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德國王信仰星辰繁衍之神, 他非常非常喜歡孩子，最喜歡聰明又聽話?的孩子，其次是聽話?的孩子, 最討厭聰明但?不聽話?的孩子。所以他禁止一切可能使孩子反叛的東西，比如魔法，但?他願意為孩子們?提供無限的糖果和冰淇淋。他仿照星辰繁衍之神本體的神樹模樣?，制作了用?於審判罪者的‘星架’, 查德王朝存在的二十年裏?, 每天都有至少一百人?死在星架上。”

莉莉聽到有人?咕噥：“我要?是生在查德國王的時代，肯定就完蛋了，我會?更喜歡冰淇淋而不是魔法。”

還有同學低聲但?堅定地說：“這?世界上沒有什麽比魔法更神奇有趣，如果要?在學習魔法和吃糖果冰淇淋裏?選一個，我肯定選擇前者。”

莉莉心想她才不做選擇。她全都要?！

神譜課的伊芙琳老師不像魔藥課的艾伯特老師那麽嚴肅, 聽到學生們?小聲說話?, 她沒有生氣，而是笑道?：“梅絲琪當初也是一個更願意選擇魔法的孩子。起初, 她充滿勇氣和信心，是無畏的少女。在這?個世界上, 擁有勇氣能辦到許多事, 可惜只是‘許多’, 而非‘一切’。”

即便?不是一切，擁有勇氣也很重?要?吧。

不然學校的那個漂亮廳室怎麽會?以“勇氣”為名。

莉莉想。

“梅絲琪年少時就對魔法感?興趣, 在摸索和學習的過程中，加入了當時最有名的反抗組織, ‘女巫會?’。女巫會?的成員來?自查德王朝各個階層對魔法感?興趣的女性, 她們?會?定期聚會?，互相幫助會?內成員, 交流學習魔法的心得和經驗……梅絲琪被抓住以後，發現牢房裏?也被抓進了越來?越多的女巫會?成員，從新?進牢房的成員口中，她得知查德國王知曉了女巫會?的存在，正在大肆清剿，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父母幾乎是在她面前死去，在她成長過程中起到至關重?要?地位的女巫會?被清除消散，牢房裏?熟悉面孔的痛苦，晝夜不斷的哀嚎，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梅絲琪心中積攢了無限的仇恨。當她被綁上星架，她沒有流露出恐懼，沒有哀嚎，沒有求饒，只是微笑。她露出了此生最甜蜜的笑容，當在柴堆蔓延、往她裙角攀爬的火焰光芒倒映在她瞳孔裏?，她說：‘我要?以我的生命作為魔法的祭品，詛咒你們?，詛咒你們?這?些劊子手?終有一日也會?體驗到被火焰焚燒的感?覺。燒吧！燒啊！燒毀一切！燒毀我！燒毀你！燒毀這?個世界！……’火焰越燒越旺，她越喊越激昂，她的身軀幾乎都被火焰吞沒了，但?聲音卻沒有停下，一直到她成為一具焦屍，喉嚨裏?也依然在喊著‘燒啊燒啊’，所有的行刑者和圍觀者都感?到了不同尋常的恐懼，在梅絲琪本人?的仇恨意志和周圍人?的極度恐懼下，縱火之神誕生了。”

每一個同學都聽得很認真，伊芙琳老師娓娓道?來?的講述讓他們?完全沈浸到了那個時代，仿佛親眼看見了星架上的女巫仇恨而酣暢淋漓地詛咒這?個世界。

“好，提問時間到！”老師一個大轉彎，一下子把沈迷聽故事的同學們?搖醒了。

伊芙琳看到，學生們?的心神似乎還在梅絲琪的故事裏?，就連平時學習最認真一聽到提問就眼睛發亮的莉莉都有點心不在焉。

“剛剛的故事，大家也聽了，”伊芙琳笑道?，“前面幾節課，我們?也講過其他邪神，有沒有同學發現這?幾位邪神的共同點？”

莉莉的確還在想梅絲琪媽媽的故事，失去親人?，失去朋友，要?被燒死……媽媽那時候得多難受啊。

莉莉沒有回答問題的心思，但?坐在她後面的一個男孩舉起了手?。

“好，阿爾方斯，你來?回答。”

阿爾方斯是所有孩子裏?最蒼白最僵硬最陰暗的一個，但?他出乎意料地和莉莉一樣?喜歡學習，經常回答問題。

他的聲音是清淩的，像是石子落進深潭。

“這?些邪神的誕生都是由人?類的負面情緒催化而來?，恐懼、厭惡、嫉妒、貪婪……人?類造就邪神。”

“請坐，”伊芙琳老師仍然微笑，“人?類造就邪神，是一個相對片面武斷的說法，不過人?類與?邪神的確息息相關，準確來?說，人?類與?神明息息相關，不論正神邪神。人?類是神明存在的基石，信仰是神明力量的源泉。”

……

晚上回到寢室，莉莉還在想神譜課上聽到的故事。

“嘿！莉莉，”米蘭達說，“我要?去參加社團聚會?，會?晚點回來?，記得給我留門。”

莉莉點頭?：“好。”

米蘭達沖出門外，兩秒後又沖回來?：“需要?我給你帶宵夜嘛？今晚會?有社團特色星星糖餅！”

莉莉說：“好呀。”

米蘭達就高高興興地出去了。

莉莉覺得有點神奇。

明明上課時米蘭達蔫頭?蔫腦在她耳邊說好困啊好想睡覺，可真到了要?睡覺的時候，米蘭達卻精神了，跑出去參加社團活動……

不過，米蘭達離開以後，整個寢室就都是莉莉的天下了。

她坐到書桌前，伸手?勾了勾戴在脖子上的那根細繩，細繩上綴著縱火之神梅絲琪的一枚眼珠。

“媽媽……”

眼珠看起來?像是玻璃的，棕黑的圓潤珠子，光滑漂亮。

莉莉剛低聲叫了“媽媽”，眼珠就閃了閃紅光。

莉莉：？

爸爸媽媽不是說她到了學校以後就要?習慣獨自生活了嗎？怎麽她才輕輕叫了一聲還沒決定是不是真的要?聯系祂們?爸爸媽媽就有反應了呢？

莉莉不知道?的是，她在學校的生活還算充實，沒有太多時間去想念父母，但?是遠在神界的眾神那可是日夜期盼，密切關註著人?類幼崽。只要?莉莉有想要?聯絡祂們?的心思，祂們?就會?立刻給出反應。

神力畫布展開，莉莉發現和上次聯系災厄女神厄蘇拉媽媽一樣?，其他爸爸媽媽都擠在後面看她。

“崽崽最近過得怎麽樣?呀？”梅絲琪笑瞇瞇地問。

祂妝容精致，笑容甜美，一點都不像伊芙琳講述的那個可怕故事裏?那個絕望的梅絲琪。莉莉也對媽媽笑，她沒有提上課聽到的故事，只軟軟地說：“過得挺好的。媽媽，我有點想你們?了……”

……

天氣越來?越冷了。

卡俄斯學院所在的地方，四季分明。

氣溫降下去，莉莉凍得哆嗦時，才意識到她沒有厚衣服！！

在光明神殿，溫度永遠是舒適的，去神界其他地方玩，也只需要?多披一件外套，可是人?界的冬天不一樣?，什麽叫寒風刺骨，什麽叫天寒地凍，什麽叫滴水成冰……莉莉早上起床裹著被子打了個噴嚏，胳膊伸出被子外，兩秒後又默默縮了回去。過了好一會?兒才艱難起床，太冷了，恨不得把帶過來?的所有衣服都穿在身上。

努力多穿了兩件，莉莉突然扒拉出了死神送給她的那件白色袍子，她往身上披了一下，神奇的事情發生了——不冷了！白色霧霭籠罩她的一瞬間，把所有的冷氣都隔絕在了外面！！

好舒服！

莉莉披著袍子思考片刻，決定就這?樣?去上課。

學校裏?大家都會?魔法，卡俄斯學院又十分包容，她穿得奇怪點也沒什麽吧？況且也不怎麽奇怪，就是看不太清臉，大家穿著厚厚的衣服裹著圍巾時也看不太清臉，一樣?的一樣?的。

米蘭達還在睡，莉莉出門前叫了她一聲：“米蘭達，我要?去食堂吃早飯了，還是幫你帶一份三明治和牛奶到教室？”

“嗯……好……”米蘭達迷迷糊糊，“謝謝你莉莉，我愛你莉莉，mua，親一口莉莉……”

莉莉：“……”

“早點起床，別再遲到啦！”莉莉說完，穿著死神的白色袍子，像一朵移動的雲飄飄悠悠地走了。

一朵雲霧飄到了食堂，回頭?率百分之兩百。

莉莉沒有察覺，按照往常的步調先自己吃飯，於是學生們?眼睜睜看著從雲霧裏?伸出一只小手?拿起食物，食物被送進雲霧裏?，一口一口地消失掉。

然後再去給米蘭達打包：“請給我一個三明治和一杯牛奶。”雲霧裏?傳出女孩脆生生的聲音。

“那是誰啊？是人?嗎？”

“怎麽覺得像幽靈……”

“不不不，更像某種奇特的精靈？雖然看不清臉只能看到眼睛，但?感?覺是純白美麗鮮活的，怎麽也不是幽靈那種死氣沈沈的東西吧？”

“我怎麽覺得有點眼熟……”一個男孩喃喃地說。

“哦？伊斯雷爾，你知道?那是什麽？你覺得眼熟的話?，肯定是幽靈吧！畢竟你信仰死神，以前還差點死過一次，據說見到了真正的死神！”

伊斯雷爾撓撓頭?：“……只是我媽媽這?麽說，我那時候才兩歲多，早就不記得了。”

今天上午第一節 是魔法咒語課。

莉莉飄進教室，坐下來?。她是第一個到的，不過沒多久，其他同學也陸續到了。

這?時，莉莉才發現，大家似乎有點震驚過了頭?。

每個進來?的學生看到往常第一排莉莉坐的位置坐著一個白袍雲霧，都下意識停頓了腳步，退出去看了看門牌，懷疑自己進錯了教室。發現沒進錯，狐疑地進教室坐下來?，目光也一直盯著那團雲霧，思索那到底是什麽。

米蘭達也是。

走進教室，看到她的位置旁邊不是莉莉而是一團白色，腦子裏?瞬間閃過七八個在社團聽說過的學院怪談。

直到那團白色雲霧裏?伸出一只手?，朝她揮了揮：“嘿，米蘭達，你的三明治和牛奶。”

三明治和牛奶！

那雙手?從雲霧裏?拿出了三明治和牛奶！

那是莉莉！

“天啊，莉莉，”米蘭達坐過去，“你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莉莉說：“天氣太冷了……我只有這?件衣服能保暖。”

米蘭達震驚極了：“你是忘記帶厚衣服了嗎？”

莉莉搖頭?：“我沒有厚衣服。”

米蘭達更加震驚：“你沒有厚衣服！我的女神啊！你的爸爸媽媽……”

她欲言又止。

可憐的莉莉……一件厚衣服都沒有！她的爸爸媽媽居然對她這?麽差？！莉莉那麽漂亮那麽可愛，那麽好，她的爸爸媽媽連一件厚衣服都不給她準備！

“我有很多件厚衣服，”米蘭達握住了莉莉的手?，真誠地說，“回寢室以後隨你挑選，你喜歡哪件就穿哪件！”

話?剛說完，上課的鈴聲就響了起來?。

魔咒課老師走進教室，笑容滿面：“同學們?，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再過兩個星期，等到哈拉爾湖結冰，就要?迎來?我們?的冰獵大賽——天！這?是什麽？！”

魔咒課老師睜大眼睛看著坐在第一排的那團白色雲霧。

“是我，老師……”莉莉小聲說。

她意識到，自己這?樣?的打扮或許有點超出卡俄斯學院的接受範疇了……明天開始還是先借兩件米蘭達的厚衣服穿吧，然後聯系爸爸媽媽，看祂們?能不能給自己送幾件厚衣服來?。不過卡俄斯學院一向是除了“家長日”外不允許家長進入學校的……

“噢，莉莉，”魔咒課老師呼出一口氣，“你這?身打扮真有點特別，這?件白色的袍子上又附加了什麽奇怪的咒語吧？”

“唔……”莉莉說，“大概是保暖的咒語吧。”

魔咒課老師沒當真，哈哈笑了兩聲，她已經認定莉莉這?個小孩出自神秘的魔法世家，那個古怪的姓氏和她使用?的古怪咒語以及今天這?樣?古怪的裝扮都能佐證！

“我們?繼續說一說冰獵大賽吧，”魔咒課老師道?，“這?是卡俄斯學院每年冬天最重?要?的賽事，整個學院的學生都會?參與?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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