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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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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幼苓放下碗的時候, 一屋子的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她已經在公主府多睡了一天, 三朝回門, 照著規矩禮數, 一早便和呼延騅回了韶王府。出門前吃了貼藥, 不光沒吐,甚至還餓得慌。

到了用午膳的時候,韶王府上了一桌子的菜,雞鴨魚肉, 還有燉好的燕窩。她吃了不少菜,還吃下了兩碗飯。

等她吃完,果真不見吐的,韶王當即拍了拍大腿:“好!看樣子這毒是真的清得差不多了。十一還想吃什麽,就說, 父王讓人去做。”

他恨不能把天下的山珍海味都擺上桌, 趙臻卻哭笑不得, 忙攔著真要下去添菜的丫鬟。

“十一才好,一下子吃這麽多, 容易傷了脾胃。”

他也很想讓廚房把能上的菜都上了, 什麽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游的,都往桌上擺,讓十一娘吃個夠。

可這身子才好,他又怕極了看她再吐得渾身發抖的樣子。

比顧氏孕吐的時候, 更嚇人。

趙幼苓沒打算吃太多。

自己身子什麽情況,自己清楚。更何況,邊上還坐了個如今明媒正娶成了駙馬的呼延騅,她每吃一口東西,他都看著,吃得多了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桌上的菜都撤了下去,丫鬟們又送上清茶。

趙幼苓喝了一口,問:“今天還要進宮謝恩對不對?”

韶王沒出聲。

還是趙臻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你這幾日不知宮裏出了事。陛下近日都不曾上朝,雖還未下旨要太子代理朝政,但如今這幾日,除皇後與太子外,陛下只召見過那個牛鼻子老道。”

他這話一出,韶王的神色明顯就有些不好。

趙臻繼續說:“論理,你是該進宮謝恩。但不定能見著陛下。”

“見不見得到是一回事,於情於理,我都該進宮。公主出嫁卻不進宮謝恩,只怕回頭又是一道把柄。”

趙幼苓說著,當下就起身。

剛一動,呼延騅的手伸了過來,扶著她的胳膊,輕輕將人帶起。

“慢點。”

他輕聲道。

她一臉躺了數日,頭天下床走了沒兩步,就腰酸腿疼。第二日也才能在院子裏轉上一圈,半夜睡著就腿抽筋,咬著呼延騅的胳膊直哼哼。

到今天,也不過才三天,她就好像早早過上了孕婦的日子,走到哪身邊都緊張地跟著一個人護著。

別人身邊跟的是丫鬟婆子。

她身邊是人高馬大的男人。

從韶王府出來,夫妻倆就一同往宮中去了。

皇後和貴妃那兒倒是輕易就見著了,只是一個為人刻板,即便是在這種時候,也擰著眉頭,將人上下打量一番,指出了一堆不合規矩的地方。

譬如說她腰不夠彎,說她嗓子不夠清亮,說她頭上的首飾不夠規格。

而貴妃,恨不能將人留在婉寧宮,笑盈盈地問了許多私房話。知曉她身子才好一些,又叮囑說晚些圓房,不急著要孩子。

等趙幼苓從婉寧宮出來,已經面紅耳赤,恨不能找地方鉆著不動。

可天子那,她還沒去呢。

天子這段日子,似乎一直待在寢宮了。身邊伺候的太監宮女都被趕到了寢宮外,裏頭只留了道士給他送的幾個道童。

那道士的願意,是將幾個道童充作爐鼎,可天子吃了藥只管要胥九辭帶著人從後宮蒙了嬪妃的眼,往他寢宮裏擡。

幾個道童就徹底留在宮裏頭給人端茶送水。

胥九辭站在寢殿外,此時正與幾個徒弟說話,聽見榮安公主與駙馬前來,便擡手揮退徒弟,笑著往前頭看。

宮門之外,光影下,兩道身影並肩而來。男子面容俊朗,女子嬌美靈動,只是一人扶著另一人,步伐緩慢,分明是大病初愈的模樣。

等人上了臺階,胥九辭上前行禮,含笑道:“給公主駙馬請安。”

“義父!”趙幼苓哭笑不得,急忙伸手去扶,“義父要不是在宮裏走不開身,雲雀兒該去府上見你的。”

“都是規矩,胥府的規矩在胥府。宮裏的規矩在宮裏。不能混為一談。”胥九辭見趙幼苓面色好了些,不由笑了起來,輕聲道,“陛下在裏頭,已數日不見外人了。”

知道他是在給自己遞消息,趙幼苓抿抿唇,緩緩點了下頭。

“但還是得求見。就是意思意思,也得做出樣子來。”

胥九辭頷首,轉身時看了眼靜靜地立在一旁的呼延騅,隨口丟了句話:“駙馬想過,離了左驍衛,要去做什麽嘛?”

他似乎壓根沒打算聽呼延騅的回答,說完就轉身進了天子寢殿。

殿門是小道童開的,有些吃力,探出腦袋還往外看了看,對上趙幼苓好奇的視線,呲溜縮回門後。

不多會兒,胥九辭回來。

他後腳才走出殿門,小道童就又探出頭,哼哧哼哧關上了門。

“殿下不見人。”胥九辭道。

趙幼苓倒是不覺意外:“那義父知不知道,陛下為什麽突然就想到了沖喜?”

這事問過韶王,韶王不知。韶王甚至曾經試探過那時還願意見人的天子,天子也不曾正面回答。

大概,真的只是靈光一閃,想到了沖喜這招。

胥九辭沈默一瞬,搖頭:“這件事,誰也不知陛下為何會突然想到。皇後、貴妃還有太子得知後都在勸阻,但天子訓斥了眾人,一意孤行下了聖旨。”

“東宮下毒的事,天子已經知曉,但看起來,太子的位子仍舊坐得十分穩固。你不如回去告知韶王,早日為韶王府做打算。”

說到這裏,胥九辭明顯頓了一下:“這次,他早做打算,最好別再丟下你們任何一人。”

趙幼苓知道,胥九辭始終記著那年韶王拋下王府上下,帶著三個嫡出子女逃離京城的事。

她也記得,記得韶王當初的冷酷,也記得現在的好,更記得那年的起因是廢太子斷言韶王府意圖謀反。

所以這一次……

她看著胥九辭,後者緩緩點下了頭。

從宮裏出來,趙幼苓就好像在公主府安靜地住了下來。

宮裏的動靜,她再沒過問,韶王府那兒似乎也是沒再時時過去轉一轉。只身體大好了,就帶著趙婳和潼哥兒一道上街走走看看。

潼哥兒如今還不會說話,可一雙眼總好奇地看看這看看那,上街一會兒的功夫,就看得累了,自個兒揉揉眼睛,抱著趙婳的脖子就哼哼撒嬌。

趙幼苓怕趙婳抱累了,忙伸手抱過潼哥兒。

潼哥兒是個性子好的,從不賴著誰非要抱。奶娘帶的輕松,趙婳也吃不了苦。因此一道出門,總是放了奶娘休息,自個兒照顧孩子。

趙幼苓伸手一抱,潼哥兒轉身就抱住她脖子,靠在人肩頭奶聲奶氣地嗯啊兩聲,不多會兒就在人聲鼎沸的街頭睡了過去。

趙幼苓微微低頭看一眼。

身後的茯苓遞上帕子,擦了擦潼哥兒額頭上的汗。

趙婳瞧見了一家從前常去的冷飲鋪子,招呼著趙幼苓就往裏頭走。

趙幼苓抱著孩子,走得慢了些,才一腳踏上鋪子門前的石階,就聽見身後“咦”的一聲。

緊接著,有人詫異地問:“雲雀兒,你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大的娃娃?”

趙幼苓回頭。

騎在馬背上,風塵仆仆的男人揚眉笑道:“這是哪家的小娃娃,生得可不像你。”

趙幼苓微微仰頭,把潼哥兒交給了茯苓,幾步上前就要去揪馬鬃。

男人嚇了一跳,趕緊下馬:“別別別,這裏人多,可不好驚了馬。”

男人又看眼孩子:“這孩子真是你的?”

趙幼苓本就沒打算在鬧市驚馬,只是嚇唬嚇唬男人,見他還有些傻不楞登,按在馬脖子上的手一轉,揪住了男人的耳朵。

“你自己的兒子自己都認不出來,可別想叫潼哥兒喊你一聲爹。”

她說完話,想回頭去喊趙婳,頭一扭,原先進了鋪子的婳姐兒早已站在臺階上捂著嘴,淚流滿面。

她松了手,讓這對差點天人永隔,久別重逢的夫妻含情脈脈,自個兒伸手刮了刮潼哥兒的臉蛋。

睡著了的孩子,身上透著一股子奶香,壓根不知睜開眼後身邊會多了一個阿爹。

不過這樣也好。

趙幼苓想。

比起懂事之後才與親爹重逢,或是永遠沒見過,不如這個年紀再遇,從此一家三人再不分離。

阿泰爾終於回了汴都。

他將英國公撿回他,然後養傷,然後被岳父訓斥,被岳母護短的事一一如同說笑般告訴妻子。

論理他也該進宮面見天子。

但天子依舊不見外人,只接連召見道長,似乎是又有了新的丹藥。

等阿泰爾回了公主府,摩拳擦掌表示要自己去外頭買個宅子,一家三口住在一處的時候。

呼延騅卻突然道:“你留下,替我看家。”

他一語,不光阿泰爾怔楞,便是趙幼苓一時也有些不解。

呼延騅目光深沈。

片刻後,他道:“天子下了一道旨,要將我外放。”

雖說早有打算,但天子近日做事,樁樁件件都來得太過突然。

趙幼苓唔了一聲,望向他:“去哪裏?”

“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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