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出乎意料的，竟然不小，足夠他們兩個大男人站直身體。

山洞內的地面上已不見普通蛇窩的黏膩，但還是能看到眾多蛇爬行的痕跡。洞內采光通風挺好，但蛇身上的腥臊味還是很濃郁，還隱隱帶著些腐臭味。

顧堯光將溫少辛擋在身後，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跟著百鬼蛇往山洞深處走去。

“嘶嘶。”百鬼蛇在前方停了下來，招呼他們。

它身上的晶米在洞內黯淡的光線下閃著不同顏色的光，看起來詭異的很。

空氣中的腐臭味越來越重了，顧堯光深呼吸了一下，拉著溫少辛走過漫長的過道，進入了個寬闊的石洞，卻被眼前的一幕驚駭的說不出來話。

溫少辛被他擋著，看不到前面，只是鼻子裏被一股股惡臭熏的呼吸不暢，不由得有些急，推了推他，“怎麽不動啦？”

顧堯光回過神過來，趕緊轉身以手捂著他的眼，“閉上眼睛，別看。”

溫少辛掙了幾下，沒掙開，沒辦法只好合上眼皮，嚷嚷道：“好啦好啦，趕緊放開我吧。”

顧堯光哪裏信他會老老實實，一手捂著他的眼，一手快速從空間鈕裏摸了條黑布，手移開的那一瞬，就勢迅速地給他裹上。

溫少辛不滿，“怎麽了，這是？”

顧堯光扯過他去撕扯黑布的雙手，握在手裏，“給我老實點。”

溫少辛掙不脫，沒辦法，只能皺著眉，“看著”前方。

顧堯光看他不再動了，這才轉身看向山洞。

洞裏密密麻麻的都是蛇屍，至少有幾百條，平鋪在山洞裏，堆了有四五米高，大部分屍首不全，血肉模糊，死狀極慘。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死亡的氣息。

顧堯光這種心腸逐漸冷硬起來的人，都忍不住頭皮發麻，生出一種極度悲哀的情緒。

百鬼蛇顯然更是如此，它將兩人帶來此處，便緩慢地爬上屍堆，一寸一寸地在屍堆上游弋，似在無聲哀嘆悼念那些死去的同族。

蛇身上的晶米閃爍著幽幽光芒，猶如死亡之光，一顆顆落在了屍堆上。待百鬼蛇再一次回到起點，它的身上除了小光點，再不見任何光芒。

昏暗的光線下，顧堯光看不清它的神色，當然，即使看到了也不懂。

百鬼蛇靜靜地爬過他身邊，往洞外游弋。顧堯光楞了一下，拉著溫少辛 ，再最後看了眼似是閃爍著光芒的屍堆，跟著百鬼蛇走過過道。

光亮照來的那一瞬，顧堯光來不及驅散心中的壓抑，便見到了之前縮小了大半的百鬼蛇，肉眼可見地快速地膨脹了起來。

他大驚，回頭就要問溫少辛要晶米，卻見已經扯掉遮眼布條的溫少辛眼眶通紅地看著那條百鬼蛇，而九天正靜靜地窩在他的肩膀上。

“晶米……”說了兩個字，他便說不下去了，因為那條百鬼蛇的腹部突然爆裂，濃重的血腥氣在空中彌漫開來。

猶如摧枯拉朽般，那條百鬼蛇的身體在瞬間，由頭部到尾尖爆出十幾個洞，而它只在第一次掙紮了一下，之後就再也沒動過，至死，蛇口裏也緊緊地噙著那株即將開花的蛇骨草。

兩人一光點看著那死去的百鬼蛇，靜默了許久。

“走吧！”許久，顧堯光開口。

溫少辛吸了吸發酸的鼻子，兩人將百鬼蛇的屍身收殮，送回到群蛇的墳墓。

這次顧堯光沒再阻擋溫少辛，由著他幫忙搬運破碎的蛇屍。

兩人將一粒晶米放在百鬼蛇身上，便出了山洞，按照九天的指示，找到了百鬼蛇所說的種子所在地。

那裏可能是眾蛇的排洩之地，滿地都是蛇骨草種子，卻沒一株蛇骨草。

收了些種子，他們便離開了此處。

一路上，顧堯光心情沈重地駕駛運輸機，溫少辛整個人縮在駕駛座上，沒什麽精神地歪著頭，靜靜地看著窗外龍騰虎嘯的木靈氣，而他肩上的九天也鮮少地沈默了。

“小主人，你說人類為什麽要這麽壞？”沈默了許久，九天開口了，“大家又沒招惹他們，只是想好好活著，為什麽要讓大家連生存都生存不下去。”

溫少辛靜靜地搖了搖頭，眼睛無神地看向窗外的天空，“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九天不再說話了。

待得眾人再次相聚，各個都無精打采的，再一看彼此的神色，不由的都苦笑了起來。

唯一算是好消息的是，秦昊和雲嶺帶回了一老一少。

老者應該有幾百歲，臉上皮膚枯皺，布滿了暗沈的老年斑，身體浮腫，幾乎奄奄一息，少年人年齡不大，只有十七八歲，似是有什麽特殊之處，身體不見浮腫，除了精神頭不好外，竟沒多少損傷。

溫少辛看著兩人光腦上晶亮的晶米，稍微打起了精神，“時間不早了，先將人搬到運輸機上吧。”

秦瑯上前，要去接秦昊背上的老者，秦昊楞了楞，而後微微一笑，也沒去拒絕，就勢把人放到了他背上，小少年繃著臉緊張地看著老者，見人安全地交接了，連忙沖眾人微微點頭，邁腿跟著秦瑯，扶著老者，爬上了運輸機。

見人上去了，溫少辛收回視線，跟剩下的人說：“待會兒直接去星際港，大家一會兒去貨艙裏，將搜集的東西交給我，那些東西不能在空間鈕裏久放。”

眾人自是沒意見，顧堯光摸摸他的腦袋，便回身登上了運輸機，啟動引擎。

雲嶺跟在溫少辛身後，快速地將遇到兩人的過程說了。

秦昊和雲嶺遇到兩人的時候，少年人正背著昏迷的老者，手裏拿著激光槍，在森林裏艱難地摸索出路。

“只有他們兩個？”溫少辛皺眉。

雲嶺頓了頓，後面的秦昊突然道：“其他人應該都死了，這老者和少年人身上可能帶有可以屏蔽靈氣的東西，所以才堅持了這麽些天。如果我沒看錯，他們應該是帝國沙家的人。”

“帝國沙家？”溫少辛驚訝，倒不是他認識，而是他隱約覺得聽過，他對聯邦的豪門都知之甚少，對帝國豪門更是兩眼一抹黑。若他還有隱約印象，那這帝國沙家肯定不是普通的豪門。

“既然是帝國豪門，怎麽會落入現今的境地？而且，上面的……”溫少辛指了指天上，“那一群不是很有可能是帝國軍人嗎？”

秦昊頓了頓，似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帝國的沙家曾經是豪門，只是後來帝國政變，他們支持的女皇落敗，整個沙家嫡系被以謀反的名義屠殺，只餘一老一幼當時在外度假，躲過了這場浩劫。”雲嶺道：“後來新皇室為彰顯大度，只沒收了沙家財產，赦免了這兩個沙家嫡系僅餘的血脈。”

溫少辛驚訝地看著雲嶺，連秦昊都禁不住打量這個即將成年的少年。

雲嶺被兩人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由得低下頭，低聲解釋：“之前學植物學的時候，了解到帝國人熱愛種植，就大致了解了一下帝國的植物學發展。粗略得知，十幾年前的沙家買下了十幾個星球來種植某些特殊植物，只是植物種類保密。什麽物種會需要保密？出於好奇，我就翻閱沙家相關資料，想從裏面找到蛛絲馬跡，只是沙家保密做的很好，至今沒查出有用的信息。”

溫少辛點點頭，他只是好奇從來不在意外界，基本不咋上網，所有心思都花在植物學身上的雲嶺怎麽會知道這些事情，倒也不是真的去糾纏始末。

秦昊見雲嶺說完了，便隨地一坐——他們已經到了貨艙——開始敘說豪門和皇室的恩怨。

“沙家被帝國當權者視為眼中釘，想派軍隊圍剿很正常，但以毀一顆宜人居住的星球為代價？沙家祖孫倆恐怕還沒這麽大的價值，因此，他們很可能是像咱們一樣，誤闖了此處。”

他輕微地嘆了口氣，“想當年帝國沙家那個威風喲，除了帝國皇室，他們都不把人放在眼裏。誰能想到，一朝風雲突變，沙家嫡系青壯全被屠殺，只留這一老一少戰戰兢兢地在群狼環伺的帝國生存。”

雲嶺疑惑：“難道新皇室不準他們離開帝國？”

溫少辛也好奇地望著秦昊，邊聽帝國的八卦，邊快速地將兩人采集的東西塞進菩提石。

秦昊搖了搖頭，“他們倒是可以離開，只是沒膽子離開。不離開帝國受人監視；離開帝國，只會像現在這樣無聲無息地沒了性命。”

“那他們此次怎麽會出現在聯邦的星域裏？”秦瑯打開貨艙門，走了進來，他顯然聽到了秦昊的話，本身對這些也頗有了解。

秦昊輕笑，“那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咯，我相信，能讓他們祖孫倆冒著生命危險來辦的事，肯定至關重要。”

溫少辛剛把秦昊和雲嶺采集的東西收起來，就接手秦瑯采集的東西。

那邊秦昊說完，便不再吭聲，溫少辛聽的正起勁，正想開口讓他多說些，就聽雲嶺道：“那您猜他們這次要辦什麽事？”

秦昊看了他兩眼，而後不動聲色地收回眼神，“不清楚，只是聽說當年前女皇意圖向聯邦求救，只是聯邦當時也處於戰火之中，秦將軍戰死，前線將士潰敗，戰火蔓延，聯邦無瑕他顧。女皇求救失敗，跟隨她的將士們為求前途，家小又基本都留在帝國，家破人亡後再無退路，胸中幽憤，見女皇夫婦夫妻情深，哪裏忍受的了，便拿她的丈夫祭艦。女皇夫婦多年伉儷，丈夫身死，女皇心灰意冷，眾叛親離之下，再不管那帝國的一攤子破事，駕駛著星艦不知去向，最後的蹤跡就是在附近星域。”

溫少辛見他只提了女皇夫婦，卻只字不提孩子，疑惑道:“他們沒有孩子嗎？”

秦昊搖了搖頭，“女皇夫婦基因差異大，多年無所出。”說到這裏，他突然感慨，“說來也怪，帝國皇室每一位皇帝都是癡情種，女皇的父親，祖父往上數到開國皇帝，均是終身只娶一位皇後或者皇夫，子嗣不豐，到女皇這代，已是單傳。”

在場的人頓時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女皇死了丈夫，又沒有孩子，眾叛親離下，怕是不願再茍活。

溫少辛想到了自己被分隔在兩個時空的父母，不由得感慨，無論如何，為對方好好活著，才有將來可言。一方身死，剩下的人又該怎麽辦呢。

秦昊擼了把短發，似是來了精神頭，興奮道：“其實關於女皇的後續還有很多說法，有人說女皇殉情了；也有人說女皇加入了星盜，試圖借助星盜勢力東山再起；還有人說女皇夫婦假死避難，遇到高人相助喜獲麟兒，現在正在某個世外桃源相親相愛，他們的兒子正打算帶著舊部卷土重來……”

溫少辛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出口打斷了滔滔不絕，興致頗高的秦叔叔，“您這是從哪裏打探的消息，怎麽那麽多說法？”

秦昊嘿嘿一笑，撥開衣袖，露出光腦的網站頁面，“喏，女皇夫妻情深，感動了一大票網友，星際網上關於女皇後續的衍生網文寫了一大堆，我沒事的時候吶，就逐個拜讀，給分類匯總了下，大致有以上幾種觀點，分成了三四個流派，整天你掐我我撕你的，制造了好多熱鬧，你們無聊時可以瞧瞧……”

看著眉飛色舞的粗壯漢子，三人剎那間，全都沈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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