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她是?德雷克和艾莉森的孩子, 那她之?前在噩夢裏成為的那個小?嬰兒是?誰？

莉莉抿緊了?唇，思?考了?一會兒。

同?時，這個“夢”繼續發?展, 莉莉看?到“自己”被放到了?救濟院門口，看?到爸爸媽媽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站在不遠處的樹下，緊張地留意著。他們給寶寶包的繈褓很厚, 她沒有感覺到冷, 所以也沒有哭，只香甜地睡著。

沒過多久，另一對夫婦在這裏丟棄下另一個孩子。

一個小?男孩。

有一雙深紅色的瞳孔。

他哭得很厲害，眼淚把他的瞳孔浸得發?亮，那裏面蘊藏著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嬰兒的強烈憎恨。

看?到他, 莉莉對於事情的真相?有了?八九分的把握。

夢境還在繼續。

不是?作為無力?的嬰兒躺在救濟院的嬰兒床上被動地接受訊息, 莉莉在救濟院走?動，發?現了?更多細節。

比如……“自己”在救濟院期間, 德雷克作為義工來過救濟院幾次，免費幫忙修繕桌椅、房屋, 每次來救濟院, 他都會找機會遠遠地看?兩眼小?嬰兒莉莉。

比如, 即便條件艱苦，但遇到陽光燦爛的好天氣, 救濟院的工作人?員還是?會把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帶到庭院裏，和他們一起曬太陽、玩游戲。小?嬰兒也會被放在推車裏, 拉出去曬曬日光。而艾莉森會站在庭院外面, 透過爬滿藤蔓的圍欄墻看?她的孩子，臉色憔悴, 但只要一看?見小?嬰兒莉莉，她唇角就會不自覺泛起笑容。通常，艾莉森不會待在這裏看?太久，因為她還有工作要做。

後來小?城裏的情況越來越糟，這一次莉莉知道了?入侵這座城市的邪神?是?誰——殺戮魔王。祂帶來了?無盡的殘忍和死亡。

和之?前的噩夢一樣，救濟院沒能幸免。德雷克和艾莉森過來帶走?了?小?嬰兒莉莉。

莉莉本來有些猶豫是?留在救濟院看?“路易斯”是?如何成為“邪惡之?子”的，還是?繼續跟著小?嬰兒莉莉，沒想到“夢境”根本沒給她選擇的機會，場景直接跳轉。

德雷克和艾莉森收拾了?全部的家當，雇了?輛馬車，準備帶著孩子離開這座已經被邪神?力?量完全入侵的城市。

莉莉跟他們一起擠在馬車裏，馬車離城門越來越近。

她是?一個幽靈，但此時此刻和他們一樣緊張。

艾莉森不斷地撩開窗簾查看?情況，外面的街道上到處是?屍體、病人?、流浪者?。

他們最終沒能出城。

城門全部被殺戮魔王的信徒把守了?。他們會可怕的魔法咒語，那是?通過咒語直接從神?明身上借來的力?量，強大又危險，沒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強闖出城。

漸漸地，這座城市幾乎變成了?人?間煉獄。

德雷克和艾莉森回到了?他們之?前的租的老舊房子，現在不需要付房租了?，因為房東死了?。他們在房子裏藏的食物沒支撐多久就吃完了?，他們手裏還有錢，可是?現在已經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到食物。

在出門冒險和坐吃山空之?間，德雷克選擇出門。艾莉森想陪他一起去，德雷克不讓她去，他用“照顧寶寶”的理由說服了?她，他們約定?了?敲門的暗號，暗號對了?艾莉森才能開門。

最開始幾次，德雷克都帶著食物和水回來了?，雖然不多，但是?節省節省也能吃上幾天。

後來，德雷克出去再回來時，沒有帶回來食物，反而受了?嚴重的傷，一到家就因失血過多而昏迷了?過去。

艾莉森努力?壓下驚恐和絕望，強撐著為他處理了?傷口。

德雷克昏迷好幾天沒有醒來的跡象，艾莉森不得不帶著錢出門尋找食物，她遇到了?幾個好心人?接濟了?她，也遇到過殺人?取樂的殺戮信徒，艱難逃生帶著一身傷空手回家，連大哭一場的力?氣都沒有。

人?在絕境中總是?會不由自主地祈禱。

這座城市大部分人?信仰光明神?，於是?他們向光明神?祈禱，希望光明神?能救他們。

艾莉森雖然有時也去光明教堂，但實際上她並不信仰光明神?。她出生的家庭不是?什麽大家族，卻有一個從古老的時代傳承下來的信仰——月亮女神?。

艾莉森拼了?命地祈禱。

其實她以前從來沒有真正信過月亮女神?，家裏的人?和她說起月亮女神?，她也只當做故事聽聽。

但現在，沒有人?比她更希望月亮女神?真的存在，沒有人?比她更希望這個古老的神?靈能夠給予她回應，她願意從此刻、從往後餘生開始虔誠地信仰祂，她願意為月亮女神?奉獻出她的一切，只要祂能救下他們一家——不，哪怕只救下他們的孩子也好。

“莉莉才這麽點大，她還不會走?路，不會說話，請給她一個機會長大，讓她去跑、去跳、去讀書、去畫畫，讓她去看?森林、大海，她還沒見過春天和夏天，她還沒見過雪，她還沒摸過真正的小?動物，她還沒有交到朋友，沒有感受過這世間那麽多那麽多的美好……求求你……求求你……我願意獻出我的一切……”

艾莉森一遍遍地祈禱，直到精力?無法支撐住。

她跪坐在地上，靠著床沿，鮮血從她的傷口裏一直流出來，在地上積成一灘。艾莉森一只手握著德雷克冰涼的手，另一只手抓著搖籃，搖籃裏的小?嬰兒莉莉已經睡著了?，今天晚上她吃掉了?家裏最後一點食物，吃得很飽足，所以睡得也很安穩。

艾莉森祈禱的聲音逐漸小?了?，她上下眼皮打架，慢慢地也睡著了?。

忽然，她被驚醒似的睜眼坐直，茫然道：“什麽？”

旁邊的幽靈莉莉也猛地站了?起來，她聽到了?一個聲音！

那個聲音問艾莉森：“你真的願意獻出一切嗎？”

奇跡真的發?生了?！

月亮女神?回應了?她！

艾莉森意識到這點後，立刻說：“當然！”

那個聲音說：“哪怕是?你的生命？”

艾莉森說：“只要我們的孩子莉莉能健康快樂地活下去，我願意獻出一切，哪怕是?生命，哪怕是?靈魂！”

“艾莉森？”德雷克忽地醒了?，抓緊了?妻子的手，虛弱道，“你在和誰說話？”

“德雷克，是?神?明！神?明聽到了?我的祈禱！”

“神?明來救我們了?嗎？”德雷克迷迷糊糊地說，“是?需要獻祭嗎？艾莉森，把我獻祭給神?明吧，你和寶寶好好地活下去……”

那個聲音說：“可是?你們本來就快要死了?，你們的生命也談不上什麽價值，就像地裏最普通的小?草一樣，冬天死掉一茬，春天又會長出新的一茬。”

艾莉森喃喃：“我們是?冬天要死去的草，可莉莉應該是?要在春天茁壯成長的小?草呀……小?草也很有價值，它讓土地變得好看?，讓空氣更加清新，讓孩子們能在柔軟的草地上安全玩耍，它會長大，會和風和花和樹和蝴蝶蜻蜓小?鳥交朋友……”

神?明回應帶來的興奮抽幹了?艾莉森最後的力?氣，她只覺得自己越來越困、越來越困……

這時，死神?出現了?。

在這裏看?見死神?，讓莉莉一瞬間有些錯亂。

德雷克和艾莉森的靈魂從身體上浮出，意識到他們死去的事實，臉色都變得愈發?蒼白，同?時扭頭去看?搖籃裏還一無所知沈沈睡著的寶寶。

“別擔心，”死神?開口了?，“她自有歸宿。”

艾莉森：“所以……我聽到的那些話不是?幻覺？！是?月亮女神?對嗎？是?月亮女神?回應了?我的祈禱？！”

死神?搖頭。

艾莉森：“不是?月亮女神?？怎麽會——”

死神?拿出雪白的權杖，淡漠道：“時間到了?。”

莉莉熟悉這流程，死神?權杖會將亡者?魂靈送往冥界。艾莉森和德雷克的靈魂消失，房間裏只剩下他們逐漸冰冷僵硬的身體，和搖籃裏呼吸均勻的孩子。

死神?靜靜地站在搖籃邊，看?著那個孩子。

片刻後，另一個身影出現在死神?身旁。

那是?一個穿著和長相?都很普通的女人?。

女人?伸手戳了?戳小?嬰兒莉莉肉嘟嘟的臉頰：“真可愛啊。”

是?那個聲音！和艾莉森對話的聲音！莉莉心想，她是?誰？或者?說——祂是?誰？莉莉努力?在腦海中搜尋，確定?記憶裏沒有這個女人?，她沒在神?界見過祂。

死神?說：“世界快失衡了?。”

女人?微微笑起來，從搖籃裏抱起孩子：“也許養育一個活生生的生命，能讓祂們理解生命的珍貴，停下這殘酷又無意義的戰爭，讓這世界的生與?死重回平衡。”

死神?：“珍貴？”

女人?說：“生命的珍貴不在於‘價值’，而在於其存在本身。”

小?嬰兒莉莉被抱動，眼睫毛動了?動，似乎要醒。女人?手法嫻熟地抱著她輕搖兩下，哼了?一小?段搖籃曲。

待她重新睡著，女人?說：“當然，只是?展示生命的美好肯定?不夠，生與?死一起出現，才最‘平衡’。”

……

伊維特2778年12月，一個凜冽寒冬。

蒙德高原極光閃耀，雲霭湧動。

這裏是?眾神?的戰場，在祂們激烈的戰鬥中，日月的光芒都被掩蓋。

直到一個孩子出現在戰場的正中央。

一個活生生的、脆弱的小?生命。

緊接著是?邪神?天空之?心和星辰繁衍之?神?之?死。

兩場幹脆利落的、冷酷的死亡。

生與?死帶來平衡與?和諧，神?戰中止了?。

……

眾神?要給這個孩子取一個名字。

酒神?金萊珂說：“安吉拉？”

縱火之?神?說：“我喜歡海倫……”

墮落海蛇說：“愛麗絲才是?一個孩子該有的名字！”

死神?說：“莉莉。”

“哈哈！”金萊珂笑道，“看?來你的名字是?莉莉崽了?！”

……

莉莉終於從這個漫長的夢中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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