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前，異族年經式來犯，就像之前無數次的犯邊一樣，聯邦民眾早就習慣了這類戰爭，內心堅定地認為自家駐邊軍隊會將他們打的屁滾尿流。

但這場戰爭卻帶給了秦家及其親衛軍翻天覆地的變化，也將聯邦暗處的波濤洶湧擺到了明面上。

戰爭一開始，聯邦邊緣星域的守將就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副將帶著部下節節敗退，異族不斷推進戰線，燒殺搶奪，氣焰極其囂張，揚言要見識見識所謂聯邦戰神的深淺。

駐軍士氣低迷，副將最後不得不向軍部請求支援，元帥章清調兵遣將，將駐守在戰場隔壁邊緣星域的秦游冬調去了前線。

“將軍帶著百名親衛一到前線就打了場漂亮的反擊戰，戰士們士氣高漲，接連取勝，一個月內就將異族趕到了死亡星域。”

“死亡星域雖然名字不吉利，但那裏也有人居星球常年居住著些人類，有聯邦人還有帝國人，甚至還有星盜將家小也安置在那裏。那裏常年發生戰爭，人煙荒蕪，但沒有戰爭的時候未必不是人間凈土，人們性格直爽淳樸，脾氣相對於繁華星球的人類來說又格外暴躁。”

“我們常年駐守在邊境，生活枯燥無聊，休假的時候也常常去戴斯這個人居星球找些樂子，給自己添加點煙火氣兒。”狄夏冰輕笑了一聲，“我和乃東，你們的母親和父親就是那裏認識的。”

溫少辛覺得她的笑容讓人心裏發酸，忍不住探身抓住了她的手。她曾經是那麽的明艷爽朗，現下的她卻一身滄桑。

狄夏冰一楞，還沒收回的笑容驟然放大，反手將溫少辛的雙手握在手裏捏了捏，懷念道：“雖然長大了，但還是像小時候一樣貼心。”

她見溫少辛一臉問號，不由得笑道：“那個時候我以為你顧叔叔死了，心裏那個煎熬呀，一天到晚精神恍惚，不知道該幹些什麽，度日如年的，小狄……堯光就知道天天瞎跑出去玩，只有你像個貼心的小棉襖似的，天天貼著我，黏著我，讓我抱讓我陪，心思一放到你身上，我心裏就敞亮了。”

曾經，她的手溫暖幹燥，修長細膩，一手就可以蓋住他的臉蛋，也可以握住他的兩只小手，他經常把小手放進她的大手裏，軟軟地叫著“狄阿姨”；現在，他的手已經長大了，白凈修長，她的手卻傷痕累累，再包不住他的。

溫少辛鼻子發酸，還有些不好意思，那個時候他非常想要個媽媽，於是天天和堯光搶媽媽，嘴甜又黏人，賴在狄夏冰懷裏不出來，堯光搶不過他就和別的小朋友玩，帶著小朋友們孤立他，他越發離不開狄夏冰了。

顧堯光卻有些哭笑不得，但從今再看往事，他確實頗感愧疚，“對不起，是我……”

狄夏冰搖頭笑道，“你還是個孩子呢，我那個時候第一次做母親，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其實對你也頗有忽略……”

顧堯光忙道：“沒有沒有，在我心裏，您永遠是我最好的媽媽。”那個時候有狄夏冰這樣的媽媽他可驕傲了，他在顧奶奶、王垂珠這兩個女人的包夾下生活，還能對女性抱有最大的尊重，狄夏冰的為人處世，狄夏冰對他的關懷、照顧及教育可以說功不可沒。

狄夏冰欣慰道：“你能這麽說，媽媽很開心。不過，你們的生母卻是世上最好的母親。”

“芫青，之前只跟你說了秦游冬將軍是你的爸爸，卻沒跟你說你們媽媽的事，是她遺言讓你們拋開過往，不要再管此生來處，只要好好生活……”

韓芫青低垂著眼看不清表情，道：“我知道。”

狄夏冰苦笑道：“我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對不對，但既然到了這個節點，正好遇見你們兩兄弟，不若趁此機會將一切攤開了講。前路如何，誰都無法預料，生離死別，人生最是無常，但你們起碼要知道，人生這一世是有人愛你們的。”

在座四位年輕人皆是動容。

狄夏冰頓了頓，見沒人反駁，就繼續之前的話題道：“將異族趕進死亡星域後，我們駐軍在戴斯星球上，大家很放松，摩拳擦掌打算再幹最後一場，就各回各家，休個長假，享受享受生活，我和乃東商量了一下，開始打休假報告。”

“情況是在將軍部署下一步進攻計劃時出現的，星球的磁場眨眼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電子儀器大多失靈，與外界的聯系幾乎被切斷，戴斯星球成為了宇宙中的孤島。無數無形的東西擠破頭地往人和動物身體裏面鉆——後來和少辛爸爸做了鄰居，我才知道那是靈氣——當時，我們什麽都不知道，有將軍震著，還只有些慌亂，但第一個體質為F級的普通人類爆體而亡時，眾人真正感覺到了危機。”

溫少辛和顧堯光、秦瑯對視了一眼，看來大家想到了一處——獅子星莫名其妙爆發的靈氣潮，還有那身份成謎的軍隊。

狄夏冰見三人異樣，問道：“怎麽了？”

溫少辛見其他兩人點頭，便將獅子星的遭遇講了一遍。

狄夏冰皺眉，和顧乃東對視了一眼，嚴肅道：“這事顯然並非第一次發生，但消息卻被掩蓋的嚴嚴實實，非常的不對勁。”

她想了想，道：“十九年前事發時我不在，並沒有親眼看到過，是後來聽你們母親和乃東描述，才把事情的給還原了出來，我先將自己接收到的所有事的來龍去脈講清楚，大家看看有什麽相似之處。”

靈氣爆發之後，秦游冬很快發現了問題，體質越差的人越容易爆體而亡，為防事態進一步惡化，他下令老弱婦孺必須盡快搭乘備用軍艦去附近的人居星球暫住，但是安土重遷，許多人都不願離開。況且戰爭還沒結束，備用軍艦數量有限，戴斯星球上的人只能分批離開，許多老人不願自己的孩子墊後，聚集在軍營外面鬧事。最後秦游冬手腕強硬，誰家老弱婦孺鬧的厲害，人就強制拖走，那家的青壯就不必走了。

“戰事沒開始之前，顧家出了些事情，我婆婆再三要求我回去處理家事，因為戰事的原因，一直沒有打報告，直到最後一戰之前。我的休假申請一提交就被通過了，那個時候，靈氣濃度猛增，還沒到爆發的程度，但是在我即將登上星際列車時，你們的母親阮善抱著兩歲半的堯光來找我，請求我將孩子帶走。可能是出於母親的第六感，也可能是因為她那強大的精神力感應，她在靈氣劇增的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隱隱的危機，又不敢告訴身邊的任何人。秦將軍籌備戰事住在軍營裏，她待在軍人家屬院裏，兩人很久都沒聯系了，她只能把不確定的感覺告訴我，讓我帶孩子走。她的丈夫還在前線，她不能離開自己的丈夫，可也不願孩子受半點差池，就私自做出了這個決定。”

“後來，我在星際列車上聽到了後續，將軍為保護一星球的生靈，和異族同歸於盡；秦家老三秦貫渠在趕往戰場的路上被人伏擊，當場身亡；章清派人收拾殘局，將異族打出了人類地界，幾十年都不敢再覬覦人類分毫。將軍的親衛們人心離散，戰死的戰死，逃亡的逃亡，升官的升官，發財的發財，我的丈夫顧乃東戰死，你們的母親阮善從此銷聲匿跡。”

狄夏冰道：“那個時候，我隱約覺得不對勁，思量再三，覺得誰都不可信，讓堯光隱姓埋名跟著我比較牢靠，於是就跟婆家人說堯光就是我和乃東的兒子。”

狄夏冰道:“當時我以為這就是結局了，大家都死的不明不白的，一切謎團終究會沈入歷史之中。直到堯光六歲的時候，我收到了你們母親碾轉送來的加密遺言。”

顧堯光和韓芫青神色緊了緊，韓芫青嘴巴張了張，艱難問道:“遺、遺言中說了什麽？”

他下頜緊繃，問出了心裏一直以來的疑問，“我母親她是怎麽去世的？”

狄夏冰捏了捏發酸的鼻子，接著道:“遺言中說自我離開之後，將軍打算派備用星艦將人一批一批送走，他可能也覺得事態嚴重，就命令親衛秦昊和秦延將你們母親強制送回了中央星球的秦家。”

“可是他不知道，沒有他的秦家比豺狼虎豹更可怕。你們母親出身於平凡的帝國家庭，沒有高貴的出身就沒有強大的後臺，她本身又是個柔善敏感的性子，秦家一眾宵小總想把她揉圓捏扁。將軍在時，他們不敢明目張膽，將軍不在了，她哪裏又能在豺狼虎豹環伺中好好活著。”

顧堯光和韓芫青咬緊了牙關。

“乃東說將軍在安排好一切之後，就帶著他們秘密進入了宇宙，卻見到宇宙中停了一艘巨大的星艦，那艘星艦一見到他們就開始攻擊，武器強大到前所未見，自身卻猶如銅墻鐵壁，遭遇不過半個小時，聯邦軍隊就損失了一半戰力。”

“然後章衡就出現了。”顧乃東咬牙切齒道，這個一直以來靜默非常的男人突然開口，眼中的恨意猶如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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