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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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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趙醫生的屍體仿佛照慣例一般,被分成幾塊,擺在大廳中央。

白鋌路過大廳時,看到了陸桐。與以往神色輕松的他不同,陸桐站在大廳裏,俯視著趙醫生的屍體,一臉凝重。甚至沒察覺到白鋌走近。

趙醫生死了,照顧陸敬椿的任務就落到了陸羅肩上。此時陸羅剛好從陸敬椿的房間裏出來。他對陸桐說:“我父親說將趙醫生的屍體扔到門外。”隨後便打算返回房間。

白鋌拉住陸羅,小聲地說:“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

陸羅從來沒有照顧過臥床病人,可能會手忙腳亂吧。白鋌想。

陸羅微微一笑,眼睛四處看了下,然後抱住白鋌的脖頸輕輕親了一下他的臉頰。“那就幫我打一盆溫水來吧,我給父親擦擦身體。” 陸羅在白鋌耳邊說:“謝謝你。”他松開了手,顯得有些疲憊。

白鋌握住陸羅的手,回吻了他的手背。他看著陸羅走進房間,自己也向廚房走去。

臨走之前,他轉身看了看陸桐。陸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仿佛已經不想再演戲似的,將趙醫生幾塊七零八落的屍體抱起來,徑直跨過門檻走到院外,將屍體輕輕放在路上。

白鋌將溫水端進陸敬椿房間時,陸羅正坐在陸敬椿床邊,和他談著什麽。聽到白鋌進來,陸羅便起身接過水盆。白鋌註意到陸敬椿床頭櫃上有一個銀色的小懷表,仿佛非常不安一樣,微微地顫動著,連帶著床頭櫃發出聲響。

白鋌對陸羅說:“有什麽事再叫我。”看陸羅點了點頭,他又摸了摸陸羅的頭發。便轉身離開房間。

進到書房,白鋌又將那本日記打開看了起來。

陸桐也在書房裏,他看到白鋌看日記,只是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向以往湊上來和白鋌打招呼。陸羅時不時在書房和陸敬椿的房間進進出出。白鋌就這麽一直待著,直到夜幕降臨。

陸敬椿似乎早早地睡下了。陸羅從房間裏出來回到了自己屋裏,白鋌將晚飯端給他。和昨晚一樣,白鋌將三四片安眠藥碾碎,悄悄地撒到陸羅的飯裏。

陸羅好像沒什麽食欲,吃了兩口就想把碗放下。白鋌盯著陸羅,說:“我做的飯你不滿意?”

陸羅搖了搖頭:“我不餓。不想吃。”

“你一天都沒進食,現在不餓也得吃點。”白鋌說著,舀了一勺飯放到嘴裏嚼了嚼,就沖著陸羅親了過去:“要不然我嘴對嘴餵你。”

陸羅臉一紅,急忙擋住了白鋌:“我吃,我吃,你別這樣。”

白鋌將飯自己咽了下去,裝作一臉失落的樣子:“表白才第二天,你就已經嫌棄我了。”

陸羅笑了,擦了擦嘴,親了白鋌臉頰一下:“別著急,得循序漸進嘛。喏,”他將碗筷遞給白鋌:“給你一個不用嘴餵我的機會。”

白鋌接過碗筷,夾起一點菜,伸向陸羅。“啊——”他張開嘴示意陸羅。

“啊——”陸羅故意把嘴長得大大的,吞下了筷子上的菜。

“像個智障一樣。”白鋌撐不住笑了,又夾了一筷子飯菜伸向陸羅。

陸羅也笑著說:“你以為你不像嗎?”然後一口咬住了筷子尖。白鋌怎麽抽都抽不回來。

二人笑鬧著,飯沒吃進去多少,倒灑了很多,最後只好做罷。陸羅老老實實地把飯菜吃幹凈。白鋌將碗筷送回廚房。

白鋌回來時,陸羅盤著雙腿坐在沙發床上,一副昏昏欲睡的姿勢。吃飯之前他就顯得有些疲憊。飯菜中藥物的效果,更讓睡眠的欲望加劇了。

看到白鋌進房間,陸羅拍了拍床墊,示意白鋌坐下。待白鋌坐穩後,他便靠在白鋌肩上,說:“白鋌,你陪我說說話吧。”他睡意朦朧地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怎麽了,我這兩天總是特別困。但現在睡覺太早了。你和我聊聊天,我還能堅持一會。”

“我今天總是特別不安。”他喃喃地說,“總覺得我一睡過去,就見不到你了。”

白鋌內心驚了一下,他立刻故作鎮定地掐了掐陸羅的臉:“瞎說什麽呢,聊什麽?”

“不要讓我想啊。”陸羅嘟囔著。“我感覺自己的腦子都困得不打轉了。”

沈默了一會,他又輕聲說:“白鋌,你還記得小學的時候的事嗎?”

白鋌想了想,答:“有些事是記得的,但大多都記不清了。”

陸羅動了動,換成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枕在白鋌肩上:“那你記不記得,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學校組織去秋游的事?”

陸羅說:”你從小就特別受歡迎。小孩子都圍著你轉。當時你一直跟其他同學說話,顧不得理我,我很不爽。一個人跑到小河邊待著生悶氣。結果過沒一會你就一個人找過來了,還給我看你帶的東西。你那時候背了一個好大的包。”

陸羅擡起頭,看著白鋌:“你還記得你當時帶的什麽嗎?”

白鋌怎麽也回憶不起這段往事,只得問陸羅:“我帶了什麽?”

陸羅笑了,眼睛亮晶晶的:“你帶了一大包石榴!我那時愛吃石榴,但家裏沒人給我剝,我自己也不會。你就特地從家裏背了一包出來。坐在河邊一個個剝給我吃。”

“結果我們兩個就在河邊剝石榴剝到天黑。老師找我們找了半天,最後看到我倆在河邊,一地的石榴皮,氣得訓了我們一通。”

陸羅雙手摟著白鋌的腰,將眼睛藏在白鋌胳臂後,嘿嘿地笑著:“當時我就想,我以後一定要找個像你這樣的老婆,能給我剝一下午石榴的那種。”

白鋌笑著把陸羅抱到自己面前,對他說:“這有什麽難的,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剝一晚上。”

“我那天吃了一下午石榴,早就吃頂了。”陸羅把臉埋在白鋌的胸裏,“你剝山竹給我吃吧。”

“好。”白鋌拍拍陸羅的腦袋,“不過山竹好貴啊。”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不知不覺,陸羅就在白鋌的懷裏睡著了。

白鋌慢慢地移動身體,讓陸羅躺在床上。他從抽屜中拿起陸艾的那把刀,告別似的輕輕吻了一下陸羅的頭發,將獵刀握在手裏,關上門,走進了大廳。

大廳中,陸桐站在樓梯旁,仿佛已經等了很久。

“你來了。”他笑了笑,和白鋌打了個招呼。這笑容和平常陸桐吊兒郎當的笑容十分不同。不如說,白鋌想,這種笑的方式才適合他這張臉。

二人沈默了一會。陸桐問白鋌:“你不殺了我嗎?”

白鋌搖了搖頭:“等另外一個人來了再說吧。我還有點事拜托他。”

陸桐笑了,說:“你就不怕一會等他人過來了,你打不過他?我說不定也會幫那個人的。”

“我還不至於打不過一個近古稀之年的老人。”白鋌看著陸桐說。

陸桐的眼神閃了閃,他沈默了一會,說:“我以為你那天晚上在房間裏看到敬椿之後,就不懷疑他了。”

白鋌搖頭:“那晚去追陸艾的面具人不是陸老爺,是陸羅。”他閉上了眼睛:“回房間後,我摸過他的手,發現手上紮了斧柄上的木刺。但陸羅感覺不到疼痛,所以沒有意識到紮到了刺。”

陸桐看著白鋌,他的眼神很溫柔,一點不似往日的陸桐:“你什麽時候發現陸羅已經死了?”

“第一天夜裏就發現了。”

每當想起這件事,白鋌就感覺仿佛有一雙手攫住了自己的心臟。“那時陸羅摔下床,我抱住他,就發現他已經沒有心跳了。”

“少奶奶殺了你兩次。第二次錯把陸艾當成你殺死了。而第一次,陸羅睡在你的床上,她殺死了陸羅。”

陸桐看著白鋌沈默了。少時,他嘆了一口氣,垂下了眼睛:“對不起,白鋌。”

白鋌沒有應答。他看到東邊走廊的第三個房間-他和陸羅的房間-房門緩緩打開,面具人從門後走了出來。

“他來了。”白鋌低聲說。

面具人看到了大廳中的白鋌和陸桐,沒有絲毫猶豫,徑直向兩人沖來。他揚起手中的斧子,直接向白鋌劈去。白鋌一個側身閃過,將陸桐拽到自己身邊,左手鎖住陸桐的雙手,右手橫拿著獵刀抵著陸桐的脖子。

白鋌一言不發,冷冷地看著面具人。

面具人似乎在猶豫,斧刃停在半空中。白鋌絲毫不退縮,將刀尖向陸桐的喉嚨又靠近了一些。

“你這樣做,他是不會死的。”面具人發話了,是一個蒼老的聲音。“我卻可以將你的頭瞬間劈掉。”

“你可以試試。”白鋌不甘示弱,“你劈過來時,我也可以把他的頭瞬間割下來。”

二人互相都不退讓半步,氣氛一直僵持著。

“夠了。”陸桐突然開口說道。“敬椿,把斧子放下吧。”

面具人不動,只是緊緊攥著斧頭。

陸桐嘆氣,說:“敬椿,你即使把白鋌殺死,我也不會覆活的。況且還有陸羅,你也要殺了他嗎?”

面具人依然不放下武器,他搖搖頭,說:“都無妨。”

陸桐閉上了眼睛,一副無法溝通的表情。他稍微側了一下頭,對白鋌說:“把我的頭割下來。”

白鋌懷疑自己聽錯了。陸桐又重覆了一邊:“把我的頭割下來。你不是本來就打算殺我的嗎?你割下我的頭,他就能明白了。”

看白鋌仍不動,陸桐迅速奪過了他手上的刀,直接就往自己脖子上劃去。

“住手!”面具人大叫著,將斧頭狠狠砸進了地板。他一步走上前拉住陸桐的手,扯下了自己的面具。

那是一張老人的臉,面容英俊卻滿臉皺紋,憤怒而又悲傷。他朝著陸桐嘶吼道:“你逼我到這步境地,你滿意了嗎?”

陸桐沒有說話,冷冷地看著陸敬椿。

他緩緩松開陸桐的手,向後退了兩步。“你不用這樣。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害的。” 他搖了搖頭,雙手蓋住了臉。“二哥,我知道錯了。你不要再折磨我了。就讓我再救你一次,然後你好好地活下去,過一個自己想要的生活,好嗎?”

“救我?”陸桐神情古怪地看著陸敬椿。“若你指的是50年前的僵屍事件,你認為自己殺了 周萱是救了我,讓我重新獲得了生命,那你可大錯特錯了。”

“50年前我並沒有活下來,同樣,50年後我也不可能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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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32年 4月7日

我大哥的名字是念棣,據說我母親當時希望還能再有個兒子,所以取了這個名,想念著有個弟弟的意思。

而我的名字,我母親說,是讓我尊敬父親的意思。

我們兩兄弟,名字裏都有樹木。只有二哥叫陸珙,和我們格格不入。

我和二哥說讓他改個名字。我都替他想好了,就叫陸懷桐。這樣一看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二哥聽了,只是笑笑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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