池衍也不多猶豫,轉身往醫館的方向走。

去給那小姑娘收拾爛攤。

天際浮雲縹緲,陽光盛亮。

原是個明媚爽朗的好天氣,但姿態萬千的梅林之下,暴戾充盈。

殷夕蘭發髻淩亂散落,紫襖的銀扣被扯落了好些顆。

臉頰有紫紅微腫的掌印,更是破了嘴,滲出一絲血跡。

幾個烏羌侍女在她身邊,戰戰兢兢替她擦拭傷口。

錦虞雖然沒受傷,卻也好不到哪兒去。

秀發蓬亂松垮,流蘇鳳釵都不曉得掉到何處去了,那身暖白錦裙不太整齊,甚至染了臟灰。

不過相比殷夕蘭,錦虞是要好得多。

至少她還抱臂傲然站著,而殷夕蘭已是撐扶在了石板長椅,侍女每拭過唇角都要發出一聲輕嘶。

其中一侍女站在邊上幹著急。

見郡主一身狼狽,被打得生疼,便忍不住護主:“九公主下手也太沒個輕重了,好歹我們郡主是屬國王女,不知禮數就罷,怎可如此粗魯!”

杏眸驕縱地掠過去。

錦虞認得她,先前在玉瑤殿便跟著殷夕蘭言三語四的侍女。

嗤笑一聲,芙蓉嬌面浮漫驕恣。

錦虞美目流露幾許挑釁的意味:“不服也憋著。”

許是跟在殷夕蘭身邊傲慢慣,那侍女一氣就要還口:“你……”

一點兒不愛聽她逼逼賴賴。

精致的下巴微擡,錦虞橫她一眼,指著她:“話再多,信不信本公主連你一塊兒打!”

到底外強中幹,那侍女倏地便噤了聲。

當她真要再動手,幼潯忙拉住她,“公主,算了。”

伸出素手,輕柔理著她頰側碎發。

幼潯邊溫聲低勸:“再將事情鬧大,萬一到時將您潑蠻的名聲傳出去,就不好看了。”

任她整理自己的鬢發,錦虞斜斜瞥了眼長椅上那人。

乖張又傲冷:“誰讓她口不擇言,還敢說你是我皇兄的通房,將來也要伺候她,小小烏羌郡主,臉還挺大!”

殷夕蘭的性子,自然咽不下這口氣。

卻也不敢太造次,只冷冷淡淡道:“公主不信,大可去問太子殿下。”

冰肌玉容閃過寒意。

錦虞面不改色與之對視:“你也配本公主問。”

攥珠金絲繡鞋擡起,錦虞徐徐走過去。

舉手投足盡是公主尊貴高傲的姿態。

秀眸自上而下清冷盯住她。

錦虞冷著臉:“你還真是奇怪,想當太子妃,還想讓幼潯伺候你,都不知道先來問一問我是否答應?”

冷不防與她漠然的目光相交。

殷夕蘭微頓一瞬,突然拂開侍女擦傷的手,站起身來。

“太子殿下立妃可由不得你,還望公主清楚,今日我不還手,不過是看在殿下的面子,若非你是東陵九公主,你以為你能在我這兒占得便宜?”

她話音低沈,聽起來平靜無波,卻是深蘊隱忍。

“她便算不是東陵九公主,你烏羌上下也得對她俯首稱臣!”

突然,一道深冷的聲音沈穩有力,清清楚楚傳入每個人耳中。

所有人腦中轟然一下,有一瞬的聲息全無。

婢女們最先反應,慌慌張張向那人伏跪行禮。

殷夕蘭驚得不清,愕然片刻,垂首福身。

放低了姿態:“……陛下。”

背後萬裏長空湛藍如水,晴冷的光鋪展而下。

錦虞倒是淡然,默默看著他徑直走到自己面前。

總歸他都會護著自己。

錦虞越發驕縱起來,“我不喜歡她,所以打她了,現在手很疼。”

她甚有幾分無理取鬧,殷夕蘭心中升起一股怒氣。

“公主未免太過蠻不講理,分明是你欺壓在先,卻反過來咬我一口,可還有王法?”

“朕讓你說話了?”

男人迫人生畏的語氣,聽得殷夕蘭聲息剎然一哽。

池衍在錦虞面前站定,牽過她白膩的手。

指腹溫涼,慢條斯理撫過那泛紅的骨節處。

動作溫柔,“王法是麽?”

殷夕蘭心中一悸。

只見皇帝陛下又攏了攏九公主散亂的衣襟,那處的繡花金絲不知何時脫了線。

但聽他嗓音溫淡,卻掩不住聲音裏透心的冷。

“這件衣裳,是朕送予公主的,故意毀損禦賜之物,丹寧郡主是何居心?”

殷夕蘭一剎怔忡,很快又回過神。

鎮定下來,襯著臉上的傷別有幾許嬌憐:“是九公主莫名先動的手,臣女並非有意,也未有還手,陛下涇渭分明,當能明鑒。”

方才還威脅她呢,這會兒又開始認虛。

錦虞無聲輕蔑一笑,她還偏就是要胡攪蠻纏了。

一抹傲然浮現唇瓣,“原來還能說話,看來剛剛就該把你牙都打掉!”

殷夕蘭滿腹怨狠,話到喉嚨卻噎住。

畢竟那人在此,她只得敢怒不敢言。

修指覆上小姑娘細皮嫩肉的側臉,輕緩摩挲。

池衍深邃的眸中一縷溫和:“可有傷到?”

這話聽著很是熟悉。

錦虞楞了一下,才想起前世她打了那方汐容後,他也是這麽問的。

當時,她回答他手都紅了來著。

錦虞思量一瞬,伸了兩只纖細玉手到他面前。

杏眸一揚:“嗯,疼死了。”

凝在那雙柔荑片刻,又擡眸對上她任性的眼神。

池衍目光含著縱容和寵溺,語氣那般隨意:“那便將她收押刑部吧。”

說罷,他淡淡擡了下手,很快便有侍衛上前聽命。

乍一聽刑部,殷夕蘭瞬間慌了神,“陛下……”

只聽他語調平緩冷淡:“丹寧郡主心懷不軌,帶下去。”

侍衛聞言,即刻應命,一左一右利索地將殷夕蘭按持壓住。

即便有練過武,到底是掙不脫孔武有力的男子。

殷夕蘭無用掙紮著,“陛下這是做什麽!臣女何曾有過不軌之心?”

而池衍話語清冷淡薄:“分明知曉錦虞懷有身孕,卻仍要傷她,蓄意謀害龍嗣,不降你忤逆之罪就地斬首,已是朕對你最大的寬容。”

這一霎殷夕蘭驀然一愕。

她突然明白了,他就是存心要降罪,可一時間又不懂,這到底是為什麽。

就在她滿心困惑時,那人淡淡一聲“帶走”,侍衛便強行押了她下去。

“還當陛下君王之尊,未承想竟是臣女識人不清,分明昏君!”

殷夕蘭的嘶喊聲漸漸遠去。

四下只餘下烏羌侍女們跪地磕頭的求饒聲。

對殷夕蘭,錦虞厭惡歸厭惡,卻是沒想到那人會因為她,將其關押刑部。

怔楞良晌,她輕喚了聲:“阿衍哥哥……”

池衍循聲垂眸看她。

眼底溫情覆沒,一點兒方才的戾氣都無,“嗯?”

想說什麽,錦虞動了動唇,又止了聲。

相信他凡是自有用意,絕不是旁人口中的昏君。

故而思索須臾,錦虞搖搖頭,什麽都沒說。

到醫館抓了藥後,他們便回到竹苑。

見到錦虞安然無恙,錦宸才算放心下來。

彼時那人扣押丹寧郡主之事已飛速傳遍,兩個男人對望一眼,心中便有了數。

錦虞陪同去幼潯煎藥後,錦宸和池衍在花園石桌旁坐下。

親手沏茶,落盞到他面前。

錦宸又為自己倒了一盞,邊道:“你這出去一趟,轟動不小。”

托盞不急不徐抿了一口。

池衍從容不迫:“順水推舟罷了,羌王定然是坐不住的,很快便要來尋你了。”

覷他一眼,錦宸無奈笑嘆:“行,我應付著。”

眸光潛靜看著他:“不過你扣殷夕蘭入獄,是為何?”

瓷盞漫不經心把玩指間。

池衍語色平淡:“殷夕蘭是羌王最大的籌碼,她出了事,羌王必定急腳,他來尋你相助,絕對也會遣人到尉遲府。”

他眼底深沈如淵,字字如刃:“那就順便送他們一出自相殘害。”

錦宸神色微微一動,心有所覺。

略一頷首,沈默片刻後道:“尉遲亓此人花樣百出,那叫初吟的女子當真靠得住?”

池衍修眸微斂,淺褐雙眸愈漸邃遠起來。

仿佛一瞬陷入久遠的幽思。

少頃,他才清淡開口:“西域曾有一樓,名曰拂衣,表面上是花前月下的春樓,實則是精通各路消息的情報司,只不過拂衣樓搜集情報在暗處,知曉之人極少,多年前尉遲亓無意得知,便派殺手屠戮,將拂衣樓占為己有。”

錦宸詫異略收,似乎是明白了什麽,“那初吟,來自西域。”

眉目之間蘊著別樣的幽深。

池衍俊冷的眼角無聲一沈:“她是樓主之女,逃過一劫,故意接近尉遲亓這麽多年,為的便是報這血海深仇。”

如此一來,由那寵姬動手,省去麻煩。

很多對他們棘手的事倒是迎刃而解了。

淺啜一口茶,錦宸半是玩笑道:“這般隱秘之事,孤從未聽聞,陛下知道的還真是不少。”

池衍眸心一瞬有微光輕閃。

很快又不動聲色挑了挑眉梢,笑而不語。

並未發覺他的異樣,錦宸淡淡一笑。

“尉遲亓的戒備心不容小覷,確實除了信她,且別無他法。”

池衍面容不含一絲感情。

垂眸沈聲:“這麽愛玩手段,也是時候都奉還給他了。”

盯著幼潯趁熱喝下藥後,錦虞便推了她回屋去休息。

而後錦虞獨自回到花園尋那兩人。

從藥館回來,她就一直憋著。

這會兒錦虞一路疾步到花園,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頗為算賬的意思。

那時,兩個男人的談話已結束。

錦虞一徑走到他們面前,容顏一肅:“皇兄。”

有片刻微懵,錦宸隨後笑了笑:“怎麽了?”

錦虞仰頭瞪住他:“你和那殷夕蘭……”

實在說不出口,她深吸了口氣,如玉般透白的小臉上盡是怒意。

“我告訴你,她現在被關刑部了,就算日後能出來,也休想成我皇嫂,你這年紀難免氣盛,做錯一次事我原諒你,但從今往後,你不準再被她迷惑了!”

她義正言辭,狠厲且無情地斥責了他一頓。

錦宸一楞一楞,有些想笑又摸不著頭腦。

意識過來這丫頭是有所誤會,可偏偏他一時難以解釋。

錦宸下意識看向邊上那人,誰知一觸到他的目光,池衍便雲淡風輕偏過了頭,顯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錦宸啞然,頗為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見他如此反應,宛若不樂意。

錦虞氣得踢他一腳:“你!不知惜取眼前人!”

眼前人?

錦宸頓了一頓,雖是語塞,但神情恍惚有幾分若有所思。

“你再敢詆毀幼潯是通房,我就回東陵一把火燒了你東宮!”

神思便她這一句勃怒拉扯回來。

錦宸眼尾帶過一瞥,睨著她:“膽子肥了,我倒還想問問你看,都未和陛下成婚,你肚裏的玩意兒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笙笙:溜了溜了●v●

池衍:那叫龍嗣:)

(周末快樂,這章給大家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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