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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將領們目光堅毅，殷切地看著面前這個容貌清麗卻比她們小很多的少女。
蘇塵落抽出中的佩刀指著遠處就快接近城墻的漢軍，眼神裏透出一股勢在必得的自信。
來吧來吧，我也曾說過，不會對你手下留情了。
少女堅定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度大哥，你熟悉界首關外地形，帶著你的人和蘇家軍全部人馬及三軍剩下的騎兵、甲兵立即快馬加鞭從最近的赫水橋出關，我要你們在天亮之前由董揚引路趕到關外並直搗漢軍大營後從後方圍住漢軍，你能做到嗎？”
度赤眼神一閃、頓時明白了蘇塵落的計劃。城外滾滾而來的漢軍沒有兩萬也足一萬，漢軍的大部隊已經全部集結於此。而蘇塵落讓自己帶著全部騎兵出關深入後方無疑是想趁此機會剿毀漢軍大本營，但騎兵一走剩下的兵力只能讓她在這城墻上與數萬漢軍撐上兩個時辰，也就是說度赤必須在五個時辰之內趕到關外並完成剿滅漢軍大本營的任務。
蘇塵落身後的大漢明顯被她這一大膽到瘋狂的想法給震懾到了，他看著蘇塵落單薄卻堅定的背影明白了蘇塵落將此項任務交給自己是出於怎樣的信任，度赤超女子的背影行一了個標準的軍禮：“度赤定不辱使命。”隨後握緊了腰間的大刀對身旁的手下道：“快，馬上集合出關！”
度赤走後蘇塵落的目光轉身後的眾人，命令道：“張甲攜重甲步兵手持長矛出城迎戰，遁甲兵緊隨其後，魏洲帶著威振軍的弓箭手在遁甲兵身後往前沖，伏在溝壑中做準備，一旦漢軍靠近射程範圍內立即攻擊。”
站在蘇塵落身旁的崔智楞了楞，聲音有些焦急：‘騎兵都由度赤帶走，誰來做前鋒騎兵？”
蘇塵落此時已經將士兵送來的鎧甲穿戴好，她帶上了鋼鐵鍛造的頭盔沈聲對身後的大將們道：“我將身先士卒攜帶一百死士親自作為先鋒騎兵為你們開路！”
女子鏗鏘的聲音伴隨著城外陣陣的沖殺聲回蕩在眾人耳邊，城墻上眾將看到少女銀白色的盔甲在月光下閃著冷冰冰的白光，蘇塵落手中的那把寶刀像是等待著飲血的惡魔，鋒利無比。
城墻上眾將看到少女嚴肅的表情知道她是認真的。
“不行！”古晨第一個提出了反對的聲音。
“不行，將軍你若是上場這場戰役誰來指揮？”
緊隨其後其他的將領也紛紛表示抗議。
蘇塵落看著這些將領，他們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對這場戰役的擔憂，無論她將接下來的指揮權交於誰，誰都不可能承受住巨大的心理壓力冷靜分析敵情指揮作戰。
將領們面面相覷，漢軍千軍萬馬來襲，蘇塵落卻兵行險招讓度赤攜帶主力部隊偷襲後方。若來得及，這將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勝利，可倘若度赤在行軍過程中出現什麽突發情況，以如今軍營裏僅剩的五千士兵無論如何也對抗不了大漢的數萬大軍。
“末將請命，擔任先鋒出城迎敵。”
群中一個低沈的聲音響起，眾人尋聲望去只見五日前在賬內質疑過蘇塵落的劉鼎凱拿著大刀直直地看著蘇塵落。
“末將本就為威振軍第七中隊騎兵隊長，可勝任此次前鋒任務。”
面前的七尺男兒眼裏有不容拒絕的堅定和勢必一戰的決心，蘇塵落看著曾經在大庭廣眾之下頂撞過自己的將領劉鼎凱，緩緩地點了點頭：“威振軍第七中隊的騎兵隊長，攜一百死士作為先鋒騎兵給漢賊響亮的一擊吧！”
“是！”
少女站在墻頭看著座下的眾人，她脊背挺拔：“將士們，我們已經守了著界首關整整半年之久。半年來無論是西北軍還是威振軍都遭受到了漢軍大大小小的進宮，卻一直只能窩在這高聳堅硬的城墻之後，有西北軍、有威振軍、也有剛進關不久的蘇家軍，但我們都有同一個共同的身份：大越子民！如今，是時候拿起你們手中的戰刀給侵占家園毀我國土殺我父母妻兒的漢賊致命的一擊了。只要半個時辰，我只求大家能給我撐上半個時辰，待度赤搗毀漢賊大本營後便會從後方前來和關外的蘇家軍一起助我們剿滅漢軍。戰士們，我們必須守住這座城墻，因為界首之南有我們的父母、妻子、孩子，一旦界首關再被漢賊踏入，南面的所有同胞都將遭受滅頂之災，都會想半年前鎮南關攻破後那般死於漢軍鐵騎之下！
蘇塵落眼眶有些發紅，面色激動繼續說到：”戰士們，用你們手裏的戰刀告訴北方來的漢賊，我大越男兒也是錚錚鐵骨！用漢賊的狗頭告訴我們的親人同胞，我們是可以保護他們的七尺男兒！殺光漢賊、護我家園！”
北風呼呼地吹著，戰士們的眼神開始炙熱起來，燈光的照射下，蘇塵落臉上的堅定仿佛是一把鋒利的寶刀直直插在遠處而來的漢軍胸膛。
“殺光漢賊、護我家園！”三軍戰士突然發出了震天動地的吼叫，他們眼眶通紅、高舉手中的戰刀，半年來積壓的熱血宛如火山中的巖漿噴發而出，每個人都振臂高呼：“殺光漢賊、護我家園！”
轟！轟！轟！
大地震動的聲音越來越大，遠處而來的漢軍同樣發出了驚天動地高呼，“殺啊！”
116真正的勇者（二更）
漢軍沖鋒的號角已經響起，驚起了黑夜裏入眠的雄鷹，天地間煙塵滾滾，地上的雜草被漢軍馬蹄踏斷，蘇塵落看著遠處滾滾而來的濃煙嘴角升起一股邪魅的笑容。
來吧燕綏，來吧大漢，我要讓你睜眼看著什麽才叫真正的勇者。
滾滾濃煙下，燕綏騎在戰馬上拿著手中的望遠鏡看了一眼城墻上那個銀白的身影，身影的主人面容依舊的倔強宛堅定如送不肯認輸低頭的獅子王。
男子嘴角閃過了一絲笑容，來吧，我就看看你能不能親手將這個殺了你父母兄長的人囚於馬下。
“太子，弓箭手已到定點距離，趙將軍讓我前來詢問是否可以下令攻城。”
周內此時也是一身鎧甲，從漢軍前方的隊伍策馬來到燕綏身旁，面容平靜地朝燕綏問到。
燕綏眼角一挑，一聲輕笑傳進了周內的耳朵裏，他瞇了瞇那雙痞裏痞氣的眼睛在馬上打了個哈欠：“撤吧，趙乾不是愛出風頭想要立功嗎，將指揮權交予他，只有他這傻逼才會選擇在這大半夜進攻又不是偷襲，困死我了。走吧靈兒還在言湊城等我們，明兒還要護送她回漢京。”
男子說完竟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看了一眼城墻上那個單薄的身影，“你可千萬別給我死在這了。”
隨後調轉了馬頭離開了戰火紛飛的蒼茫大地。
年輕的侍衛一臉不可置信，周內看了看身後嚴正以待的漢軍，又看了看燕綏離去的背影，最終也調轉了馬頭跟在燕綏身後遠離了這片被火光照得通紅的戰場。
漢軍陣前，一名彪形大漢滿臉橫肉地站五匹戰馬牽引著的戰車上，臉上的刀疤在火光的照射下讓男子顯得格外的猙獰。
一名小兵騎馬前來，跪地而報：“稟將軍，太子已回言湊，走前讓小的將兵符交於將軍。”
趙乾看著小兵手上的龍符哼了一聲，“果真毛都還沒長齊的小鬼頭，居然主動提出禦駕親征震揚士氣。”
他將龍符拿到了自己的手上，粗氣陣陣從鼻中呼出，對身邊的擂鼓手點了點頭：“全力進攻，拿下界首，屠城祭旗！”
一陣大風揚起，漢軍軍氣在風中獵獵翻飛，半年以來漢軍和越軍終於這年春節到來之前打響了這場曠日持久的戰鬥。
千軍萬馬踏破了這一夜的寧靜，草地上人頭滾滾，密密麻麻數都數不過來，揚起的塵土讓漢軍仿佛踏碎了這片大地。
頃刻間馬蹄如雷，盔甲閃亮、戰刀如雪，寒風冷冽如刀提前朝城墻上的越軍刮來，被激醒的戰鷹翺翔在夜空中發出陣陣長鳴。漢軍龐大的軍隊踏著滾滾的塵土，好似洪口開閘奔騰而下的黃洪。
大漢的鼓兵敲響了總攻的號角，前鋒騎兵一起將那早已拔出的戰刀揮舞在頭頂，浪叫虎鳴般朝遠處那座古老而又堅硬的城墻攻去。他們當中的很多人，都參與了年初的鎮南關戰役，當日的他們也是這般英勇的揮著大刀沖鋒向前，叩開了鎮南關的大門。相似的場景又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馬上奔馳的騎兵們各個嚎叫不止往前沖去。
其實這些家夥，戰場下也並不是特別喜歡這種真刀真槍的廝殺，只是到了戰場擂鼓聲、號角聲、鐵騎聲喚醒了血液裏最原始的躁動。
殺掉殺掉，統統殺掉。漢軍咆哮，大地顫抖。
與漢軍高昂的氣勢不同，已攜帶一百死士作為前鋒的威振軍第七中隊騎兵隊長的劉鼎凱早已到達指定的站位。一百名士兵盔甲在身排成長長的一排，座下的戰馬身側一左一右都固定了一把長矛，士兵手中的弓已繃緊，箭就在其上蓄勢待發只等敵人靠近。每名左右腰間還別著一把鋥亮的戰刀，在月光下泛著白光。
劉鼎凱神色肅穆，目光精銳地看著呼嘯前來的漢軍先騎兵緩緩地拉開了長弓，嗖的一聲，弓如弦月朝前方空中直奔而去，大漢騎兵跑在最前方的一人頓時被劉鼎凱射爆了頭顱。
那人身子隨即一歪，直直從馬上墜落了下來，馬匹受驚頓時前腳離地揚了起來，而那頭上插著利箭的漢兵腳卻卡在了馬環當中，整個人倒立於地，朝下的頭皮接觸到砂石遍地的戰場，被被守了驚的戰馬拖著往前，硬生生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腥紅血痕。
漢軍騎兵卻沒有因此停住腳步，一個二個睜著嗜血的雙眸叫囂著繼續往前，戰士們齊聲高呼、鋒銳不減，朝對不遠處出城迎戰的越軍策馬疾馳而去，偌大的軍隊洶湧向前，如席卷而來的狂風似要把敵人全都連根拔起。
劉鼎凱臨危不亂，如磐石般盯著對面的漢軍，他拿著軍旗的手一次次的舉起又放下，朝身旁的士兵道：“射！射！射！”
頓時天空好似被覆蓋，半空中密密麻麻的利箭如蝗蟲一般朝漢軍鋪天蓋地席卷而去。
這一百名死士是段博衍來到界首關時就從各個連隊挑選出來精心培養的戰士，各個都是臂力驚人，從他們手中脫手而出的利箭勁猛的沖擊力穿透了漢軍騎兵的鎧甲，深深地插入到皮膚深處。
一個接著一個的漢軍士兵倒下了，塵土中的慘叫、大地上的屍體、空氣中的血腥卻更加激發了漢軍血液裏的狂性，前邊的人刀下還不到半秒後邊就會有新的士兵踩著戰友的屍體呼嘯上前。
“沖啊！”
“殺啊！”
戰友們流淌著的鮮血已經將姜黃的土地染紅，漢軍士兵卻依舊嘶聲高呼，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中如捕獵的猛獸般朝劉鼎凱的隊伍撲去。
117真正的陣前較量（三更）
年輕的將領面色如土視死如歸，看著漸漸靠近的漢軍，大旗一揮一聲令下：“沖啊！殺光漢賊，護我家園！”
喊完這句沖鋒的口號，劉鼎凱抽出腰間的戰刀握緊馬繩用一蹬，第一個朝迎面而來的漢軍騎兵沖了過去。
“殺光漢賊，護我家園！”
死士們高揚著腰間的佩刀跟在劉鼎凱身後，高喊著口號也沖了上去。
“殺光漢賊，護我家園！”
士兵的怒吼那般響亮，竟和呼嘯著的北風卷進空氣中傳到了守墻上眾人的耳朵裏。
滾滾黃土中，貼身的肉搏戰終於展開。雙方都是兩國最優秀的士兵，短兵相接之際，廝殺聲、怒吼聲直沖在場每一個聲的耳膜，如火紅的大刀不留餘地地向對方砍去。
“啊！”
一聲慘叫響起，劉鼎凱舉著大刀又砍下了漢軍士兵的一只手臂，腥紅的鮮血已經濺滿了他全身，年輕將領身上的那副銀光鎧甲早已染紅。而在他身旁不遠處，一個越軍士兵已被人削去了半邊腦袋。
長矛成了燃燒著的柴火，黃土中血肉如泥，腦漿飛濺，斷臂殘肢對出可見，地上的屍體身上穿著的戰服早就被鮮血染紅，已然分辨不出誰屬於漢誰屬於越。
陰風陣陣、野鷹長翔於戰場上方，不時發出聲聲怪叫，曠野大地，屍野無數。越軍死士雖然以一敵三，但漢軍的人手就如螞蟻一樣接連不斷地往前沖，漸漸的殺光漢賊，護我家園的叫喊弱了下來。
蘇塵落站在高聳的城墻上，眼睜睜地看著劉鼎凱帶領的那一百名死士像是一顆顆投進汪洋大海裏的碎石，在馬蹄滾滾中頃刻就被洶湧而來的漢軍人海給吞沒。少女面色沈重，雙眼通紅，這一百名死士是段博衍回邕都之前交給蘇塵落的，她知道今日一戰這些作為先鋒的整整男兒決無再返之機會。
邊疆風雲莫測，戰場刀劍不認。段博衍離關當日將這一百人交於蘇塵落的初衷是希望在危機時刻護她周全，就算不能陪在她身邊，男子也為她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清冷的月光下，少女大袍飛揚在空中，蘇塵落雙手用力握成拳狀怒吼了一句：“撐住！”
城墻上的崔智和蘇塵落一樣，雙眉自漢軍來襲那刻就不曾松開。那一百名死士雖然受過段博衍嚴格的軍事訓練和體能訓練，在戰鬥力方面絲毫不亞於大漢的騎兵先鋒，但在漢軍的人海戰術下，很快就敗下了陣來，那一百名大漢全軍覆沒，他們的鮮血揮灑在了界首關的城墻外，一個也沒有活著回來。
作為先鋒將領統領死士出戰的劉鼎凱倒下時，手中的戰刀都沒有松開。
張甲攜帶重甲步兵、遁甲兵、弓箭手早已從城墻的地下通道趕來埋伏好，在這一百零一具屍體不遠處的戰壕中看著自己的同胞倒在了大漢的鐵騎之下，壕內一片死寂，戰士們雙眼通紅各自握緊自己手中的兵器，身體蓄勢待發。
近些、近些、再近些，就是此時！
當嘗到勝利的漢軍騎兵呼嘯著朝前躍進時，四千裝備精良的越軍各級戰隊排列整齊宛如突降於世一般從地面鉆了出來，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隊伍前端的重甲步兵手中鋒利的長矛在漢軍騎馬跨越鴻溝的那一瞬間直直由下而上刺穿漢軍戰馬的肚子，戰馬的腸子、肝臟從劃開的傷口傾瀉而下，頓時間噴著鮮血翻滾在地。坐在馬上的漢軍騎兵由於慣性從馬上墜落連翻了好幾個跟頭，還沒等他們站立起來已經被緊隨其後的越軍步兵刺穿了心臟。
一時間，戰馬的殘喘、漢軍的慘叫響徹了天際，看著地面上一具兩具漸漸越積越多的漢軍屍體，越軍士兵眼裏出現了報仇後的快感。
兩炷香後，原來勢不可擋的漢軍騎兵大部分人的心臟都被長矛刺穿，用來祭奠劉鼎凱和那一百名死士。漢軍騎兵尾部的隊伍看到前方突然從地下冒出的越軍，來得及的都趕緊勒轉馬頭想往後退卻被埋伏在後方戰壕的越軍弓箭手射穿了頭顱。
人死了腦部插著利箭從馬上倒下，沒了控制的戰馬受到箭雨的驚嚇一路疾飛橫撞，瘋狂地往後方漢軍方向奔去。沖進漢軍的隊伍時連連撞到了五六名漢軍手持盾牌的士兵，在密密麻麻的漢軍步兵隊伍中撞開了一個個缺口。
跟在騎兵身後的漢軍步兵隊伍頓時慌亂了起立，戰馬連連踏傷了不少漢軍士兵的。
張甲此時已經從戰壕中出來，被他刺死的漢軍騎兵鮮血順著他手上的長矛流了下來，落坑坑窪窪的地面，和其他漢軍的鮮血匯成了一灘又一灘的腥紅血水。
他用手抹了一把濺在自己臉上的血漬，吹響了脖子上掛著的號角，和他一樣散落在各個戰壕的重甲步兵迅速集合，排成數橫隊，手中沾著血的長矛握在手中在遁甲兵的保護下齊齊往對面的漢軍方向刺去。
那戰壕是蘇塵落來到西北軍時，建議段博衍在城墻外修建了，工兵為了避開漢軍偵察兵的耳目用了一個月時間一點一點的在夜間完成，隱蔽性極強，為的就是在漢軍大肆進攻界首關城墻時起到防禦作用。
另一邊，沖進漢軍隊伍引起慌亂的戰馬很快就被處理掉了。整齊劃一的漢軍步兵手中的長矛也已經準備好，立在每一個嗜血的漢軍士兵手中，如勾魂的利器在月光下散發著冰冷的銀光。
短暫的前鋒騎兵較量過後，兩軍步兵都已經準備就緒，正一點一點地朝對方靠近。天地間一片肅穆，少了剛剛的熱血與怒吼，如今不管是漢軍還是越軍都目光灼灼地看著朝自己攻來的隊伍。
夜幕低沈，烏雲厚重，黑壓壓的一片，北風呼呼地吹過，發出低沈的嗚咽聲，每個戰士鬢角上的碎發被風揚起，真正的陣前較量此刻剛剛拉開序幕。
118狹路相逢勇者勝（四更）
趙乾端坐在五匹戰馬拉著的戰車上，右手拿著兩米長的長刀面色威嚴地看著陣前的士兵。他臉上的那條猙獰的刀疤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的醒目，眼裏徒增一股暴歷的神色，臉上寫滿了兇悍與殺氣。
兩個月前，漢京的太子燕綏攜帶五萬大軍前來助陣，他早就在燕綏面前多次提起過強攻界首關，卻被年輕的太子以糧倉焙燒軍糧不足等亂七八糟的理由一拖再拖。
昔日出賣情報給他讓他成功攻下鎮南關的宰相府一直沒有消息，今日一戰是他準備已久的大戰，手裏握著十五萬大軍對抗界首城如今的十萬軍隊，即使不再有魏延年提供的情報他也自是胸有成竹。
他冷哼了一聲，要不是燕綏那乳臭未幹的小子攔著，界首早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大漢緩緩從戰車的座位上站起，瞥了一眼前方朝這邊撲過來的越軍戰隊，些微有些奇怪，越軍守城士兵十萬為何只派了區區幾千人來迎戰。可隨後他眼裏的殺氣更加濃了，來一千殺一千，來一萬殺一萬，只要是擋住他前進的任何一個人都要成為他的刀下魂。
只要贏了今日這一戰，將會為他所支持的漢京十王爺燕理提供更強有力的軍事支撐，到時再因戰功在漢皇面前參燕綏一本，不怕扳不倒他！
寒風獵獵，大地發起了新一輪的震耳轟鳴，蒼穹下的泥土早已染上了深深的紅，在清冷月光的照射下地面上的血水竟反射出猙獰的光澤。手持長矛行進的隊伍倒映在腥紅的血水中，啪的一聲，戰士的軍靴踏進地上那片坑坑窪窪的腥紅，打碎了短暫的平靜。
“殺敵！”
雙方整齊的沖鋒號驟然響起，黑色戰袍隨風廢棄，越軍四千步兵手握長矛在遁甲兵的掩護下直直朝對面的萬千漢軍猛沖。這年來，家國被奪、親人被屠、戰友被俘的憤怒和恥辱宛如找到了宣洩口，心中的覆仇的猛獸在看到漢軍那一刻從胸中呼嘯而出。
突然，越軍停了下來。
“擺陣！”張甲一聲令下，四千越軍步兵分為兩排橫隊，每排兩千人沿著迎面而來的大漢軍隊肩並著肩鋪開，兩條條蜿蜒連綿的橫隊出現在蒼茫的大地上，越軍戰士以血肉之軀將界首城關護在了身後。戰士們銀白的鎧甲在月光下散發著清冷鋒利的光芒，他們將長矛緊緊握在手中，看著對面煙塵翻滾中比自己多兩倍的漢軍士兵，面色平靜下來很多。
蘇塵落額前淩亂的長發被風吹得飛舞起來，面色蒼白如雪，眼眶微微發紅，她看著那一排如松般挺拔的脊梁，聲音有些沙啞，一字一句地沈聲道：“戰士們撐住。”
漢軍的上萬步兵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塵土彌漫、煙塵飛揚，呼吸都快和敵人混在一起。
終於，轟隆一聲，兩軍猛然沖擊在一起，狂風乍起，身邊竟是兵器碰撞的聲音。長矛和長矛之間的對抗，很快就挑破了對方陣前的遁甲，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飛濺而出的血液染紅了士兵們的眼睛，戰士手中的長矛很快就被腰間的戰刀所替代，殘忍激烈的白刃戰開始了。咒罵聲、廝叫聲、沖鋒聲．．．．．．匯在了一起在耳邊嗡嗡作響，活生生演奏了一曲迂回動蕩的生命交響樂。
身邊到處都是斷臂殘肢，漢軍步兵胸腔被刺穿了還站得筆直，腿上流著鮮血也不後退，左手被砍斷了就將戰刀換在左手。
張甲身先士卒站在第一排的隊列中，身上的鎧甲早已缺了一片，手中的戰刀也缺了幾個口子，手臂上滿是刀傷卻始終拿著戰刀瘋狂的殺敵。紅了眼的張甲只有一個信念，殺殺殺！撐到最後一刻！
又一個朝張甲撲去的漢軍死在了他的刀下，雙眼血紅的張甲如同羅剎般刀起刀落，每一下就是一個人頭。
周圍的漢軍看著不要命的張甲，被他的氣勢嚇壞一下子不敢上前，轉而想其他越軍撲去，卻也是被他們眼裏的血紅灼燒。
狹路相逢勇者勝，近身搏鬥除了技能心裏素質也是重要的一個因素。此時的越軍仿佛不要命一樣揮刀而上，不知疲倦的沖撞砍殺，直到力氣耗盡血液流幹才會倒下。
戰刀碰撞在一起，激發出火一樣的光芒，一層層的屍體在地上堆積起來。每一個越軍士兵屍體之下必有五個被壓著的漢軍。
地上已經狼藉一片，源源不斷的腥紅血液流在了這片大地，坑坑窪窪的地面上，被打落在地的戰刀竟然漂浮在那倒血水匯成了的水潭之上。
地上的傷者沒有一絲呻吟，戰鬥讓他們忘記了身體的疼痛，每一個越軍士兵只要沒死的都會爬起來繼續戰鬥。
殺殺殺！
他們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堅持到最後，牽制住漢軍為度赤的隊伍贏得時間。
一陣尖銳的聲音突然刺破了長空在漢軍的軍隊中響了起來，緊接著又是一排排步兵拿起了武器朝張甲帶領的越軍步兵沖了過來。
腥風血雨中，越軍每一個兵部兵都抱著必死的決心與漢軍糾纏在一起，絲毫不會因為漢軍的數萬大軍流露出一絲絲害怕與膽怯，沒有一個人往後退縮。
即使這樣，那四千名士兵漸漸的倒了下來，漢軍人數實在太多，每一個倒下的越軍都達到了身體的極限。
威振軍弓箭手將領魏洲在戰壕後的高地上嚴正以待，他們眼前喊著熱淚耳中充斥著同伴們的最後一絲拼殺聲。在人數上不占任何優勢的越軍步兵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跡。
張甲身上的鎧甲在漢軍的砍殺下已經支離破碎，黑色的披風上鮮血淋漓，甚至可以扭出血水來，肩膀上一處深十厘米的傷口正往外滲著血，被敵軍砍中的心臟位置讓他痛得有些麻木了，與地上的屍體相比不過多了一口氣。
119沈甸甸的人命（五更）
年輕的將領單膝跪地，右手的戰刀已經被他換在了左手，周圍有一圈圍住他的漢軍士兵，見識過張甲剛剛戰鬥時的威力，誰都不敢貿然向前主動去做那個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張甲低垂著頭，意識已經散渙，腳邊堆積的是自己死去戰友的屍體。他艱難的擡起被砍斷經脈的右手拿起胸前那個掛著的號角放在了自己的嘴邊，想再次吹響沖鋒的號角，嘴唇含住號角的那一刻卻讓他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已經被抽走。
太累了，已經太累了，累到他早已呼吸不上來，血沫堵住了他的喉管和鼻腔，身邊的吵雜聲好像變小，思緒被拉得好遠記憶中那個弱小卻堅定的身影浮現在腦海之中。
“將軍，這個手勢是什麽意思？翹蘭花指嗎？”
“你家翹蘭花指是大拇指和食指黏在一起啊！都給我記住了這叫ＯＫ，是完成任務的意思。”
“啊？我明白了，ＯＫ。”
“嗯，以後每次偵查歸來不管多晚每個人都得找到我做出這個手勢，讓我確定任務圓滿完成，更重要的是確定你們都安全，能不能做到？”
“當然ＯＫ了！”
年輕的將領使勁全身的力氣，像無數次完成偵查任務時刻那樣，反手對著身後的城墻輕輕地做了一個ＯＫ的姿勢。
大人，偵察兵張甲完成任務，剩下的靠你們了。
在那一瞬間，城墻上的蘇塵落心裏突然咯噔了一下，她雖然看不見滾滾濃煙之下的戰況，卻在張甲咽氣的那一瞬間瞳孔頓時瞪大，心中仿佛缺失了一塊。
古晨、張甲、董揚還有死在界首城的林泉是最早跟著蘇塵落的四個偵察兵，早已成為蘇塵落的左膀右臂，彼此的感情在朝夕相處的日子裏、在一次次的偵查任務中漸漸變得深厚。他們四人也早已將生死交給賞識、訓練他們的蘇塵落，立下了跟隨一生的誓言。
“將軍，我軍死傷五千。”
“將軍，我軍死傷八千。”
“將軍，我軍死傷一萬。”
前方戰報一次又一次地傳來，趙乾坐在戰車上臉上的表情與之前的狂妄相比已經有了深刻的變化。他眉頭緊鎖面露不解，在他戎馬空中的戰鬥生涯中，甚至當初的鎮南關戰役雖然都艱難萬分，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般讓他打心裏覺得吃力。
看著遠處搖搖欲墜卻始終沒倒下的越軍士兵、甚至倒下了有在血泊中爬起來的他們，趙乾有一刻恍惚，甚至覺得自己的數萬大軍面對的是銅墻鐵壁！
對面不過僅僅派出了五千不到的士兵卻讓自己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他甚至在想對僅僅幾千步兵就如此生猛，那關內還未出戰的其他兵團如若前來支援自己不就肯定戰敗？可如是這樣，為什麽直到現在都沒有見支援前來？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隊友犧牲在戰場。
不對！
戰車上的大漢立即察覺到了什麽，兩軍步兵對壘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任何一個將領不管士兵有多強的戰鬥力，都不可能只派區區幾千就想打退數萬大軍的進攻，關內的越軍援兵不是不支援前方戰隊，而是他們根本就沒有援軍了！前些日子收到探報大越段皇病危，界首關守軍統領大越二王子段博衍返回邕都，難道是為爭皇位將大部隊抽走？
趙乾眼色一沈，換做自己皇位可比這界首關要誘惑得多。況且就算段博衍守住了這界首關，也不過是為了邕都那爭奪成功的人保衛江山，他沒有這麽傻！
想到這趙乾心下有百分之九十確定了守軍統領段博衍已經將大部隊調走參與皇位之爭，那麽恐怕現在和自己對壘的界首關守軍最多也不過一萬了。
他露出一股陰冷，大刀往空氣中狠狠一劈，對身邊的戰報員道：“傳我命令，得到確切戰報關內越軍守兵不過一萬，戰士們已經殺敵五千，再戰鬥半個時辰必將奪下界首關！”趙乾聲音一沈，“給我殺呀！”
漢軍軍鼓又一次響起，一聲聲的號角催促著一個又一個的軍團沈默地沖向那片血泊的戰場。
“殺呀！”
震耳發聵的怒吼又一次響起，血光飛濺揮灑在這一夜的天幕之下，越軍四千名如不倒翁般的越軍重甲步兵在大漢一次又一次的砍殺下，終於敗下陣來。那道血肉人墻前，屍首堆積得高高如野仿佛一道低矮的戰壘。
漢軍的傷亡要比這越軍大得更多，如潮水般湧向越軍隊伍的漢軍士兵在見證過他們的戰鬥力後，太陽穴的青筋突突地在跳動，雖然剿滅了越軍步兵但再也沒有一個敢嘲笑死守界首關的越軍為縮頭烏龜。
到處都是血腥氣，到處都是屍體，城外的步兵對壘已經告一段落，蘇塵落派出的四千步兵沒有一人活著回來，漢軍知道了關內的越軍不過少少數千暫緩了進攻的步伐開始在各隊將領的指揮下重新列隊排兵。
前方戰場的聲音靜了下來，古晨背著手來回地在蘇塵落身邊踱著步子，焦急、擔心、悲傷的情緒混合在一起，讓他被烏煙熏黑的臉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的不安。
蘇塵落的腳步越來越沈重，頭頂是漆黑的天空，夜鷹在冷風中淒慘地叫著，攝人心魄。她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但為了勝利為了保全界首關一舉擊敗困擾邊疆已久的大漢軍隊，她親手將那一百名死士和四千名步兵推上了黃泉路。手上拎著的沈甸甸的人命，讓她始終輕快不起來。
遠處的塵埃漸漸落地，冷風吹過少女單薄的身體，被揚起的衣擺像是破碎的落葉。
天地如此的廣，世界這般的大，月色也算得上清亮，可倒下的士兵再也看不見這番景象。
120都是要付出代價的（二更）
蘇塵落靜靜地站了很久，她甚至在想起了那個眉宇間總是淡淡的男子，段博衍戍守邊關的這半年，有很多次機會對漢軍發起總攻可都采取了保守的作戰計劃，這一切是不是因為他早就預見了這場血紅之夜。
少女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總要有一個人來做這樣的決定。任何勝利都是要付出代價的，犧牲換來的會是這邊疆永遠的安定，她堅信！
鎮定的聲音在空氣中響了起來，少女一個轉身叫住了在原地惴惴不安踱著步子的古晨，沈聲道：“命令城上士兵做好準備，弓箭手一旦被擊退，立即作戰。”
天地間肅殺一片，空中的鳥兒似乎也不忍再看這片大地上的慘紅，呼地一聲，扇動著翅膀往林中飛去。只剩下被鮮血吸引而來的禿鷹，在地上叼啄著已經流幹了血跡的屍體。有些還未死透在屍堆上的漢軍士兵，早已動彈不了趴在地上嗷嗷叫疼，更有甚者甚至連慘叫都發不出了，想死狗一樣躺在血水中也被禿鷹啄去了一塊肉。
駕的一聲，戰馬奔馳而過驚起正在屍群中大快朵頤的禿鷹，但它們並未因為這場短暫的驚嚇離去，而是盤旋在空中，似乎在等待下一個血腥盛宴的到來。
一個背上插著揮旗的戰報員在塵土飛揚中策馬來到了趙乾的戰車前，他拱手跪地而報：“將軍，我軍傷員三千，應盡快派軍療隊將前方傷員撤出戰場進行醫治。”
趙乾冷冷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戰報員：“你覺得我們還有時間去理那些半死不活的人嗎？糧倉被燒之後糧食也不太夠了。”趙乾的眼眸暗了下來，“傳我命令，送他們一程，殺掉那些半死不活的人吧，勝利可不是每個人都能享有的。”
年輕的戰報員一路趕來，腳上、袍上都沾滿了鮮血，他仰著頭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位被全國上下稱為戰神的將領，已經龜裂脫皮的嘴在空中微微張開，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呼呼的冷風爭先恐後地從他嘴裏灌了進去，胸腔、心臟、脾胃都傳來一股令他作嘔的冷意。
戰車上的大漢看了一眼楞在原地的士兵，冷冷地道了句“快去吧，後半夜了我們要在天亮前攻下這座關卡！”
殷墟三十五年，冬。
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情，冬季異常的漫長，北風似乎也格外淩冽，地處偏南的邕州城都，家家戶戶取暖的木炭燒完了一堆又一堆，卻離過年還有足足二十餘天的時間。
蘇塵落走後，由黎戈代理負責總府衙門的各項事宜，刑部侍郎魏鷹揚當初得知蘇塵落申請隨威振軍出征時，想都沒想就批準了，他可是巴不得蘇塵落死在兵荒馬亂的邊疆之地。
幾個月來，魏鷹揚由於事務繁多再加上段博衍看著，並為找邕都總府什麽茬，黎戈每日看看狀紙、審理審理案件，邕都總府的日子還算是風平浪靜。
自從蘇塵落的房間空下來後，綠兒隔三差五的便會前來為她打掃屋子，保持屋內的清潔。隨著綠兒獨自越來越大，黎戈也勸說過她幾次交給其他人做便是，綠兒卻不滿地皺了皺眉道：‘這也是我僅能為大人做的了，希望她歸來之日房內還是整潔如初。”
這日清晨太陽剛剛子遠處的天空露出一絲金黃，邕都總府衙門的丫鬟綠兒又一次叩開了蘇塵落的房門，挺著的大肚子讓她跨進房門的動作顯得有些笨拙和吃力。
綠兒緩慢地挪著身子盡到了蘇塵落以前住的房間內，屋裏的擺設一切如故，蘇塵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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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塵落抽出中的佩刀指著遠處就快接近城墻的漢軍，眼神裏透出一股勢在必得的自信。
來吧來吧，我也曾說過，不會對你手下留情了。
少女堅定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度大哥，你熟悉界首關外地形，帶著你的人和蘇家軍全部人馬及三軍剩下的騎兵、甲兵立即快馬加鞭從最近的赫水橋出關，我要你們在天亮之前由董揚引路趕到關外並直搗漢軍大營後從後方圍住漢軍，你能做到嗎？”
度赤眼神一閃、頓時明白了蘇塵落的計劃。城外滾滾而來的漢軍沒有兩萬也足一萬，漢軍的大部隊已經全部集結於此。而蘇塵落讓自己帶著全部騎兵出關深入後方無疑是想趁此機會剿毀漢軍大本營，但騎兵一走剩下的兵力只能讓她在這城墻上與數萬漢軍撐上兩個時辰，也就是說度赤必須在五個時辰之內趕到關外並完成剿滅漢軍大本營的任務。
蘇塵落身後的大漢明顯被她這一大膽到瘋狂的想法給震懾到了，他看著蘇塵落單薄卻堅定的背影明白了蘇塵落將此項任務交給自己是出於怎樣的信任，度赤超女子的背影行一了個標準的軍禮：“度赤定不辱使命。”隨後握緊了腰間的大刀對身旁的手下道：“快，馬上集合出關！”
度赤走後蘇塵落的目光轉身後的眾人，命令道：“張甲攜重甲步兵手持長矛出城迎戰，遁甲兵緊隨其後，魏洲帶著威振軍的弓箭手在遁甲兵身後往前沖，伏在溝壑中做準備，一旦漢軍靠近射程範圍內立即攻擊。”
站在蘇塵落身旁的崔智楞了楞，聲音有些焦急：‘騎兵都由度赤帶走，誰來做前鋒騎兵？”
蘇塵落此時已經將士兵送來的鎧甲穿戴好，她帶上了鋼鐵鍛造的頭盔沈聲對身後的大將們道：“我將身先士卒攜帶一百死士親自作為先鋒騎兵為你們開路！”
女子鏗鏘的聲音伴隨著城外陣陣的沖殺聲回蕩在眾人耳邊，城墻上眾將看到少女銀白色的盔甲在月光下閃著冷冰冰的白光，蘇塵落手中的那把寶刀像是等待著飲血的惡魔，鋒利無比。
城墻上眾將看到少女嚴肅的表情知道她是認真的。
“不行！”古晨第一個提出了反對的聲音。
“不行，將軍你若是上場這場戰役誰來指揮？”
緊隨其後其他的將領也紛紛表示抗議。
蘇塵落看著這些將領，他們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對這場戰役的擔憂，無論她將接下來的指揮權交於誰，誰都不可能承受住巨大的心理壓力冷靜分析敵情指揮作戰。
將領們面面相覷，漢軍千軍萬馬來襲，蘇塵落卻兵行險招讓度赤攜帶主力部隊偷襲後方。若來得及，這將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勝利，可倘若度赤在行軍過程中出現什麽突發情況，以如今軍營裏僅剩的五千士兵無論如何也對抗不了大漢的數萬大軍。
“末將請命，擔任先鋒出城迎敵。”
群中一個低沈的聲音響起，眾人尋聲望去只見五日前在賬內質疑過蘇塵落的劉鼎凱拿著大刀直直地看著蘇塵落。
“末將本就為威振軍第七中隊騎兵隊長，可勝任此次前鋒任務。”
面前的七尺男兒眼裏有不容拒絕的堅定和勢必一戰的決心，蘇塵落看著曾經在大庭廣眾之下頂撞過自己的將領劉鼎凱，緩緩地點了點頭：“威振軍第七中隊的騎兵隊長，攜一百死士作為先鋒騎兵給漢賊響亮的一擊吧！”
“是！”
少女站在墻頭看著座下的眾人，她脊背挺拔：“將士們，我們已經守了著界首關整整半年之久。半年來無論是西北軍還是威振軍都遭受到了漢軍大大小小的進宮，卻一直只能窩在這高聳堅硬的城墻之後，有西北軍、有威振軍、也有剛進關不久的蘇家軍，但我們都有同一個共同的身份：大越子民！如今，是時候拿起你們手中的戰刀給侵占家園毀我國土殺我父母妻兒的漢賊致命的一擊了。只要半個時辰，我只求大家能給我撐上半個時辰，待度赤搗毀漢賊大本營後便會從後方前來和關外的蘇家軍一起助我們剿滅漢軍。戰士們，我們必須守住這座城墻，因為界首之南有我們的父母、妻子、孩子，一旦界首關再被漢賊踏入，南面的所有同胞都將遭受滅頂之災，都會想半年前鎮南關攻破後那般死於漢軍鐵騎之下！
蘇塵落眼眶有些發紅，面色激動繼續說到：”戰士們，用你們手裏的戰刀告訴北方來的漢賊，我大越男兒也是錚錚鐵骨！用漢賊的狗頭告訴我們的親人同胞，我們是可以保護他們的七尺男兒！殺光漢賊、護我家園！”
北風呼呼地吹著，戰士們的眼神開始炙熱起來，燈光的照射下，蘇塵落臉上的堅定仿佛是一把鋒利的寶刀直直插在遠處而來的漢軍胸膛。
“殺光漢賊、護我家園！”三軍戰士突然發出了震天動地的吼叫，他們眼眶通紅、高舉手中的戰刀，半年來積壓的熱血宛如火山中的巖漿噴發而出，每個人都振臂高呼：“殺光漢賊、護我家園！”
轟！轟！轟！
大地震動的聲音越來越大，遠處而來的漢軍同樣發出了驚天動地高呼，“殺啊！”
116真正的勇者（二更）
漢軍沖鋒的號角已經響起，驚起了黑夜裏入眠的雄鷹，天地間煙塵滾滾，地上的雜草被漢軍馬蹄踏斷，蘇塵落看著遠處滾滾而來的濃煙嘴角升起一股邪魅的笑容。
來吧燕綏，來吧大漢，我要讓你睜眼看著什麽才叫真正的勇者。
滾滾濃煙下，燕綏騎在戰馬上拿著手中的望遠鏡看了一眼城墻上那個銀白的身影，身影的主人面容依舊的倔強宛堅定如送不肯認輸低頭的獅子王。
男子嘴角閃過了一絲笑容，來吧，我就看看你能不能親手將這個殺了你父母兄長的人囚於馬下。
“太子，弓箭手已到定點距離，趙將軍讓我前來詢問是否可以下令攻城。”
周內此時也是一身鎧甲，從漢軍前方的隊伍策馬來到燕綏身旁，面容平靜地朝燕綏問到。
燕綏眼角一挑，一聲輕笑傳進了周內的耳朵裏，他瞇了瞇那雙痞裏痞氣的眼睛在馬上打了個哈欠：“撤吧，趙乾不是愛出風頭想要立功嗎，將指揮權交予他，只有他這傻逼才會選擇在這大半夜進攻又不是偷襲，困死我了。走吧靈兒還在言湊城等我們，明兒還要護送她回漢京。”
男子說完竟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看了一眼城墻上那個單薄的身影，“你可千萬別給我死在這了。”
隨後調轉了馬頭離開了戰火紛飛的蒼茫大地。
年輕的侍衛一臉不可置信，周內看了看身後嚴正以待的漢軍，又看了看燕綏離去的背影，最終也調轉了馬頭跟在燕綏身後遠離了這片被火光照得通紅的戰場。
漢軍陣前，一名彪形大漢滿臉橫肉地站五匹戰馬牽引著的戰車上，臉上的刀疤在火光的照射下讓男子顯得格外的猙獰。
一名小兵騎馬前來，跪地而報：“稟將軍，太子已回言湊，走前讓小的將兵符交於將軍。”
趙乾看著小兵手上的龍符哼了一聲，“果真毛都還沒長齊的小鬼頭，居然主動提出禦駕親征震揚士氣。”
他將龍符拿到了自己的手上，粗氣陣陣從鼻中呼出，對身邊的擂鼓手點了點頭：“全力進攻，拿下界首，屠城祭旗！”
一陣大風揚起，漢軍軍氣在風中獵獵翻飛，半年以來漢軍和越軍終於這年春節到來之前打響了這場曠日持久的戰鬥。
千軍萬馬踏破了這一夜的寧靜，草地上人頭滾滾，密密麻麻數都數不過來，揚起的塵土讓漢軍仿佛踏碎了這片大地。
頃刻間馬蹄如雷，盔甲閃亮、戰刀如雪，寒風冷冽如刀提前朝城墻上的越軍刮來，被激醒的戰鷹翺翔在夜空中發出陣陣長鳴。漢軍龐大的軍隊踏著滾滾的塵土，好似洪口開閘奔騰而下的黃洪。
大漢的鼓兵敲響了總攻的號角，前鋒騎兵一起將那早已拔出的戰刀揮舞在頭頂，浪叫虎鳴般朝遠處那座古老而又堅硬的城墻攻去。他們當中的很多人，都參與了年初的鎮南關戰役，當日的他們也是這般英勇的揮著大刀沖鋒向前，叩開了鎮南關的大門。相似的場景又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馬上奔馳的騎兵們各個嚎叫不止往前沖去。
其實這些家夥，戰場下也並不是特別喜歡這種真刀真槍的廝殺，只是到了戰場擂鼓聲、號角聲、鐵騎聲喚醒了血液裏最原始的躁動。
殺掉殺掉，統統殺掉。漢軍咆哮，大地顫抖。
與漢軍高昂的氣勢不同，已攜帶一百死士作為前鋒的威振軍第七中隊騎兵隊長的劉鼎凱早已到達指定的站位。一百名士兵盔甲在身排成長長的一排，座下的戰馬身側一左一右都固定了一把長矛，士兵手中的弓已繃緊，箭就在其上蓄勢待發只等敵人靠近。每名左右腰間還別著一把鋥亮的戰刀，在月光下泛著白光。
劉鼎凱神色肅穆，目光精銳地看著呼嘯前來的漢軍先騎兵緩緩地拉開了長弓，嗖的一聲，弓如弦月朝前方空中直奔而去，大漢騎兵跑在最前方的一人頓時被劉鼎凱射爆了頭顱。
那人身子隨即一歪，直直從馬上墜落了下來，馬匹受驚頓時前腳離地揚了起來，而那頭上插著利箭的漢兵腳卻卡在了馬環當中，整個人倒立於地，朝下的頭皮接觸到砂石遍地的戰場，被被守了驚的戰馬拖著往前，硬生生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腥紅血痕。
漢軍騎兵卻沒有因此停住腳步，一個二個睜著嗜血的雙眸叫囂著繼續往前，戰士們齊聲高呼、鋒銳不減，朝對不遠處出城迎戰的越軍策馬疾馳而去，偌大的軍隊洶湧向前，如席卷而來的狂風似要把敵人全都連根拔起。
劉鼎凱臨危不亂，如磐石般盯著對面的漢軍，他拿著軍旗的手一次次的舉起又放下，朝身旁的士兵道：“射！射！射！”
頓時天空好似被覆蓋，半空中密密麻麻的利箭如蝗蟲一般朝漢軍鋪天蓋地席卷而去。
這一百名死士是段博衍來到界首關時就從各個連隊挑選出來精心培養的戰士，各個都是臂力驚人，從他們手中脫手而出的利箭勁猛的沖擊力穿透了漢軍騎兵的鎧甲，深深地插入到皮膚深處。
一個接著一個的漢軍士兵倒下了，塵土中的慘叫、大地上的屍體、空氣中的血腥卻更加激發了漢軍血液裏的狂性，前邊的人刀下還不到半秒後邊就會有新的士兵踩著戰友的屍體呼嘯上前。
“沖啊！”
“殺啊！”
戰友們流淌著的鮮血已經將姜黃的土地染紅，漢軍士兵卻依舊嘶聲高呼，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中如捕獵的猛獸般朝劉鼎凱的隊伍撲去。
117真正的陣前較量（三更）
年輕的將領面色如土視死如歸，看著漸漸靠近的漢軍，大旗一揮一聲令下：“沖啊！殺光漢賊，護我家園！”
喊完這句沖鋒的口號，劉鼎凱抽出腰間的戰刀握緊馬繩用一蹬，第一個朝迎面而來的漢軍騎兵沖了過去。
“殺光漢賊，護我家園！”
死士們高揚著腰間的佩刀跟在劉鼎凱身後，高喊著口號也沖了上去。
“殺光漢賊，護我家園！”
士兵的怒吼那般響亮，竟和呼嘯著的北風卷進空氣中傳到了守墻上眾人的耳朵裏。
滾滾黃土中，貼身的肉搏戰終於展開。雙方都是兩國最優秀的士兵，短兵相接之際，廝殺聲、怒吼聲直沖在場每一個聲的耳膜，如火紅的大刀不留餘地地向對方砍去。
“啊！”
一聲慘叫響起，劉鼎凱舉著大刀又砍下了漢軍士兵的一只手臂，腥紅的鮮血已經濺滿了他全身，年輕將領身上的那副銀光鎧甲早已染紅。而在他身旁不遠處，一個越軍士兵已被人削去了半邊腦袋。
長矛成了燃燒著的柴火，黃土中血肉如泥，腦漿飛濺，斷臂殘肢對出可見，地上的屍體身上穿著的戰服早就被鮮血染紅，已然分辨不出誰屬於漢誰屬於越。
陰風陣陣、野鷹長翔於戰場上方，不時發出聲聲怪叫，曠野大地，屍野無數。越軍死士雖然以一敵三，但漢軍的人手就如螞蟻一樣接連不斷地往前沖，漸漸的殺光漢賊，護我家園的叫喊弱了下來。
蘇塵落站在高聳的城墻上，眼睜睜地看著劉鼎凱帶領的那一百名死士像是一顆顆投進汪洋大海裏的碎石，在馬蹄滾滾中頃刻就被洶湧而來的漢軍人海給吞沒。少女面色沈重，雙眼通紅，這一百名死士是段博衍回邕都之前交給蘇塵落的，她知道今日一戰這些作為先鋒的整整男兒決無再返之機會。
邊疆風雲莫測，戰場刀劍不認。段博衍離關當日將這一百人交於蘇塵落的初衷是希望在危機時刻護她周全，就算不能陪在她身邊，男子也為她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清冷的月光下，少女大袍飛揚在空中，蘇塵落雙手用力握成拳狀怒吼了一句：“撐住！”
城墻上的崔智和蘇塵落一樣，雙眉自漢軍來襲那刻就不曾松開。那一百名死士雖然受過段博衍嚴格的軍事訓練和體能訓練，在戰鬥力方面絲毫不亞於大漢的騎兵先鋒，但在漢軍的人海戰術下，很快就敗下了陣來，那一百名大漢全軍覆沒，他們的鮮血揮灑在了界首關的城墻外，一個也沒有活著回來。
作為先鋒將領統領死士出戰的劉鼎凱倒下時，手中的戰刀都沒有松開。
張甲攜帶重甲步兵、遁甲兵、弓箭手早已從城墻的地下通道趕來埋伏好，在這一百零一具屍體不遠處的戰壕中看著自己的同胞倒在了大漢的鐵騎之下，壕內一片死寂，戰士們雙眼通紅各自握緊自己手中的兵器，身體蓄勢待發。
近些、近些、再近些，就是此時！
當嘗到勝利的漢軍騎兵呼嘯著朝前躍進時，四千裝備精良的越軍各級戰隊排列整齊宛如突降於世一般從地面鉆了出來，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隊伍前端的重甲步兵手中鋒利的長矛在漢軍騎馬跨越鴻溝的那一瞬間直直由下而上刺穿漢軍戰馬的肚子，戰馬的腸子、肝臟從劃開的傷口傾瀉而下，頓時間噴著鮮血翻滾在地。坐在馬上的漢軍騎兵由於慣性從馬上墜落連翻了好幾個跟頭，還沒等他們站立起來已經被緊隨其後的越軍步兵刺穿了心臟。
一時間，戰馬的殘喘、漢軍的慘叫響徹了天際，看著地面上一具兩具漸漸越積越多的漢軍屍體，越軍士兵眼裏出現了報仇後的快感。
兩炷香後，原來勢不可擋的漢軍騎兵大部分人的心臟都被長矛刺穿，用來祭奠劉鼎凱和那一百名死士。漢軍騎兵尾部的隊伍看到前方突然從地下冒出的越軍，來得及的都趕緊勒轉馬頭想往後退卻被埋伏在後方戰壕的越軍弓箭手射穿了頭顱。
人死了腦部插著利箭從馬上倒下，沒了控制的戰馬受到箭雨的驚嚇一路疾飛橫撞，瘋狂地往後方漢軍方向奔去。沖進漢軍的隊伍時連連撞到了五六名漢軍手持盾牌的士兵，在密密麻麻的漢軍步兵隊伍中撞開了一個個缺口。
跟在騎兵身後的漢軍步兵隊伍頓時慌亂了起立，戰馬連連踏傷了不少漢軍士兵的。
張甲此時已經從戰壕中出來，被他刺死的漢軍騎兵鮮血順著他手上的長矛流了下來，落坑坑窪窪的地面，和其他漢軍的鮮血匯成了一灘又一灘的腥紅血水。
他用手抹了一把濺在自己臉上的血漬，吹響了脖子上掛著的號角，和他一樣散落在各個戰壕的重甲步兵迅速集合，排成數橫隊，手中沾著血的長矛握在手中在遁甲兵的保護下齊齊往對面的漢軍方向刺去。
那戰壕是蘇塵落來到西北軍時，建議段博衍在城墻外修建了，工兵為了避開漢軍偵察兵的耳目用了一個月時間一點一點的在夜間完成，隱蔽性極強，為的就是在漢軍大肆進攻界首關城墻時起到防禦作用。
另一邊，沖進漢軍隊伍引起慌亂的戰馬很快就被處理掉了。整齊劃一的漢軍步兵手中的長矛也已經準備好，立在每一個嗜血的漢軍士兵手中，如勾魂的利器在月光下散發著冰冷的銀光。
短暫的前鋒騎兵較量過後，兩軍步兵都已經準備就緒，正一點一點地朝對方靠近。天地間一片肅穆，少了剛剛的熱血與怒吼，如今不管是漢軍還是越軍都目光灼灼地看著朝自己攻來的隊伍。
夜幕低沈，烏雲厚重，黑壓壓的一片，北風呼呼地吹過，發出低沈的嗚咽聲，每個戰士鬢角上的碎發被風揚起，真正的陣前較量此刻剛剛拉開序幕。
118狹路相逢勇者勝（四更）
趙乾端坐在五匹戰馬拉著的戰車上，右手拿著兩米長的長刀面色威嚴地看著陣前的士兵。他臉上的那條猙獰的刀疤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的醒目，眼裏徒增一股暴歷的神色，臉上寫滿了兇悍與殺氣。
兩個月前，漢京的太子燕綏攜帶五萬大軍前來助陣，他早就在燕綏面前多次提起過強攻界首關，卻被年輕的太子以糧倉焙燒軍糧不足等亂七八糟的理由一拖再拖。
昔日出賣情報給他讓他成功攻下鎮南關的宰相府一直沒有消息，今日一戰是他準備已久的大戰，手裏握著十五萬大軍對抗界首城如今的十萬軍隊，即使不再有魏延年提供的情報他也自是胸有成竹。
他冷哼了一聲，要不是燕綏那乳臭未幹的小子攔著，界首早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大漢緩緩從戰車的座位上站起，瞥了一眼前方朝這邊撲過來的越軍戰隊，些微有些奇怪，越軍守城士兵十萬為何只派了區區幾千人來迎戰。可隨後他眼裏的殺氣更加濃了，來一千殺一千，來一萬殺一萬，只要是擋住他前進的任何一個人都要成為他的刀下魂。
只要贏了今日這一戰，將會為他所支持的漢京十王爺燕理提供更強有力的軍事支撐，到時再因戰功在漢皇面前參燕綏一本，不怕扳不倒他！
寒風獵獵，大地發起了新一輪的震耳轟鳴，蒼穹下的泥土早已染上了深深的紅，在清冷月光的照射下地面上的血水竟反射出猙獰的光澤。手持長矛行進的隊伍倒映在腥紅的血水中，啪的一聲，戰士的軍靴踏進地上那片坑坑窪窪的腥紅，打碎了短暫的平靜。
“殺敵！”
雙方整齊的沖鋒號驟然響起，黑色戰袍隨風廢棄，越軍四千步兵手握長矛在遁甲兵的掩護下直直朝對面的萬千漢軍猛沖。這年來，家國被奪、親人被屠、戰友被俘的憤怒和恥辱宛如找到了宣洩口，心中的覆仇的猛獸在看到漢軍那一刻從胸中呼嘯而出。
突然，越軍停了下來。
“擺陣！”張甲一聲令下，四千越軍步兵分為兩排橫隊，每排兩千人沿著迎面而來的大漢軍隊肩並著肩鋪開，兩條條蜿蜒連綿的橫隊出現在蒼茫的大地上，越軍戰士以血肉之軀將界首城關護在了身後。戰士們銀白的鎧甲在月光下散發著清冷鋒利的光芒，他們將長矛緊緊握在手中，看著對面煙塵翻滾中比自己多兩倍的漢軍士兵，面色平靜下來很多。
蘇塵落額前淩亂的長發被風吹得飛舞起來，面色蒼白如雪，眼眶微微發紅，她看著那一排如松般挺拔的脊梁，聲音有些沙啞，一字一句地沈聲道：“戰士們撐住。”
漢軍的上萬步兵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塵土彌漫、煙塵飛揚，呼吸都快和敵人混在一起。
終於，轟隆一聲，兩軍猛然沖擊在一起，狂風乍起，身邊竟是兵器碰撞的聲音。長矛和長矛之間的對抗，很快就挑破了對方陣前的遁甲，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飛濺而出的血液染紅了士兵們的眼睛，戰士手中的長矛很快就被腰間的戰刀所替代，殘忍激烈的白刃戰開始了。咒罵聲、廝叫聲、沖鋒聲．．．．．．匯在了一起在耳邊嗡嗡作響，活生生演奏了一曲迂回動蕩的生命交響樂。
身邊到處都是斷臂殘肢，漢軍步兵胸腔被刺穿了還站得筆直，腿上流著鮮血也不後退，左手被砍斷了就將戰刀換在左手。
張甲身先士卒站在第一排的隊列中，身上的鎧甲早已缺了一片，手中的戰刀也缺了幾個口子，手臂上滿是刀傷卻始終拿著戰刀瘋狂的殺敵。紅了眼的張甲只有一個信念，殺殺殺！撐到最後一刻！
又一個朝張甲撲去的漢軍死在了他的刀下，雙眼血紅的張甲如同羅剎般刀起刀落，每一下就是一個人頭。
周圍的漢軍看著不要命的張甲，被他的氣勢嚇壞一下子不敢上前，轉而想其他越軍撲去，卻也是被他們眼裏的血紅灼燒。
狹路相逢勇者勝，近身搏鬥除了技能心裏素質也是重要的一個因素。此時的越軍仿佛不要命一樣揮刀而上，不知疲倦的沖撞砍殺，直到力氣耗盡血液流幹才會倒下。
戰刀碰撞在一起，激發出火一樣的光芒，一層層的屍體在地上堆積起來。每一個越軍士兵屍體之下必有五個被壓著的漢軍。
地上已經狼藉一片，源源不斷的腥紅血液流在了這片大地，坑坑窪窪的地面上，被打落在地的戰刀竟然漂浮在那倒血水匯成了的水潭之上。
地上的傷者沒有一絲呻吟，戰鬥讓他們忘記了身體的疼痛，每一個越軍士兵只要沒死的都會爬起來繼續戰鬥。
殺殺殺！
他們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堅持到最後，牽制住漢軍為度赤的隊伍贏得時間。
一陣尖銳的聲音突然刺破了長空在漢軍的軍隊中響了起來，緊接著又是一排排步兵拿起了武器朝張甲帶領的越軍步兵沖了過來。
腥風血雨中，越軍每一個兵部兵都抱著必死的決心與漢軍糾纏在一起，絲毫不會因為漢軍的數萬大軍流露出一絲絲害怕與膽怯，沒有一個人往後退縮。
即使這樣，那四千名士兵漸漸的倒了下來，漢軍人數實在太多，每一個倒下的越軍都達到了身體的極限。
威振軍弓箭手將領魏洲在戰壕後的高地上嚴正以待，他們眼前喊著熱淚耳中充斥著同伴們的最後一絲拼殺聲。在人數上不占任何優勢的越軍步兵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跡。
張甲身上的鎧甲在漢軍的砍殺下已經支離破碎，黑色的披風上鮮血淋漓，甚至可以扭出血水來，肩膀上一處深十厘米的傷口正往外滲著血，被敵軍砍中的心臟位置讓他痛得有些麻木了，與地上的屍體相比不過多了一口氣。
119沈甸甸的人命（五更）
年輕的將領單膝跪地，右手的戰刀已經被他換在了左手，周圍有一圈圍住他的漢軍士兵，見識過張甲剛剛戰鬥時的威力，誰都不敢貿然向前主動去做那個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張甲低垂著頭，意識已經散渙，腳邊堆積的是自己死去戰友的屍體。他艱難的擡起被砍斷經脈的右手拿起胸前那個掛著的號角放在了自己的嘴邊，想再次吹響沖鋒的號角，嘴唇含住號角的那一刻卻讓他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已經被抽走。
太累了，已經太累了，累到他早已呼吸不上來，血沫堵住了他的喉管和鼻腔，身邊的吵雜聲好像變小，思緒被拉得好遠記憶中那個弱小卻堅定的身影浮現在腦海之中。
“將軍，這個手勢是什麽意思？翹蘭花指嗎？”
“你家翹蘭花指是大拇指和食指黏在一起啊！都給我記住了這叫ＯＫ，是完成任務的意思。”
“啊？我明白了，ＯＫ。”
“嗯，以後每次偵查歸來不管多晚每個人都得找到我做出這個手勢，讓我確定任務圓滿完成，更重要的是確定你們都安全，能不能做到？”
“當然ＯＫ了！”
年輕的將領使勁全身的力氣，像無數次完成偵查任務時刻那樣，反手對著身後的城墻輕輕地做了一個ＯＫ的姿勢。
大人，偵察兵張甲完成任務，剩下的靠你們了。
在那一瞬間，城墻上的蘇塵落心裏突然咯噔了一下，她雖然看不見滾滾濃煙之下的戰況，卻在張甲咽氣的那一瞬間瞳孔頓時瞪大，心中仿佛缺失了一塊。
古晨、張甲、董揚還有死在界首城的林泉是最早跟著蘇塵落的四個偵察兵，早已成為蘇塵落的左膀右臂，彼此的感情在朝夕相處的日子裏、在一次次的偵查任務中漸漸變得深厚。他們四人也早已將生死交給賞識、訓練他們的蘇塵落，立下了跟隨一生的誓言。
“將軍，我軍死傷五千。”
“將軍，我軍死傷八千。”
“將軍，我軍死傷一萬。”
前方戰報一次又一次地傳來，趙乾坐在戰車上臉上的表情與之前的狂妄相比已經有了深刻的變化。他眉頭緊鎖面露不解，在他戎馬空中的戰鬥生涯中，甚至當初的鎮南關戰役雖然都艱難萬分，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般讓他打心裏覺得吃力。
看著遠處搖搖欲墜卻始終沒倒下的越軍士兵、甚至倒下了有在血泊中爬起來的他們，趙乾有一刻恍惚，甚至覺得自己的數萬大軍面對的是銅墻鐵壁！
對面不過僅僅派出了五千不到的士兵卻讓自己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他甚至在想對僅僅幾千步兵就如此生猛，那關內還未出戰的其他兵團如若前來支援自己不就肯定戰敗？可如是這樣，為什麽直到現在都沒有見支援前來？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隊友犧牲在戰場。
不對！
戰車上的大漢立即察覺到了什麽，兩軍步兵對壘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任何一個將領不管士兵有多強的戰鬥力，都不可能只派區區幾千就想打退數萬大軍的進攻，關內的越軍援兵不是不支援前方戰隊，而是他們根本就沒有援軍了！前些日子收到探報大越段皇病危，界首關守軍統領大越二王子段博衍返回邕都，難道是為爭皇位將大部隊抽走？
趙乾眼色一沈，換做自己皇位可比這界首關要誘惑得多。況且就算段博衍守住了這界首關，也不過是為了邕都那爭奪成功的人保衛江山，他沒有這麽傻！
想到這趙乾心下有百分之九十確定了守軍統領段博衍已經將大部隊調走參與皇位之爭，那麽恐怕現在和自己對壘的界首關守軍最多也不過一萬了。
他露出一股陰冷，大刀往空氣中狠狠一劈，對身邊的戰報員道：“傳我命令，得到確切戰報關內越軍守兵不過一萬，戰士們已經殺敵五千，再戰鬥半個時辰必將奪下界首關！”趙乾聲音一沈，“給我殺呀！”
漢軍軍鼓又一次響起，一聲聲的號角催促著一個又一個的軍團沈默地沖向那片血泊的戰場。
“殺呀！”
震耳發聵的怒吼又一次響起，血光飛濺揮灑在這一夜的天幕之下，越軍四千名如不倒翁般的越軍重甲步兵在大漢一次又一次的砍殺下，終於敗下陣來。那道血肉人墻前，屍首堆積得高高如野仿佛一道低矮的戰壘。
漢軍的傷亡要比這越軍大得更多，如潮水般湧向越軍隊伍的漢軍士兵在見證過他們的戰鬥力後，太陽穴的青筋突突地在跳動，雖然剿滅了越軍步兵但再也沒有一個敢嘲笑死守界首關的越軍為縮頭烏龜。
到處都是血腥氣，到處都是屍體，城外的步兵對壘已經告一段落，蘇塵落派出的四千步兵沒有一人活著回來，漢軍知道了關內的越軍不過少少數千暫緩了進攻的步伐開始在各隊將領的指揮下重新列隊排兵。
前方戰場的聲音靜了下來，古晨背著手來回地在蘇塵落身邊踱著步子，焦急、擔心、悲傷的情緒混合在一起，讓他被烏煙熏黑的臉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的不安。
蘇塵落的腳步越來越沈重，頭頂是漆黑的天空，夜鷹在冷風中淒慘地叫著，攝人心魄。她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但為了勝利為了保全界首關一舉擊敗困擾邊疆已久的大漢軍隊，她親手將那一百名死士和四千名步兵推上了黃泉路。手上拎著的沈甸甸的人命，讓她始終輕快不起來。
遠處的塵埃漸漸落地，冷風吹過少女單薄的身體，被揚起的衣擺像是破碎的落葉。
天地如此的廣，世界這般的大，月色也算得上清亮，可倒下的士兵再也看不見這番景象。
120都是要付出代價的（二更）
蘇塵落靜靜地站了很久，她甚至在想起了那個眉宇間總是淡淡的男子，段博衍戍守邊關的這半年，有很多次機會對漢軍發起總攻可都采取了保守的作戰計劃，這一切是不是因為他早就預見了這場血紅之夜。
少女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總要有一個人來做這樣的決定。任何勝利都是要付出代價的，犧牲換來的會是這邊疆永遠的安定，她堅信！
鎮定的聲音在空氣中響了起來，少女一個轉身叫住了在原地惴惴不安踱著步子的古晨，沈聲道：“命令城上士兵做好準備，弓箭手一旦被擊退，立即作戰。”
天地間肅殺一片，空中的鳥兒似乎也不忍再看這片大地上的慘紅，呼地一聲，扇動著翅膀往林中飛去。只剩下被鮮血吸引而來的禿鷹，在地上叼啄著已經流幹了血跡的屍體。有些還未死透在屍堆上的漢軍士兵，早已動彈不了趴在地上嗷嗷叫疼，更有甚者甚至連慘叫都發不出了，想死狗一樣躺在血水中也被禿鷹啄去了一塊肉。
駕的一聲，戰馬奔馳而過驚起正在屍群中大快朵頤的禿鷹，但它們並未因為這場短暫的驚嚇離去，而是盤旋在空中，似乎在等待下一個血腥盛宴的到來。
一個背上插著揮旗的戰報員在塵土飛揚中策馬來到了趙乾的戰車前，他拱手跪地而報：“將軍，我軍傷員三千，應盡快派軍療隊將前方傷員撤出戰場進行醫治。”
趙乾冷冷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戰報員：“你覺得我們還有時間去理那些半死不活的人嗎？糧倉被燒之後糧食也不太夠了。”趙乾的眼眸暗了下來，“傳我命令，送他們一程，殺掉那些半死不活的人吧，勝利可不是每個人都能享有的。”
年輕的戰報員一路趕來，腳上、袍上都沾滿了鮮血，他仰著頭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位被全國上下稱為戰神的將領，已經龜裂脫皮的嘴在空中微微張開，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呼呼的冷風爭先恐後地從他嘴裏灌了進去，胸腔、心臟、脾胃都傳來一股令他作嘔的冷意。
戰車上的大漢看了一眼楞在原地的士兵，冷冷地道了句“快去吧，後半夜了我們要在天亮前攻下這座關卡！”
殷墟三十五年，冬。
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情，冬季異常的漫長，北風似乎也格外淩冽，地處偏南的邕州城都，家家戶戶取暖的木炭燒完了一堆又一堆，卻離過年還有足足二十餘天的時間。
蘇塵落走後，由黎戈代理負責總府衙門的各項事宜，刑部侍郎魏鷹揚當初得知蘇塵落申請隨威振軍出征時，想都沒想就批準了，他可是巴不得蘇塵落死在兵荒馬亂的邊疆之地。
幾個月來，魏鷹揚由於事務繁多再加上段博衍看著，並為找邕都總府什麽茬，黎戈每日看看狀紙、審理審理案件，邕都總府的日子還算是風平浪靜。
自從蘇塵落的房間空下來後，綠兒隔三差五的便會前來為她打掃屋子，保持屋內的清潔。隨著綠兒獨自越來越大，黎戈也勸說過她幾次交給其他人做便是，綠兒卻不滿地皺了皺眉道：‘這也是我僅能為大人做的了，希望她歸來之日房內還是整潔如初。”
這日清晨太陽剛剛子遠處的天空露出一絲金黃，邕都總府衙門的丫鬟綠兒又一次叩開了蘇塵落的房門，挺著的大肚子讓她跨進房門的動作顯得有些笨拙和吃力。
綠兒緩慢地挪著身子盡到了蘇塵落以前住的房間內，屋裏的擺設一切如故，蘇塵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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