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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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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塔的裏日月。總來得迅疾,去得無聲。蘑菇吃了又長,偶爾從天頂掉下一兩只大意的野兔,還有飄飛的落葉,褐黃色布滿赫色斑點的野果,雨水不時光臨。

河洛摸摸愛星西涅的腦袋,寵溺的手勢,在西涅覺察後悻悻收回。因為的她的眼盲,河洛可以肆無忌憚的看著她。看著她的臉光澤,嘴唇的顏色,睫毛的長度,微笑的弧度,整張臉被一束月光照得雪白。

他說,“靈音童真可愛!”

西涅依是微微的笑著,“以前王兄也送給過我一個木偶。他會說話。會哭。會笑。他最喜歡聞甜的氣味。後來,王兄說,在我被送來這裏的那一天,他自己爬到禁忌之塔的頂端,然後跳下去摔碎了。白巫師說,住在裏面的靈魂碎了,修不好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眾人驚愕未平,楊亮已經重新站在他們面前。

楊亮註視楊宿和白秋若,“你們和顏絮一起去北海之濱,現在立即回去收拾行李,我們一起出發。北海之濱氣候酷寒,多帶些保暖衛寒的衣裳吧。”

眼神掃過一臉陰郁的白十,“你師父叫你留守西城,東城那邊會有人看守。”

楊亮走近顏絮低聲說,“陌離叫你跟著他們兩個,凡事交由他們自己決定,即使生火煮飯你也不要幫忙,不到必要時刻不許出手,另外陌離叫你轉告陽昊和戈礫,陽昊和越釧陪商隊去妖異之國,戈礫去沙漠之極,今日一起出發。”

楊亮轉身望向侍衛們,“你們就在西城歇下吧,不過西城有西城的規矩,白十,請你好好告訴他們,西城的禁忌。”

阿大避開楊亮,在他下樓後,端著一碗幽紅幽紅的湯進了白陌離的房間。

白陌離接過湯碗,飲下,又將空碗交還。

阿大低俯身子,湊近白陌離的耳朵,小聲詢問,“城主,是否需要去祠堂一趟?”

白陌離虛弱一笑,“去吧!他去安排馬車去了。”

待阿大走後,白陌離起身,走到內室,解開外衣。鮮血浸染的裏衣,襯托著虛弱的臉頰,別樣妖媚。

從墟鼎裏取出一支彼岸花放在胸前的傷口。彼岸花絲幻化成一絲絲妖紅浸入傷口,傷口自動愈合。被靈狐用魂絲化成的利刃割開的皮膚,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裂開。無法用藥物來使其愈合。彼岸花除外。

能使人忘記煩憂的花朵,不知何時成了自己的療傷聖藥。卻無法使她忘記或記起一些埋藏在靈魂深處的記憶。

半晌後,眾人各自駛向自己的方向。沒有離別。沒有囑托。沒有一路小心。如同生命,你總是來不及告別,也不知道明天會突然去向何方,遇見什麽人,因此,她從不告別,最不喜歡的就是回憶。

白陌離漠然被楊亮扶上馬車,駕車而去。四隊人馬奔赴不同的方向,地點。

臨近傍晚,馬車終於在一所偏僻的客棧停下。

卿月樓。

原本是官家的青樓,後來衰敗,被人買下,做了幾代人的客棧,不知為何,這風雅的名,倒是一直掛著。那歷盡風華的牌匾仍不肯摘下。

為君卿月。無關風雅。

嵐臯這地方也有不少動人的傳聞軼事,卻不是白陌離關心的事。

馬車被安頓在一間馬棚。

任誰也不會想到這樸素的馬車裏放的不是萬貫家財,而是一副棺材。

白陌離擡眼望了望剛藍的天空,慢悠悠的說,“你去客棧內安排食宿吧,我去把馬車放好。”

氣味濃烈的馬棚,馬兒吃得正歡暢,悉悉索索的馬料堆裏,有什麽小動物在蠕動。白陌離瞧去一眼,黃絨絨的毛皮,濕潤的黑眼珠,調皮的細尾巴,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白陌離走進客棧,小二招呼道,“是同那位公子一路的吧,菜已經上好了,在那—”

最偏僻冷清的客棧,依然客滿。白陌離在最陰郁的角落裏發現了靜默而坐的楊亮。淡青色琉璃靜靜的望著她這邊。默默的等待,他的性子,一向溫婉。

天色已晚,客棧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幾位食客,其餘的已經回房歇息了。兩人無聲解決晚飯,不覺有何不妥,倒是店家和小二頗感奇怪,不時望過來兩眼。咽下最後一口牛肉,白陌離終於開口,“我不打算對他們隱瞞一切,待會兒,我就去告訴他們我們不是普通人,然後再去每個房間貼好靈符,我不想鬧出人命,更不想多些無妄之災。”

楊亮雖覺得有些過分防微杜漸,卻仍是點了點頭。

天光黯淡了下去。

清冷的街道,北風席卷枯枝敗葉嘩嘩的打著旋,從那頭吹到這頭。馬兒嚼完草料,飲完水,嗤啦嗤啦的呼氣,也閉眼站著安歇了。胡亂堆放在一角的草料,有什麽東西在顫動,引得草料簌簌的發抖。淡黃的小身子,毛毛絨的小腦袋,細細的尾巴,骨溜骨溜轉的濕潤眼珠,是一只可愛的小倉鼠。隱隱的,倉鼠的後背竟生出毛茸茸的翅膀,懸浮在半空中,然後消失在夜色中。

會飛的老鼠?

卿月樓。

二樓。

貼完靈符,兩人各自回房安歇了。楊亮很快進入了夢鄉,夢見白陌離對他笑,笑裏是深深的喜歡。

白陌離和衣而臥,靜靜的看著右手的掌紋,自己的生命軌跡在某一個點斷了。似乎還在不斷的縮短。

一間客房裏。

微微發胖的中年男子將裝滿珍貴珠寶的包袱塞進棉枕下,警覺的望了望四周,熄燈安睡。

燈火剛一滅,空曠的大街就響起了一陣奇怪的嗚鳴。像狼嚎一樣的音調,詭異而飄遠,卻不是狼嚎,也不是人所能制造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屍人橫行,從四面八方朝卿月樓會聚。百鬼夜行,是否也這般驚恐?

卿月樓二樓,走廊裏,三三兩兩的屍影晃動,迫於靈符的威懾,只好漫無目的的找尋漏網之魚。

楊亮沈浸在甜蜜的夢裏,無法自拔,造夢的妖怪,是窗欞邊一株小小的藍色花朵,花瓣輕薄。如夢易破。

另一間客房。

中年男子被這稀稀落落的腳步聲驚醒。摸索著,抱著珠寶爬起來,準備掀開門看看。剛剛走到門口,窗邊晃過一個僵硬的身影,一個黑影從另一扇窗戶破窗而入。黑衣人大刀揮落,目的是那包裹裏的財寶。

打鬥中,摔破了兩個青瓷大花瓶。手起刀落,圓桌應聲而裂。砍倒了三個雕花木椅。中年人挨了一刀,被搶走了財物。

楊亮終於從夢裏驚醒,起身,立即收拾武器,從出門去,正好與僵屍撞個滿懷。

黑衣人掀開fang門,扯破了靈符,不經不覺與僵屍四目相對,下場可想而知。

人財兩空。

鮮血的味道,吸引了僵屍入門獵物。中年人慘叫一聲後,一柄長劍隔絕了僵屍的親密接觸,白陌離趕到。

夜色昏,月色沈。

解決完卿月樓上最後一位僵屍,白陌離躍下二樓。

清朗的街道,已完全被陰冷的氣憤籠罩。百鬼夜行,不過如此。

白陌離對隨後跳下二樓的楊亮說,“你去解決他們,我去看看將軍。”

沒有辯駁的機會,楊亮轉身,消失在深郁的街頭。

另一條街,當街攔路的是一只只碩大無比的兇猛老鼠。齜牙咧嘴,獠牙外露。兇光乍現。粗硬的黃褐色皮毛直束。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兇鼠和僵屍誰會贏?

將軍的棺槨越來越不平靜。

白陌離走進馬車,棺蓋已經被撐起一段縫隙。白陌離盤腿壓上去,暗暗催動魔咒,白傘不住抖動,白陌離按了一下,“待會再出來!”

白傘安靜了。

夜色如潑墨。

遠在千裏之外的一片荒原。映雪白衣如畫。銀發飄揚。獨世而立的男子,眉間一滴朱砂。時隱時現。骨笛橫吹。

引來密密麻麻的小小倉鼠覆蓋了整片山坡。一只小小的可愛無敵的嫩黃倉鼠慢慢悠悠的飛到雪衣男子面前。

雪衣男子開口,“她,有危險?”

倉鼠飛到男子耳朵邊,嘀咕了片刻。

骨笛橫吹。

雪衣男子一聲令下,出發,趕往千裏城。

河洛躺在愛星西涅身邊,兩個人都閉著眼睛,享受著流水的歌聲。寂靜的月光,朗照黑塔,外面的塔身斑駁了色彩,絲絲裂縫,被風弄出很多響聲。而裏面,滄桑的痕跡在,不變的是塔壁鐫刻的銘文,不停重覆的故事。

河洛突然睜開眼睛,翻過身來,湊近西涅,“他是誰?”

“誰?”西涅依然閉著眼睛,脫口而出。粉紅的唇瓣,在夜色中仍是不小的誘惑。

河洛卻完全沒註意到,只盯著西涅緊閉的雙眼,“那個吹笛子的人。”

“是鼠師。”

“鼠師?是什麽東西,沒聽過。”

“一種妖。操控著老鼠的行動。”

“哦。”河洛重新躺下,“對了,你王兄叫什麽名字?”

“明滄源城。”

“哦”

漸漸地,都不再說話。兩人相依深深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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