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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回去搬救兵(三更)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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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身影顫顫巍巍地在厚重的雨幕中站了起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被周內等人護在中央的燕綏!

“太子!”

驚呼聲穿透耳膜,燕綏拿著一把戰刀艱難地支撐著自己站了起來。

他擺了擺手,示意周內不必再說什麽,早先被呼卡砍中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肩上還中了段博明的一掌全身上下就想被扯斷了一般。大雨傾盆而下,燕綏喝了幾口雨水這才漸漸從昏迷中醒了過來。醒來的燕綏臉色不變,瞇著眼睛冷冷地看了一眼馬上的段博明,對於現在的境況他在了解不過了。

千萬雙眼睛等時間全部停留在了燕綏的身上,錯愕只在段博明眼裏停留了片刻便立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的陰冷,段博明聲音低沈,緩緩地對站穩了的燕綏道:“我還以為太子已經西去了呢。”

燕綏嘴角一勾,抹了一把嘴邊的鮮血,輕描淡寫的說了句:“死不了。”

聲音極輕,那玩世不恭的嘴角卻勾出了英雄末路的悲涼。

隔著叢叢的雨幕,段博明讀出了燕綏的嘴型,也看清了燕綏眼裏的輕笑。段博明自然知道燕綏為何而笑,那笑裏有對自己背信棄義違背諾言的輕蔑,他眼神一冷,振聲對著包圍圈中的燕綏道:“對不住了,你今天必須死,我還得帶著你的頭顱回都上交示眾。”

燕綏握緊了手中的戰刀,眼中滿是輕蔑和不恥,似乎再和段博明多說一句話都在玷汙自己的嘴。他持刀站在腥紅的血泊之中,周內的手還扶在他的腰間替他穩住身形,縱然坐下只有一百人不到,但面對段博明的千軍萬馬卻沒有一絲的怯意。

雨水打在每一個手持戰刀的漢軍手上,原本無色透明的雨水從著幾十名漢軍士兵身上落在地面時,已經變成了紅色。

“戰士們,你們辛苦了!”

雨幕中的燕綏聲音清亮如雷,高聲叫到:“越軍不義,跟我沖,拿出漢軍的軍魂讓他們看看什麽叫做忠義之軍!”

看到燕綏醒來的漢軍士兵胸腔回蕩著無盡的豪情,這是他們的王,他們一路奮戰誓死相隨的王,現在他回來了,就算面對如此巨大的懸殊卻帶著氣吞山河的豪邁帶領著他們繼續向前。

“沖!”

幾十名漢軍戰士在暴雨之下舉著手中的大刀振聲齊呼,每個人眼中都布滿了憤怒得血絲,燕綏身先士卒帶著僅剩的漢軍朝段博明的大軍沖去。

這些人中讓的每一個都明白接下來的結局,但卻沒有任何一個選擇退縮,只想在死前多殺幾個不義的越賊為倒下的弟兄們報仇。

僅剩的幾十名漢軍士兵士氣大振,殺喊聲震耳欲聾,與段博明派迎擊的與越軍士兵混戰在了一起。

352進退兩難(一更)

這幾十名漢軍似乎瘋狂了起來,雖然身上早就已經受傷卻好似感覺不到一般,宛如一個機械的機器一般不斷揮舞著手中的大刀朝前來的越軍砍去,明明不斷有鮮血從他們的肩上、胸膛、手臂、大腿流出,他們卻似全然感覺不到,叫囂著揮刀劈砍。

雨幕之下,幾十人漢軍面對段博明派出打頭陣的上百越軍居然站了上風。而他們的王,燕綏,黑袍銀刀,帶領眾戰士廝殺在最前端,手中雪亮的大刀被他緊緊地握在手中,左劈右砍,身形靈活矯健完全不像一個身受重傷之人。燕綏的侍衛周內緊緊地跟隨其後,為他砍去那些預想偷襲之人。

看到這番景象,段博明身邊的明璽沈著眉正想揮動兵器派出另一隊人馬,卻段博明喝住了。

“拿弓來!”

鋥亮的弓箭很快被士兵拿了上來,馬上的段博明接過彎弓利箭,嫻熟地取箭搭弓拉弦,一張陰黑俊俏的臉上右眼緊閉,弦上的利箭瞄準在陣前砍殺的燕綏。雙臂發力,噌的一聲,利箭宛如一直飛嘯而出的猛獸朝不遠處的燕綏射出。

越軍陣營無數士兵的眼睛仿佛附著在那支利箭之上,緊隨著它一起掠去。

“小心!”

周內揮刀砍翻了一名正要偷襲燕綏的越軍士兵,卻來不及再去為燕綏劈開這一箭。還在混戰中燕綏聽到了被利箭劃開的雨聲,想要多躲卻已經來不及了。

箭鋒銳利,貼著周內染血的臉頰就朝燕綏的胸口射了過去,就在眾人驚呼的時候,嘭的一聲從後方倏然傳來了一只同樣鋒利的箭矢,與段博明的那支利箭相沖,在雨幕中劃出一道箭花,兩箭相抵同時落地。

隨後,一陣馬蹄聲踏雨而來,驚詫的中循聲望去只見那重重的雨幕中出現了一個瘦小的身影。

駕的一聲,馬蹄聲近,從重雨中狂奔而出的蘇塵落騎在馬上連連砍殺了數名的越軍士兵,待她來到陣營中心時利落地翻身下馬揮刀一劈,同周內一起為燕綏劈開了另一次進攻。

段博明派出的越軍被打退之後,少女一把扶住了站立不穩的燕綏。男子周身鮮血,加幫上被段博明砍的那一刀傷口由於剛剛的劇烈戰鬥崩開了,猙獰地裂開正源源不斷的往下流著血。

“你來了。”

燕綏一手拿著戰刀支撐在地面,另一只手已經無力地垂在一旁,英俊的臉上染上了鮮血,卻依舊痞裏痞氣地裂著嘴角朝身邊扶著他的少女道。

看到燕綏那只垂著的右手蘇塵落的心沈了又沈,倘若在不救治燕綏的這只手也就廢了。

“我來了。”

簡短的一聲回答後,少女撕下還算幹凈的衣角,當著段博明和萬千越軍的面為燕綏包紮起來。剩下的漢軍士兵很快聚攏過來,把蘇塵落和燕綏圍在了中間,周內的戰刀已經缺了口,但年輕的侍衛巋然不動地擋在兩人的面前,虎視眈眈地看著對面的越軍。

然而,對面的段博明和他手底下的越軍在看清來人的臉後都安靜了下來。這些越軍士兵中除了少數被段博明帶出邕都的士兵,很多都是曾經在聊振麾下和蘇塵落並肩戰鬥過,每一個人都對能夠帶領大家以多勝少逆轉戰局贏了漢軍取得界首關大捷的蘇塵落抱有或多或少的崇敬,但看見蘇塵落卻在幫忙大漢太子一瞬間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天地似乎都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耳邊只有簌簌往下落的暴雨聲。段博明騎在馬上隔著千軍萬馬,沈默地看著大雨之中有條不紊地位敵人包紮著的蘇塵落,眸子一點一點的冷了下來。

他看到少女似乎包紮完成,拿著戰刀一點點地站了起來,而那雪白的戰刀所指的方向正是段博明和他背後的千軍萬馬。

蘇塵落右手緊握著手中的戰刀,左手狠狠地握緊了拳頭,眼裏的怒火似乎能將簌簌而下的暴雨烘幹。少女站得筆直,同剩下的漢軍士兵一起將收了重傷的燕綏緊緊地護在了身後。

“陳將軍,你這是幹什麽?他可是大漢太子啊,半年前的界首之戰,弟兄們的屍骨可都還埋在這片焦土之下,你怎麽能幫他?!”

對面的越軍士兵從錯愕中恢覆過來,看著那舉刀對著他們的蘇塵落,人群中有人在高聲大喊。

那士兵的聲音帶著滿腔的不可置信穿過叢叢的雨幕朝蘇塵落砸了過來。

有人發出了第一聲,自然會有第二聲。

“是啊,陳將軍,當初可是你帶著我們和漢人血戰三天三夜,怎麽現在反而幫起喊人來了。”

“快!殺了他,殺了那漢賊。”

越軍隊伍裏此起彼伏的聲音越來越大,士兵們三五成群開始議論起來。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對,我們要過去幫助陳將軍,不能讓他孤立無援。”於是,這些越軍士兵在沒有得到段博明命令的情況下開始揮著戰刀往前沖。

明璽看到這幅情況,揮著大越的軍旗朝那沖上前去的士兵怒斥道,“你們幹什麽?進攻的指令都還沒發出,馬上給我回來!”

身邊卻傳來了段博明的聲音,“明璽,隨他們去吧。”

“可是....”

“他們不會傷害塵落的。”

聽到這,明璽渾身一僵,他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段博明,透骨的寒冷一點一點的蔓延全身。這些士兵斷然不會傷害蘇塵落,可是卻會揮刀去砍那些僅剩的漢軍士兵,而一心想要保護大漢太子的蘇姑娘斷然不會置之不理。

隔著層層雨幕,段博明臉角的輪廓漸漸有些模糊了,明璽看著那渾身散發著冷光的男子,終於明白了他是想讓蘇姑娘進退兩難,從而逼迫她放棄燕綏退出這場混戰。

年輕的侍衛擡頭望去,只見那抹瘦弱頎長的聲影依舊巋然不動,答案已經了然。蘇塵落是不會退的,他心中隱隱直覺相信為了保護那大漢太子蘇塵落甚至真的可能揮刀砍向沖上去的越軍士兵。

周內看了一眼身邊緊握戰刀的蘇塵落,一絲不忍漸漸升上心頭,段博明算準了她不會拋下他們不管,這是要逼迫蘇塵落親手殺掉那些曾與她並肩作戰的越軍士兵。

353想殺他從我身上踏過去(二更)

“塵落,你快走守不住的。”

看著密密麻麻的人群越來越近,燕綏搖搖晃晃地支撐起身子站了起來,他拉住蘇塵落的衣領想將她往來時的那匹戰馬推去,但少女卻紋絲不動。

以多攻少的大戰已經開始了,身邊不斷有漢人士兵往前沖,兩隊人馬很快地碰撞在一起,鮮血飛濺,殺神滔天,刀光在雨幕中宛如行走的閃電。

蘇塵落看著那交戰在一起的漢越士兵神情卻有些恍惚,萬千的思緒一一從腦海中飛過,少女既沒提刀上前,也沒往後撤退,她只是握緊手中的戰刀緊緊地將燕綏護在身後。

廝殺聲越來越近了,前去禦敵的漢軍士兵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下,燕綏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了,就連周內也已經提著戰刀上前迎了。

守不住的,燕綏、段博明和蘇塵落都很清楚,僅憑漢軍剩下的幾十人怎麽可能從上萬越軍的手底下逃掉,這一戰大漢必敗,燕綏必死。

一顆滾燙的頭顱從遠處拋到了蘇塵落的腳邊,她低頭一看才發現是燕綏護衛隊中的一員,年輕的戰士眼睛都還沒有來得及閉上。燕綏看見躺在泥水裏的那顆頭顱,眼眶通紅用力將蘇塵落一扯就要將推上戰馬:“塵落你快走,你能來我很高興,我知道剿殺漢軍不是你的主意,但著守不住了你快走。”

戰線離他們越來越近了,身後的廝殺聲就像在耳邊,燕綏將馬繩交給了蘇塵落,看著她恍恍惚惚的神情心中擔心至極卻沒有時間猶豫,提著刀轉身就要上前和戰士們一同作戰。

看見那抹即將離開的背影,蘇塵落的身軀一陣,登時回過神來,她伸手去抓燕綏染血的衣角,大袍在少女手中劃過徒留一手的冷雨,轉眼間揮刀上前的燕綏已經和沖上來的越軍砍殺在了一起,加入了眾人的混戰當中,強撐著身子與剩下的漢軍一起戰鬥著。

燕綏一刀劈開了一個沖上來的越軍士兵,鮮血飛濺在他帥氣的臉頰上,少年身子挺拔,縱使身上早已鮮血淋淋仍宛如一顆堅定不到的巨樹,支撐著剩下的漢軍士兵和他一起廝殺。

但很快,人數上不占優勢的漢軍已經連連退敗,周內帶領著士兵護在燕綏的身邊,看著越來越小的包圍圈,橫刀舉在胸前咬緊了牙關大喝道:“弟兄們,保護太子!”

戰場上亂成了一片,每一個人都已經殺紅了眼,外圍的廝殺還在繼續,空氣中充滿了冰冷絕望的死寂。

蘇塵落來不及猶豫,一把躍上戰馬朝燕綏和周內等人的方向沖去。有越軍看見騎馬沖上的蘇塵落,興奮地大叫:“將軍來了,將軍來殺漢賊了。”

聽到這一喊叫,越軍士兵自動為蘇塵落讓開了一條道路,少女的衣衫被鮮血染紅,她握著韁繩的手在劇烈的顫抖著。奔跑之中無數越軍士兵的臉孔在她眼前閃現,這些人的眼神裏充滿對自己的信任和崇敬,而今天自己就要親手打破這些士兵的信任。

這些越軍士兵並沒有看見他們的“陳將軍”擒殺任何一名漢軍士兵,砍下那大漢太子的頭顱,只見沖進包圍圈的蘇塵落彎身一拉,將被數名漢軍護在中央的燕綏給拉到了馬上,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時便轉身策馬狂奔起來。

那意思在明顯不過了,她要帶著燕綏逃了。

巨大的震驚出現在眾人的眼裏,等那些目瞪口呆的越軍士兵反應過來時,蘇塵落已經帶著受了重傷的燕綏騎馬跑遠了。

“陳將軍叛變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眾人這才手忙腳亂地想去追擊,可卻被周內帶著僅剩的漢軍糾纏住了。漢軍士兵們身上已經沒有一處是完好的了,但還在咬牙堅持著,為他們的太子拖住時間。周內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最後看了一眼雨幕下狂奔的背影,在心裏默默說道:“蘇姑娘,拜托了。”

隨後,再次握緊了手中的戰刀嘶吼著沖進了人群。

蘇塵落背後的燕綏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他的肩上、胸口、還有手臂都受了不同程的傷,雨水不斷地拍打在他的傷口上,冰冷而又辛辣。

少女右手牽繩,左手扶住身後的燕綏,在雨幕下騎著馬一路狂奔,身後的追擊聲漸漸近了,段博明已經帶著明璽和手下的輕騎兵親自騎馬來擒。蘇塵落知道,段皇一定下了命令讓他帶著燕綏的頭顱回京。

“塵落,停下!”

男子冷冽的聲音混雜在劈裏啪啦的雨水中,準確無誤地傳進了蘇塵落的耳中,少女沒有停留驅馬跑得更快了。

嗖的一聲冷箭破雨而來,射在了蘇塵落戰馬的後蹄上,馬兒吃痛長嘶,馬上的蘇塵落和燕綏頓時從馬背上滾落下地,腥紅的泥水灌進了兩人的口中。

歷史是如此的相似,蘇塵落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暴雨如珠的晚上,那晚的郊外破廟之中她和燕綏也是如此狼狽的被人追擊翻滾下馬。

滾落在地的蘇塵落立刻爬了起來,將翻落在一邊的燕綏給扶了起來。燕綏的狀態很差,靠著蘇塵落的攙扶才能勉勉強強的站立起來。

兩人剛站穩,段博明立刻帶著追兵趕到了。眾人騎在馬上將蘇塵落和燕綏團團圍住,冰冷的大刀立即被馬背上的越軍抽出刀鞘,刀口冷冷地對著包圍圈中的兩人。

“塵落,讓開!”

段博明負馬上前,看著還將燕綏護在身後的蘇塵落說到。

蘇塵落和燕綏兩人背靠著被站在一灘血水當中,從天而降的暴雨和那對著他們的森然刀鋒讓兩人感覺到浸如骨髓的寒冷。

少女擡起頭來,目光幽幽地,嘴角上還掛著一絲還沒來得及被雨水沖刷掉的血絲,不容置疑地笑到:“想殺他,從我身上踏過去吧。”

354救兵(三更)

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身形一僵,跟著段博明前來追擊燕綏和蘇塵落的越軍士兵都是段博明的親信,他們對於蘇塵落的威名早有耳聞,半年前的界首關大捷如今還被眾人私下裏津津樂道,卻不想眼前的女子卻為了大漢的太子這個曾經的敵人出生入死。

“你說什麽?你身後之人的身份你再清楚不過,難道你要為了他和整個大越為敵嗎?此人不殺,後患無窮。”

“哼~”

蘇塵落輕哼了一聲,“我看是段皇那老不死要你提著呼卡和燕綏的頭顱去換太子之位吧?”

一句老不死從少女口中說出,在場的眾人瞬間嘩然。蘇塵落卻沒有因為眾人驚詫停下,她的眼睛亮得可怕,狂風暴雨之中,少女看著段博明一字一頓地說到:“十王爺,大漢太子燕綏和他那些在赫水方面的漢軍士兵,是沖著我蘇塵落的名號,相信我蘇塵落的為人答應連越圍胡。是,漢越之間的合作自始至終沒被你們段氏皇族承認,但你們卻利用這被你們所唾棄的合作贏了胡人不說,還想將漢軍也一網打盡做著稱霸五洲大陸的春秋美夢,這背信棄義的事恕我蘇塵落不奉陪。”

蘇塵落話音剛落,一把鋒利的匕首就從她手中脫手朝馬上的段博明刺去。

“王爺小心!”

段博明對蘇塵落毫無提防之一,好在一旁的明璽眼疾手快,一陣激烈的火花頓時閃現在段博明的眼前,亮得炫目。

嘭的一聲,被明璽用大刀劈開的匕首掉落在骯臟的血水裏。

劫後餘生的段博明眼裏閃過沈重的失望和心寒,他沈聲說道:“塵落,你為了燕賊居然對我動手?!”

從天而降的雨水一滴大過一滴,濺起地上的血水將馬蹄染紅,蘇塵落緊抿著嘴唇,轉頭看了一眼滿身是血燕綏,字句鏗鏘地說到:“放了他。”

“呵。”

一聲輕呵從馬背上的男子口中發出,看著地上滿臉血水渾身濕透了的蘇塵落,段博明的眼裏滿是被辜負的淒涼,他知道蘇塵落因為蘇家姐妹的事憎恨於他,可他從來沒有想過蘇塵落有朝一日居然會對自己動手。

身後的廝殺聲漸漸小了,殘餘的漢軍士兵已經被段博明的手下消滅殆盡,豆大的暴雨打在人的皮膚上,撞得生疼。段博明微微瞇起的眼睛裏閃過刀鋒一般銳利的殺意,他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少女,過了許久,低沈的嗓音響起,從他那薄唇裏冷冷地吐出幾個字來:“動手吧,殺了燕綏。此外,若是蘇姑娘掉了半根頭發其他人陪葬。”

段博明這話說得輕巧,可當場的眾人面面相覷,要殺燕綏蘇塵落肯定會上前攔截,不動蘇姑娘半根毛發如何能除掉那大漢太子?還沒等眾人執行命令,只見血泊中的蘇塵落怒喝一聲。

“誰敢!”

少女長劍橫在胸前,瘦弱的手臂攔在燕綏的面前,為他擋開前方的千軍萬馬。

“塵落,讓開。”

低沈冷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塵落轉頭看去,燕綏用大刀支撐的身子勉強站著,他望著蘇塵落眼神那般的平和,沒有即將喪命的恐慌,沒有被人背叛的憤怒,嘴角甚至還掛著那股邪裏邪氣的痞笑,只是將剛剛的話再重覆了一遍。

“塵落,讓開。”

燕綏那低沈的嗓音夾雜在冷風中響在她的耳邊,看著燕綏渾身是血的模樣,蘇塵落忽然就紅了眼眶,眼裏的淚水混雜在漫天的雨水當中從少女美麗的臉龐上流了下來,她上前去扶住燕綏固執地低聲說到:“我不會讓你死,博衍和我大哥已經趕來了,我只要和他耗盡時間就好。”

男子笑了笑,還在滴血的手掌摸上了少女已經被暴雨淋濕的秀發,他嘴角依舊掛著那絲玩世不恭的痞氣:“傻丫頭,當日郊外破廟的債你已經還了,不欠我什麽,替我照顧好靈兒送她回漢京。”

說完這話,燕綏摸在蘇塵落秀發上的手掌徒然向下,一把拍在了少女的後頸之間,少女身形一軟驟然倒地卻被燕綏用手接住了。

男子將被拍暈的蘇塵落緩緩地放在地上,脫下身上早已濕透了的大袍蓋在少女身上,做完這一切他一把拿起被他插入血泥中的戰刀,毫不在意地抹去臉上的血水對著面前的千軍萬馬道:“你們一起上吧!”

天與地都籠罩在一片茫茫的雨幕之中,透明的雨水落在地面立即變成了慘烈的腥紅。那砸落在地的雨水,宛如一朵朵妖艷玫瑰,冷冽低開在郊外的大地之上。

段博明看了一眼被燕綏放在地上的蘇塵落,輕笑了一聲:“太子倒是憐香惜玉”,隨後面無表情地朝明璽點了點頭,“動手吧。”

身邊數十名親衛兵翻身下馬,戰靴踩在冰冷的血水之中舉著手中的大刀朝燕綏走去,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不出片刻一列列大軍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住手!”

清冷鎮定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在場的眾人擡頭看去,只見西南方的上空,一匹一匹的戰馬揚蹄而來,轟然落在了眾人的面前,最前方的男子勒住了馬繩,大聲喊到:“都給我住手!”

越軍當中沒有人不認識趕來的男子,段博衍策馬站立攔在了段博明的親信和燕綏的面前,而他的身後全是西北軍的將士們。很快就有人騎馬沖了上來,來人身形利落的跳下馬背,直接跑到了蘇塵落的身邊將她給扶了起來,古晨用力按在少女的人中處,擔心地拍打著蘇塵落的臉頰:“將軍快醒來。”

“她沒事,昏過去了而已,快帶走吧。”

一旁舉刀強撐的燕綏默默地對古晨說到,眼下的他四面楚歌窮途末路,已經做好了戰死的準備,只不過不希望蘇塵落看到自己頭顱被砍下的慘狀。

“二哥你這是來和我搶功的嗎?亦或是來放著燕賊的?”

面對突如其來的情況,段博明冷冷地看了攔在面前的段博衍一眼,繼續說到,“父皇的命令你是知道的,倘若二哥想動手邀功那麽請吧,不然別攔著我手屠漢賊。”

段博衍看了一眼昏迷之中的蘇塵落,這才將目光移到了對面的段博明身上,他臉上依舊是那股清冷的表情,側耳在雨中聽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麽,直到暴雨之中又傳來一陣焦急的馬蹄聲,他這才開了口:“十弟處心積慮辛苦了,這功勞我自然是不會和你搶,率兵前來不過是幫你對付敵人罷了。”

明璽見段博衍並無退讓之意,看了看自家主子臉上的神色,牽馬上前:“有勞二王爺了,既然前來助陣煩請讓路。”

話音剛落,一陣馬蹄的嘶吼響徹了雨幕下的天際,叢叢暴雨之下又有一隊人馬飛快的朝這邊靠攏,眾人擡頭看去只見那堆人馬身上並未穿著任何一方軍隊的軍服,身上黑漆漆的口鼻用黑布裹住,宛如雷電一般狂奔而來,頃刻之間就來到了眾人身旁,揮舞著手中的大刀連砍了段博明的數名親衛。

明璽從為首那名黑衣人的身形和裸露在外的雙眸認出了這一夥人,他舉起手中的大刀朝身邊的士兵喊到:“是吞天寨的人,給我殺!”

355脫險(四更)

明璽的那聲殺字剛出,身後就響起了清晰可辨的弓弩聲,馬背上的符豹吹了聲口哨,密密麻麻緊湊的弓箭像是巨大的黑傘一樣遮住了從天而降的雨珠,肩頭閃爍著鋒利的金勾朝段博明的人馬射去。

“小心!箭上有毒!”

段博明厲聲喝道,但那帶著毒液的利箭已經擊中了數名衛兵,他這次追擊燕綏帶出來的輕騎兵並不多,剩下的人全都留在後方,此刻卻已經被衍息帶著段博衍的手諭撤回了界首關的方向。

沖上來的土匪們很快就和段博明手底下的衛兵打在了一塊,兵器碰撞擦出的火花在暴雨之中久散不去。看著越來越不對勁的情況,段博明似乎明白過來什麽,他臉上滿是隱忍的慍怒,朝段博衍冷冷地道:“二哥不是要來幫我的嗎?就這麽看著越軍士兵被一群山賊土匪砍殺,回到邕都父皇若是問起...”

“出手吧!”

段博明的話還沒說完,馬背上的段博衍淡淡地開了口,身旁的度赤得令,帶著前來的士兵怒喝一聲沖進了戰場。

天地蕭索,狂風襲來,暴雨砸地,漫長的一夜這才剛剛開始。看著面前被沖散了的親衛段博明惡狠狠地瞪了自己的二哥一眼,再也沒空理會暴雨之下搖搖欲墜的燕綏,握著戰刀上前加入了戰局。

段博明策馬走後,段博衍這才翻身下了馬朝地上躺著的蘇塵落走去,他一把將還在昏迷中的少女給抱離了地面,甚至沒有去看燕綏一眼,經過燕綏身邊時卻被叫住了。

“為何要放我走?”

燕綏的臉色白得嚇人,額頭卻燒得厲害,鮮血一滴一滴地從他拿著戰刀的中間往下滴,他的腳下已進形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血坑。

抱著蘇塵落的段博衍停住了腳,燕綏披在少女身上的大裘已經被扔在地上的泥水之中,古晨在一旁舉著傘,從傘面濺飛的雨水砸到燕綏的臉上。段博衍靜靜地看了燕綏一眼,這只是他和燕綏的第三次見面,但段博衍的眸子裏有敵意有醋意,最後卻冷冷地對面前的男子道:“塵落說她信你。”

男子說完,不再做過多的停留,抱著懷中的少女離開了。

蘇塵落的身上已經披上了一件厚重溫暖的大衣,那是段博衍的大袍,用大刀支撐著站在原地的燕綏看著裹在大袍中的蘇塵落被段博衍帶上了馬,男子細心地給她披上雨蓑帶上雨帽,隨後那個瘦小卻堅強的身影很快隨著馬蹄聲的響起消失在這片茫茫的雨幕之中。

段博衍走後,帶來的軍隊卻並沒撤退,度赤率領著眾將士和吞天寨的山賊們廝殺著。可說是廝殺,明眼人都能看出,這些越軍不過是在過過場面,手上揮舞著的戰刀都是有氣無力。

段博明和明璽在一旁看著,原以為是吞天寨來勢洶洶,看到後邊才發現段博衍帶來的這些人壓根就沒想和這批黑衣人真正的動手。可偏偏自己的軍隊卻又被段博衍手下的侍衛衍息給帶回了界首關,暴怒的段博明回過頭來時燕綏不知什麽時候被那黑衣人的首領帶上了戰馬,快速地往茫茫雨幕中撤退而去。

更令人生氣的是,度赤那一批人還叫囂著揮著手中的大刀朝那群黑衣人追去,口中罵罵咧咧,手中的馬鞭卻遲遲未肯砸到戰馬的屁股上。說是前去追擊,還不如說是一路護送,段博衍手底下的人馬就這樣將劫走燕綏的吞天寨眾人一路送到了言湊城外的高山下,這才打道回府。

一場轟轟烈烈的胡漢圍胡大戰就這樣謝了幕,不論是大越的史書還是大漢的史書,對這場陰虛三十六年四月十五發生在界首關城外的大戰記錄都是不盡相同。

《越國歷代戰史》是這樣描述:

“陰虛三十六年四月十五,漢越圍胡,段氏宣皇二子博衍、十子博明漢國太子,後漢歷祖燕綏同圍胡人大軍於界首郊原,斬北蠻人上萬。聊卿公聊振奉命追胡人部落第七世可汗呼烈之子呼卡,於赫水大敗胡人逃兵,剿殺上百拋屍懸橋,呼卡亦其中。”

大越對背信棄義,剿殺胡人後圍攻大漢之事絕口不提,但大漢卻將界首關郊外發生的這場戰事,歸在了燕氏皇族《警後世子孫》之中。

“漢白五十四年,漢室燕族第十二代孫,綏,和越攻胡,大滅蠻夷上萬,弒北胡七世可汗呼烈之子呼卡。後越背信棄義,趁亂剿,逢誥婕夫人救於暴雨,脫險。以此告誡燕氏子孫,漢賊永為眼中恥。”

被燕氏王朝所封的誥婕夫人,就是吞天寨寨主柴靜。那一場大戰之中,段博衍當時從身份和立場上都無法名正言順的出手相救,故而派人通知了柴靜,讓她帶著符豹、老三等吞天寨的弟兄從戰場上將燕綏給救了出來。

大漢太子燕綏的頭顱沒被段博明砍下,段宣皇這場黑吃黑的計謀也沒有成功,為防後事知道特命越國的史官隱去了其中的原委,只留下了漢越圍胡這光輝的一筆。

當然,被後人寫在青史中的記載都些後話了。在聊伯於赫水橋活捉呼卡之後,段博明將那胡人小可汗的頭顱給砍了下來,而那屍身被他踹進了滾滾東流的赫水河之中。那場暴雨之後對燕綏的追殺並沒有因此停止,戰鬥結束後的五天時間裏,段博明派出了一波又一波的人馬,想將大漢太子燕綏擒住,甚至在越軍中放出了話來,說要是能砍下燕綏的頭顱,賞銀萬兩,封宅千畝。

而當段博明對燕綏進行熱火朝天的圍堵之時,蘇塵落被段博衍帶回了界首關,送進了微暖的賬房之內。

356不信你嘗嘗(一更)

燕綏在蘇塵落後腦勺打下的那一掌著實用了不小的力道,由於體力透支,蘇塵落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了過來,醒過來的少女立即抓住了帳內服侍的士兵詢問大戰情況,得知燕綏已經被人安全地救走了,她這才又放心地睡了過去。

戰爭消耗了她太多的體力,戰場上沖殺之間又挨了不少的刀子,加上在那場暴雨下淋了太久,蘇塵落的腦袋一直是昏昏沈沈的。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少女都似乎和水有仇似的,在冷水裏泡過的身子讓她燒了起來。

沈睡之中的蘇塵落感覺到周圍有人走動,不斷地有將領們從帳外進來看望他,她甚至能感覺到段博衍日夜守在自己身邊,輕輕地為她吃藥。但實在是燒得太糊塗了,不斷燒著的高燒讓她昏昏沈沈地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直到第三天的傍晚蘇塵落這才從昏睡狀態中清醒過來。

整個人仿佛在水裏泡了幾天,這三天下來身體裏流出的汗水已經把蓋著的被褥染濕,若不是段博衍天天讓人替換,一開始的那條棉被都能擰出水來。

醒來時,那只小狐貍正靠在蘇塵落的腳邊睡得正香,隨著蘇塵落的起身,腳邊的狐貍一個踉蹌從軍床上跌落下來,眼裏滿是委屈地看了半支著身子的蘇塵落一眼,這才晃晃悠悠地抓著垂落在床邊的被子往上爬。

蘇塵落笑了笑,剛伸手把雪白的狐貍抱在懷裏,帳門的帳布就被人掀開,少女擡頭看去只見段博衍那張俊秀的臉出現在眼前。

看到蘇塵落醒來,段博衍先是一楞,隨後淡淡的笑染上了他的嘴角,這還是這麽多天來他第一次展開的笑容。

段博衍端著一個木盤子走了進來,他將木盤放在軍床旁的桌邊,拿出了盤子上的白瓷碗,裏邊的湯藥還冒著陣陣的熱氣,是剛囑咐炊事兵按照軍醫的藥方熬制好的。

男子並有多說什麽,一雙眸子靜靜的,手上的動作很是輕柔,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勾,將那濃郁的湯藥勾進了湯匙之中,放在嘴邊輕輕地吹了吹這才地遞到了蘇塵落的面前。

“你身子畏寒,現在隨時是四月間漸漸回暖,但前些天淋了雨還需好好調理。”

段博衍的聲音很輕,絲毫沒有談及三天前的那場大戰。蘇塵落的雖然已經猜到了他和蘇大哥還有聊伯一直瞞著自己早就知道燕綏被呼卡所害,還有段博明會在圍胡成功後滅掉燕綏這事,但後來也從古晨和度赤的嘴裏知道了柴靜是段博衍叫來的,當下也不太好說什麽。畢竟段博衍是大越的王爺,段皇的命令他不接受已經算做出了讓步,他不可能明目張膽地去阻止段博明也這麽做。

少女聽話地喝了一口勺中的湯藥,一股苦意瞬間彌漫在了口腔之中,眉頭很快被她皺成了一條波浪線。

段博衍無奈笑了笑,張開手心掌心,裏邊赫然躺著一塊方糖。

蘇塵落怕苦他是知道的。

少女興奮地叫了一聲,正打算伸手去拿段博衍手中的方糖,卻見握著糖塊的掌心被男子迅速地關上了。

“乖,一口氣喝完再吃,不然小口小口的喝會更苦。”

蘇塵落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但看著那晚濃郁的中草湯藥還是不由地有些抵觸。

“怎麽跟個小孩似的,這麽大的人了還怕苦。”

“說得輕巧,這些亂七八糟的草藥經過了幾個時辰的慢火熬制,喝下去就想嘴裏嚼著上萬根黃連似的。”

蘇塵落憋著嘴,不滿地道。

段博衍看到她盯著一碗湯藥苦仇深恨的樣子,嘴角微微勾起:“有那麽難喝嗎?”

“不信你嘗嘗。”

蘇塵落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段博衍居然真的端起白瓷碗喝了一口,可這人似乎感覺不到苦味一樣,一大口湯藥下肚居然連眉頭都不皺一下,臉上依舊是那副風輕雲淡的表情。

“喏,喝吧。”段博衍將手中的白瓷碗遞到了蘇塵落的嘴邊,“嘗過了,已經不燙了。”

蘇塵落低頭一看,碗裏的湯藥已經被段博衍喝了一小半,碗口上還殘留著男子的唇印。她咽了咽口水,仰頭一口將玩中剩下的藥水喝了一下。

這一口下肚,蘇塵落的小臉苦得五官都已經皺到了一塊,剛放下白瓷碗一塊放糖就出現在了嘴邊。

少女張嘴,將段博衍遞過來的糖塊含在嘴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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