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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個舒展運動，這才拿了取下腰間的水袋打算去不遠處的山中小澗打點洗臉水，臨走之前還故意大聲說了句：“這兩人屬豬的吧，這都日曬桿頭了還沒醒。昨晚也沒吃東西，還真是不知道肚子餓的，可惜了我昨晚埋在火堆裏的兔肉了。”
話正說著，燕靈的肚子卻不爭氣的“咕”一聲叫了起來，閉著眼的小姑娘這會臉上更加紅了。蘇塵落打了個哈欠，忍著笑裝作沒聽見，那著水袋往小澗方向走了。
再回來時，古晨和燕靈都已經醒了，兩人已經找出了自己昨晚埋在火堆旁的兔肉正吃著。燕靈看見蘇塵落拿著水袋晃晃悠悠地回來，舉起了手中的柔對她晃了晃。
“蘇公子快來，我給你留了最大的兔腿。”
三人吃完，休息了會便又繼續趕路了。燕靈經過昨晚的修整又吃了些帶油的東西精力恢覆了很多，不再是之前病怏怏的樣子，話也多了起來。倒是古晨，因為心裏知道蘇塵落其實懂得他當時是醒著的，一路下來臉上都是青一陣白一陣的，徒增了一股別扭勁。不過隨著離言湊城越來越近，蘇塵落的思緒全都放在今晚怎麽對付燕綏上，壓根就沒怎麽搭理燕靈的話，更沒註意到古晨的別扭。
出了赫嘉山，剩下的路邊便好走了很多，匯進官道之後馬兒疾馳了起來，身邊不時有結伴回鄉的百姓和護送他們的越軍，大家都只道他們三是家產頗豐的大戶人家，這幾天大家都見多了向他們這樣騎著馬或者駕著馬車的人，所以蘇塵落、燕靈、古晨三個這樣奇怪的組合沒引起過多的註意，一路暢通無阻。
到了言湊城外幾裏，同行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言湊城如今還掌握在大漢手中，百姓自然不敢過多的靠近，方圓屋裏之外已經沒了平民的身影，反而隨處可見越軍行進的部隊。
蘇塵落知道那是聊伯派來圍攻言湊的大軍，崔智便是這批軍隊的總指揮。為了避人耳目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三人挑了條荒無人煙的鄉間小道，走了大概三小時，傍晚夕陽落下時終於看到了言湊城城墻。
如今趙乾敗走界首，漢軍人心惶惶，言湊城的防守是更加的森嚴了，城墻上隨處可見裝備整齊、表情嚴肅的漢軍，一時間怎麽進城反而成了三人的問題。
出小道時古晨按著蘇塵落的命令將馬兒栓在了小道盡頭的樹樁上，此時三人正躲在城外茂密的草叢中，他看了一眼戒備森嚴的城門有些擔心地對蘇塵落問到：“將軍，漢軍戒備森嚴，硬闖必會被捕，我們怎麽辦？”
蘇塵落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心裏罵道這小子可能是被小丫頭迷得七葷八素了吧，智商怎麽越來越不在線上。
“當然不能硬闖了，這麽明目張膽地走出去不是擺明了讓人捆嗎？”她眼珠子轉了轉，目光停在了燕靈身上：“你不見了你那哥哥怎麽不找你？”
燕靈不滿地撇了撇嘴：“他現在可能告示都貼滿城墻了，巴不得馬上把我捉了送去胡人，好讓父皇加賞他。”
蘇塵落聽完心下一喜，這就好辦了。
151到手的鴨子（三更）
一炷香後，言湊城的守軍頭子吳可手裏拿著畫像，看著站在他們面前的少女，在燕靈的身邊左左右右繞了好幾圈，仔仔細細地把燕靈從上到下打量了個透。
據說那畫像還是他花了高價從燕綏身邊某個隨身士兵中買來的，畫像上的少女亭亭玉立，齒笑嫣然，手裏還抱著一個小白兔宛如畫中仙子。
蘇塵落和古晨坐在茶桌邊，正在等守城士兵確認，塵落翹著個二郎腿，食指輕敲著桌面，頗為有些不耐煩：“怎麽？我和我兄弟千辛萬苦地把公主送回來了，你還不快放我們進去。”
那人卻還是不緊不慢的，目光繼續在燕靈臉上上下打量。
燕靈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對待，心下也有些怒氣，朝著圍在自己身邊像看猴子一樣觀察自己的士兵道：“本公主餓了，快放本公主進城！”
由於在野外受了點風寒，燕靈的聲音聽起來細細啞啞，一點兒威懾力也沒有。
吳可身邊的一個拿著長矛的士兵沖著燕靈嚷嚷了道：“急什麽，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們怎麽知道到底是不是公主。如今戰事吃緊，很多越賊都想混進城內刺殺太子，我們可得好好盤查，該走的程序一個都不能少，絕不放過一個漏網之魚！”
“你．．．”
燕靈還想說什麽卻被蘇塵落給打斷了。
“行行行，查吧查吧、驗吧驗吧，趕緊的，該幹嘛幹嘛，做完趕緊放我們進城。”
在燕靈失蹤的這幾天裏，燕綏雖然知道她去了哪但是為了掩人耳目做了做樣子，讓周內放出消息，稱從漢京來鼓舞士氣的大漢五公主在戰亂中走失，誰能護送回來便賞銀五千封宅子萬畝。在巨大的利益驅使下，言湊城裏的百姓，不管是越民還是漢民甚至有些漢軍士兵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可燕綏並沒有透露出燕靈的真面目，甚至連一副具體的畫像都沒有。因此，有些腦子靈活的畫師和商人便聯合起來，出賣公主絕版畫像。
如今言湊城大街小巷都有人擺著攤賣燕靈的畫像，每個攤主都說是正宗絕版，價格是越擡越高。
古晨看到被士兵圍著的燕靈，滿臉通紅地站在人群中央心裏也有些不爽，可看到蘇塵落坐在椅子上放松的打著哈欠喝著士兵準備的茶水也不好出手。
就在蘇塵落都喝光了那壺茶、燕靈和古晨都快要爆發的時候，那守城士兵頭子吳可這才收了手中的畫卷，高聲說道：“嗯．．．你們在這等著，我們下去通報一下。”
吳可說完對手底下的士兵們使了個眼色，大家都跟著他退了下去。一時間，城樓的屋內就剩下頗為滿意的蘇塵落、準備動氣的古晨和滿臉委屈的燕靈三人。
蘇塵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安慰了燕靈就快可以見到他哥哥了，好說歹說才把那小公主眼睛裏滾動著的眼珠給勸回去。
而退出去的士兵跟著自己的頭兒來到了城墻邊上，眾人立即圍住了吳可。其中一個士兵想起前幾天剛下發的禁足令有些擔憂地看著吳可道：“頭兒，那女的真是公主嗎？我看她身邊的那兩個人可不是什麽好人，特別是那坐著喝茶吊兒郎當的小子，可別是偽裝的越軍啊，上邊的禁足令剛下來說了不讓任何人進城的啊。”
“我看不像，那小子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地痞流氓，半路見到公主一路保護下來想來領賞的。而且那姑娘的模樣是真的俊俏，我看八成是公主沒錯，這是屬於特殊情況，也別管什麽禁不禁足令了，咱得趕緊放人，耽擱了可不夠腦袋看砍的。”
另一個士兵滿不在意地說到，人群裏頓時炸開了鍋，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有的士兵認為不管是或者不是公主都不能放人，只能立刻像上邊匯報這件事。有的士兵卻認為蘇塵落一行人看著就像騙子不可信，應該立即把他們幾個趕走或者押進大牢，如今越軍還不知哪天就要進攻言湊城了，疏忽大意不得。
一夥人就這樣扯著嗓子在城角邊上吵了一陣，等到大家都吵累了才紛紛看向人群中央的吳可。
“頭兒～是押是放你倒是說句話呀，兄弟們可都等著你吩咐？”
吳可掃了一眼自己的手下，又看向了屋內，這才神神秘秘地壓低了聲音開了口，頗有些激動地對大家說：“兄弟們，我和你們說那姑娘是公主啊！咱這次可發定了！”
有個士兵不解，摸著自己的後腦勺道：“頭兒，那我現在就去和上邊匯報找到公主了？”
話剛說完，就被吳可一個巴掌給呼啦過去，要不是旁邊人扶著就要摔倒在地。
吳可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那捂著臉的士兵：“大家都叫你傻哈子，看來你是真傻。”然後像想起什麽一樣，眼睛裏冒著精光，他戳了戳自己手對眾人道：“那可是大漢公主啊！太子賞銀千兩、封地萬畝讓大家提供情報，倘若我們將公主帶到太子面前這些東西豈不都是我們的了。”
眾人聽到這已經明白過來了，人群中有人小聲地問：“頭兒，你是說咱不上報了直接護送公主進城？”
吳可點了點頭：“便宜豈能讓別人給占了，這層層上報上去，還不知道哪一層把咱到手的鴨子給撿了去。”
剛剛被吳可呼啦了一巴掌的士兵臉上的巴掌印還沒消退，看見吳可點頭想表現表現，立即又湊了上去：“對對對，頭兒說得對，那我現在馬上下去安排，馬上放人送他們三個人進城領賞去。”
話音剛落，吳可反手又是一個巴掌，打得他火冒金星：“你這個蠢貨沒救了，太子要的是公主又不是那兩個家夥，難道你要讓太子知道是那兩人護送公主回來的嗎？”
那士兵左臉被打得紅彤彤的，右臉有挨了吳可的一巴掌，再也不敢亂說話，兩只手捂著臉帶著哭腔對自己的頭兒道：“頭兒，那你說我們該怎麽辦？”
吳可眼裏閃過一絲狠毒，他沈聲對眾部下道：“進城的只有公主一人，是我們在城外發現被越軍綁架的公主，經過慘烈的搏鬥殺死了越軍救下了公主並將她護送回城的，都聽清楚了嗎？”
眾士兵聽完吳可的話，已經明白要怎麽做了，他們整齊劃一地朝吳可回到：“是。”
吳可滿意地點了點頭：“動作利落些，等會我下進去把公主印出來，然後你們殺掉那兩個男的之後找套越軍的兵服給他們換上，領了賞咱平分。”
除了那被吳可呼啦了兩巴掌的守城士兵，其他的都不傻，看得出屋內的蘇塵落和古晨是有兩下子的人，都在心裏琢磨反正都是給吳可跑腿賣命，殺了那兩人護送公主回去領的賞錢還不是都落在頭兒的腰包裏，積極性並不高，這會聽到吳可說平分，一個二個眼裏泛著光，紛紛握緊了腰間的佩刀幹勁十足地朝屋子走了過去。
152不怎麽高雅（四更）
當守城士兵又一次返回屋內時，那士兵頭子吳可從燕靈點頭哈腰地叫了句公主，左一句得罪了右一句自己有眼不識泰山，把小姑娘捧得高高的。其他士兵則是在一旁端茶倒水、阿諛奉承，對著蘇塵落和古晨兩人說什麽壯士辛苦了、壯士勞累了。
眾人拍了會馬屁，吳可看著蘇塵落三人臉上滿意的表情，這才切入主題，開口道：“現在戰事吃驚，前幾天太子下了禁足令，需要一個一個進城，請公主先隨在下進城，接著兩位戰士再進吧。”
古晨聽到這心裏犯嘀咕，心說這事什麽奇怪的規定，就連燕靈都皺起了眉頭。兩人都轉頭看向了蘇塵落，哪知她正在享受著那傻頭傻腦士兵的按摩，壓根就沒註意聽吳可說話。
“用力點，誒，我說你沒吃飽嗎？使勁點錘。”
蘇塵落閉著眼睛舒服地癱在椅子上，將腿駕到了另一個凳子，正指揮著吳可手下的士兵給自己捶腿，連趕了幾天的路，她實在是累得夠嗆。
燕靈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正睜著一個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蘇塵落，在等她出主意。
“公子．．．”
古晨在一旁小聲地叫了一聲，蘇塵落這才睜開眼。
“怎麽了？”
說完還朝那士兵頭子指了指：“欸，把那包葵花籽拿過來。”
士兵們滿臉黑線，這人還把這當成自己的家了，但也不好發作。
吳可陪著笑取下了自己身旁桌子上的那一碟葵花送到了蘇塵落的邊上：“壯士請用，我們呢這有規矩，現在是戰時狀態管理比較嚴格，人要一個一個的進城，我們先把公主送進城門，然後再把你們送進去你看怎麽樣？”
還沒得呢給蘇塵落開口，一旁的古晨反而些微沈不住氣了：“這是哪門子的規矩，這城門又不是小得只能容得下一個人。再說了，我們既然一路護送公主到了城門，自然也要護送她進去。”
“誒，大哥，別這樣。”
蘇塵落剛剛接過吳可遞過來的小碟子，拿起葵花籽開始慢慢地吃起來，連續吃了好幾顆葵花籽殼吐了一地聽完古晨說的話這才擡起頭來：“既然別人有別人的規矩，我們便按著規矩來，也別讓幾位官爺為難了不是？，快來坐著讓其他官爺給你也捶捶，還別說技術挺好的。”
她將裝著葵花籽的碟子放在了一旁，整個人又癱在了椅背上，示意幫她捶腿的士兵再使點勁，這才舒服的閉上了眼睛開口道：“去吧，勞煩官爺帶公主先進城吧，我和我大哥在這等著。”
“可是．．．”
燕靈聽完卻不樂意了，她走到蘇塵落身邊壓低了聲音：“不是說好了來和我大哥提親的嗎？你不陪一起去嗎？”
蘇塵落拍了拍燕靈的手背：“乖～你先進去，我等會就來。”
吳可見兩人道完了別，這才對燕靈畢恭畢敬地說到：“公主請吧。”
燕靈看了看蘇塵落又看了看古晨，不情不願地跟著吳可走了。
兩人離開屋子時，吳可給士兵們使了一個眼色，大家心領神會點了點頭。
待吳可帶著自己燕靈走遠後，士兵們交換了一個眼神就連幫著蘇塵落捶腿的那傻楞楞的士兵都停下了動作。大家正準備按照吳可交代的行動，將蘇塵落和古晨砍死，但原本閉著眼躺著好好的蘇塵落卻在這時打起了哈欠，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伸了個懶腰，隨後卻捂著肚子面色漲紅頗為著急地對在座的士兵道：“茅房在哪，人有三急我快憋不住了。”
說話間還有一聲巨響在空氣中響了來，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味道。
大家都捂著鼻子看著突然站起來的蘇塵落，沒想到她這會想去茅房，砍也不是不砍也不是。
“快說，在哪？”蘇塵落捂著肚子，臉上的表情像是憋不住般，某個士兵怕她再制造毒氣，捏著鼻子指了指門外：“下了城門右拐，城墻邊上就有一個。”
蘇塵落道了句“多謝”，拉著楞在原地的古晨就出了門。
眾人還沈浸在她剛剛的臭屁中沒反應過來，倒是你個傻楞楞的士兵攔住了蘇塵落和古晨：“上個茅房幹嘛要兩個人一起去？”
蘇塵落的身子躬成了一個蝦米，由於憋得難受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官爺你不知道，我們村子之前有人上茅房一不小心掉坑裏給淹死了，從那以後我村子上都有規矩，上廁所要有親人在場，免得有人被泔水淹死了還得花力氣撈上來。”
那傻楞楞的士兵卻沒讓路：“哪有這樣的規矩．．．”
還沒等他說完，又一個響亮的聲音從蘇塵落身上發了出來。其他士兵趕緊擺手，眾人捏緊了自己的鼻子像趕蒼蠅似地轟蘇塵落：“快去快去，去完趕緊回來我們好送你進城。”
“好勒！”
收到回話，蘇塵落捂著肚子拉著臉色頗為難看的古晨大步就跑出了屋子。
蘇塵落拽著古晨一溜煙地跑下了城門，正準備拐進城墻邊上，古晨卻掙脫了蘇塵落的手，滿臉通紅地看著她：“將．．．將軍，我在這兒等你，你快去吧。”
古代女子哪會像蘇塵落那樣將屎啊尿啊的放在嘴邊，古晨剛剛已經被蘇塵落的行為震得驚為天人，此刻站在一旁頗為別扭也不敢直視蘇塵落。
心裏只覺將軍自從看到大漢太子給她的那封信後，行為真的是越來越奇怪了。
蘇塵落看到古晨那樣子，一拳就錘到了他胸口上：“想什麽呢？趕緊給我走，你沒發現那夥士兵準備和我們動手嗎，往城墻右拐有條小道可以進城，快跟上。”
“將軍你．．．”
古晨看見已經恢覆原樣，站得筆直的蘇塵落楞了楞。
蘇塵落則是無奈的一聲嘆息，這小子真是自從見了燕靈後智商就全拋九霄雲外去了，不過這會兒她可沒時間在這教訓下屬。
“趕緊的，等會他們發現就來不及了，雖說打起來不吃虧，可動靜鬧大了引來其他士兵就不好了。”
蘇塵落說完這話就竄進了城墻邊的小道，古晨也跟了上去，就這樣兩人在大漢守軍眼皮子底下借茅廁一事躲開了。
雖然不怎麽高雅，可事情的主人卻毫不在乎，待那群士兵反應過來時，她早就帶著古晨混進了言湊城。
153這很不正常（五更）
言湊城的熱鬧情況是蘇塵落始料未及的，原以為經過界首關那場戰役的失利，燕綏在損失多名大將，被俘上萬士兵的情況下，會死氣沈沈地蝸居在言湊城裏。可夜幕下燈紅酒綠、熱鬧非凡的街市，哪裏有一絲戰敗的蕭條，除了進城時防備森嚴的城墻，這言湊城的大街小巷裏，一個巡邏的士兵也沒有，百姓們更是成群結隊的在逛著夜市。
即使有裝穿漢軍軍服的士兵路過蘇塵落和古晨，也不過是出來給自己添置些過年的物件，絲毫沒有註意到他倆。
這座城市一如既往的車水馬龍，隨處可見的小販、三五成群的行人、燈火輝煌的酒樓都在向人們昭示著他的生機與活力。
蘇塵落坐在茶館靠窗的位置，看了一眼街道上步履平緩、閑庭信步的行人，目光轉向有茶館大廳中央舞臺上穿著紗裙扭著腰肢的舞女不禁暗暗發問，到底怎麽做到的？
界首關那場戰役已經結束半月有餘，戰報早就應該傳來了，崔智正帶著數萬大軍朝此處趕來，不日就會包圍城池，城中百姓不僅不逃竄避難，就連絲毫的慌亂之感也沒有，現在就連這喝茶閑聊的茶館都是歌舞升平。
這不正常，這很不正常。
臺上的舞女面紗巾拂面，那雙妖艷的眼睛露在外邊，別樣的嫵，正在樂師的吹奏下扭動著她那水蛇般的腰肢,臺下的茶客們品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有人朝著舞臺方向吹幾聲口哨。
“陳將軍，我們接下來怎麽辦？大漢的公主已經送回來了，我們是不是去救度赤大哥？”
坐在蘇塵落對面的古晨，見她望著舞臺出神，不由開口問到。
古晨本以為蘇塵落帶燕靈返回言湊城，就是為了拿燕靈來換度赤，如果真是這樣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他既不想燕受傷，也不想度赤大哥在漢軍手裏出事情。可進城之後，蘇塵落絲毫沒有要去尋找燕靈或者度赤的打算，反而帶著他來到了茶樓，兩人在這喝了有半個時辰的茶水了，一大罐茶水下肚茶壺見底之後古晨終於坐不住了。
三人進城時正是夕陽西下，言湊城如火的晚霞，早已被暮色一絲絲遮去，而是換上了通紅的燈火繼續照亮著這座千年古城。
聽到了古晨的聲音，蘇塵落緩緩地回過頭來，目光卻落在了端著茶盤不停穿梭在各個桌間的小二，還有櫃臺上低頭撥弄著算盤的賬面先生。這些人雖然都在忙著自己手頭上的事，但目光時不時地瞟往蘇塵落和古晨的位置。
這間茶館也是餘四海的產業，餘四海在這言湊城裏除了賭場、當鋪、還有這間生意火爆的茶館。當初餘四海帶著家眷跟蘇家軍撤回界首關之後，已經轉手了大多數產業，唯獨留下了這間茶館作為蘇家軍在城內的據點。
茶館客流量巨大，每天南來北往的商人、閑來無事的百姓甚至還有偶爾會到此休息的漢軍士兵，都會在傍晚過後到這裏喝茶閑聊。一來，有利於蘇家軍掌握各方面的情報。二來，茶館並不直接掛名在餘四海的名下，隱蔽性極好，就算漢軍查到這茶館有問題餘四海也不是直接行為責任人。
早些年餘四海就通過變賣的方式將茶館轉給了言湊城的鹽商龍頭老大蕭起獲。雖然茶館掛在蕭起獲的名下，但管理上還是由餘家負責，茶館內的夥計也都是餘家的人，其中不乏改名換姓的蘇家軍。
雖然蘇塵落並不熟悉茶館裏的每一個夥計，但她還是見過一些，可如今大堂裏跑堂的、端茶的、記賬的，每一個都是生面孔，大廳中央甚至還多了一個供舞女跳舞的舞臺，這更讓蘇塵落感覺到不對勁。
難不成蕭起獲把自己那點愛好都搬到臺面上來了？
古晨見蘇塵落並沒有回答自己，反而端著茶杯做掩護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茶館四周，心下也有了反應，他也擡起頭來掃了一圈室內，眼睛看到櫃臺上的賬面先生時，那人卻急匆匆地將原來註視著自己這桌的目光挪開了。
古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低聲地對蘇塵落道：“將軍，這兒不對勁。”
對面的女子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待會見機行事。”
蘇塵落說完對那一直拿餘光註視自己的小二擡了擡手，聲音比平時高了八個度：“哎喲，小二你快過來看看，我說你們這也是百年老字號的茶樓了，怎麽能拿這種發了黴的茶糟子來糊弄人呢？”
話音剛落，不只是那店小二，大廳內坐著的所有客人目光都從舞臺中央的舞女身上轉向了蘇塵落這桌。
那小二明顯是楞了一楞，隨後將毛巾往肩上一攤，趕緊快步地走了過來。
“客官，怎麽了？怎麽了？”
蘇塵落眼睛一橫、將手中的茶杯往桌上用力一放，杯中的茶水立即濺了出來，她站了起來指著茶杯裏的茶葉大聲道：“你自己看看，這茶葉都發了黴肯定還是陳年的舊茶了。我點的可是龍井，這一壺茶可不便宜，夠我到那紅樓買個春的了，你們做這種損人利己的事不厚道吧？”
那聲音雄厚敞亮，仿佛自動加上了喇叭，唯恐在座的其他客人聽不到。
那小二看了一眼蘇塵落指著的茶杯，那些被水泡過舒展開的茶葉上確實有些黴菌，小二點頭哈腰地對蘇塵落道：“公子公子，這是陳年老茶，越老越香有些黴菌是正常的、正常的啊。”
“胡說！我只聽過陳年老酒，哪有陳年老茶的道理。就算是陳年老茶，也會有專門的貯存方法，根本就不可能長黴菌，何況我們店的可是你們店裏最貴的龍井。怎麽著你這茶館仗著百年老字號，店大欺客是不是？”
一旁的古晨這會也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子遮住了窗口的那片月光，一塊巨大的陰影出現在了店小二的上空。
154還真是個不可愛的女人（一更）
在座的客人們都支起了耳朵，眼耳共用，唯恐自己錯漏了這場好戲。
還沒等店小二回古晨的話，蘇塵落拎起了桌面的茶壺對著在場的眾人道：“各位你們可也得好好檢查檢查自己的茶杯裏的茶葉是不是長了黴，這黑心店家不知道坑了大家多少錢了，這得賠。”
在座的這些茶客們點的不過都是些中底等的山茶，原本也只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在一旁旁觀這出好戲，畢竟這品茗茶樓也是上百年的老字號了，從來沒有鬧出過質量問題。而且，在座的茶客們心裏也清楚，陳年舊茶處理不幹凈晾曬不夠的話多多少少都會長些黴菌，但也並不妨礙茶的香氣和味道，可當眾人聽到蘇塵落說賠錢的時候，一個二個都立馬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茶杯，開始仔細端詳杯中的茶葉起來。
“哎呀，我這茶也長黴了，賠錢！”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聲，眾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只見一個穿著補丁的窮酸秀才手裏拎著一片薄薄的茶葉，指著上邊的一小丁不易察覺的異色大聲嚷嚷喝了這茶肚子不舒服，怪不得記憶力衰退考不上功名，要店家快賠錢之類的鬼話。
隨後，接二連三的聲音響了起來。
“快看，我這茶葉也有問題，全都是黴！”
“哎呀，我的也是，快賠錢賠錢。”
大廳內的茶客本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一群人，知道有利可圖，一個二個都伸長了脖子，瞇著眼睛仔細在自己的茶杯中尋找著傳說中的黴，有些人的茶葉根本就是沒有問題的，但為了也沾上便宜隨手抓了些地面的灰土殘渣螞蟻之類的大聲嚷嚷茶裏有細蟲。更有甚者，幹脆趁人不註意撤下了自己的頭發往茶水中一扔，就開始叫喚起來。
一時間，茶館大廳熱鬧起來。茶客們一個二個扯著脖子大聲叫罵，好像自己喝了這茶水得了絕癥似的非要茶館給個說法。
這場面已經不是一兩個店小二能夠應付的了，店內的小二和賬面先生已經被眾茶客團團圍住，大有不給錢不放他們走的架勢。
而始作俑者此時卻翹著二郎腿坐在座位上優哉游哉地看這眼前的場面，嗑起了瓜子，待那群人鬧了一陣後，蘇塵落手中的那把葵花籽也被她吐得差不多，她這才點頭對身邊的古晨道了句，“去吧，把他們老大給我揪出來。”
“得勒～”
古晨得令，挽了挽自己雙手的衣袖，大有大幹一場的架勢，自從戰事吃緊來大家的重心都轉移到了戰爭上，他已經很久沒有跟著蘇塵落這樣胡鬧過了。古晨八歲進軍營，在恃強淩弱的軍營中大小也是個刺頭，如今這場被他們掀起了風波反而讓這個被軍規軍紀管制的太久的軍中男兒體會到了行軍打戰之外，另一種意氣方剛的樂趣。
“有趣。”
樓下是熱熱鬧鬧，樓上卻是一片的寂靜清冷。夜風穿堂而過，茶館二樓雅間，坐著一位黑衣錦袍的男子，一顆鑲著深墨色黑濯石的指環呆在他的拇指上，葡萄般碩大，閃耀著黑洞般深幽的光。男子臉色凜然，目光灼灼盯著樓下正抖著二郎腿的蘇塵落。
“太子，要不要派人下去結束這場鬧劇？”
在他的身後一個高大的侍衛臥刀而上，低聲請示了一句。
燕綏搖了搖頭，神色如常地抿了一口茶。
“先別急，讓她再鬧會吧，把念姬叫上來服侍。”
周內聞言臉上閃過一絲的不解，看著樓下的眾人已經在摔盤子本想再說些什麽，卻因燕綏臉上的神情不敢再多問，諾了一聲便吩咐下人去叫一樓的舞女念姬。
早在蘇塵落來到城墻時，燕綏就收到了消息，唯一讓燕綏沒想到的是蘇塵落居然就這麽單刀赴會地來了，還帶著燕靈，本以為她為了提防自己怎麽著也會帶上幾千名士兵。如今燕靈已經被她接回府中，燕綏知道蘇塵落會第一時間趕來這茶樓尋找餘四海安排在這言湊城內應的蘇家軍。可她哪裏知道，早在幾天前，燕綏就通過了一場鴻門宴將蘇家軍安排在城內的勢力都給端了，換上了自己的人。
如今言湊城的大牢裏，除了八王燕蔚的人，還關著不少已經查明身份的蘇家軍士兵。
“還真是胡來。”燕綏在心中默默想到，“真不知道這女人是過於自信還是不把自己的三萬軍隊放在眼裏。”
他看了一眼樓下身著男裝的蘇塵落此時已經變換了姿勢，擼起了胳膊挽了袖子一條腿還踩在椅子上，叉腰為眾人怒吼叫陣、添油加火。
燕綏皺了皺眉，右手攀上了已經上了二樓的舞女念姬腰身上，眼睛卻是盯著樓下的蘇塵落，聲音裏頗有些無奈：“都說了要穿裙子，還真是個不可愛的女人。”
亂成一團的樓下，古晨已經沖到了櫃臺，單手就將那賬面先生給拎了起來。
“快！立馬開庫賠錢！”
在古晨身邊圍著的，除了言湊城的百姓，還有些小商販，甚至連換了便衣的漢軍士兵也混在其中。不管是軍是民，眾人眼睛裏都冒著金錢的火光，想趁機撈一把。
由於茶館內的聲音頗為壯大，傳到了街道兩旁，陸陸續續有鍋爐的行人伸頭來看熱鬧，當了解到怎麽一回事之後，也都大步跨了進來，湊進了人群裏。
一邊走還一邊嚷嚷自己昨天前天還有大前天都在這兒喝過茶，茶館得一起把錢給賠了。
至於謝謝人前幾天是不是來過這品茗茶館，根本就沒法考究考證，這會兒茶館的夥計也沒人能騰出手來去一一查證。
被古晨拎在手裏的賬面先生雙腳已經離開了地面，他兩手握著古晨抓住他那只蒼勁有力的打手，聲音開始顫抖：“客官息怒啊，客官息怒。這錢庫沒有掌櫃的鑰匙我們這些下人是打不開的啊。”
“那就把你們新掌櫃的給叫出來！”
人群中開始有人接話。
“就是，把你們新掌櫃給叫出來，賠錢！”
“簡直不像話，自從換了品茗茶館換了掌櫃，就江河日下了。你們新老板就快把茶館的百年老字號給砸了！”
“可不是，要是我們再不管管，這招牌就快被你們新掌櫃的給砸了！”
眾人忿忿不平、議論紛紛，每個人的臉上都似乎寫著“替天行道、維護百年老字號”幾個大字，完全忘記了他們這會是在趁火打劫。
聽到這，蘇塵落原本那張看熱鬧的臉上卻笑意漸斂，果然不出她所料。如今這品茗茶館人手已經被完全換走，相當於換了一次血，名聲還在、樓閣還在、就連那茶水的味道也並無不同，只不過此時的茶館早就不是餘四海苦心經營的據點了。
155民風彪悍（二更）
義憤填膺的眾人還在賬臺周邊鬧著，古晨大聲喊著把新掌櫃的給交出來，他們身後的蘇塵落卻柳眉緊蹙，暗自思酌，會是誰呢？
看著不斷求饒的小二和賬面先生，這些人並不會功夫，倘若是燕綏幹的，早就會有拿著軍刀的漢軍沖進來維護秩序了，不可能任他們胡鬧這麽久。
那麽，到底是誰呢？
蘇塵落穿著一身淡青色的錦緞長衫，上面用金蟬絲繡著大片血一樣的暗夜薔薇，色澤光鮮，面容秀美，一雙宛如狐貍般狡黠的眼珠子轉了轉。她將踩在椅子上的腳放了下來，坐回了椅子上。
此時的她已沒興趣再看那熱鬧，右手大拇指放在下巴處，食指不斷地敲擊著自己的太陽穴。難不成那蕭起獲還真是如此不中用，將四海叔經營得紅紅火火的茶館賭輸給言湊城其他富商了？
想到那個油頭滿臉、肥頭大耳、嗜賭如命的富商，蘇塵落覺得這種可能性不是不存在。
但很快，她就把這個可能給推翻了，言湊城裏誰不知道餘四海管理有方，就連當時餘叔將品茗茶館轉給蕭起獲時，他都求著四海叔答應以每年千兩的高價雇傭費聘請餘家夥計繼續打理這百年老店。這也就是為何茶館的所有者頻頻更替，但店內夥計一直不變的道理。
不得不說，四海叔的確是商業奇才。這讓蘇塵落不禁想起了那句話，“２１世紀什麽最重要？人才！”
所以倘若是城內其他富商想要接手，肯定不會放走能為自己繼續賺大錢的餘家夥計。所以蘇塵落敢斷定，這品茗茶館的新掌櫃，是城內其他釜山的可能性也不大。
夜已經漸漸深了，蘇塵落掃了一眼鬧哄哄的人群，原想著到這茶館裏找幾個蘇家軍打聽打聽言湊城內的情況，看看那大漢太子究竟施了什麽魔法讓城內的百姓都其樂融融地在這準備被圍攻的城池裏泰然處之地過著小日子。可如今的情況，恐怕大哥喝四海叔安排在城裏的暗點早就被端了。
想到這蘇塵落的眸子暗了幾分，這樣一來，原本自己企圖聯合城內蘇家軍和準備到達城外的崔智來個裏應外合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有一條計劃中的路被堵死，這讓蘇塵落頗為不爽，更為不爽的是，她現在不確定到底是誰幹的。
這邊正想著，櫃臺那邊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狀態。
鬧事的眾人見死摳活摳從賬面先生和店小二身上摳不出什麽有用信息。這些人連自己的掌櫃是誰都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一味地支支吾吾重覆他們是雲涼鎮上的漢民，不久前才跟著一個商人來的言湊城，說是能給他們提供賺錢的路子，便跟著來了。
說起雲涼鎮，是漢越交界處大漢的一個頗為有規模的村鎮，但處於大山的深處，地理位置十分偏僻，交通不便頗為落後，祖祖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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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正說著，燕靈的肚子卻不爭氣的“咕”一聲叫了起來，閉著眼的小姑娘這會臉上更加紅了。蘇塵落打了個哈欠，忍著笑裝作沒聽見，那著水袋往小澗方向走了。
再回來時，古晨和燕靈都已經醒了，兩人已經找出了自己昨晚埋在火堆旁的兔肉正吃著。燕靈看見蘇塵落拿著水袋晃晃悠悠地回來，舉起了手中的柔對她晃了晃。
“蘇公子快來，我給你留了最大的兔腿。”
三人吃完，休息了會便又繼續趕路了。燕靈經過昨晚的修整又吃了些帶油的東西精力恢覆了很多，不再是之前病怏怏的樣子，話也多了起來。倒是古晨，因為心裏知道蘇塵落其實懂得他當時是醒著的，一路下來臉上都是青一陣白一陣的，徒增了一股別扭勁。不過隨著離言湊城越來越近，蘇塵落的思緒全都放在今晚怎麽對付燕綏上，壓根就沒怎麽搭理燕靈的話，更沒註意到古晨的別扭。
出了赫嘉山，剩下的路邊便好走了很多，匯進官道之後馬兒疾馳了起來，身邊不時有結伴回鄉的百姓和護送他們的越軍，大家都只道他們三是家產頗豐的大戶人家，這幾天大家都見多了向他們這樣騎著馬或者駕著馬車的人，所以蘇塵落、燕靈、古晨三個這樣奇怪的組合沒引起過多的註意，一路暢通無阻。
到了言湊城外幾裏，同行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言湊城如今還掌握在大漢手中，百姓自然不敢過多的靠近，方圓屋裏之外已經沒了平民的身影，反而隨處可見越軍行進的部隊。
蘇塵落知道那是聊伯派來圍攻言湊的大軍，崔智便是這批軍隊的總指揮。為了避人耳目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三人挑了條荒無人煙的鄉間小道，走了大概三小時，傍晚夕陽落下時終於看到了言湊城城墻。
如今趙乾敗走界首，漢軍人心惶惶，言湊城的防守是更加的森嚴了，城墻上隨處可見裝備整齊、表情嚴肅的漢軍，一時間怎麽進城反而成了三人的問題。
出小道時古晨按著蘇塵落的命令將馬兒栓在了小道盡頭的樹樁上，此時三人正躲在城外茂密的草叢中，他看了一眼戒備森嚴的城門有些擔心地對蘇塵落問到：“將軍，漢軍戒備森嚴，硬闖必會被捕，我們怎麽辦？”
蘇塵落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心裏罵道這小子可能是被小丫頭迷得七葷八素了吧，智商怎麽越來越不在線上。
“當然不能硬闖了，這麽明目張膽地走出去不是擺明了讓人捆嗎？”她眼珠子轉了轉，目光停在了燕靈身上：“你不見了你那哥哥怎麽不找你？”
燕靈不滿地撇了撇嘴：“他現在可能告示都貼滿城墻了，巴不得馬上把我捉了送去胡人，好讓父皇加賞他。”
蘇塵落聽完心下一喜，這就好辦了。
151到手的鴨子（三更）
一炷香後，言湊城的守軍頭子吳可手裏拿著畫像，看著站在他們面前的少女，在燕靈的身邊左左右右繞了好幾圈，仔仔細細地把燕靈從上到下打量了個透。
據說那畫像還是他花了高價從燕綏身邊某個隨身士兵中買來的，畫像上的少女亭亭玉立，齒笑嫣然，手裏還抱著一個小白兔宛如畫中仙子。
蘇塵落和古晨坐在茶桌邊，正在等守城士兵確認，塵落翹著個二郎腿，食指輕敲著桌面，頗為有些不耐煩：“怎麽？我和我兄弟千辛萬苦地把公主送回來了，你還不快放我們進去。”
那人卻還是不緊不慢的，目光繼續在燕靈臉上上下打量。
燕靈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對待，心下也有些怒氣，朝著圍在自己身邊像看猴子一樣觀察自己的士兵道：“本公主餓了，快放本公主進城！”
由於在野外受了點風寒，燕靈的聲音聽起來細細啞啞，一點兒威懾力也沒有。
吳可身邊的一個拿著長矛的士兵沖著燕靈嚷嚷了道：“急什麽，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們怎麽知道到底是不是公主。如今戰事吃緊，很多越賊都想混進城內刺殺太子，我們可得好好盤查，該走的程序一個都不能少，絕不放過一個漏網之魚！”
“你．．．”
燕靈還想說什麽卻被蘇塵落給打斷了。
“行行行，查吧查吧、驗吧驗吧，趕緊的，該幹嘛幹嘛，做完趕緊放我們進城。”
在燕靈失蹤的這幾天裏，燕綏雖然知道她去了哪但是為了掩人耳目做了做樣子，讓周內放出消息，稱從漢京來鼓舞士氣的大漢五公主在戰亂中走失，誰能護送回來便賞銀五千封宅子萬畝。在巨大的利益驅使下，言湊城裏的百姓，不管是越民還是漢民甚至有些漢軍士兵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可燕綏並沒有透露出燕靈的真面目，甚至連一副具體的畫像都沒有。因此，有些腦子靈活的畫師和商人便聯合起來，出賣公主絕版畫像。
如今言湊城大街小巷都有人擺著攤賣燕靈的畫像，每個攤主都說是正宗絕版，價格是越擡越高。
古晨看到被士兵圍著的燕靈，滿臉通紅地站在人群中央心裏也有些不爽，可看到蘇塵落坐在椅子上放松的打著哈欠喝著士兵準備的茶水也不好出手。
就在蘇塵落都喝光了那壺茶、燕靈和古晨都快要爆發的時候，那守城士兵頭子吳可這才收了手中的畫卷，高聲說道：“嗯．．．你們在這等著，我們下去通報一下。”
吳可說完對手底下的士兵們使了個眼色，大家都跟著他退了下去。一時間，城樓的屋內就剩下頗為滿意的蘇塵落、準備動氣的古晨和滿臉委屈的燕靈三人。
蘇塵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安慰了燕靈就快可以見到他哥哥了，好說歹說才把那小公主眼睛裏滾動著的眼珠給勸回去。
而退出去的士兵跟著自己的頭兒來到了城墻邊上，眾人立即圍住了吳可。其中一個士兵想起前幾天剛下發的禁足令有些擔憂地看著吳可道：“頭兒，那女的真是公主嗎？我看她身邊的那兩個人可不是什麽好人，特別是那坐著喝茶吊兒郎當的小子，可別是偽裝的越軍啊，上邊的禁足令剛下來說了不讓任何人進城的啊。”
“我看不像，那小子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地痞流氓，半路見到公主一路保護下來想來領賞的。而且那姑娘的模樣是真的俊俏，我看八成是公主沒錯，這是屬於特殊情況，也別管什麽禁不禁足令了，咱得趕緊放人，耽擱了可不夠腦袋看砍的。”
另一個士兵滿不在意地說到，人群裏頓時炸開了鍋，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有的士兵認為不管是或者不是公主都不能放人，只能立刻像上邊匯報這件事。有的士兵卻認為蘇塵落一行人看著就像騙子不可信，應該立即把他們幾個趕走或者押進大牢，如今越軍還不知哪天就要進攻言湊城了，疏忽大意不得。
一夥人就這樣扯著嗓子在城角邊上吵了一陣，等到大家都吵累了才紛紛看向人群中央的吳可。
“頭兒～是押是放你倒是說句話呀，兄弟們可都等著你吩咐？”
吳可掃了一眼自己的手下，又看向了屋內，這才神神秘秘地壓低了聲音開了口，頗有些激動地對大家說：“兄弟們，我和你們說那姑娘是公主啊！咱這次可發定了！”
有個士兵不解，摸著自己的後腦勺道：“頭兒，那我現在就去和上邊匯報找到公主了？”
話剛說完，就被吳可一個巴掌給呼啦過去，要不是旁邊人扶著就要摔倒在地。
吳可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那捂著臉的士兵：“大家都叫你傻哈子，看來你是真傻。”然後像想起什麽一樣，眼睛裏冒著精光，他戳了戳自己手對眾人道：“那可是大漢公主啊！太子賞銀千兩、封地萬畝讓大家提供情報，倘若我們將公主帶到太子面前這些東西豈不都是我們的了。”
眾人聽到這已經明白過來了，人群中有人小聲地問：“頭兒，你是說咱不上報了直接護送公主進城？”
吳可點了點頭：“便宜豈能讓別人給占了，這層層上報上去，還不知道哪一層把咱到手的鴨子給撿了去。”
剛剛被吳可呼啦了一巴掌的士兵臉上的巴掌印還沒消退，看見吳可點頭想表現表現，立即又湊了上去：“對對對，頭兒說得對，那我現在馬上下去安排，馬上放人送他們三個人進城領賞去。”
話音剛落，吳可反手又是一個巴掌，打得他火冒金星：“你這個蠢貨沒救了，太子要的是公主又不是那兩個家夥，難道你要讓太子知道是那兩人護送公主回來的嗎？”
那士兵左臉被打得紅彤彤的，右臉有挨了吳可的一巴掌，再也不敢亂說話，兩只手捂著臉帶著哭腔對自己的頭兒道：“頭兒，那你說我們該怎麽辦？”
吳可眼裏閃過一絲狠毒，他沈聲對眾部下道：“進城的只有公主一人，是我們在城外發現被越軍綁架的公主，經過慘烈的搏鬥殺死了越軍救下了公主並將她護送回城的，都聽清楚了嗎？”
眾士兵聽完吳可的話，已經明白要怎麽做了，他們整齊劃一地朝吳可回到：“是。”
吳可滿意地點了點頭：“動作利落些，等會我下進去把公主印出來，然後你們殺掉那兩個男的之後找套越軍的兵服給他們換上，領了賞咱平分。”
除了那被吳可呼啦了兩巴掌的守城士兵，其他的都不傻，看得出屋內的蘇塵落和古晨是有兩下子的人，都在心裏琢磨反正都是給吳可跑腿賣命，殺了那兩人護送公主回去領的賞錢還不是都落在頭兒的腰包裏，積極性並不高，這會聽到吳可說平分，一個二個眼裏泛著光，紛紛握緊了腰間的佩刀幹勁十足地朝屋子走了過去。
152不怎麽高雅（四更）
當守城士兵又一次返回屋內時，那士兵頭子吳可從燕靈點頭哈腰地叫了句公主，左一句得罪了右一句自己有眼不識泰山，把小姑娘捧得高高的。其他士兵則是在一旁端茶倒水、阿諛奉承，對著蘇塵落和古晨兩人說什麽壯士辛苦了、壯士勞累了。
眾人拍了會馬屁，吳可看著蘇塵落三人臉上滿意的表情，這才切入主題，開口道：“現在戰事吃驚，前幾天太子下了禁足令，需要一個一個進城，請公主先隨在下進城，接著兩位戰士再進吧。”
古晨聽到這心裏犯嘀咕，心說這事什麽奇怪的規定，就連燕靈都皺起了眉頭。兩人都轉頭看向了蘇塵落，哪知她正在享受著那傻頭傻腦士兵的按摩，壓根就沒註意聽吳可說話。
“用力點，誒，我說你沒吃飽嗎？使勁點錘。”
蘇塵落閉著眼睛舒服地癱在椅子上，將腿駕到了另一個凳子，正指揮著吳可手下的士兵給自己捶腿，連趕了幾天的路，她實在是累得夠嗆。
燕靈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正睜著一個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蘇塵落，在等她出主意。
“公子．．．”
古晨在一旁小聲地叫了一聲，蘇塵落這才睜開眼。
“怎麽了？”
說完還朝那士兵頭子指了指：“欸，把那包葵花籽拿過來。”
士兵們滿臉黑線，這人還把這當成自己的家了，但也不好發作。
吳可陪著笑取下了自己身旁桌子上的那一碟葵花送到了蘇塵落的邊上：“壯士請用，我們呢這有規矩，現在是戰時狀態管理比較嚴格，人要一個一個的進城，我們先把公主送進城門，然後再把你們送進去你看怎麽樣？”
還沒得呢給蘇塵落開口，一旁的古晨反而些微沈不住氣了：“這是哪門子的規矩，這城門又不是小得只能容得下一個人。再說了，我們既然一路護送公主到了城門，自然也要護送她進去。”
“誒，大哥，別這樣。”
蘇塵落剛剛接過吳可遞過來的小碟子，拿起葵花籽開始慢慢地吃起來，連續吃了好幾顆葵花籽殼吐了一地聽完古晨說的話這才擡起頭來：“既然別人有別人的規矩，我們便按著規矩來，也別讓幾位官爺為難了不是？，快來坐著讓其他官爺給你也捶捶，還別說技術挺好的。”
她將裝著葵花籽的碟子放在了一旁，整個人又癱在了椅背上，示意幫她捶腿的士兵再使點勁，這才舒服的閉上了眼睛開口道：“去吧，勞煩官爺帶公主先進城吧，我和我大哥在這等著。”
“可是．．．”
燕靈聽完卻不樂意了，她走到蘇塵落身邊壓低了聲音：“不是說好了來和我大哥提親的嗎？你不陪一起去嗎？”
蘇塵落拍了拍燕靈的手背：“乖～你先進去，我等會就來。”
吳可見兩人道完了別，這才對燕靈畢恭畢敬地說到：“公主請吧。”
燕靈看了看蘇塵落又看了看古晨，不情不願地跟著吳可走了。
兩人離開屋子時，吳可給士兵們使了一個眼色，大家心領神會點了點頭。
待吳可帶著自己燕靈走遠後，士兵們交換了一個眼神就連幫著蘇塵落捶腿的那傻楞楞的士兵都停下了動作。大家正準備按照吳可交代的行動，將蘇塵落和古晨砍死，但原本閉著眼躺著好好的蘇塵落卻在這時打起了哈欠，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伸了個懶腰，隨後卻捂著肚子面色漲紅頗為著急地對在座的士兵道：“茅房在哪，人有三急我快憋不住了。”
說話間還有一聲巨響在空氣中響了來，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味道。
大家都捂著鼻子看著突然站起來的蘇塵落，沒想到她這會想去茅房，砍也不是不砍也不是。
“快說，在哪？”蘇塵落捂著肚子，臉上的表情像是憋不住般，某個士兵怕她再制造毒氣，捏著鼻子指了指門外：“下了城門右拐，城墻邊上就有一個。”
蘇塵落道了句“多謝”，拉著楞在原地的古晨就出了門。
眾人還沈浸在她剛剛的臭屁中沒反應過來，倒是你個傻楞楞的士兵攔住了蘇塵落和古晨：“上個茅房幹嘛要兩個人一起去？”
蘇塵落的身子躬成了一個蝦米，由於憋得難受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官爺你不知道，我們村子之前有人上茅房一不小心掉坑裏給淹死了，從那以後我村子上都有規矩，上廁所要有親人在場，免得有人被泔水淹死了還得花力氣撈上來。”
那傻楞楞的士兵卻沒讓路：“哪有這樣的規矩．．．”
還沒等他說完，又一個響亮的聲音從蘇塵落身上發了出來。其他士兵趕緊擺手，眾人捏緊了自己的鼻子像趕蒼蠅似地轟蘇塵落：“快去快去，去完趕緊回來我們好送你進城。”
“好勒！”
收到回話，蘇塵落捂著肚子拉著臉色頗為難看的古晨大步就跑出了屋子。
蘇塵落拽著古晨一溜煙地跑下了城門，正準備拐進城墻邊上，古晨卻掙脫了蘇塵落的手，滿臉通紅地看著她：“將．．．將軍，我在這兒等你，你快去吧。”
古代女子哪會像蘇塵落那樣將屎啊尿啊的放在嘴邊，古晨剛剛已經被蘇塵落的行為震得驚為天人，此刻站在一旁頗為別扭也不敢直視蘇塵落。
心裏只覺將軍自從看到大漢太子給她的那封信後，行為真的是越來越奇怪了。
蘇塵落看到古晨那樣子，一拳就錘到了他胸口上：“想什麽呢？趕緊給我走，你沒發現那夥士兵準備和我們動手嗎，往城墻右拐有條小道可以進城，快跟上。”
“將軍你．．．”
古晨看見已經恢覆原樣，站得筆直的蘇塵落楞了楞。
蘇塵落則是無奈的一聲嘆息，這小子真是自從見了燕靈後智商就全拋九霄雲外去了，不過這會兒她可沒時間在這教訓下屬。
“趕緊的，等會他們發現就來不及了，雖說打起來不吃虧，可動靜鬧大了引來其他士兵就不好了。”
蘇塵落說完這話就竄進了城墻邊的小道，古晨也跟了上去，就這樣兩人在大漢守軍眼皮子底下借茅廁一事躲開了。
雖然不怎麽高雅，可事情的主人卻毫不在乎，待那群士兵反應過來時，她早就帶著古晨混進了言湊城。
153這很不正常（五更）
言湊城的熱鬧情況是蘇塵落始料未及的，原以為經過界首關那場戰役的失利，燕綏在損失多名大將，被俘上萬士兵的情況下，會死氣沈沈地蝸居在言湊城裏。可夜幕下燈紅酒綠、熱鬧非凡的街市，哪裏有一絲戰敗的蕭條，除了進城時防備森嚴的城墻，這言湊城的大街小巷裏，一個巡邏的士兵也沒有，百姓們更是成群結隊的在逛著夜市。
即使有裝穿漢軍軍服的士兵路過蘇塵落和古晨，也不過是出來給自己添置些過年的物件，絲毫沒有註意到他倆。
這座城市一如既往的車水馬龍，隨處可見的小販、三五成群的行人、燈火輝煌的酒樓都在向人們昭示著他的生機與活力。
蘇塵落坐在茶館靠窗的位置，看了一眼街道上步履平緩、閑庭信步的行人，目光轉向有茶館大廳中央舞臺上穿著紗裙扭著腰肢的舞女不禁暗暗發問，到底怎麽做到的？
界首關那場戰役已經結束半月有餘，戰報早就應該傳來了，崔智正帶著數萬大軍朝此處趕來，不日就會包圍城池，城中百姓不僅不逃竄避難，就連絲毫的慌亂之感也沒有，現在就連這喝茶閑聊的茶館都是歌舞升平。
這不正常，這很不正常。
臺上的舞女面紗巾拂面，那雙妖艷的眼睛露在外邊，別樣的嫵，正在樂師的吹奏下扭動著她那水蛇般的腰肢,臺下的茶客們品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有人朝著舞臺方向吹幾聲口哨。
“陳將軍，我們接下來怎麽辦？大漢的公主已經送回來了，我們是不是去救度赤大哥？”
坐在蘇塵落對面的古晨，見她望著舞臺出神，不由開口問到。
古晨本以為蘇塵落帶燕靈返回言湊城，就是為了拿燕靈來換度赤，如果真是這樣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他既不想燕受傷，也不想度赤大哥在漢軍手裏出事情。可進城之後，蘇塵落絲毫沒有要去尋找燕靈或者度赤的打算，反而帶著他來到了茶樓，兩人在這喝了有半個時辰的茶水了，一大罐茶水下肚茶壺見底之後古晨終於坐不住了。
三人進城時正是夕陽西下，言湊城如火的晚霞，早已被暮色一絲絲遮去，而是換上了通紅的燈火繼續照亮著這座千年古城。
聽到了古晨的聲音，蘇塵落緩緩地回過頭來，目光卻落在了端著茶盤不停穿梭在各個桌間的小二，還有櫃臺上低頭撥弄著算盤的賬面先生。這些人雖然都在忙著自己手頭上的事，但目光時不時地瞟往蘇塵落和古晨的位置。
這間茶館也是餘四海的產業，餘四海在這言湊城裏除了賭場、當鋪、還有這間生意火爆的茶館。當初餘四海帶著家眷跟蘇家軍撤回界首關之後，已經轉手了大多數產業，唯獨留下了這間茶館作為蘇家軍在城內的據點。
茶館客流量巨大，每天南來北往的商人、閑來無事的百姓甚至還有偶爾會到此休息的漢軍士兵，都會在傍晚過後到這裏喝茶閑聊。一來，有利於蘇家軍掌握各方面的情報。二來，茶館並不直接掛名在餘四海的名下，隱蔽性極好，就算漢軍查到這茶館有問題餘四海也不是直接行為責任人。
早些年餘四海就通過變賣的方式將茶館轉給了言湊城的鹽商龍頭老大蕭起獲。雖然茶館掛在蕭起獲的名下，但管理上還是由餘家負責，茶館內的夥計也都是餘家的人，其中不乏改名換姓的蘇家軍。
雖然蘇塵落並不熟悉茶館裏的每一個夥計，但她還是見過一些，可如今大堂裏跑堂的、端茶的、記賬的，每一個都是生面孔，大廳中央甚至還多了一個供舞女跳舞的舞臺，這更讓蘇塵落感覺到不對勁。
難不成蕭起獲把自己那點愛好都搬到臺面上來了？
古晨見蘇塵落並沒有回答自己，反而端著茶杯做掩護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茶館四周，心下也有了反應，他也擡起頭來掃了一圈室內，眼睛看到櫃臺上的賬面先生時，那人卻急匆匆地將原來註視著自己這桌的目光挪開了。
古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低聲地對蘇塵落道：“將軍，這兒不對勁。”
對面的女子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待會見機行事。”
蘇塵落說完對那一直拿餘光註視自己的小二擡了擡手，聲音比平時高了八個度：“哎喲，小二你快過來看看，我說你們這也是百年老字號的茶樓了，怎麽能拿這種發了黴的茶糟子來糊弄人呢？”
話音剛落，不只是那店小二，大廳內坐著的所有客人目光都從舞臺中央的舞女身上轉向了蘇塵落這桌。
那小二明顯是楞了一楞，隨後將毛巾往肩上一攤，趕緊快步地走了過來。
“客官，怎麽了？怎麽了？”
蘇塵落眼睛一橫、將手中的茶杯往桌上用力一放，杯中的茶水立即濺了出來，她站了起來指著茶杯裏的茶葉大聲道：“你自己看看，這茶葉都發了黴肯定還是陳年的舊茶了。我點的可是龍井，這一壺茶可不便宜，夠我到那紅樓買個春的了，你們做這種損人利己的事不厚道吧？”
那聲音雄厚敞亮，仿佛自動加上了喇叭，唯恐在座的其他客人聽不到。
那小二看了一眼蘇塵落指著的茶杯，那些被水泡過舒展開的茶葉上確實有些黴菌，小二點頭哈腰地對蘇塵落道：“公子公子，這是陳年老茶，越老越香有些黴菌是正常的、正常的啊。”
“胡說！我只聽過陳年老酒，哪有陳年老茶的道理。就算是陳年老茶，也會有專門的貯存方法，根本就不可能長黴菌，何況我們店的可是你們店裏最貴的龍井。怎麽著你這茶館仗著百年老字號，店大欺客是不是？”
一旁的古晨這會也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子遮住了窗口的那片月光，一塊巨大的陰影出現在了店小二的上空。
154還真是個不可愛的女人（一更）
在座的客人們都支起了耳朵，眼耳共用，唯恐自己錯漏了這場好戲。
還沒等店小二回古晨的話，蘇塵落拎起了桌面的茶壺對著在場的眾人道：“各位你們可也得好好檢查檢查自己的茶杯裏的茶葉是不是長了黴，這黑心店家不知道坑了大家多少錢了，這得賠。”
在座的這些茶客們點的不過都是些中底等的山茶，原本也只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在一旁旁觀這出好戲，畢竟這品茗茶樓也是上百年的老字號了，從來沒有鬧出過質量問題。而且，在座的茶客們心裏也清楚，陳年舊茶處理不幹凈晾曬不夠的話多多少少都會長些黴菌，但也並不妨礙茶的香氣和味道，可當眾人聽到蘇塵落說賠錢的時候，一個二個都立馬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茶杯，開始仔細端詳杯中的茶葉起來。
“哎呀，我這茶也長黴了，賠錢！”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聲，眾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只見一個穿著補丁的窮酸秀才手裏拎著一片薄薄的茶葉，指著上邊的一小丁不易察覺的異色大聲嚷嚷喝了這茶肚子不舒服，怪不得記憶力衰退考不上功名，要店家快賠錢之類的鬼話。
隨後，接二連三的聲音響了起來。
“快看，我這茶葉也有問題，全都是黴！”
“哎呀，我的也是，快賠錢賠錢。”
大廳內的茶客本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一群人，知道有利可圖，一個二個都伸長了脖子，瞇著眼睛仔細在自己的茶杯中尋找著傳說中的黴，有些人的茶葉根本就是沒有問題的，但為了也沾上便宜隨手抓了些地面的灰土殘渣螞蟻之類的大聲嚷嚷茶裏有細蟲。更有甚者，幹脆趁人不註意撤下了自己的頭發往茶水中一扔，就開始叫喚起來。
一時間，茶館大廳熱鬧起來。茶客們一個二個扯著脖子大聲叫罵，好像自己喝了這茶水得了絕癥似的非要茶館給個說法。
這場面已經不是一兩個店小二能夠應付的了，店內的小二和賬面先生已經被眾茶客團團圍住，大有不給錢不放他們走的架勢。
而始作俑者此時卻翹著二郎腿坐在座位上優哉游哉地看這眼前的場面，嗑起了瓜子，待那群人鬧了一陣後，蘇塵落手中的那把葵花籽也被她吐得差不多，她這才點頭對身邊的古晨道了句，“去吧，把他們老大給我揪出來。”
“得勒～”
古晨得令，挽了挽自己雙手的衣袖，大有大幹一場的架勢，自從戰事吃緊來大家的重心都轉移到了戰爭上，他已經很久沒有跟著蘇塵落這樣胡鬧過了。古晨八歲進軍營，在恃強淩弱的軍營中大小也是個刺頭，如今這場被他們掀起了風波反而讓這個被軍規軍紀管制的太久的軍中男兒體會到了行軍打戰之外，另一種意氣方剛的樂趣。
“有趣。”
樓下是熱熱鬧鬧，樓上卻是一片的寂靜清冷。夜風穿堂而過，茶館二樓雅間，坐著一位黑衣錦袍的男子，一顆鑲著深墨色黑濯石的指環呆在他的拇指上，葡萄般碩大，閃耀著黑洞般深幽的光。男子臉色凜然，目光灼灼盯著樓下正抖著二郎腿的蘇塵落。
“太子，要不要派人下去結束這場鬧劇？”
在他的身後一個高大的侍衛臥刀而上，低聲請示了一句。
燕綏搖了搖頭，神色如常地抿了一口茶。
“先別急，讓她再鬧會吧，把念姬叫上來服侍。”
周內聞言臉上閃過一絲的不解，看著樓下的眾人已經在摔盤子本想再說些什麽，卻因燕綏臉上的神情不敢再多問，諾了一聲便吩咐下人去叫一樓的舞女念姬。
早在蘇塵落來到城墻時，燕綏就收到了消息，唯一讓燕綏沒想到的是蘇塵落居然就這麽單刀赴會地來了，還帶著燕靈，本以為她為了提防自己怎麽著也會帶上幾千名士兵。如今燕靈已經被她接回府中，燕綏知道蘇塵落會第一時間趕來這茶樓尋找餘四海安排在這言湊城內應的蘇家軍。可她哪裏知道，早在幾天前，燕綏就通過了一場鴻門宴將蘇家軍安排在城內的勢力都給端了，換上了自己的人。
如今言湊城的大牢裏，除了八王燕蔚的人，還關著不少已經查明身份的蘇家軍士兵。
“還真是胡來。”燕綏在心中默默想到，“真不知道這女人是過於自信還是不把自己的三萬軍隊放在眼裏。”
他看了一眼樓下身著男裝的蘇塵落此時已經變換了姿勢，擼起了胳膊挽了袖子一條腿還踩在椅子上，叉腰為眾人怒吼叫陣、添油加火。
燕綏皺了皺眉，右手攀上了已經上了二樓的舞女念姬腰身上，眼睛卻是盯著樓下的蘇塵落，聲音裏頗有些無奈：“都說了要穿裙子，還真是個不可愛的女人。”
亂成一團的樓下，古晨已經沖到了櫃臺，單手就將那賬面先生給拎了起來。
“快！立馬開庫賠錢！”
在古晨身邊圍著的，除了言湊城的百姓，還有些小商販，甚至連換了便衣的漢軍士兵也混在其中。不管是軍是民，眾人眼睛裏都冒著金錢的火光，想趁機撈一把。
由於茶館內的聲音頗為壯大，傳到了街道兩旁，陸陸續續有鍋爐的行人伸頭來看熱鬧，當了解到怎麽一回事之後，也都大步跨了進來，湊進了人群裏。
一邊走還一邊嚷嚷自己昨天前天還有大前天都在這兒喝過茶，茶館得一起把錢給賠了。
至於謝謝人前幾天是不是來過這品茗茶館，根本就沒法考究考證，這會兒茶館的夥計也沒人能騰出手來去一一查證。
被古晨拎在手裏的賬面先生雙腳已經離開了地面，他兩手握著古晨抓住他那只蒼勁有力的打手，聲音開始顫抖：“客官息怒啊，客官息怒。這錢庫沒有掌櫃的鑰匙我們這些下人是打不開的啊。”
“那就把你們新掌櫃的給叫出來！”
人群中開始有人接話。
“就是，把你們新掌櫃給叫出來，賠錢！”
“簡直不像話，自從換了品茗茶館換了掌櫃，就江河日下了。你們新老板就快把茶館的百年老字號給砸了！”
“可不是，要是我們再不管管，這招牌就快被你們新掌櫃的給砸了！”
眾人忿忿不平、議論紛紛，每個人的臉上都似乎寫著“替天行道、維護百年老字號”幾個大字，完全忘記了他們這會是在趁火打劫。
聽到這，蘇塵落原本那張看熱鬧的臉上卻笑意漸斂，果然不出她所料。如今這品茗茶館人手已經被完全換走，相當於換了一次血，名聲還在、樓閣還在、就連那茶水的味道也並無不同，只不過此時的茶館早就不是餘四海苦心經營的據點了。
155民風彪悍（二更）
義憤填膺的眾人還在賬臺周邊鬧著，古晨大聲喊著把新掌櫃的給交出來，他們身後的蘇塵落卻柳眉緊蹙，暗自思酌，會是誰呢？
看著不斷求饒的小二和賬面先生，這些人並不會功夫，倘若是燕綏幹的，早就會有拿著軍刀的漢軍沖進來維護秩序了，不可能任他們胡鬧這麽久。
那麽，到底是誰呢？
蘇塵落穿著一身淡青色的錦緞長衫，上面用金蟬絲繡著大片血一樣的暗夜薔薇，色澤光鮮，面容秀美，一雙宛如狐貍般狡黠的眼珠子轉了轉。她將踩在椅子上的腳放了下來，坐回了椅子上。
此時的她已沒興趣再看那熱鬧，右手大拇指放在下巴處，食指不斷地敲擊著自己的太陽穴。難不成那蕭起獲還真是如此不中用，將四海叔經營得紅紅火火的茶館賭輸給言湊城其他富商了？
想到那個油頭滿臉、肥頭大耳、嗜賭如命的富商，蘇塵落覺得這種可能性不是不存在。
但很快，她就把這個可能給推翻了，言湊城裏誰不知道餘四海管理有方，就連當時餘叔將品茗茶館轉給蕭起獲時，他都求著四海叔答應以每年千兩的高價雇傭費聘請餘家夥計繼續打理這百年老店。這也就是為何茶館的所有者頻頻更替，但店內夥計一直不變的道理。
不得不說，四海叔的確是商業奇才。這讓蘇塵落不禁想起了那句話，“２１世紀什麽最重要？人才！”
所以倘若是城內其他富商想要接手，肯定不會放走能為自己繼續賺大錢的餘家夥計。所以蘇塵落敢斷定，這品茗茶館的新掌櫃，是城內其他釜山的可能性也不大。
夜已經漸漸深了，蘇塵落掃了一眼鬧哄哄的人群，原想著到這茶館裏找幾個蘇家軍打聽打聽言湊城內的情況，看看那大漢太子究竟施了什麽魔法讓城內的百姓都其樂融融地在這準備被圍攻的城池裏泰然處之地過著小日子。可如今的情況，恐怕大哥喝四海叔安排在城裏的暗點早就被端了。
想到這蘇塵落的眸子暗了幾分，這樣一來，原本自己企圖聯合城內蘇家軍和準備到達城外的崔智來個裏應外合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有一條計劃中的路被堵死，這讓蘇塵落頗為不爽，更為不爽的是，她現在不確定到底是誰幹的。
這邊正想著，櫃臺那邊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狀態。
鬧事的眾人見死摳活摳從賬面先生和店小二身上摳不出什麽有用信息。這些人連自己的掌櫃是誰都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一味地支支吾吾重覆他們是雲涼鎮上的漢民，不久前才跟著一個商人來的言湊城，說是能給他們提供賺錢的路子，便跟著來了。
說起雲涼鎮，是漢越交界處大漢的一個頗為有規模的村鎮，但處於大山的深處，地理位置十分偏僻，交通不便頗為落後，祖祖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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