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順利出乎趙軍的預料, 等他趕到醫院那會兒，沒有見到吳長生，反而是蘇嵐在那兒等著。

“軍兒，長生我安排進手術室了，很快他就能出來了。”蘇嵐看到趙軍，直接扯了趙軍胳膊激動道。

換腎不是小手術, 它需要不短的時間。

這會兒聽了蘇嵐的話，趙軍心裏頭說不擔心是假的。這事兒, 他還沒來的及通知吳婆婆，雖然蘇嵐剛才說他聯系過了，但這會兒趙軍還是給吳婆婆又打了個電話。

吳婆婆在電話裏頭直接就哭了, 趙軍也聽不清楚她講了什麽, 只能不掛電話, 小聲安慰對方。等待的時間註定是漫長的, 半個多小時候後, 陸愉出去買了點兒早飯回來。

“吃點兒？”陸愉遞給了趙軍一份白粥，旁邊有一個切開的帶殼鹹鴨蛋。

趙軍根本沒什麽心思，吃了幾口，也就不吃了。

陸愉也沒勉強，不過順帶的，他還給蘇嵐帶了一份。蘇嵐從陸愉手裏接過早飯的時候，直接不客氣的朝對方嘲諷一笑。奇異的是，陸愉沒生氣。

蘇嵐和陸愉倆人胃口還算不錯，呼啦啦幾大口, 把溫度剛剛好的白粥喝了個精光。完了把嘴巴一抹，塑料盒往垃圾桶裏一扔，完事兒。

這場手術從早上做到中午，直到紅色的手術燈啪的一聲熄滅的時候，趙軍一下從座位上彈了起來。三個男人都是快走了幾步，有點兒緊張的看著手術室的大門。

終於，手術室的大門被人堆開，是兩個護士。

“醫生！？”趙軍剛要開口，還來不及說話，那兩個護士就是一摘口罩，額頭上全是汗水，滿臉焦急。

“先生，讓一下，麻煩讓一下！”護士堆開趙軍，直接朝著外面跑去，像是去找人。趙軍再一回頭，手術室的大門又被人給關上了，原本熄滅的燈一下也重新亮起。

趙軍心裏咯噔了一下，雖然不想承認，還是冒出一個不好的想法。

事實上，這種不好的想法成為現實的消息並沒有很遲，在手術裏頭又跑進去兩個醫生之後，沒多久，反正趙軍沒看時間了。大概到了中午十二點多吧，這回手術室的大門徹底被拉開。然後，病床被人慢慢推了出來。

病床上蓋著白布，下面是個瘦小的人形。

趙軍倒退了幾步，一下就癱倒了。

一個帶著口罩的醫生走過來微微朝趙軍彎了下腰，“抱歉，趙先生。吳長生的身體機能太差了，在手術過程中，他出現了意外。手術風險本來就很大，尤其是在換腎過程中，吳長生就表現出了一定的排斥反應……”

趙軍到了後邊兒，壓根兒就聽不清楚醫生在說些什麽。他就覺著自己腦子嗡嗡的，昨天還在的，哪怕是今天早上都還在的孩子，就這麽直接沒了！？

不止趙軍，蘇嵐臉上也流露出痛苦之色。

“阿軍，別多想。”

陸愉還好，畢竟他和吳長生沒怎麽相處，感情不深。當然，陸愉並不會在這個時候刺激趙軍，於是，他也很自然的表現出一副痛苦的模樣。順帶，他抓了趙軍的手，狀似安慰的半抱了抱趙軍。

下午的時候，趙軍見到了吳長生的屍體。

小孩兒還穿著病服，面色慘白沒有一點兒血色。趙軍沒敢多看，只拍了一張照片，以後可以給吳婆婆留個紀念。

吳長生死了，這件事給趙軍的打擊不小。但除開此事，他還得做一件殘忍的事。那就是把這件事，告訴遠在苗族小寨的吳婆婆。

趙軍幾乎是聲音發虛，帶著幾絲顫意在電話裏頭開了口。吳婆婆那邊靜默了一會兒，然後，從電話那頭傳來了淒厲的慘嚎聲。

哭了很久，吳婆婆才沙啞著聲音讓趙軍把吳長生的骨灰帶回去。

之後，就是料理吳長生的身後事了。他在這裏沒有親人，趙軍是他的臨時監護人，這一切也就只能交給趙軍來處理。

第二天，醫院給了趙軍一份診斷說明，沒有異議的話簽字就可以了。因為手術的失敗，醫院這邊態度挺好的提出了歸還一部分手術費用。

趙軍並不是很看得懂診斷說明書上那一個個的專業術語，見沒什麽問題，也就簽了字。吳長生的身後事處理的很快，傍晚時分，吳長生就被殯儀車送去火化場。

第三天，趙軍拿到了吳長生的骨灰盒。

趙軍不知道苗族是怎麽祭奠死者的，他按照自己老家的習俗，是在吳長生過了頭七之後，才帶了吳長生的骨灰盒回了一趟苗寨。

吳婆婆抱著骨灰盒直接昏厥了過去，趙軍心有愧疚，只托了麻倉照顧吳婆婆。當初吳婆婆讓趙軍帶走的三萬五千多塊錢，再加上後來麻倉等人送來的，趙軍一分沒收。這會兒全還給了麻倉，讓他事後還給吳婆婆。

順帶的，趙軍還給新來的老師留了點兒錢，讓他有空替自己照顧一下吳婆婆。新老師人還不錯，點著頭就應了。

他在這兒也呆不長，下半年就走。不過他答應趙軍，要是他走了，走之前也一定會囑咐新來的老師多照顧吳婆婆的。

就這樣，趙軍帶著一點兒不敢面對的心態離開了小寨。

趙軍把吳長生的骨灰送到吳婆婆手裏，是當天就回去的。一回去，趙軍還沒來得及休息，一則重大醫療事故的消息在媒體上被爆料出來。

事情的起因，是一位護士在一個論壇中講述了大概十天前左右的一件事，表示在一場手術中，病人在一開始就出現了排斥反應。在這個過程中，按照醫院制度，她們是需要及時和家屬溝通的。是否還要進行手術，或者手術接下來增加的風險，都急需要知會家屬。

然而十分奇怪的是，當時病房中的醫生並沒有這麽做，幾乎是在知道病人必死的情況下，強行將手術完成。當然，結果就是手術才做到大半的時候，病人就突然休克，在呼吸驟停之後永久離開了人世。

或許是這位護士說的太真實，再加上她在論壇之上，之前發過的一些信息露出的線索，最終被人推斷出了她所在的醫院。聯合她所說的話，這則故事的真實性就被人挖了出來。很快，事故的主人公被人鎖定為一個小男孩，吳長生。

現在這個世界，當任何一個事情被人開了頭。立馬，就會有無數人去深挖下去。尤其是，這件事有熱度可炒的時候。

無論，是醫院本身的知名度。還是因為趙軍的關系，吳長生也已經被外界所知。當時吳長生死亡，趙軍耽擱了電影的拍攝進程，請了大半個月的假期。他在微博上，還發了吳長生的黑白照片祝他一路走好，願他在下輩子被世界溫柔以待。

不少趙軍的粉絲，也同樣留下了祝福之語。

可現在，這場手術失敗的正常死亡案，因為一個護士的原因，被爆出了額外的變故。在事情發酵之後，加上趙軍的名人效應，很快，鋪天蓋地都是各種亂七八糟的消息。

一時之間，趙軍和醫院都站在了風口浪尖上。不同的是，趙軍作為受害者，是被大眾同情的一方。

趙軍之前並不覺得吳長生的手術有問題，手術有風險他知道，手術失敗，他並不能把原因歸在醫生身上。但是在看到了那位護士在論壇中發布的截圖之後，趙軍也立刻覺得疑點重重。

然而，醫院的反應速度比趙軍要快。在趙軍還沒聯系醫院的情況下，對方主動聯系了他，同時立刻承認了院方在手術中的失誤。

沒一兩天，當初那場手術中的醫生不但被開除了醫院，甚至要被控告進入監獄。同時，醫院這邊賠償了趙軍一筆不小的金錢金額。

趙軍什麽都沒做的時候，這場醫療事故就這樣匆匆結尾了。對於這筆錢，趙軍同樣沒收，而是一分不動匯給了吳婆婆。

有了這筆錢，她會有一個不錯的晚年。當然，趙軍知道，這筆錢其實對對方來說，是更為痛苦的存在。

在吳長生的事情落下帷幕的時候，趙軍整個人也瘦了一大圈兒。他幾乎只剩下皮包骨頭，這讓他的粉絲直呼心疼，並囑咐他好好休息

可惜趙軍並沒有這樣的時間，他沒法再耽擱多久，更不能去真正的修養，袁朗那邊的電影還在等著他。於是，在這樣的身體狀況下，他訂了飛機票。

這些天，陸愉自然一直陪著他。雖然，他目前的情況下，陸愉並不讚成他去拍戲。當然，他也沒辦法阻止趙軍。在不得不妥協的情況下，陸愉自然是選擇和趙軍一起奔赴外地。

上午上的飛機，頭等艙，總共就八個座位。趙軍這邊的人一坐，再加上裏頭原本的人，就剩下三個位置了。

譚康再次因為職業的關系，這些日子不斷跑，小肚腩都減了一圈兒。他是挺興奮的，雖然現在他只是助理，但是趙軍一直拿他當兄弟，而且經紀人的位置也一直給他空著。

他家裏頭就是奔個小康，出門玩兒就算要坐飛機，吃的空才買頭等艙。這回一坐，興奮的趕緊先拍了幾張照片，回頭手機關機就拍不了。

趙軍氣色不好，主要是他自己心裏頭不舒服，這是心病導致的，別的也沒辦法。飛機開起來那會兒，他有點兒不舒服，就問空姐要了毯子，睡了。

陸愉坐在他旁邊，沒打擾他，只安靜的拿了本書看。後來看趙軍睡的不舒服，就扶著人睡到他腿上。

趙軍其實是半睡半醒的，不過他並沒有拒絕。這個發現，這陸愉心情更好。甚至，臉上的笑意都加深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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